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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追密码(上) page 3 作者:古灵

  老天爷!

  她不敢相信地将双眸瞠到最大。

  她亲眼见过匈奴铁弗部人的湛蓝眼珠,也听说过还有翡翠绿眼珠、银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梦般地,水伶慢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双眸始终不可思议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麽时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里去了?

  然後,随著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张得越大。如果她张得够久,搞不好小鸟还会跑进去筑巢了也说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几乎是痴迷地盯著他的双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双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宝石般的眼珠子,每一个角都恰巧是一种鲜艳的色彩,眩丽夺目的在他眼珠子里宛若漩涡般不断流转变化;偶尔会稍微停顿一下,但迅即又恢复永不歇止的轮转。

  他的瞳孔是一点金黄,在不停变换的灿烂中瞬间放大,旋即又回复为原来的一小圆点……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圆的。

  然而,这种一般人看了会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可怕或诡异这种形容词,只觉得……

  好美!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淡漠得近乎无情的线条。

  「你……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种族的人呀?怎麽……怎麽能有这麽漂亮的眼睛呢?」她赞叹羡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变换停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

  「你不怕?」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会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见多识广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们呢!有什麽好少见多怪的?

  「我为什麽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麽好怕的?我曾经看过蓝眼珠的人,也听说过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眼睛的人,那麽!像你这样多几种眼色的人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颜色都会不一样了,那麽血的颜色不同当然也没什麽好奇怪的罗!」

  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点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种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这种最简单的直线型逻辑推论。「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或种族的人,还有是从哪里来的而已。」说完!她还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园惑,继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亚克,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贝尔它来的。」

  「贝尔它?唔……没听过,大概是真的有够远了。」水伶歪了歪脑袋。「你叫亚克?没有姓吗?」

  「我的姓很长,说了你也记不住。」亚克淡淡地道。

  耶?记不住就记不住,有必要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说吗?

  这下子,水伶终於注意到他那明显的冷漠与疏离感了,「哦!那……」她边不解地端详著他,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麽看起来不但一点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好像在责怪她的「多管闲事」?

  亚克未置可否,眉宇却攒得更深,彷佛不怎麽高兴似的。相对的,水伶也开始不爽起来了。

  好吧!就算他已经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现在他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多少也得客气一点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气这两个字的意义。

  好、好、好!那也无所谓,就算他不懂得那两个字的意义,更不懂得礼貌是啥玩意儿都没关系,可她总没得罪他吧?她甚至还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凭什麽摆脸色给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还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还不够丰富?

  不过……算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会救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救他而己,并没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报她什麽,既然他喜欢装腔作势、摆脸色,那她就假装没看到不就行了?

  这就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想到这里,水伶才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拉离开他的脸,继而发现自她醒来後,就没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亚克略一转眼.「那条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诧异地仰起脸往上看,「可是现在……耶?」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随即扭头往後望去——洞内依然明亮如白昼,她更惊诧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点点星辰闪烁的夜空。

  「耶?这……这是怎麽一回事?」她惊疑地叫道。

  亚克没有吭声,只是转眼望向她刚刚睡觉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兽皮上多了一根银白色的物体,继而更惊讶的发现,那物体虽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个山洞内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麽?」她惊呼著跑过去蹲在那物体的旁边,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亚克犹豫了一下,才跟过去把银白色的物体拿起来放进她手里。

  「这是我们那儿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银光,「哇——一点也不会热耶!」她更惊讶地赞叹。「而且那麽亮,亮得简直像白天一样!却又不会刺眼,唔……这是类似夜明珠那种宝物吧?」

  亚克面无表情。「类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却没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虽然我没见过夜明珠,但是,我听人家提起过,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无知的人喔!

  迳自在兽皮上盘腿坐下,亚克只是冷淡地悌视著她。水伶拿著银光又端详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烧得好厉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你还昏睡不醒呢!怎麽现在你就这麽有精神了?」

  「虽然我很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烧,但是!除非是持续高烧不退,否则,只要一退烧!我的身虑很快就会复元,这种伤顶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愈了。」亚克抚了一下绷带,「你处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麽快就退烧了。」他依然是那麽淡然地回道,口气里还是一丁点儿感恩的意味也没有,彷佛只是在叙述某件无关紧要的事实而已。

  「那也没什麽啦!」水伶耸耸肩。「我从十一岁就开始看护伤患了,你那个伤也不过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替人家切断过腐烂的腿呢!」

  「十一岁?」亚克扬高了浓眉。

  水伶瞥他一眼,随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边,一边准备炖煮那两只早就处理好的山鸡,一边简略的叙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锅子放上去炖的时候,她的叙述也到了尾声。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麽会一个人住在这儿,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已,不过,现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缓缓转过身来,发现亚克眼里的彩虹变换得更快速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里啊!还是躲在这儿安全一点,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只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发现就好罗!」

  亚克脸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肿眸里漩涡的流转很明显的减速了。深深地凝视她片刻後,他忽然说:「我们那儿几乎没有战争。」

