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居然知道?他还以为扣儿一直把她爹当做完人一样看待呢!结果,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她爹的缺点!
那他小心翼翼地老怕伤了她的心又是为了什么?根本是白搭嘛!
“你……真的都知道?”他再次确认。
“嗯,”扣儿点头。“我知道,大家都那么说嘛!”
嘎?大家都那么说?人家说了她就信?天啊!这小妞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单纯哪!喔,不!说她单纯还是好听咧!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白痴。可是,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白痴呀!
好吧!这样也好,省得他绞尽脑汁去操心该怎么向她解释,常宁安慰自己。
“那……大家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爹爹吗?”
“嗯!”
“我想想哦……”扣儿脑袋微微倾向前,认真的思索着,“嗯……贪婪、小气、暴躁,呃!这些刚刚说过了,还有……呢!欺善怕恶、挥霍无度、狡猾,猥琐、胆小、卑鄙、下流、无耻……”她将她听过的评语,悉数告诉常宁。
常宁听得目瞪口呆。
“龌醋、乖戾、跋扈,奸诈……”她还没说完。
“够了。够了!”常宁直摆手。天哪!她可真“了解”自己的爹爹哪!更夸张的是,她都清楚知道她爹的为人,还那么顺从他的话又毫无怨言,只因为她的娘亲曾教她“在家从父”!
咳!这该死的三从四德!
常宁合上眼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方又张开眼,扣儿正担忧地凝观着他。
“爷,你哪儿不舒服吗?”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没有,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那么了解你爹。”
“当然啊!我是他的女儿嘛!”她有点不好意思才说。
那也得他把你当成女儿看待哪!他不禁在心中想道。
常宁叹息。“他真傻,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居然不懂得珍惜!”
扣儿撒娇地钻进他的怀里。“有爷疼我就好了嘛!”
疼?天知道!常宁怜爱地拥着她,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是多么疯狂地热爱她,痴情狂恋的将整颗心送了给毫不知情的她,如今这会儿,他的胸腔里仍是空空的。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将她的心取来填补他胸腔内的空虚呢?
那可有得等了!他不禁苦笑的想,至少要等她大到懂情识爱吧!而且以她那简单到了极点的心思,怕是还要等上好长一段日子呢!
“爷,”扣儿凝睇他。“你今儿个老是发呆耶!”
常宁看着她,“有吗?”嘴角绽出微笑。“是你迷糊了。”
“才不!”扣儿不满的抗议。“我清醒得很哪!”
“好了,我们的话题好像扯得太远了吧?”他轻点口下她的鼻尖。“趁你清醒时,说点正经的,好吗?”
“对喔!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常宁沉吟了一会儿。“我让你爹升了参领。”
扣儿惊讶地张大了嘴。“爷……”她好感动喔!
常宁微笑。“哪!这样你就不欠你爹什么了,懂吗?”
“爷……”她的黑眸湿漉漉地凝望着他。
常宁轻叹了一声,“别这样,我原本是要让你安心的,怎么反倒引出你的泪水来了?”常宁板起俊脸。“快别掉泪,否则我会生气的喔!”
扣儿用力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把泪水给收了回去。
“我不掉泪,爷,你别生气。”
他心疼地搂紧她,“你可别当真,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常宁轻喃心中的痴情。
扣儿噙着泪眼笑了。“我就知道爷舍不得我。”
“知道就好。”常宁叹息道:“你老这样揪着我的心,你真是顽皮哪!”
她轻吐香舌,“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扣儿娇嗔道。
“好,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常宁头,“就算是故意的,我也拿你没辙啊!”他嘀咕道。
扣儿不依了。“爷……”
“好,好,说正经的,”常宁正正脸色。“既然明白你爹的毛病,我对你解释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扣儿立刻凝神静听。
“你可曾想过,若是教你爹爹知道你是睿王福晋他会如何?”
扣儿蹙眉想了一下。“要求升官罗!”她爹一定如此要求的。
“我已经升了他的官位,然后呢?”他诱导她往下推敲。
扣儿皱眉。“再……再升……”
“好!若是我再升了他,之后又如何?”
“再……再……”她开始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又再升了他,接着呢?”他像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
扣儿没敢再出声。
“懂了吧?”
“没完没了的,是不是,爷?”扣儿苦笑道:“可偏偏我又挡不了他。”她不禁嘟叹道。
常宁点点头。“你现在明白了吗?”
扣儿扁着嘴,举一反三。“而且,说不准爹爹还会在外面打着你的旗帜欺负人呢!”
