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送你回家。」她颔首。「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什么也没欠我。」他睁开眼。「我什么忙也没帮到。」
「当然有,起码浪费了你的时间。」她想了下。「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这样好了,虽然不能让你摸胸部,不过送你一个你会喜欢的。」
「不用——」
马星童突然靠过来,嘴唇贴在他脸上,他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话语全冻结在口中。
她像小孩子一样,大声啵了下他的脸。「这样可以吗?」她抬起笑脸。
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她……她……
「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喔!可是我又想不起来。」她专注地看着他的脸,而后靠回自己的驾驶座,长叹一声说道:「你跟曾博全一样,都是心软的老好人。」
☆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汉文躺在床上,右手曲在脑后,双眼注视米白的天花板,她亲他就算了,为什么后面还要加那一句话?
如果她只是亲他的脸颊,他不会放在心上,只当她是恶作剧。他活了二十五个年头,学生时代也交过一、两个女朋友,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自然不会将小小的一个脸颊吻放在心上,尤其对方还是像男人的女人。
让他在意的是她后面加的那一句话,什么意思啊?他跟曾博全很像吗?当然,他看过照片,他跟曾博全长得一点也不像,所以她指的应该是个性。
他回过神后,曾经想要问她是什么意思,可她很快转了话题,又开始跟他打哈哈开玩笑,就是没再提过曾博全一个字。
「汉文。」敲门声响起。
「进来。」
他从床上坐起,交叠双腿,看着老哥进来拉张椅子坐下。
「你跟小马搞什么?」杨汉成没废话,一进来就切入重点。
「没有,是她拉我去的。」他简短地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一遍。
杨汉成边听边笑,三分钟后他开口说道:「你就这样被拉去帮她?」
「不然我能怎么办?她说我不帮她,她就要自己一个人去,早知道她找我是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会赴约。」
「她跟你说了曾博全哪些事?」杨汉成将话题导入他感兴趣的部分。
「没说什么,就说他是被害死的,她要还他清白。」他顿了下。「到底曾博全跟她有什么关系?」
杨汉成交叉双臂,一脸深思。「原来她还没放弃。」
「什么意思?」
「曾博全是基层员警,听说他很喜欢小马。」
杨汉文一脸诧异。「他眼光还真特殊。」
杨汉成好笑道:「每个人反应都跟你差不多,连小马也不当一回事。她对我们来说,就像另外一个弟弟,马星元那一家子把她保护得滴水下漏,她本来是想当警察的,可是因为一堆兄弟在警界,她最后选择调查局,就是想逃离马家兄弟过度的保护欲。
「简单来说,曾博全不知为什么喜欢上小马,然后马家兄弟开始三不五时找他麻烦,还放话说小马不会嫁基层警员,起码得组长以上,所以曾博全开始很努力地想破一件大案子得到升迁,几个月下来,他陆续破了几个案子,然后没多久就传出他与黑道勾结贩毒,再过不久就死了。」
「他怎么死的?」杨汉文皱了下眉头。
「自杀。」杨汉成以手指指了下太阳穴。「是他的配枪。」
「听起来有点怪。」杨汉文摸摸后颈。
「是有点怪,不过这案子不是我管辖的,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如果小马又找你帮什么忙,你别答应,还有,最好立刻告诉我。」
杨汉文耸耸肩。「她已经说不会找我帮忙了,对了,这件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
「那就好。」
两兄弟又聊了一阵后,杨汉成才离开房间去做自己的事,杨汉文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入睡。
至于马星童,已经没他的事了,就算心底有个小小的担忧,他也决定予以忽略,她已经有那一票堂兄弟在看顾她了,不需要他操那份心。
第四章
一个礼拜后。
杨汉文坐在公园里,对着两只狗耳提面命。
「你们等一下要看这边,这边。」他指了下相机。「拜托了狗大哥,只剩下最后几张了。」
狗儿对着他叫了一声,前脚踏上他的大腿,对着他洗脸。
「好,好,停一下好不好。」他左闪又闪,这只狗特别喜欢给他洗睑,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
一个礼拜前,他到阿茂开的宠物摄影工作室上班,每天就跟一些动物为伍,说轻松也算轻松,可说不轻松也不轻松,每天光伺候这些宠物大爷也够累人的。
其实,工作室里有专门照顾这些宠物的人员跟造型师,不过,今天跟他一起出来的阿辉因为尿急,先去厕所了,留下他跟这两只狗耗着。
「好了,乖乖待着。」他定到几尺外拍摄。
小时候,他就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拍,也喜欢拍人,但长大后他比较喜欢的其实是生态摄影跟建筑,室内设计摄影;生态摄影自从由格陵兰岛回来后他就放弃了,在他这个年纪如果想靠摄影赚钱,就得努力找客户,或是到学长开的一些写真馆、婚纱馆工作。
