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恩恭敬地弯身鞠躬行礼,缓缓走出书房,才踏出房门,他就见到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皱起眉头,“喀达?”
“尤恩,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
“我刚刚接到最新的消息,说有一架飞往咱们利雅德的飞机在经过尼夫沙漠的时候,让激进派的恐怖分子用炸弹给轰了下来……据说飞机整个爆炸坠毁无人生还!
一个不好的强烈预感笼罩尤恩,“然后呢?”
喀达抖着手拿出一列名单,“这是我刚刚去要来的乘客名单。”他颤巍巍的手指抖栗不止的指着一个名字。
尤思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突地瞪大了双眼。
“尤恩,你说这个叫做南宫忆的乘客……是不是萨菲斯大人嘴里常叨念的南宫忆?”
尤思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身形开始摇晃。NanGongYin,这个音译不就是南宫忆?不、不会的,他不可以这样自己吓自己!要镇定,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喀达看着他刷白的脸,双手颤抖得更严重。“尤恩,你看我们要不要去跟萨菲斯大人说……”
“不要!”爆出大吼的尤恩自知失态,戒慎地转头望了望书房闭闽的门板,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先让我去证实一下,暂时不要告诉大人。”
大人这些日子受到的压力和烦恼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失去挚爱的南宫忆……
尤恩不敢多想,拉着喀达匆匆奔到自己的房间。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和管道,终于得到张婷的电话,沙乌地阿拉伯现在凌晨两点,在台湾已经是早上七点钟。电话响了好久,另一头终于有人接听——
“喂?”睡意正浓的女子声音从话筒传到尤恩的耳里。
他压抑着恐惧颤着嗓音询问,“张婷小姐吗?我是尤恩,你记得我吗?我是萨菲斯大人的随从。”
“啊,是的,我记得你!”张婷显然没料到会是他,睡意一扫而空。“怎么样?小忆她抵达沙乌地阿拉伯了吗?”
“你说什么?”
深刻的恐惧瞬间像撒旦邪恶的手紧紧掐住尤恩的脖子。
“我说小忆啊!算一算时间她应该抵达你们那里了吧?她在机场的时候有打一通电话给我,说她要去沙乌地阿拉伯找萨菲斯啊!怎么你没见到她?喂……喂?”
见尤恩挂断电话,喀达满怀期望的看着他,“怎么样,尤恩?不是大人认识的那个南宫忆吧?对不对?”
他怔忡失神的望着喀达,游魂似的转身默默离开房间,越过长廊走向萨菲斯的书房。
伸手敲了敲门板,“大人?您睡了吗?”
“进来吧。”
依旧坐在书桌前阅读的萨菲斯放下手中的书籍,有些惊讶地看着尤思异于平常的反应,“你怎么了?”
尤恩顿了好半响,凝视着萨菲斯,怎么也开不了口。
“到底是什么事?”
“大人……”
“嗯?”
“一架飞机失事了,坠毁在尼夫沙漠。”
萨菲斯温和的笑容顿失。
尤恩低着头几乎不敢看向主子震惊的脸,“还有,南宫小姐在机上。”
※ ※ ※
沙乌地阿拉伯境内紧急搭建的围帐客栈涌进大批的人群,被激进分子击落的飞机支离破碎的静静躺卧在无垠沙漠上。
翔翼航空公司的鉴识人员和纷纷赶来的罹难者家属挤满了临时围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沙乌地阿拉伯权倾一方的王族萨菲斯。
只见他穿着一袭传统的阿拉伯装束,神情哀戚近乎木然的跪在一具具焦黑难辨的尸体前,寻找着南宫忆的身影。
“大人,别找了。”
尤恩看着主子无视周身的混乱,卑微地跪在尸堆前不眠不休的寻找,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了呀!
“大人,您别再找了!尸体烧成这样,您怎么也不可能辨认出南宫小姐的!”尤恩忍不住潸然落泪,顾不得一旁的采访记者们拼命地按快门,想拍下萨菲斯哀恸逾恒的模样,他伸手想拉起跪在地上疯狂寻觅、细细辨识焦黑尸体的主子。
可,他却被萨菲斯狠狠挥开!
“大人!”尤恩失声痛吼,撒下更多泪。
相对于尤恩的激动,萨菲斯只是疯狂而沉默地重复着翻开尸布、寻找的动作,他专注不移的寻觅每一具焦黑的尸首上可供辨认的饰品。
“我一定可以找到忆的。”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喃喃低语,“忆的手上戴着我送她的戒指,她不可能取下来,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忆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知道。”
“大人!”
“别阻止我!”萨菲斯蓦地爆出疯狂嘶吼,“忆在等我找到她,谁都不能阻止我!”
