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Laura Lee的歌声中,两人高兴的讨论心仪的音乐和电影,醉心几乎是和纪子毅抢话讲。他们都是电影大师费里尼的忠实观众,也在看完‘大国民’後感动得不能自己。喜欢‘雷恩女儿’的导演大卫连和‘细雪’的市川昆,也折服於‘双面维若妮卡’、‘红色情深’、‘蓝色情挑’、‘白色情迷’的导演奇士劳斯基傲人的才华。
十点半时,醉心扬扬眉瞟了纪于毅一眼,‘你说最晚十一点就可以让我吃到海鲜,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哦!’
他们才刚过嘉义。
纪子毅对她挑衅的眼神置之一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坐稳了!’ ‘哇——你干嘛?!’在醉心兴奋的尖叫声中,纪子毅猛踩油门,吉普车像子弹般冲了出去。‘等一下,等一下。’她笑得喘不过气来。‘我还没准备好。’她从後座拿了个抱枕放在自己身前。
‘你干嘛?’
‘当安全气囊呀!’
‘对我的技术你大可放心。’纪子毅不再说话,专心的以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往高雄疾驰而去。
醉心惊讶地看著他,他气定神闲的操纵著方向盘,就像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车子在他的操控下速度虽快但仍平稳,令坐在一旁的人十分安心。
这才是最高的飙车艺术,在追求高时速的刺激下永远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十一点整,他们下了高雄中正路的交流道,由嘉义到高雄竟只花了半小时。
‘不是要去旗津吗?’醉心下车後的第一个感觉是我还活著!太棒了!刺激死了!
‘旗津晚上没海鲜吃,带你的去逛上六合夜市。’
‘你好诈喔!’醉心大呼上当。
‘不诈怎么能制得住你这古灵精怪的小魔女?走吧!’他牵起她的手。
醉心全身一僵,双颊倏地绯红,但见纪子毅一派坦然,她也只好乖乖地任他牵著走。
六合夜市愈晚愈热闹,在灯火辉煌中,摊贩的叫卖声、拥挤的人群,对醉心来说真是既新鲜又有趣。
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後,又吃了蚵仔煎和香味扑鼻的烤鱿鱼,最後一人再喝一杯五百C.C.的小麦草汁来退退火。
‘我不行了!’醉心拍拍发胀的肚皮,‘太好了!酒足饭饱,回去一定很好睡。’
‘睡觉?还早哩!走!’
‘你还要去哪里?’她看看手表,都十二点多了,他们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
‘去西子湾看夜景。’
‘现在?!你这疯子!从台北疯到高雄——’在又笑又骂中,醉心被纪子毅拖上吉普车。
* * *
午夜的西子湾畔仍停著一排机车和汽车,一对对浓情蜜意的情侣相拥著耳鬓厮摩。
面海的山坡上有一座庙,纪子毅牵著醉心拾级而上,从那里可俯瞰西子湾璀璨的夜景。在蒙蒙的港都夜雨中,点点渔火闪耀在黑丝绂般的大海上,如一颗颗晶莹夺目的珍珠。
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潮湿而略带咸味的空气。‘噢!我终於再度闻到大海的味道。’
‘你上一次看到海是什麽时候?’纪子毅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不记得了。’醉心倚在石栏上,眼眸迷迷蒙蒙的,‘从美国回来後好像一直在做苦工,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你很不快乐。’他看著她的眼睛,不像在询问,倒像在下结论。‘你不喜欢你的工作?’
‘不是每个人都很幸运的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正在努力的学习不要抱怨、不要胡思乱想,在这个大都市里不快乐的上班族不只我一个。’她拂去飘过额前的长发,低叹口气。
‘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绝不会让你不快乐。’纪子毅扳过她的肩,定定地看著她。
一股电流窜过醉心全身,他炯炯发亮的眼神像要吃人般,但他眼底满溢的温柔及执著却教她心弦战栗。不!她惊慌地移开视线,她不能再承受他这种温柔的关怀及大胆的暗示,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愈来愈容易失态。
‘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只不过是偶尔发发牢骚,过两天就好了。’她刻意冲淡这微妙的气氛。‘更何况我自己也很清楚以我这迷糊的个性,能有目前这种工作已经很幸运了,还奢求什麽?’
