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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下,好不好? page 9 作者:岑扬

  「刚刚的话──」封志尚早一步扣住点火引爆就想开溜的小姑娘。「再说一遍。」

  「我、我说──我说──」

  「你说除非我有办法变成什么?」

  「变,变成我……我哥……」

  「范人杰?」

  没想过,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位老兄的存在。

  才刚意识到自己感情归向的他,还没深思熟虑到任裘靡是否有对象的问题上,更遑论是在他之前和裘靡搭档的男人跟她有除了搭档以外的关系。

  「裘靡跟妳哥?」

  是了,就因为两人的关系匪浅,她才无法释怀,心心念念的都是过世的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现在才想到。

  这种老掉牙的剧情公式竟然又一次在现实中、在他的生命里上演!

  男主角爱上的是对死去男友无法忘怀的女主角──有没有搞错!

  他是对天上诸神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被这么耍着玩?

  情敌这个字眼首次出现在求爱的计画中,对象是住在冥府的男人,就算想寄封挑战信也不知道要找谁送,又该怎么打这场仗。

  难度太高,他怎么跟已经持有冥府护照的男人抢女人?

  「我、我告诉你哦,我哥跟裘靡很好,就算是现在──裘靡的心里也一直有我哥的存在,你看她抽的烟就知道了。」

  烟?他想起任裘靡随身的烟盒及男人味十足的打火机。

  用不着听他也能串出事实,偏偏就有个人存心要他不好过。

  「我哥最喜欢抽的香烟就是Seven  Stars,裘靡以前是不抽烟的,一直到我哥出事之后,」

  「是吗?」

  「没错。」虽然裘靡没说,但事实一定就是这样。「所以你离裘靡远一点。」

  「为什么要?」

  「因为裘靡跟我哥──」

  「他已经过世了。」见她哑口,封志尚更进一步:「换句话说,就算以前关系再怎么密切,裘靡现在也是自由身;只要单身,我就有机会──事实上,就算她现在有男朋友,我也不介意横刀夺爱,感情不是交通规则,没有礼让左转车先行的规定。」

  「你……你……」

  「还是你要她抱着范人杰的墓碑到老死?」看见范晓爱咬着下唇欲哭的模样,封志尚叹了声,试着放柔说话的口气,哪怕他现在心火直冒,想狠狠摇晃没事不知死活前来挑衅的小呆女。「我无意轻蔑他。他是个好警察,我敬重他,但没有理由让一个活着的人用一生去哀悼纪念一个人,除非她心甘情愿。」

  「裘靡她──」范晓爱说不出「心甘情愿」四字,她也不知道一直依赖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裘靡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跟她搭档这么久从没见她笑过,你曾经看过她笑吗?」

  范晓爱无法说谎,干脆抿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你也没见过对吧?」封志尚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伸懒腰。「就算一次也好,我希望能看见她的笑容。」

  「一样……」

  「你说什么?」

  「我不答应!」

  「她不能一辈子都当你哥哥的替身。」封志尚突然敛起笑容,严肃地瞅着她。「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跟裘靡的事没有你插手的份,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才不──」

  「我一向不喜欢威胁人的,尤其对象是个女人。」封志尚压低面孔,带笑的桃花脸有必要时也能带煞。「你要我威胁你吗?」

  范晓爱被突来的凌厉气势吓得倒抽口气。

  这……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

  「妳不希望吧?」

  「我要告诉裘靡……」他表里不一,好可怕。

  「随你。不过我怀疑她会相信你的话。」

  「晓爱?」刚进来的任裘靡见到人唤了声。

  「裘靡──」娇小玲珑的身子冲进单薄的胸怀控诉:「他威胁我!」

  任裘靡来回看过两人,站在办公桌前的封志尚朝她无辜耸肩。

  「勤指中心没事吗?」让她又跑来闲晃。

  「我──」

  「先回冈位工作。」任裘靡拍拍她的头,转向搭档。「组长要我们一起去找他。」

  「来了。」封志尚吹着口哨,志得意满晃过来,只差没学狗儿摇尾巴,还不忘送个敌人一记得胜的示威眼神。

  早说了,裘靡是「眼见为凭」原则的忠实信徒,没看见的事情,任谁说都不会轻易相信,他就是抓准这一点才敢放狠话。

  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个搭档可不是当假的。

  年轻稚嫩的小妹妹想代兄上场打仗,还得多练几年再来。

  第七章

  所谓的专案小组,是在发生重大刑案或连续谋杀案时,为了搜集、组织及分享侦查情报便于统合,及有效控管相关侦查人员,以求尽速侦破重大刑案所临时成立的团队,只要案子一破,便自动解散。

