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爱!
一想到这里,她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她及时攀住床沿拼命摇头。
她不可能会爱上他的!
对于爱情,向来游戏人间的她只会潇洒地玩乐优游其中,聪明的她绝不会愚笨到去对一个男人放真感情的。
对、对,所以她对萨菲斯绝对不是爱情。嗯,没错,一定不是爱情。该死的!她不要再这样自己吓自己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听出是尤恩的嗓音。
南宫忆赶紧拭泪,清了清喉咙,整理纷乱的思绪。
她在哭吗?尤恩望着她的背影,疑惑地顿了顿,“你在干吗?”
“跟萨菲斯道别啊,不行啊?”
她回过身面对他,倔强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伤心落泪的痕迹。
“跟亲王道别?”
“嗯,下午的班机离开沙乌地阿拉伯。怎么样!我终于要离开了,你一定高兴死了吧?”
他迟疑了几秒钟,“是啊!我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南宫忆撇撇小嘴,“那我还真谢谢你这么热烈雀跃的反应哦!对了,你又回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小时前她才好不容易将在医院守了好几天的他给赶回去休息。
“我带克莱德小姐过来探望亲王的伤势。”
“克莱德?”刹那间,她的神情有些僵愕。
就是那个大部分的沙乌地阿拉伯人民都希望萨菲斯迎娶的王族大臣的女儿?
“尤恩,萨菲斯大人呢?”
一个口吻温婉轻柔如徐风的女子出现在病房门口,步伐徐缓高雅地走了进来。
果然是一个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传统阿拉伯女子,跟她这个深受西方国家开放教育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看见克莱德·穆得的第一眼,南宫忆只有这个想法。
“尤恩,这一位是……”
“克莱德小姐,这一位是南宫忆小姐。”
高贵典雅的头巾包裹下,克莱德晶灿明亮的大眼闪过一丝受伤的光芒。
克莱德应该知道她的存在吧?她暗忖。
就算克莱德没看见之前报章杂志对萨菲斯和她的大肆报导,如今整个沙乌地阿拉伯也为了萨菲斯因为保护她而受重伤的消息,喧闹得沸沸扬扬。
南宫忆瞥了克莱德一眼,竟不敢再扬起眉睫看向她。
很没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么。
“南宫忆小姐,你好。”克莱德敛起衣裙,对她弯身慎重的行礼。
“哪、哪里,你也是、你好。”她笨拙地跟着照做。
尤恩捂着嘴偷偷窃笑她难得的笨拙。
她看穿他眼里的嘲弄,瞪了他一眼。
“南宫忆小姐,不能和你多聊很抱歉。”克莱德又是一记得体的行礼。
她又连忙敛起衣裙照做,“不会,你别客气!”
克莱德微微点头,接着越过她走到萨菲斯的床榻旁。
南宫忆默默地看着她走到萨菲斯的身边,跪倒在床沿悲伤的伸手抚摸昏迷的萨菲斯。
南宫忆不知道自己的胸口为什么沉窒起来。
站在这里,看着克莱德抚摸萨菲斯的脸庞和胸膛,耳朵里听着她压抑啜泣的声音,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要被胸口的大石头压得快要窒息了!
“我……我去整理行李了。”
南宫忆揪着衣角嗫嚅似的小声说出,眷恋不舍地再对床榻上的萨菲斯瞅望一眼,在看见悲伤哭泣的克莱德俯身吻上萨菲斯的额头时,她立刻转身离开。
尤恩瞥视她离去的背影,没多说什么,复又调转视线回到床上。
就这样,没有人在意南宫忆的离去。
※ ※ ※
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利雅德国际机场的航空公司柜台前,南宫忆撇了撇嘴不屑地看着不远处那几个假装路人的阿拉伯男子。
就跟那个“爱不隆咚”亲王说过她今天下午会离开了嘛,竟然还派人来监视她到底有没有买机票离开?
简直瞧不起人!
从柜台服务人员手中拿过护照和机票,她毫不犹豫地跨步离开,准备前往海关大厅。
见她已经办妥一切手续,只等通过海关、飞机起飞离开,负责监视她的男子这才愉快的离去。
南宫忆又往前走了几步,倏地,她停下步伐,扬起螓首眨了眨眼,往机场大厅外头望去。
沙乌地阿拉伯的天空真的好蓝!
这里的水好贵、食物好难吃,而萨菲斯不知道醒了没有?
她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为什么自己无法潇洒地甩头就走呢?
她,南宫忆少说也抛弃了二三十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停下脚步为谁回头顾盼过。
为什么独独对他舍不得?
是呵,自己的确对他感到不舍。
但她对他不是爱情。不是。
她只是舍不得。
这也是目前她惟一愿意承认的感情。
低下脸叹口气,她强迫自己跨出下一步。
突然间,身后有个人伸出手搭住她的肩膀,低沉急切地开口挽留——
“你不要走!”