尤恩骇住了,从没想过自己性情温和的主子竟会有咆哮嘶吼的一天!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萨菲斯,抹丁抹泪静静跪在他的身边陪他,继续看过一具又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
他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只晓得此刻的萨菲斯想赶紧找到自己惟一的挚爱,即使她已经不可能再对他笑了。
萨菲斯身上那一袭代表尊贵身份的白袍已经染满尘土与脏污,身边满是拍摄的媒体,而他却依旧浑然不觉的反复寻找、寻找、寻找。
突然间,围帐的门口传来喀达颤抖的高喊声,“大人!找到南宫小姐了!”
整个临时围帐内瞬间静音。
跪在地面上的萨菲斯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踉跄而颤栗的爬起身。
“大人?”忠心的尤恩伸手想搀扶他,却被他挥开。
踩着迟重的脚步往前跨,萨菲斯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每一个可能的画面。
现在的忆怎么样了?焦黑一片?还是支离破碎?他的眼角开始湿濡,越往围帐的门口走去,他的泪眼越加明显。
直到从不轻弹的热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萨菲斯真的在里头吗?”
围帐外传来的怀疑嗓音刹那间震惊萨菲斯低荡的心扉。
这个声音……他停下脚步,有些不敢置信!
“‘矮不隆咚’亲王,我警告你可别骗我哦!我已经找他好久了,你如果敢欺骗我,我保证……”
声音停顿了下来,一只白皙的纤细小手掀开围帐的布幕,“咦,萨菲斯?你真的在这里?!”
“南宫忆?!”尤恩失声大喊,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
萨菲斯早已伸出手强势的将她紧紧攫进怀里。
闪光灯立即此起彼落。
突然被他扣进怀中的南宫忆怔了怔,继而回过神地圈起小手回抱他颤抖不止的身躯。
“我找了你好久了呢。”她蜷窝在他的胸口轻语。
萨菲斯将激动不已的脸庞埋进她的发间,益发地箍紧双臂。“我也是!”
“这些人在拍什么照?”
“别管他们!”
她在他的怀里点点头,“萨菲斯,你可能要养我了,我失业了。”
他轻轻松开她,看见她朝自己认真的颔首确定。他有千百万个疑问要问她,而这妮子却在跟他说失业这种小问题?
“我那一天急着要来沙乌地阿拉伯找你,可是公司临时要求我替同事代班。我不肯啊,结果和他们大吵一架……然后,我就被革职了!连带害得我没来得及搭上飞机,谁知道这一架飞机竟然失事了!”她有些惊魂未定的伸了伸舌,“还好我没搭上。”
他听完她的解释,猛地将她拥回怀中!
“别当空姐了。”
“为什么?”
“因为我再也不准你搭飞机!”
她把他吓死了!真的,她这一次真的把他给吓得魂都没了!
先前他执意要寻到她的尸骨,是为了赶紧将她好好地下葬,当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后,他就会跟着她而去。
不过已经不用了。他俯首急切地寻吻上她的唇,感受她真实的情意和体温。
忆已经在这里,他不用寻死去陪伴她了!
感谢阿拉。
※ ※ ※
萨菲斯的私人行宫传来喀啦喀啦的诡异喧哗声。
原本应该是静谧的书房却突然爆出一记雀跃的高喊!
“自摸!嘿嘿,单吊五筒,加上白皮和青发台,一共三台、庄家四台。麻烦各家拿钱来,谢谢!”
南宫忆得意的拿起牌尺数着麻将桌上的台数,越算越高兴。
爱布罗栋和其他两位牌搭子丧气的瘪着嘴掏钱。
这时,一个宠溺的低沉嗓音传了进来。
“瞧你这么高兴,赢了吗?”
“萨菲斯!”
南宫忆跳出椅子蹦进丈夫敞开的怀抱里,“巡视油田回来了?”
“嗯。”他俯首亲昵地轻吻妻子红艳的唇。“怎么样,好玩吗?”
“不好玩!”
她爱娇地枕在丈夫的胸膛上委屈的瘪起小嘴,“他们好笨!学台湾麻将这么久了,还打得这么莱,赢他们这些人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萨菲斯好气又好笑。
“忆,你说的这些笨蛋一个是沙乌地阿拉伯的国王,另两个是国防部长和财政部长。”
“哼!了不起啊?刚好借这个机会向他们展示我们台湾人的聪明智慧!不是我夸口,台湾麻将可不是人人学得会、人人能打的。”
继任为国王的爱布罗栋不服气的发出战帖,“萨菲斯,你别缠着你老婆。南宫,快过来!咱们再摸个三圈!”
“不要跟你们这几个肉脚打麻将了,玩得我想睡觉。”
“没错,你是该上床补眠了。”萨菲斯温柔地抚了抚南宫忆的腹部,“我的孩子想休息了。”
她娇媚的仰头朝他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人家夫妻正在你侬我侬的,爱布罗栋和其他两个牌搭子却大发抗议!“不准南宫去睡觉啦!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南宫忆扬起小脸,笑意盎然的睬着丈夫想看他怎么处置?
萨菲斯弹了弹手指,发出一记清脆的响音。
书房的门板立刻被打开,“亲王找我?”