  基本上,它的成员视案件性质而定,小组召集人也依案件状况来决定,在特殊情况下,甚至由警政署长亲自披挂上阵都有可能。

  任裘靡和封志尚最近接到的命令,就是到这个由市警局局长亲自主持的专案小组配合调度侦查案情。

  某高官子女遭歹徒绑架的案子当然备受警方注意,由于据报是在中正区万华一带失去行踪,才会下令两区分局派人协助侦查。

  就连地检署也派了两名检察官参与这次的专案会议。

  其中一名正朝中正第一分局的人马走过去。

  「唷,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警检两界就是这么小,只要在同一区,总有机会撞在一起。

  「何检。」封志尚一贯有礼,但恶劣的心情让他招呼打得并不诚心。

  任裘靡还是一脸酷意。

  「怎么啦,小俩口吵架了?」上回见面的时候也没那么糟。

  小俩口?这个字眼让何夭夭接到一记冷眼。「我跟他只是一起被派来这里。」关系撇得之远,几乎是台北到屏东的距离。

  何夭夭晃晃手,完全不把她的说明当一回事,转向封志尚。「杨洛跟我吵架的时候也都这么说。我说封志尚──遇到这种事我的忠告是脸皮垫厚一点,像她跟杨洛这型的人其实都外冷心热、脾气不大啦,只是比较小气小肠肚爱记恨而已,皮绷紧一点,忍过去就没事了。」她是过来人。

  「我已经在忍了。」

  「那就继续下去。」

  「多谢你的加油打气。」虽然没有成效,反而让身边的人脸色更难看。

  唉,到这个节骨眼上,他着实不希望再来个trouble让两人的关系恶化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可惜何夭夭向来不把别人的情绪当回事,自顾自埋怨起在法医室的老公。

  这个女检察官似乎没有把别人的话听进耳里的习惯。因为发现到这一点,任裘靡连纠正都懒。

  反正有她在,可以挡去如芒刺在背的幽怨视线。

  五天前的口角让她很不开心,原因之一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及人杰;原因之二──

  她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不谈杨洛的事了,」又听见何夭夭的说话声,果然还是没把别人的臭脸摆在眼里、抗议放在心上,将老公嫌到口干舌燥才转回正题:「说说这件案子,你们觉得如何?」

  向身边的人一看,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心里头一阵古怪作祟,任裘靡先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连看都不想看他……

  哗啦啦──山崩乱石狠砸封志尚脑袋,K得他脸色槁如死灰。

  这两个人还真有趣。何夭夭心想,有点明白当初大炮磊为什么老爱蹲在一旁笑看她跟杨洛的好戏。

  「怎么样啊,两位?」

  「那边的,安静一点。」前头的人朝角落发出警告。

  「啧。」要她安静就别叫她来嘛。何夭夭嘀咕:「台湾每天有多少绑架案发生、多少人失踪,也没见他们列入特别专案处理,啧,就官员的子女重要,小市民的子女不是人啊,这种案子谁提得起劲查。」

  抱怨的时候,麦克风已被恭敬交到这位高官手上来场即席演讲,内容不离吾自从政以来宵衣旰食、夙夜匪懈;扪心自问,从未做任何傀对民众之事,今小女遭歹人所绑、命在旦夕,恳请诸位救小女一命──叽哩叽哩、呱啦呱啦……

  台下有人听得入迷,但基层刑警大多由于成天忙着办案,体力严重透支到不行,正好藉这机会打盹。

  最后头的三人也是兴致缺缺、精神靡靡。

  「不公平的事随时都在发生。」任裘靡忍不住向她建议:「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比较好。」

  「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跟我说话哩。」好感动。

  「你跟其他检察官不太一样。」她刚才的嘀咕让她对她完全改观。

  何夭夭朝眼前这位女刑事伸出手。「何夭夭。」

  意会她的用心,任裘靡也给了回应。「任裘靡。」

  这情景让被冷落在一旁的封志尚看得好──嫉妒。

  她对任何人都比对他好!看看、看看!才刚刚正式认识就容许人家勾她肩、搭她背,咬起耳朵说悄悄话,这教他情何以堪。

  这个女检察官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封志尚晾在一旁只有干著急的份。

  在这时候,任裘靡不知道听何夭夭说了什么,先是皱眉头,而后狐疑地瞧着何夭夭,之后瞠大双眼朝他这边看了一下又连忙收回。

  莫名的举动加深他的疑虑和焦急,就连前面的人在报告案情也听不进去。

  何夭夭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啦,但是如果你不知道,我说了正好让你知道……」

  悄悄话开场于无厘头的绕口令。

  「别怪我多事哦,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爱到快吐满一桶血了,还被人家摆在冷宫里当冰雕,你好歹给个回应嘛,要就要、不要就早点判他死刑,也让他早死早超生,是不是?」