第六章
沙乌地阿拉伯隶属于萨菲斯的私人行宫里,此刻正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王族亲戚,所有人全为了重伤不醒的萨菲斯而来。五六十名等侯了近十个小时的阿拉伯贵族莫不累瘫了,倒的倒,打呼的打呼,不然就是点头猛打瞌睡。
直到苦苦守在床榻边不肯离去的克莱德惊喜地喊叫出声,这才惊醒了这些瞌睡一族。
“父亲大人、爱布罗栋亲王,你们快过来看啊,萨菲斯亲王睁开眼睛了!”
一个矮胖的身躯唾眼惺忪的从椅子上蹬跳起来,“在哪里?萨菲斯在哪里?”
“在床上,爱布罗栋亲王。”
“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穆得大臣怒斥女儿。
“是爱布罗栋亲王他这么问,我当然这么答……”
“好了、好了,到旁边去,别在这里碍着亲王。”
“是。”
克莱德仿佛没有脾气似的恭敬遵从,整张脸在头巾面纱仔细包裹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流露出她对萨菲斯的关怀与爱慕。
“萨菲斯?你觉得怎么样?”大大小小亲王团团围在床榻旁,个个热切地凝视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萨菲斯。
他轻轻蹙起眉头,似是承受极大的痛楚,慢慢地转转眼眸瞄了瞄身上的纱布……像是回应众人殷切期盼的注视,他淡淡扯开嘴角噙起一抹笑。
“很……渴。”
“渴!水!快拿水给他……哦,克莱德,看不出你的反应这么快。”
萨菲斯的叔叔爱布罗栋亲王从克莱德的手里接过水杯,小心翼翼地喂萨菲斯喝水。
像是口渴了几个世纪,他迅速喝光每一滴水,清凉的甘露入喉后,浑身上下疼痛才稍稍减缓。
萨菲斯满足地伸手揩揩唇,这才发觉自己脸上落腮胡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包裹的纱布。
“你的脸受伤了,为了替你治疗不得不剃掉你的胡子。”爱布罗栋亲王一副安慰、惋惜状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胡子再留就有了,总会再留回以前那个威风的模样。”
让大家愕然地,萨菲斯并不感到难过。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略长出胡碴的下颗,笑了笑,“这下她可不能再叫我大野熊了。”
“萨菲斯你说什么?”
“没有。”他摇摇头,有些急切地扬起眼逡巡床榻边的每一张脸孔,在看不到心所系念的那张脸庞,他甚至努力地想透过人群缝隙向外望。
“她人呢?”他喑哑着嗓音低问。
爱布罗栋亲王和其他人有默契地别开头闪避他的视线,“什么人?啊,你是说医生吧?克莱德,快,去叫人请医生过来……”
“尤恩,”萨菲斯蹙着眉打断叔叔的话,“她在哪里?”
被点名的随从在众王族的瞪视下胆怯的扭着手支吾着,“呃,亲王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
萨菲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益发收拢眉心。
“哎,萨菲斯,你伤势还没完全好,还是躺着休息吧!”
“是啊、是啊!赶紧养好身体最重要,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期间,有不少民众为你举行祈福仪式,向阿拉祈祷你的康复呢!”
“还有穆得小姐啊,她尽心尽力的守在你的床边照顾你,让我们大大的感动呐!我看等你伤势复元之后,我们就开始筹备你和她的婚事吧!”
“南宫忆在哪里?”
简短的几个字当场刷冷了热烈的场面。
萨菲斯紧皱着眉头瞅睇所有的人,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你们把她赶走了?”
粗嘎暗哑的嗓音悄悄宜示他的愤怒,让在场的众人即便是辈分此他高的长辈,也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凌厉的目光。
尤恩咽了咽口水,“亲王,不是的,是……”
“是她自己买机票走的,我们没有赶她。”爱布罗栋亲王心想,反正她人也已经走了,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呢?不如索性大胆说谎。
“是吗!”
萨菲斯轻哼道,显示他不信,只见他挣扎着想坐起身。
“尤恩,替我拿衣服过来。”他手捂着伤口下令,平静不兴波澜的口吻中,撒着淡淡的愠意。
“亲王!”
“萨菲斯大人,请您不要乱动啊!您瞧,伤口又开始渗出血丝了!”一旁的克莱德顾不得礼节,按捺不住地开口。
她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担忧与急切,而遮掩在面纱之下的,还多了没被任何人察觉出来的伤心与失望。
她明明就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他的眼里始终没有她的存在,而是满心顾念着那个已经离开的外国女子?
“不碍事,谢谢你。”他轻轻推开克莱德过来搀扶的手,淡淡的显露他的拒绝。
“不客气,萨菲斯大人。”克莱德闻言先是一僵,接着行礼得宜地低着头慢慢退到一边。这是二十多年来传统教育教导她的观念,无论如何都要安静服从父亲兄长和丈夫的命令,不能有任何意见。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遵守了阿拉伯女子该受的教诲,而此刻她的心却是疼的?