  水伶先是一愣,继而惊呼,「完全没有吗?」

  「差不多,有的话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争而已,我们不会放任它们扩大为真正的战争。」亚克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战争的地方吗?」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学他盘腿坐下,并羡慕向往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喔!」

  亚克似乎想说什麽,却又突然改口问:「你现在几岁了?」

  「十七。」水伶随口应道。「你呢?」

  「二十四。」亚克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要在这儿躲多久?」

  「一辈子。」水伶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让她去,否则这儿是她唯一的选择了。「你是到我们这儿来做什麽的?」

  「办点事。」很简洁的回答。「一辈子是很久的时间,你不怕寂寞吗?」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驳。「你是被在这儿附近四处流窜的贼匪盗寇砍伤的吗?」

  这回亚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很正经地告诉她:「你可以在我伤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亲。」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严肃得有点超过了!简直就像是在谈论一桩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却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种—再被卖掉,而且,这次保证会跟我姊姊一样,直接被卖进窑子里去。换了是你,你会希望这样吗?」

  亚克顿时哑口无言,水伶见状,不觉莞尔,继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亚克右眉一挑。「办完了,如何?」

  「也没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状似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的伤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个没有战事的家乡了吗?」

  亚克狐疑地注视她片刻。

  「没有那麽快,别的地方还有事等我去处理。」

  「这样啊……那……」水伶飞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没有机会到……呃……到你的家乡去看看呢?」

  就刚刚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盘就已经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对吧?那样他就没理由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边真的是那麽和平安详的话,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说不定乾脆就在那儿定居了呢!

  没想到,面对著她那张掩不住希冀的脸,亚克却仍不假思索地断然邋:「绝不可能!」

  水伶顿时失望的垮下脸来。

  干嘛拒绝得那麽快嘛!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下吗?就算是假装的也好嘛!那样她才能和他比画两招太极拳啊!虽然他人高马大,但太极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气,说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赢了,然後就可以缠著他带她去那片安乐的净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绝不可能」,就扫得她灰头土脸的连退七大步,难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哦!对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没空带我去,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怎麽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弃最後一线希望。

  亚克非常肯定地摇摇头。「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试试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坚持著。

  亚克依旧摇头,并在水伶想继续说服他之前及时转开了话题。

  「黑白为什麽天一黑就出去?」

  一听就知道亚克拒绝继续和她比两手太极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满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会儿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它看上了山下村落里的一只小母狗,晚上都会去找它,因为,它每次去都会带点小猎物过去。哼哼!这还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只小母狗的主人还很欢迎它,我看啊,说不定它很快就会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吗?」亚克声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亲人,那麽,你也可以要求我帮你找个好看又有权势财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为什麽,水伶总觉得亚克的口气似乎越来越有「谈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赌气地鼓起腮帮子。「我干嘛嫁人?我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老死烂死,你管我那麽多干什麽?」话落,她就跳起来跑到炉火那边察看食物炖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伤好了就尽快给我滚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气的背影,亚克不觉蹙起了浓眉。

  不用她拿扫把赶人,他也想越快离开越好,事实上,他清醒过来後不久,就觉得有足够的体力离开了,问题是——

  「生意」没谈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以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李煜.忆江南

  真是长眼睛没见过那麽厚脸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来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丢开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剑朝天飞舞几下,还搭配上几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会脱口的咒骂,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开始剥皮剖腹;手上忙著,心里头可也没闲著,嘴里更是忙著叽哩咕噜地埋怨不已。

  「什麽跟什麽嘛!明明伤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要我打猎回去孝敬大爷他的五脏庙?救他老命不够,还得当孝女贤孙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了呀?真是他妈的!」

  骂到这里,水伶突然一剑高高举起,继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脚,嘴里还发出残忍的嘿嘿冷笑声,彷佛刚刚斩落的正是亚克大爷的脑袋。跟著,手起剑落,又连续斩下其他三颗「脑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还以为他什麽时候良心发现了,想换个手去打几只野味来回报我一下的说,结果每次吃饭时间一到,他大爷就两手空空的回来张大嘴等吃,他把我那里当成什麽了?救济院吗?」

  啪的一下,她顺手把血淋淋的短剑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开始动手挖除那只可怜祭品的内脏。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还拿他当大爷一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吗?毫无转回馀地的拒绝我的要求就算了,干嘛还老是拿那种轻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痴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对於满手的血迹,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满脑子想像著现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内脏,在扯某某人的肠子!

  「问他的衣服是什麽质料的,他就给我说是我没听过的质料;问他那是怎麽缝制的!为什麽看不出来针线的痕迹,他就给我回答是用我所没听过的缝制技术,再问他眼睛上戴的!还有手上的那个是什麽,他也给我回答什麽他讲了我也听不懂。简直是在鬼扯一堆废话嘛!他都不讲,我当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讲我不就听过了吗?」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进水里清洗。

  「而最最超级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家伙居然敢用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样的东西给他吃,而且还大剌剌地点菜说下一餐换只兔子来!真是他妈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啊?那儿是山洞,又不是饭馆,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干嘛他吃喝两声我就得乖乖照办?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帮他叫个女人来给他刷背兼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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