之前他有个学长到大陆开婚纱摄影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曾跟他说过,他退伍后可以到大陆找他,但杨汉文其实不大想往婚纱摄影这条路走。
在学时,他就曾在婚纱摄影店打工,做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很厌烦,因为他发现拍婚纱不能给他带来成就感,每次拍来拍去都是那些姿势、那些背景,他的兴趣不在拍人物,所以几经考虑后,他决定还是先到阿茂的宠物摄影工作室做做看。
虽然宠物摄影在某方面与婚纱摄影很像,但动物比较不会那么死板板的摆姿势,有时还能有些意料不到的画面出现,他希望作品中呈现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摄影一直是他的兴趣,所以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多方面尝试,在摄影工作室待过一段时间,也在有名的摄影大师身边学习经验,甚至得过几个摄影大奖;毕业时,他与几个同学一起开了摄影展,也得到不少的好评赏识,跟一些工作机会。
但因为才刚退伍,他不想让自己一下就太紧绷,所以来阿茂这儿帮忙,杨汉文计画在宠物工作室待一段时间后,就往建筑摄影、空间摄影的方向去走定看。
「好,很好,乖狗狗。」他对流口水带笑的拉不拉多称赞几句,让它们随性的东张西望,或是刨着草地。
突然,另一只黄金猎犬竖起耳朵,由趴着转而站起;杨汉文立刻走向前,一早上的经验让他知道,这狗不耐烦想跑了。
他立刻扑上前,抓住狗链,狗儿跑了两下,又被拉回来,旁边的拉不拉多踏上他的背,兴奋地叫着。
「好了,下来。」他推开拉不拉多,拍了下身上的草屑。
此时,一双腿来到眼前,他抬起头,就见马星龙叼着烟,低头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他。
「你怎么在这里?」杨汉文意外地说,这里离他的派出所有点距离。
「来找你。」马星龙蹲下身,吹口烟。
「找我?」杨汉文挥了下眼前的烟。
「最近小马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
「真的?」
「骗你干嘛!」他拉住一直想往前冲的狗。
「她最近怪怪的。」
「是吗?」
「她跟你很好不是吗?」
「没有。」杨汉文立刻摇头,一看就知道马星龙来意不善,他才没那么笨中他的计,再说,他跟马星童严格来讲也称下上熟。
「那天她跟你关在房间里足足有十五分钟,你们谈什么?」马星龙直视他。
那天马星龙不在,大概是其它堂兄弟告诉他的。杨汉文小心地回答:「没有,我们在吃早餐。」
「说谎——」马星龙吸口烟,又缓缓吐出来。「是很要不得的。」
杨汉文在他犀利的注视下,开始要冒汗了。「我没有。」
「来。」马星龙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草地上。
「干嘛?」他有不好的预感。
马星龙拿下烟,将烧红的烟头放在杨汉文手背上方一寸的地方。
「喂——」杨汉文急忙要抽手。
马星龙用力压住他的手。「别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我没兴趣。」
「那你就勉为其难玩一下。」他笑笑的说:「你知道红宝石酒店的枪击事件吧!」
杨汉文没说话,只是僵在原地,手背传来烧热的感觉。
「你知道……酒店里有监视器。」马星龙缓慢地说着。
完了,杨汉文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一开始都没人注意,因为当时很混乱,我们主要的焦点都放在那个枪手上面,不停不停重复看。」他耸耸肩。「结果你猜怎么了?突然有一天,带子快转的时候转过头了……」
马星龙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他。
杨汉文瞄了眼香烟,灰黑的烟蒂已经烧得快掉下来了。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事,应该直接去问小马。」杨汉文说道。
「哈……」马星龙大笑。「我真的很不喜欢你,小子,知道为什么吗?」
杨汉文来不及回应马星龙的话,因为两只狗不耐烦地在他身边磨蹭,忽然往前跑,他被拉得往前,被压在地上的手掌因冲力抬起,正好直接碰上香烟。
他倒抽口气,反射地甩开被马星龙握住的手腕,手背上被烫出一个烧红,一时间愤怒让他未加思索地挥出拳头。
马星龙没料到杨汉文会出手,所以毫无防备,脸颊结实挨了一拳,他的脸往左偏去,杨汉文的拳头因为作用力而引发疼痛。
这一疼,再加上马星龙让他打得由蹲而跌坐在地上,理智马上回到脑袋。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反射动作。」杨汉文因烟蒂的烫伤与拳头的摩擦撞击而下停甩手。
马星龙吐了口口水,口水上染着血。「你这小子还真带种。」他吸口烟。「我倒是看错你了。」
他站起身,杨汉文也站起来,一边还得不停控制狗儿。
「现在给你两条路走。」马星龙悠哉地吐口烟。「第一条路,老实告诉我你跟小马在红宝石做什么,如果你有骨气,坚持不说,那就选择第二条路,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阿文,你拍好了没?咦?怎么了?」阿辉由后头走上来。
「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了,你考虑考虑。」马星龙转身前说了最后一句。「我很快会再来找你。」
杨汉文没说话。
阿辉见警察定远后,问道:「怎么了,警察找你干嘛?」
「没什么。」杨汉文将狗链交给他。「剩下最后几张,拍一拍就可以收工了。」
阿辉还想再问,不过杨汉文已经走开。奇怪,到底什么事?