哦!他担心的事倒是教她先说了出来,这可省事不少。
“或者,他会拿着你的名号在外面卖官骛爵。”以她对她爹的认识,他绝对会如此。
哦!这点他倒是没想到耶!幸好她帮他设想到了。
“或者,他会威胁人家送红包、礼物。”她进一步猜想。
咦?他的岳父会这般恶劣吗?
“或者,他会强抢良家女孩儿做妾、做媳妇。”她再点出她爹的真面目。
啊!会吗?常宁一阵心惊。
“强占人家的房舍。”她再指出可能性。
哇!吓死人了,常宁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
“白吃白喝。”她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唉!还有吗?
“抢人财物。”
连强盗的行连都出笼了,她对她爹的评价可真低啊!亏她还如此顺从他。
“勒索……”她越说越起劲。
“停!”
扣儿正说到兴头上,她奇怪地瞅着常宁,不知他喊停是为了哪一桩?
常宁吁了口气,“简单说就好,你这话能教他知道吗?”
扣儿的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成!绝对不成!”咦?她的夫君不是顶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反来问她这么简单的笨问题?
“那你还能回去吗?”他一针见血的点出。
扣儿呆愣了好长的时间。“我……我可以……”
他叹了~口气,“别忘了你不会说谎,小宝贝。”
常宁忍不住提醒她这个小呆瓜。
扣儿嘴巴张得大大的,咿咿啊啊了老半天,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常宁深感同情地为她合上嘴巴。“别啊了,你再啊也没办法。”
扣儿默默的瞅着他。
“别看我,我也没法子。”他不想软下心肠。
扣儿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倏地翻了个身,她将双膝跪在常宁大腿两旁,臀部放在他的大腿上,两只雪白柔嫩的藕臂爬上他脖子,在他颈后交叉着,脸颊也贴上了他的。
嗯!挺暧昧的姿势,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爷……”扣儿娇滴滴地轻唤。
“不用撒娇,没法子就是没法子!”奇怪?!这笨妮子从哪里学来这一招?
“爷……”她轻咬他的唇。
常宁轻咳两声。“少来,我不吃这一套。”瞧!多么义正辞严的话语,他都忍不住为自己感到骄傲起来。
扣儿香舌微吐,在他唇上画着小圈圈。
他则抽着气。“我……我不会……投降的……”可是,他话中的坚持似乎有点后劲不足。
扣儿扭着娇躯在他身上不断磨蹭着。
常宁暗自诅咒自己全身唯一不受控制的部位,咬紧牙根猛吸口气。“你……别……别动……”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吐出来。
唉!他说错话了!而报应也立刻临头。
扣儿的身子扭动得更厉害,香唇附在他耳上又咬又舔、又吹又含的。
“见鬼!我投降,我投降了!”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答应了她的要求。
耶!女性本能万岁!扣儿得到最后的胜利。
****
九月初一御前进献菊花,初四宫眷内臣就开始换穿蟒衣。九日重阳节,皇上幸香山磨台登高,吃迎霜麻辣兔、饮菊花酒。
睿王爷夫妇当然没去,不过,没能登高,那就吃糕吧!
扣儿让膳房准备了十多个大如盆的花糕,上铺两三层枣子,内掺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等制成“重阳糕”。
常宁和扣儿在飞华亭内,府内上下人等散布在四周,睿王府上至王爷下至小厮全部没了尊卑隔阂,团团围聚在一起吃糕喝酒,谈天说地。
扣儿还下了赏,谁能把常宁灌醉,赐假一月,纹银百两。为赏赐是假,为欢乐才是真,霎时间,人群聚拢了来,常宁扬着眉便已灌下了两百多杯酒。
片刻后,他嘴角噙笑望着瘫了一地的酒国败将。也难怪,他的内功深厚,向来千杯不醉的。
这是扣儿的意思,让府内的大伙儿像一家人似的在一起闹、一块儿疯,可闹到一半,她又窝在常宁怀里睡着了。只是每当大伙儿说闹的轰笑声扬起时,睡梦中的她却也迷迷糊糊的跟着笑了。
常宁心中有着感叹也有怜惜,他明白扣儿是真的把府里所有人都当成一家人了。而现在一家人能聚在一起欢度佳节,怎不教她高兴呢?