萨菲斯不顾众人的劝阻声,温和而坚持地下令,“尤恩,带我去机场。”
“亲王!”
“我要去找她。”
吃力地伸手撑起沉重的身躯,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已被扯开流血,但是他却依旧咬着牙执意而行。
没有人注意到退到角落的克莱德开始伤心落泪,因为众人正忙着阻止萨菲斯。
混乱中,萨菲斯突然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趁乱凑在他耳朵边低语,“我知道南宫忆在哪里,你别乱动,我会找机会告诉你。”
萨菲斯整个人“砰”的一声坐倒在床榻上,一半是因为他身上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虚弱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而倒下,另一半则是因为这几句仓卒简短的话。
“叫医生!快去叫医生过来啊!”
一些人慌乱地往行宫外奔去唤人来,留下的人也全被萨菲斯借言休息而支开,只独留那个方才出声之人。
“尤恩?”是他吗?
尤恩咬着唇、垮下肩,“亲王,您实在太乱来了!”即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骂骂主子。
就为了一个女人,亲王竟几乎不顾自己的性命!那南宫忆真的值得吗?他实在不懂。
萨菲斯眯起眼眸,“是你吗,尤恩?”
“是我。南宫忆……我是说南宫小姐并没有离开沙乌地阿拉伯,我知道她在哪里。”
“快带我去!”
这时一声声急切的呼喊从行宫大门一路传了过来,“萨菲斯你再撑一会儿,医生到了……快啊,医生,你给我跑快一点!”
尤思舒展了眉心,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主子咧嘴直笑,“可能要等一下了,亲王。”
萨菲斯按捺住不耐,“你先告诉我,她安全吗?”
“安全。”
看见尤恩眼底的肯定,他这才低头凝睇自己被渗出的血染得湿透的纱布和伤势。他叹口气,无奈屈服……
“好吧,她没事就好。”
※ ※ ※
南宫忆换下身上的真丝衬衫与及膝裙,换上传统阿拉伯女子的长袍外加密不透风的头巾兼面纱,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成为变装秀的女主角了。
坐在门口处的屋檐下,她支起两只小手无奈也无聊地撑托着两腮,凝睇四周的街道。
自从她在机场被尤恩拦下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安置在这个位于利雅德近郊的小城镇里。
尤恩说这里是他的家乡。他爸妈已不在人世上,留下这一间老屋于没人住,他就把她塞到这里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没人要的猪啊狗的,反正廉价得惹人厌就对了!
唉,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十天前,她还是个在天空上飞来飞去的空姐,怎么现在却孤孤单单、落落魄魄的坐在沙乌地阿拉伯的某个小镇发霉!
唉!这岂是简单几声叹息就能道尽所有的辛酸?
都是萨菲斯的错!这个不济事的家伙到底醒了没有?尤恩明明跟她说过,等萨菲斯醒过来之后,就会偷渡她进入行宫里探视那头病熊的,可怎么过了三四天了,却还没有动静?
这时,一颗篮球突然滚了过来,轻轻撞到她的脚边。
她直觉地伸手捧起球,扬起眉睫望见街角不远处的几名男孩正殷切地看着她。
她捧着球站起身,拍拍屁股的尘沙,“你们的球吗?”
男孩们一致点头,“丢过来!”他们拍拍手,做出接球的动作。
“等一下,让我投个篮!”
男孩们爆出大笑,“太远了,不可能!”
“赌一个派德(烙饼)!”
“好啊!快,你快点投篮!”
“看我的!”
南宫忆怕是闷太久了,亟欲小小发泄一下,她把球夹在腋下将手掌举到隔着面纱的嘴边频频呵气,那鲁率的纯真模样和她身上那一袭阿拉伯女子装束极不搭轧,惹得男孩们咯咯直笑。
“笑什么?告诉你们,等我投进这一球之后,你们就得付钱请我吃派德,到时候你们哭都没有用。”
“说大话!你快投球,我们才等着吃派德呢!”
“敢瞧不起我?好!看我的!”
话说完,她又是一阵蹲、一阵瞄准的,假动作反复做了好几次之后,才在男孩们的引颈企盼下投出手中的篮球。
“铿”的一声,篮球撞到了篮框,弹出框外。
“真烂!”
一记嘲笑从她身后冒出,懊恼不已的南宫忆立刻恼羞成怒的回头瞪视,“你说谁呀……啊!”
纤纤小手震惊地往前一指,正对着萨菲斯和尤恩,后者脸上嘲笑的表情还依旧未退。
萨菲斯!怔愣得难以回神的南宫忆温和而歉然的浅笑评断,“真的不怎么样。”
她眨眨眼,如梦初醒。“什么?”
“说你的球技啊!”尤恩放开搀扶萨菲斯的手讥诮地看着她,“瞧,人家来跟你要派德啦!”
果然一群孩子们越聚越多,从原本的五六个,到后来的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童,怕是整个社区的孩童全都围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