  听了半天,她还是听不懂何夭夭的话。

  「看妳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哩,呴!跟我家杨洛一样迟钝,封志尚看你的眼神都快着火了,就你还一副冰天雪地、无风无浪的,真是败给你了!看见你们的人随便一瞄都能看出他对你的热情像把火,足以燃烧一整片沙漠,就你还住在珠穆朗玛峰,继续漫天飞雪的生活。」

  她还是不懂。

  「呴!你真的不是普通迟钝,是超级迟钝哩!简单一句话就是:封志尚喜欢你,不不,说爱你也可以,总之,在你身边这个男人对你有意思就是了!」

  她终于听懂,错愕的视线投向一脸问号的男人,却因为何夭夭给的消息太乱人心而仓卒收回。

  但是听进去的话一反平常听过就算的漫不经心,硬生生烙在脑子里,深刻得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何夭夭说封志尚对她──

  真的假的?

  任裘靡不得不花点心仔细去思考这件事情。

  如果真有这回事,最近局里的波起浪涌就不是没有原因,林凤吟的仇视也就不是没有道理。

  问题全出在她跟他身上。

  迟来的了悟,也同时带来困惑。

  没理由、没道理,不可能──怎么想都觉得何夭夭的话纯属无稽之谈、兴风作浪之语。

  「什么事不可能?」坐在她隔壁的封志尚凑过来。

  任裘靡挪移身子,有意无意间拉开距离。

  什么时候被他感染自言自语的毛病?

  两个人太常接触,就算交情不好、彼此嫌恶,还是难免染到对方恶习,啧。

  封志尚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仍然疑心地瞅着她,最近这几天她都刻意跟他拉开距离,好象不隔个三五七尺就无法自在。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任裘靡的粗神经是让她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状况下都能安之若素的秘密武器。

  一定是何夭夭跟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开过一次又一次的专案会议,不停重复上周的调查结果,基层的心声有志一同落在「与其坐在这听催眠曲,不如回家睡大头觉」的区块上。

  坦白说,对于因为是高官子弟所以特地组成层级如此之高的专案小组,基层人员的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

  到目前为止没有新的进度,另一半的人力则用在封锁新闻媒体上,唯恐旧事重演;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谨慎周到了──这就是相关的办案人员最深感力不从心、没有干劲的地方。

  「这个会还要开多久?」她宁可去街上找线索。

  「管它要开多久。」反正没什么新发现。「你是怎么回事?」

  「没事。」

  「如果是私事我可以不理会。」话是这么说,但他深知自己做不到,只是口头上必须这么说罢了。「但是你的态度严重影响到工作。」

  这个罪名未免扣得太大。「我没有。」

  「妳有。」

  「没。」坚决不认帐。

  封志尚无奈叹了气。「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但显然不是工作上的事,因为你最近的确有点心不在焉,不要否认,你自己心里有数。」

  该说正经事的时候,封志尚的话往往比平常来得严厉。

  公私曲直,他分得很清楚,这还是她潜移默化下培养出来的。

  但这个影响他的人现在却有点公私混淆,没把心思放在案子上。

  「第一分局的,你们两个安──」

  「报告,我肚子痛。」封志尚抢下发言权,也不等主持人反应,拉起旁边的人就走。

  突然遇上这阵仗,主持人一时间慌了手脚。「等、等──」

  「等」了半天,人早离开会议室,留下一地错愕。

  「嗯……嗯,刚才的情形,嗯……」主持人支支吾吾,眼角瞟瞟坐在旁边的召集人的表情──

  开始掂掂自己头上这顶警帽还能戴多久……

  「在这里总可以说了吧?」

  侦讯室?「你可真会挑地方。」

  「很适合现在的气氛。」他摊手,简直是豁出去了。「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标准嫌疑犯面临侦讯时脱口的第一句回答。

  「不要拿那一套来应付我。」他一辈子的气都快叹光了。「就算是同事之间的关心好吗,你最近怎么了?」

  她才想问他是怎么回事。

  「上次何检跟你说了什么?」

  「她──」才刚启口让封志尚期待下文,任裘靡又闭上嘴巴。

  「裘靡哪──」封志尚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倾俯视坐在对面的她。「我真的很有心想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像个朋友一样地相处。」

  「只是这样而已?」反问的口气暗藏难以察觉的不满,连自己都不知道。

  封志尚以为她怀疑自己的话,重重点头。「只是这样而已。」

  天晓得,其实他想要的不只这样、他的动机也绝对不纯正,但她绝不可能容他恣意妄为,他也不敢奢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回应。

  说得再白一点,他死心了,虽不是彻底死心,但也差不多挂了一半。

  不战而降是很丢脸的事没错,但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她连进决斗场的门票都拒绝给他,更遑论和留在她心里的男人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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