以往,她的娘家里虽然亲人众多,除了娘亲,她还有爹爹、大娘、二娘、三娘,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可是,他们却从来不把她当做家人看待,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
那一家子的人一连的奴役她、指使她、欺凌她,逢年过节,有啥好事却又全部没她的份。当她的娘亲在世时,尚有母女二人互相安慰,等她的娘亲去世后,只剩下她一人孤伶伶的了。
她自幼就十分羡慕一家人能欢聚一堂,却也认命地被摒弃在外,常宁暗忖,她甚至可能想过,若是嫁给巴额图,早点教他给折腾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又能和娘亲欢聚在一起了。
然而,苍天是有眼睛的,常宁常暗自庆幸,他有幸遇到扣儿。
或许在扣儿心里会认为她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一个好夫婿,或者该说是她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好夫婿给捡了去,而他,不但给了她一个家,还附赠她一大家子人。
然后,她很贪心的把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当成她的家人,也希望他们与她一样快乐。在这里,睿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仁慈善良,均回以由衷的敬与爱。
像府里老园丁的年纪大了,早该退休回家贻养天年,何况有了扣儿馈赠的首饰,什么好日子不能过?可是,他却苦苦哀求常宁,说他宁可不支薪饷,只求能留在王府为扣儿服务终老。
像府里的守门护卫,他的岳父打算支助他做点小生意,可是,他不但回绝了,甚至把寡母、妻子全都带进府里,只因他认为睿王府才是他的家。
于是,这佟扣儿进府没多久,睿王府里便多了一条新规矩,凡是有需要抚养的家眷,都可以带进府来,由府里供吃供住。
然而这下子,睿王府的开销可就惊人了,那可不,霎时便涨了一倍以上。
可是,收入却也……
马师的哥哥双腿残废,可是,他却有天才般的经商头脑,常宁在南方的投资生意交给他,才半年资本就多了一倍。
杂役小厮的老娘原是产婆,常宁便把扣儿托付给她,让她盯着扣儿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让扣儿的身体得到最恰当的照顾。
商人的弟弟是个驼背、跛脚兼哑巴,但他却拥有天生异能,任何毒药、迷药一闻就能分晓,于是,常宁便将他送进宫伺候皇上用膳,令皇上龙心大悦。
负责针线活儿的婢女,她的老父进府来让女儿照顾赡养时,早已病得奄奄一息,扣儿流着泪恳求常宁召唤太医来诊治,半个月后,已能坐着自行喝粥的老人家,用颤巍巍的双手递出一卷古旧竹简。
“这是老朽的传家之宝,但对老朽已是无用,王爷反倒能善用之。”
常宁微感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仔细一瞧,霎时心弦大震!
那是战国中期著名军事家孙膑所遗留下来的“毁天灭地剑法”,与《孙膑兵法》齐名,这是中国两千多年来只闻其名、不曾有人见其实的失传剑法啊!
老天爷!“毁天灭地剑法”居然真有其物,而且……
正见鬼的在他手里!
常宁倏然笑了,他知道府中的人对扣儿,他们是真的掏心掏肺的付出!
而他,只不过是沾了她的光罢了。
是啊!他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而已,他才是捡到宝的人。
第五章 言不由衷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纱(二)
十月下旬,常宁又开始头痛了。
原因无他,只因扣儿度过了害喜的阶段,她……又开始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了。
他不敢让她继续练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产,那么,该怎么才能让她不再“胡作非为”呢?
常宁以他聪敏过人的脑筋,思前想后,终于他决定集众人之智慧来谋求对策,聚集起府内年长的“家人,和他们关起门来在书房内叽哩咕噜的讨论了一个下午。
扣儿被挡在门外,只能好奇的探头探脑,最后,还是忍不住沾了点口水在窗纸上挖之个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还没凑上去,常宁便已打开门叫她先去睡午觉,然后门又关上了。
可怜的扣儿垂着脑袋乖乖的回房睁眼睡午觉,而其他的“家人”则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到了那天晚上,常宁再度关起门来,不过,这次被关的是扣儿和他自己,关的门则是他俩寝房的门。
扣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常宁则板着脸、背着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启口。
“小宝贝,嫁夫从夫你懂吧?”他决定从她的弱点下手。
她乖乖的点点头。“懂。”
“那么,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得遵从,对不对?”他打蛇随棍上。
扣儿又点头。“对。”
“好,现在我就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必须牢牢记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吗?”
她再次点头。“知道。”
于是,常宁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的长篇大论,他说得口干舌燥,顺手端起茶来一仰而尽,然后继续边踱步边喷口水,仍然说个不停。
等到他的发表欲终于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心满意足的做下结论后,他才兴高采烈的询问聆听的对象,“这样你明白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无声无息。
咦!她在做无言的反抗?常宁忍不住挑高双眉,停下踱步的双脚。“你明白了吗?”这次,他的音调放重了一些。
然而,扣儿的反应仍是维持最高品质——静悄悄。
常宁蓦地转身看向她,心中对自己夫纲不振感到不悦,但乍见她,他霎时哭笑不得。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头又挂在胸前,好像断了一样,唉!看来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听他老兄叙述陈年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