☆
一整个下午,杨汉文都心神不宁,不晓得马星龙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惹到凶神恶煞了。
马家这一票人是怎么回事,戏码会不会演得太过火了,他看着自己起了水泡的手背,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招谁惹谁了!
或许他应该到外面躲一阵子,不,外面还不够,应该出国去比较好,或许现在是时候到大陆投靠开婚纱摄影店的学长。
「干嘛啊我,为了马家兄弟,还得东躲西藏。」杨汉文抱怨一声,招谁惹谁了他。
下班后,他骑着摩托车回到住处,等待随时会现身的马星龙。
三天前他从大哥家里搬出,租了个小套房。
虽然大哥大嫂都很欢迎他一起来住,但他决定还是别打扰新婚夫妇的好;阿茂那边他也打消念头不去住了,他有女朋友,他去跟阿茂一起挤总也不方便,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马星龙找得到他工作的地方,他相信马星龙也有本事找到他住的地方。
他开了罐啤酒,拿起在便利商店买的爆米花边吃边看电视,等一下说不定会有一番激烈打斗,他还是别吃太饱,万一都吐出来,不是浪费钱吗?
「对了,电视是不是要扛到房间去,万一打起来弄坏……」电视才刚买,可不能弄坏。
可是现在他要看电视,算了,等一下要打的时候再搬就好了,幸好刚搬家,没什么贵重东西,否则损失巨大。
半小时后,电铃响起,杨汉文的胃沉到谷底,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起身去开门。
「先说好,先给我几分钟搬……」他的话戛然而止,门口站的不是马星龙,而是……
「你这个笨蛋。」马星童将他推入屋里,快速关上木门。「开门前好歹看一下什么人站在外面。」
「你怎么会……」想到她的话,他立刻改口,「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那你刚刚看到我嘴巴张那么大是要吃蚊子啊!」马星童扫了一下他空荡的房子。
她今天没穿短裙,穿的是合身的丰仔裤。「你的手怎么了?」他瞄了下她包裹着纱布的上臂。
「没什么,被子弹擦过,不是什么大伤。」
「子弹?」
「别管这个,我有话跟你说。」
杨汉文马上摇头。「我告诉过你,我是不会再帮你——」
「我知道。」她看着他。「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先跟我走,我们车上再谈,再晚就麻烦了。」
他恍然大悟。「不行,我这样逃走会被马星龙笑一辈子。」他没好气地说。
马星童愣了下。「关他什么事?」
这回换他愣住。
她机警地眯起眼。「他找你麻烦?」
「嗯……不算啦……」看来他不小心说了下该说的话,真是有够倒霉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的来。
「气死我了。」她揑紧拳头。
「喂,轻点,你要把我的手掐断了。」杨汉文痛叫一声。
「我忘了,对不起。」马星童赶紧放开他的手。
他转了转被握到快碎的手腕。
「这什么?」她立刻又抓住他的手,眼睛直盯着他手背上的烫疤。「他对你严刑逼供是不是?」
「不算是——」
「他真的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看马星童杀气腾腾的,他立刻拉住她。「你别管。」
「什么我别管,这我的事,我去跟他说清楚。」她甩开他,打开门。「他真的是愈来愈过分了,我——」
「你不要管行不行!」
「只有我管得了他们。」
「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别管。」杨汉文将她拉进来,关上门。
「你——」
「如果这件事又要你出面才能摆平,我会被笑一辈子。」
见他表情严肃,她扬眉道:「为什么我摆平你就会被笑,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当然要负责解决。」
「现在不是你不你的问题。」
他要怎么讲啊?马星龙就是一副想跟他干架的脸,就算她出面压下这次,马星龙还是会不停来找麻烦的,他宁可一次就把这件事解决。
「我不能坐视你被打。」她一脸坚决。
「先别讲这件事,你找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