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丝丝几乎要投降,他的柔情总是可以轻易推翻他一次一次伤了她心、一次一次使她失望的证据。
但是,今天的何丝丝是痛定思痛过的,她的理智已在那天的黄昏彻底苏醒,她既已看破,又如何允许自己从那破洞之中再回笼呢?
不行了。她对他的爱与愁到此已经满载,纵使无法减少,也不能再多,她还想进行压缩,尽其所能的挤出些空间来容纳别人乐意给予的幸福。
「敬淮……你不要再说了,为时已晚,我这次不会再三心二意……」
「我们结婚。」元敬淮打口她的话,双手圈紧她,脸埋进她怀中,说出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如果你真要当新娘,你的身边只能站著我。如果只有结婚才能留住你,那麽我们结婚。」
何丝丝笑了出来,含泪的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无奈。
他委曲求全了!问题是,那一点也不令她开心。
勉强配合会出纰漏,没有好结果的。当他後悔时,她将是他唯一埋怨的对象。
她宁愿当他一辈子怀念、渴望的人,也不愿意成为他相看成厌的怨偶。
「敬淮,既然你没昏倒,那我就放心了。可恶的小刘竟然说你生死未卜,害我们营业所里的人都很担心,现在我要回去告诉他们你没事了。」何丝丝话题大逆转,根本不回应他的求婚。
元敬淮愕然从她怀中抬起头来,望著她,不敢置信他的丝丝竟对他的求婚无动於衷!
「现在你对我的关心,是不是就只剩下只要我没死你就放心了?那我日子过得好不好,你都不在意了?」一阵沉默之後,元敬淮又恢复傲慢态度。
「我希望你过得很好,敬淮,我在重新找寻我要的快乐,我希望你也一样。我们各自去追求心中想要的幸福,好吗?我走了,那张藤椅我会找时间来搬,到时麻烦你替我开门,谢谢。」何丝丝往後退离几步,甚至还弯腰告辞。
故意给他表现的那么生疏!
看来小刘那狗头军师的撇步也没啥用处,说什麽女人吃软不吃硬,早知道他那副蠢猪模样根本不可靠,偏偏元敬淮在心烦意乱之下,一时糊涂相信他,演了场酒後失魂落魄记,还跟何丝丝求婚咧!
不过在冷眼看何丝丝离开之後,他突然发现自己才是被何丝丝吃得死死了。
向来,只要他一举手一投足,她随即能接收到讯息,贴心附和,忠心耿耿又温柔安静,从不让人以为她会有割舍一切而毅然离去的一天。
她情深义重,他知而不珍惜,她细心体贴,他受而不知谢,她柔情万千,他却有粗心推离的不良记录……
他是个自私的坏情人,但他的丝丝却总能真心微笑以对,一点指责也不舍,一丝压力也不给,只因她爱他。
他总以为她是他的影子,一抹必须存在他视线所及处、必须乖乖听话却丝毫不必费心照顾的影子。他所到之处,她该亦步亦趋。
但是他惯於影子的存在,却忽视影子的重要性。
直到有天在太阳底下,他前後左右看了地面一遍又一遍,惊觉影子不见了,他才明白,一个人没有影子,这是多麽可怕而值得悲哭的事情……
一个失去影子的生命,价值荡然无存。
然而,丝丝是他的影子吗?
不,他才是她的影子,他现在只想跟随她,天涯海角亦步亦趋。
这八年来,表面上他呼风唤雨,好像是她的天、她的神,事实上他才是被俘虏的人。
她滴滴可贵的爱早烙在他四肢百骸,失去她,他没有力量昂首挺胸站起来!
他被她给完全的主宰了!
这个确切的认知,使元敬淮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然而他也知道,要治这种恐慌,唯一药到病除的处方签只有——
追回何丝丝的爱!