“尤恩,陪这些人打麻将。我送忆回房间休息。”
萨菲斯搂着南宫忆不理会身后的抗议声离开书房,没多久,又听见书房里传来那熟悉的嘈杂洗牌声。
她和丈夫对望一眼笑了笑,“萨菲斯?”
“嗯?”
“我想回台湾看看张婷。”
“不好。你有身孕。”
“才五个月而已!”
“等生出来我再陪你回去。”
“谁理你!我机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就走。”
萨菲斯和妻子默默对望,企图用眼神叫对方屈服……不过不用怀疑,屈服的那一方向来都是他。
“好,我明天陪你回去。”
“坐飞机?”
“坐船。”
“神经病!坐船要花几天的时间你知道吗?我才不要!”
“飞机很危险。”他还没忘了一午前自己以为她飞机失事的绝望感受。
“坐船也可能会沉船啊!总之我不管,我会晕船,到时候吐过头,把你的孩子也一起吐出来,我可不负责!”
于是一场眼神交锋的对峙战又开始了。
不过结果永远千篇一律单调得吓人。只见萨菲斯叹口气,“我明天陪你坐飞机回去。”
“乖老公!”南宫忆心满意足的献上自己的唇,“我已经帮你把行李准备好了。”
真主阿拉替他寻找的这个老婆,似乎一辈子都会把他吃得死死的。
突然间,萨菲斯有这种预感。
“萨菲斯?”
他宠溺地看着她,“嗯?”
“你为了我放弃国王的权位,会不会后悔?”
他淡淡一笑,“不会。如果我身为沙乌地阿拉伯的国王,就无法像这样自由的陪你回台湾了。”
“可是你失去的不只是国王的位子耶!你娶了我就不能拥有三妻四妾了,这是你当日在婚礼上跟阿拉立下的誓言。老实说,你会不会很后悔?”
他的笑意更深了,“不会,真的不会。”知道她一定会再追问“是不是真的”,所以他索性自己一次将答案说完。
南宫忆显然满意极了!“既然你对我们的婚姻这么忠诚,我决定赏给你一个礼物。”
“哦?”
萨菲斯见她举起手做出一个“V”的形状。
“胜利?”
“不是,是两个。”
南宫忆甜美灿烂的笑靥一如当初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美丽娇艳,深深迷眩萨菲斯的眼
“亲爱的,我怀的是双胞胎!”
尾声
柏顿航空,巴黎飞往台北的班机上——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通过一段不稳定的气流,为了您的安全,请留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谢谢您的合作——”
萨菲斯神色紧张地拉拉身旁爱妻南宫忆腰上的安全带,觉得不够紧的松开调整后再为她系上,下一秒想想又怕会不会太紧了,会压迫到他们未出世的两个小宝贝,随即又再松开。就这样整整弄弄,看得南宫忆是好笑又无奈。
唉,这也不能怪他啦,他这辈子肯再上飞机就很了不起了,他的胆子在那次空难已被吓得一滴不剩。
“别再弄啦,你这样系上又松开的,等你调整好,乱流早通过几百年了。”她笑着握住他的手,给他一抹微笑定定心神。
萨菲斯眉头紧皱,“我说搭船不是很好吗!安全多了,看,搭到这班什么鬼飞机,飞机才起飞没多久,乱流没停过。”
南宫忆失笑道:“你这么说我也注意到了,我飞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乱流。不过你也别那么紧张嘛,乱流来就来呀,你就当作坐云霄飞车嘛!”
“云霄飞车!”他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我这么担心你,你还跟我开玩笑。”可他话语中浓浓的爱意掩盖不了。
他们本来是想从阿拉伯直接回台湾的,但是南宫忆还想先到法国逛逛,为张婷搜括最新一季的名牌精品,自从她不飞了之后,张婷就老嚷着没人帮她补货了。
在巴黎停留了几天,他们搭上了柏顿航空的班机返回台湾,因为,萨菲斯死也不要坐翔翼航空的飞机了。
“我不管,回阿拉伯时我坚决要搭船。”
看!又是一个乱流。
萨菲斯紧握住南宫忆的手,心里频频呼喊着真主阿拉的名。
系好安全带的警示灯在没多久后熄掉,她起身想去洗手间。她的手被他握得痛死了!拜托阿拉,多赐给这头没了胡子的大野熊一点力量。
隔条走道,一个女子也刚好站起来,她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不好意思,借过。”
她俩闻声不约而同地看着走道上推着餐车而来的一名空姐,“你……韵如……”
“涵瑜?”
“小忆?”
“真的是你们……”
三人的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唐韵如还愣愣地说:“你们看起来好眼熟喔!我……我为什么在哭呢?”
“笨蛋,我是涵瑜啦!你这根大木头,一点都没变。”
“涵瑜……韵如……我不是在做梦吧?”南宫忆又哭又笑,没想到跟失去音讯那么久的两个好朋友,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