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为什麽仅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让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经转变为感情了?
人类真的那麽容易失去理智吗?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这种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无法回报救命之恩的情况下,他必须设法先让水伶脱离死亡的威胁,这才是重点!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断然道。
「你是在冒险!」希恩不以为然地说。
「或许是吧!但是……」亚克嗓音低沉的说:「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她还是得死,那麽,就算提前几个月又如何呢?」
「可是,亚克,」希恩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轻柔得有些诡异,「你不该说出这种不确定的话来的,不是吗?」
的确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适,我知道你也能够在出问题之前停止一切动作的,不是吗?」
「是可以没错,但这样她就绝对没有资格担任你的拍档了!到时候又该怎麽办?」
亚克无语的沉默片刻。
「到时候再说吧!你什麽时候可以准备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声音中带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来拿吧!我会替你向上级报备,而且;想个最好的理由让他们绝对无法反对,ok?」
「谢谢。」
「不必说谢,这是为我自己打算的,谁教我欠了你七个人情那麽多呢?不过现在!我只欠你六个……呃!五个人情了喔!」希恩顿了一下。「不过,抛开还人情不讲,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执行这种任务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筛选测试,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时间,而且……」他轻笑。「我想,你最好祈祷能成功,否则……」
亚克觉得希恩的语气似乎有点诡异,不觉蹙起了眉宇。
「否则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边去了,那麽……嘿嘿!如果没有水伶加入的话,迟早你都得去尝尝做女人的滋味罗!」
水伶踏出山洞!抬头一看……很好,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非常适宜上路的日子。
她侧过脸去睨视著跟随在她身後走出来的亚克。
「你今天想吃什麽?」
「鱼。」
水伶点点头。「好,我会抓几条大肥鱼来让你吃到饱,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给我滚蛋了!」这就是所谓的最後的一餐!
亚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随即打开腕上的银盒子。
「希恩,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过来拿吧!」
于是,亚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刹那间,他凭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现在原地,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似的,只不过,他手上多了一副较小型的传输目镜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盒子,还有一套银色服饰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树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耸耸肩後便转身进入山洞内了。
午後——
「吃饱了?」
「吃饱了。」
水伶夸张地点点头。「太好了,那——」她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大爷,您可以滚蛋了吧?」
亚克却没有动,依然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注视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托,你不会是还想赖著不走吧?」
亚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讯器。「你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望?除了想去我来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水伶心中不觉又升起一把火来。「反正你是死也不给我去,现在又提它干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顿才让他离开吗?嗯!这样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先让她出出气,等他离开後,她才不会继续郁卒下去。
亚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涡从未转换得如此快速过。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你愿意带我去了?!」
亚克转望洞口,盯在斜射进来的日影上。
「但是,我来的地方并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敛。「什麽意思?」
「你不是那儿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定的条件和足够的资格。」亚克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条件是可以了,但是资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麽条件?什麽资格?我需要什麽资格才可以去?」
亚克瞟她一眼。「你必须和我去进行任务,为了维护那儿的和平安宁所必须进行的任务,直到那边的人觉得你对那儿已经有足够的贡献之後,他们才会允许你过去。」
他说的简单,水伶却更是满头雾水了。「任务?什麽样的任务?不会是暗杀或窃取机密之类的吧?」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吧?
「不!我的任务是还原!而不是破坏。」
「还原?破坏?」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麽意思?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好不好?」
亚克轻轻摇头。「你想要了解一切,就必须先答应我,你愿意和我成为搭档一起去完成任务,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须对所有你即将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够资格被我那边的人接受为止。」
「哪有这种事的!」水伶立刻高声抗议。「什麽都还不清楚,就教人家答应这个、答应那个的,这样根本……」
「你必须信任我!」亚克坚决地打断她的抗议。「完全信任我,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搭档,而你也不会有机会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这样相信他?
拜托,凭什麽?他凭什麽叫她就这样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的下意识里、直觉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会说谎,一开始就可以随便说说来应付她一大堆的问题吧?