第九章
跟踪何丝丝,变成元敬淮下班後的「休闲活动」。
每星期二、五晚上,是数学老师排出来的固定空档,元敬淮每次都目睹何丝丝从她家里被数学老师接走,其馀不固定的时间有两次是洪威保接出去的,但她约来约去,他这个「原物主」总轮不到在她的行程表上占个小格子。
「丝丝,你知不道你的前男友在後面跟著?」石明彬对元敬淮这号人物如雷贯耳,早从何丝丝坦白的言谈间略知一二。
石明彬倒是明白,在元敬淮「阴魂不散」以及何丝丝明显的旧情难了之下,他要追求佳人芳心似乎不是件轻易的事。
他之所以没有放弃,是因为他看得出来何丝丝对新恋情有十足的诚意,她很努力的在清除元敬淮在她心中的牵绊,而他不是性情急躁的人,所以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慢慢忘却旧情。
即使她不能忘,他也不会心存芥蒂,毕竟每个人都有过去,刻骨铭心也是人性之一,他非常能够谅解,至少何丝丝从不欺骗和隐瞒。
「是吗?跟多久了?」何丝丝回头,透过後座玻璃,她只看见刺眼的灯光,无法分辨清楚。
「我们十几二十次的约会,他从来没有缺席过。」石明彬平淡无奇的说著。
「是……是吗?」何丝丝极为吃惊。「你现在才告诉我?」
「我每次都想要跟你说,但是又觉得不必要,因为那势必会影响你跟我在一起的心情。」
「那现在又为什麽要说?这真的影响了我的心情。」何丝丝坦然承认,此刻她的心已被後面那辆车的驾驶人拽走一半以上。
「因为我很想试试看,在你知道前男友刻意插花的惰况下,你会如何『撑过』今晚跟我的约会。」石明彬温柔的笑著说。
「你……心机很重喔。」何丝丝尴尬且心虚的笑了一下,的确是被他的说法给困住。想不到他会这麽善於心计呢!数学老师的头脑果然都不太简单……
「呵呵。你紧张啰!」石明彬不是坏蛋,只是调皮心作怪。
在他眼中,何丝丝实在是个很难用常理去看待的女人,她对旧情的执著是痴,带著旧情积极寻求新恋却是傻。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身边的女人心中所想、所念的是别的男人?
他石明彬比别人好的一点,只不过是他愿意给她时间,因为他相信时间能冲淡旧有的一切,并累积现有的一切。
「我是很紧张。你不要这样等著看我笑话好不好?」何丝丝百口莫辩自己的惊慌,知道元敬淮就在後面跟著,她的确不能当做若无其事。
「想不想逼走他?我有方法。」石明彬突然望她一眼,神秘又郑重的话。
「什麽方法?」
「我把车停到路边。」说著,石明彬打了方向灯,顺利的将车停在路边。
「然後呢?」何丝丝还在静待他的下文。
只见石明彬目光炯炯,转身朝她靠过来,在她还不清楚他的意图时,他的唇已然轻贴住了她的。
那湿凉又生疏的触感,让何丝丝整个人陷入怔愣状态。
她努力在追求新恋情,却从未想在新恋情中与对方激出任何感官的火花……至少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考虑过这一点。
如今在石明彬还算有风度的轻吻里,她赫然发觉,她不要、她不喜欢、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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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想推开石明彬时,身边的车门被开启,惊骇中回眸,只见元敬淮满眼怒火,不由分说就一把将她揪出车外!
「敬淮!你干什麽?」何丝丝喊著,但特意压低了音量,因为他们的行为举止已经引发路人侧目。
「我干什麽?我只是很想换别种颜色的帽子戴而已!」他又不是阿扁後援会,干嘛老戴绿帽!
元敬淮忍她忍很久了,平常她懂分寸「没出轨」他尚可忍忍,现在竟然当街跟数学老师吻起来,他哪还忍得下这口气!
他简直气得想毒打她一顿……不,不,他的丝丝是用来疼、用来爱的,他简直气得想、想当著所有人面前在她纤葱玉指上套个大钻戒,宣告天下她名花有主,四周闲杂人等都别肖想、别肖想了!
「我不想跟你在街上拉拉扯扯,你放开我,行不行?」何丝丝觉得这样很难堪,比她一人在街头哭泣狂奔还难看!
「元先生,你冷静一点,你这样用力拉丝丝,你会弄伤她的。」石明彬下车,说话的语调不疾不徐,很君子,跟洪威保有得拼。
「要心疼也轮不到你!我自己来疼就好!你听清楚了,我的女人我自己疼!」这数学老师,元敬淮是从来没看顺眼过,吻了他的女人,他就更觉刺眼了!
石明彬没有回话,只冷静的看著元敬淮。
元敬淮的眼神那麽热切,望著何丝丝时是那样的专注,即使在怒不可遏之下,深情绝对的精神还是在他眼中发亮、抖擞。
何丝丝爱他有理,痴心也有理,石明彬认同她的难忘旧情是非常可以原谅的。
「敬淮,你先放开我再说!」何丝丝的手和身子被他又拉又扯,著实痛得要命。
「不放了啦!再怎样也不会放了!丝丝,我们本是密不可分,你於心何忍做刽子手?相信我,我不会再让幸福从我们手中溜走!你跟我回家,行吗?」口中问著行吗,元敬淮却是不听意见,直要将何丝丝拉上他的车去。
在寒气逼人的天候下,何丝丝羞怒得满脸通红又发热,她或许难敌旧情,但沉积在心中的恼怒并不是他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够轻易消除的,她对他有太多的质疑,她当初要他的承诺,他一句也不给,此刻的信誓旦旦,可信度又有几分?
不,她选择放弃他口中的那份「幸福」,因为她没办法确定他们的幸福存款是多是寡,会不会分期到最後,在一个疏忽之下,全部被盗领一空?