‘不!你值得!值得更好的!’纪子毅忘情地握著她的肩,眼底有两簇炽热的火焰在跳动。‘你拥有丰沛的艺术天分,更有一颗敏锐细致的心。醉心,不要小看你自己,你是才华洋溢、独一无二的。’
‘不……我……’醉心像被催眠般,只能呆呆地看著那一双闪亮的黑眸。‘你根本还没真正的了解我,我很迷糊、很散漫、很笨的……你就对我这麽有信心?’
‘你不笨,相反的,你精得很。你懂得来招欲擒故纵,若有似无地吊我胃日,把我整得昏头转向,整颗心全被你勾去了。’他的嘴角扬起笑意,‘你这个小魔女!’
‘我哪有?!我哪有勾引你——’醉心涨红了脸,还来不及辩解,纤腰已被一只大手用力一带,跌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中。‘呀……’来不及挣扎,那火热的唇已经覆盖下来,迅速攫住她的嘴,夺走她所有的思考。
她在昏乱中只听见他低喊一声:‘醉心——’随即惊天动地的热浪扑打过来,什麽声音全听不见了,只能感受到他愈来愈急促的心跳声,及他著火般的身躯。灼热烫人的热气一波波地传入她口中,霸道而缠绵的吻紧紧堵住她的唇,像要将她揉碎一般。
‘哦——’醉心发出一阵全面投降的低吟,不由自主地攀住他颈项,更不受控制地将舌尖交给他,奇异的甜美及欢愉急速由体内窜起。她不知道,更从没体验过这麽奇妙,这麽让人血脉偾张的吻,全身每一个细胞全被深深地撼动……
她是真的昏了、醉了,只能任由他滚烫的唇吻著自己的眉、眼、耳坠和鬓角,任那有力的大手托住自己颤抖的身躯,攀向欢愉的巅峰……
* * *
清晨六点多。
台北的早晨才刚拉开序幕,又因今天是礼拜六,准备上班的车潮比平时少一些,街道显出难得的空旷。
愈接近台北市区,醉心愈显得紧张,都要怪纪子毅啦,去高雄吃个消夜竟吃到天亮才回来。开去时不到三个半小时,回程却开了四个多小时,还硬拉她去永和吃早点。
车子停在醉心住处的楼下。‘老天!我今天还要上半天班呢。’她打了个呵欠,‘你不困啊?’
‘不会呀,我精神好得很。’纪子毅两眼亮晶晶的,‘晚上我来接你去吃晚餐。’
‘啊?不……’醉心瞪大眼睛。不行,她得理智一些。
‘别说不,好女孩,乖!’他突然挨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颊上一吻。醉心全身一颤,一抹潮红又飞上脸颊,老天!她发现自己竟在期待数个小时前那惊心动魄的热吻。
‘晚上等我,嗯?’纪子毅爱极了她清丽嫣然、楚楚动人的俏模样。这是什麽样的女孩?一会是古典灵雅的李玉霞,一会是那明艳照人、光芒四射的经理喻醉心,但现在看她这羞不自胜的娇俏模样,他只想紧紧搂她入怀,疼她一辈子。
後面等得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惊醒了两人。
‘少年仔!撞到路了啦?要亲回家亲!’司机探出头来喊道。
醉心触电般地跳起来,匆匆推开车门,‘我要进去了。’
‘醉心,’纪子毅在车上大叫,‘晚上等我!’
醉心不敢回头,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一样,她低头冲进电梯。
回到住处,她一口气冲进卧房,愣愣地靠在门板上,一颗心枰枰乱跳。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站在那边傻笑什么?’
‘谁?!’醉心大吃一惊,紧张地伸手去抓门把。
‘我啦!’床旁的灯亮起来,披头散发的晓蕾里著蚕丝被正安安稳稳地睡在她的床上。
‘晓蕾!你吓死我了,要来也不说一声。’醉心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晓蕾有她这里的钥匙。
‘说一声?跟谁说呀?从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你罗。’晓蕾穿著醉心的睡袍下床,两眼像雷达侦测器般看著醉心。‘一夜未归是上哪去啦?’
‘我……我是在公司做帐,不小心睡著了……’她极不自然地走进浴室放水。
‘在公司做帐呀?’晓蕾毫不放松地跟进来,‘那个帐是哪个帐呀?会做得你眼角含春、脸若桃花的?’