可是他没有,尽管知道他那样的回答会惹她生气,可他就是没有随便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她。他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对待她的,尽管那种态度实在有够让人火大,所以……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严肃地答应他了。「而且,也给你我的承诺,我绝不会把秘密泄漏出去的。」
亚克满意地颔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诺。」话落,他拿出那副较小的传输目镜往她的头上套去。「戴上这个,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了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见不觉又惊讶又疑惑地睁大了眼,同时双手也下意识地伸出去推拒亚克正要替她戴上的东西。
「等等、等等!这个……这个……你是不是最好先把这个东西是干什麽用的解释一下比较好?」
亚克停住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说是那麽说啦!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可是……可是这个……这个……」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麽,我有没有先解释清楚并不重要吧?何况……」亚克并没有收回目镜,依然摆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势。「其实,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释,你就会知道这是做什麽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镜在犹豫。
亚克脸色微沉。「如果这东西会害人,我会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吗?」
咦?说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内的时间之外,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问过他为什麽,可他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从不回答她.有一回,她还趁他睡觉时,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干什麽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脑袋。
一想到这里,她的疑虑消失了,浓浓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说著,她还把东西抢过来自己戴上。「咦?喂!拜托,黑漆抹乌的,什麽也看不见嘛!你要我当瞎子吗?」
亚克的脸色在她一戴上目镜之後,就显得非常严肃沉重起来了。
「记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吗?绝对不要抗拒它!」
「嘎?」
没理会她,亚克一摸手上的通讯器。「希恩,可以开始了!」
「啥?你在跟我说……啊!」
话说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声了,小嘴张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个样子!直到一盏茶工夫後,通讯器才传出希恩的声音。
「亚克,上集ok了!」
亚克立刻把传输目镜从水伶的头上取下。
「水伶?」
却见水伶的双眸睁得老大,还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儿依然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毫无反应。亚克也没再叫她,迳自起身靠在洞口边!望著火热的艳阳缓缓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来临前的夕阳与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辉映时,他才听到身後传来一声嗫嚅的呼唤。
「亚克……」
他回过身来,缓慢地来到水伶身前坐下,并仔细审视她脸上的神情。从她脸上的困惑与挣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寻合理的答案!但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够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万分之一能够接受这种传输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犹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跟我解释一下呢?我觉得……觉得太复杂了,我搞不太懂耶!」
亚克垂眸两秒,随即又抬起来,眼中的鲜艳漩涡缓缓转动著,闪烁著异样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镜。「刚刚在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麽来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现的、人类至今的历史又是如何演变的,除了这儿,海的另一边,甚至整颗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种,他们和你们又有什麽不同,总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历史。」
「哦……」水伶垂下眼睑,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来……原来不只眼睛、头发和血的颜色不一样,原来——原来那些商旅所谓的遥远的那边竟然是那麽遥远,光是用嘴巴形容,还真的不太容易了解呢!而且,原来……原来这个……呃!地球上有那麽多不同的人啊?我还以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结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我听来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觎著亚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了解。我还记得曾经有人叫我生吃鱼肉,我不敢吃!哭著说吃了会死翘翘,结果那个人就骂我,说很久以前的人连火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们不都是生吃的吗?人家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我想,应该跟那个道理一样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样什麽都不懂,然後慢慢的这个学一点、那个懂一点,才会有现在这种生活的,对吧?」
亚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传输目目镜。「那个——那个到底是什麽呢?它——它怎麽能——」
「水伶,」亚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经……已经都结束了吗?还有什麽过去的事没有提到吗?」
亚克摇头。「这次不是过去的事。」
「呃?不是过去的事?那是什麽?」
「戴上去就知道了。」亚克再一次把传输目镜往水伶的头上套,水伶有点迟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犹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动拿传输目镜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现痴呆状态。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点,当传输目镜拿下来时,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亚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来放在她身边,让整个山洞回复到白天时的明亮,而後迳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里。
半个时辰後,他拎著一只小山猪回来,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细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猪扔在煮食的角落里,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岩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树影飞动的暗林,静静聆听夜的温柔细语,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里,水伶悄悄的来到他身边坐下,她凝视著亚克的侧面沉默片刻。
「亚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从那个——那个……呃!未来世界来的?」
「是的。」
「是喔!」
水伶惊叹地又看了一会儿亚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将隐没的点点星辰。
「那——那上面里的也有人?「
「有。」
「每一颗?」
「不,并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时候,我总认为只有我的生长范围内有人——稍微长大以後,听说遥远的远方也有人;後来被乱军抓去,又听那些人谈论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来渡海的那一边也有不少人,而他们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和我们是不太一样的,所以……」
她耸耸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没资格说一定没有的,因为过去我所知道的毕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视线,移到亚克的脸上。「为什麽他们的长相和我们差那麽多呢?」
「为了适应环境。」亚克则始终凝视著暗林。「不同的环境就会有不同的进化过程,而贝尔它星球是个生活条件很严苛的星球,要适应那儿的环境,就会有更严苛的进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们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里呼吸,而鱼儿就可以在水里呼吸!却不能离水而活,因为彼此是在不同的环境里进化的,对吗?」
「对。」
「那……」水伶踌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颜色是……」
「我是混血儿,贝尔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亚克曲起一膝来搭著手肘。「自从贝尔它星球爆炸,贝尔它星人在太空中飘荡多年後,终於在太阳系这边找到一个比较适宜他们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当时,地球已经因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濒临毁灭的边缘,整个地球遭受到无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无几,而且,完全回到过去蛮荒时代的生活了。」
「是贝尔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来,并治好地球人因核战感染导致的各种绝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毕竟当时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过那场贝尔它星球爆炸的劫难。因此,地球要提供两种不同人种生活应该是绰绰有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