「明彬,请你牵住我!我不要跟他走,请你救我!」何丝丝就要被元敬淮拉上车,在她被推进去之前,她回首用力朝著石明彬大喊。
以为何丝丝心甘情愿,所以石明彬任由元敬淮这野蛮人撒野,但在听得她的求救之後,他很快的跨步上前,阻止元敬淮略嫌粗暴的举动。
说是他阻止,倒不如说是元敬淮自己停下了所有对何丝丝的拉扯。
他的丝丝跟别人求救,为的就是要逃离他的掌握?
满腹热情之火宛如流星划过天际,灿烂一瞬间,继之而来的是万劫不复的殒落。
他的丝丝,用百分之百信赖与期待,喊著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的丝丝,不再是他的了?
他的丝丝,成为别人的了?
丝丝有两种,一种是狠心的,一种是绝情的。
元敬淮不再是她的最爱了!
颓然放掉何丝丝,元敬淮坐回驾驶座,不顾前後方皆有来车,油门一催,狂飙而去。
他毫无预警的疯狂行径,引来一阵阵的喇叭声和煞车声,当然,还有「找死啊!」、「等不及见阎罗王也不用开那麽快!」的咒骂声。
何丝丝直愣愣的望著元敬淮离去,只觉得这个冬天来得早,吹起的风又太冷,她的手很冰。
然而浑身发颤又旁徨的她,并不如往日的孤独,她身边……有石明彬温柔护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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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元敬淮心思混乱、漫无目的的驾车在街上狂飙时,他接到父母的电话。
「你跟丝丝分手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竟然说也没说一声?上次你回家来时我就跟你说过,不管你们小俩口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开始筹备你们的婚礼,非逼你们完成终身大事不可,现在倒好,你跟丝丝分手了!」元母电话一接通,劈头就是一顿责怪。
「妈,我们没有分手,丝丝只是暂时搬走而已,她会回来的。」元敬淮说这话不是在安慰父母。而是他至今仍坚信他的丝丝终究会回到他身边,即使刚才她丢给他一颗雷弹,炸得他大小伤口齐发痛,他还是不肯承认他们已分手。
「你就这麽有信心?我打电话去问过丝丝的妈妈了,她跟我说这次丝丝回心转意的机率接近零,你是真有信心,还是随便说说?」元母还是觉得不太乐观。
「我会把丝丝娶到手的,你们看著好了。」元敬淮出奇的镇定,当怒火消退,斗志再起,就是他力挽狂澜的时候。
依著何丝丝的表现,他深知这次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他而去,但他绝不让她如愿!
「我可跟你明说,儿子,你如果挽不回丝丝,你会遗憾一生的。」
「妈……」元敬淮要再说话,元母已经抢先收了线。
他这头忧心仲仲,彼端他的家人却笑脸盈盈的围著「某人」,场面热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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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何丝丝回到家时刚好十点钟,并不算太晚,石明彬毕竟不是那种为了把马子就故意将时间拖得很晚的男人。
「你的前男友又出现了。」望著元敬淮停在何家院子里的跑车,石明彬微微笑著。他真觉得何丝丝好难追,因为她有个「背後灵」在对她痴痴缠。
「明彬,对不起……我会尽量跟他讲清楚,我决定跟你在一起……」
「丝丝,还太早,不要急著做决定。」石明彬阻止了她的谈话。
「你不急,我急。」
「我知道你急於摆脱元敬淮的旧情,但你愈勉强自己就愈符合不了期望。我一向跟我学生说『欲速则不达』,面对难解的题目,愈著急,思考能力就会变得愈差,过程也将变得非常痛苦,凡事只有冷静,才会有正解。」石明彬的笑容,很有鼓励性却丝毫不给人压力。
「我知道,谢谢。」何丝丝按捺急躁之心,回以微笑。「那我先下车了,下次再请你进屋里喝杯茶。」
「好。再见。」石明彬将车回转,车子离去的声音很温和,符合主人的调性。
何丝丝明明是进自家门,却显得万般为难。
「丝丝,你回来啦!快进屋里来,敬淮来看你了,快进来呀!」阿妈妈在门口频频招手,大声吆喝著她。
来看她?刚才在马路上让他面子扫地,只怕他不甘心,现在是来讨公道、教训她的吧?
何丝丝踌躇著,步履迟疑。
「爸,妈,我回来了。」何丝丝进家门後,先问候父母,再将眼光投向元敬淮,无言以对。
他来干什麽呢?两人在一起时从来也没那麽有心,怎么她下决心分手,他反倒伸手抓得更紧?
「你好。」又尴尬了!何丝丝微弯腰行礼。她无法明白,原本两情缱绻,可以袒呈相对的恋人,为何会被尴尬的感觉给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