醉心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大跳,这……这双颊红艳艳、明眸像要泛出水来的人……是自己?!
‘你在胡说什麽?出去啦,我要洗澡。’她伸手捂住两颊。该死!怎么连耳根也烫烫的?
‘你紧张什麽?我是周晓蕾又不是你老公楼采风。说!昨晚上哪艳遇去了?’晓蕾欺身上来搔她胳肢窝,‘还不快说!’
醉心笑著躲她,‘没有啦,告诉过你,我在公司加班睡著了嘛!’
‘加班睡著?!’晓蕾夸张地大叫,‘姑奶奶!你想笑死谁?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喻醉心,加什麽班会加得一脸红得像犯桃花似的?你再不说下次看我帮不帮你堵你老公的嘴!’
‘采风打电话来找我?’醉心紧张地问,一想起楼采风她就头痛。
‘可不是!我才和他通电话讨论B档货的进货问题,他就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他说打电话去公司和你住的地方都没人接,所以如果他问起,你千万别说昨晚在公司加班,免得穿帮了。他半夜一点还打电话问我,搞得我只好跑来住你这边挡他电话,骗他说你感冒早早就睡了。’
晓蕾拿出醉心的蓝莓蛋糕和冰鲜奶,大方地享用著,两眼还贼贼地盯著一脸茫然的醉心,‘喂!你还没说昨晚到底上哪儿快活去了?’
‘什麽都没有!停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吧,该告诉你时我自然会告诉你的。’醉心一把将她推出浴室,并关上门。
镜子老实地映照出她那张艳若桃李、醺然若醉的俏脸,翦水双瞳闪著奇异的光彩……‘老天!我是怎麽了?’她轻抚著自己红艳艳的嘴唇,那惊心动魄的一吻、炙热混浊的呼吸和炽烈眼底的专注柔情,又一一浮现她的脑中。
老天!这种反应、这种举动、这种异样的心湖撼动,是自己不曾有过的,就连楼采风也不曾给过她这种感觉。醉心拚命地提醒自己,喻醉心,清醒一点!理智一点!
但她什麽也听不进去,只看到那双深邃黑眸愈来愈清楚,幽深而炽热,他眼里那强烈的千情万爱像巨浪般朝她涌来……
她怎麽招架得住?她怎麽躲得过?!
* * *
醉心昏昏沉沉地上了半天班後立刻回家蒙头大睡,她这一觉直睡到晚上七点才被晓蕾的大嗓门给吵醒。
‘醉心,你该起来了,七点了!’
醉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七点了?啊——睡得好饱。你在吃什麽?’
‘北平烤鸭啊!赞!’晓畜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
‘哪来的?你做的?’她摸摸肚皮,发现自己也饿了。
‘哈!你真看得起我,我要是会做北平烤鸭,那鸭也会上天了!这是凯子哥孝敬的。嗯,当个美女真不错,连三餐都有人按时送到府。’
‘凯子哥?你是说有人在外面?!’醉心睡意全消,急忙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梳理更衣。
‘对呀!在客厅。刚才就来了,知道你在睡觉还很体贴的叫我晚一点再叫你。’晓蕾满意地舔舔嘴角,‘这个人满不错的,又高又帅又斯文,眼睛还会说话呢。我打一百零一分,多一分是因为他买烤鸭来孝敬我。’
‘晓蕾,你怎麽随便放个男人进来?’醉心换好衣服,匆匆照了一下镜子。还好,经过一下午的睡眠,她整个人容光焕发,双眸晶莹灿烂。
‘我哪有『随便』放他进来,我是很正式的开门请他进来,还拿拖鞋给他穿,而且他还对我笑,很有礼貌的说:『请问喻醉心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你知道我对帅哥一向是没有免疫力的,更何况他是那种超级绝世大帅哥,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品!’
‘你小声一点啦,大嘴巴。’醉心真拿这八婆没辙,待她看清楚放在床边的一只大皮箱後,立刻见鬼般地尖叫:‘这是干嘛?!’
‘搬来和你长相左右啊!’晓蕾笑咪咪地打开皮箱整理东西,‘亲爱的醉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可爱的同居人了。’
‘为什麽?’醉心的语调微微发抖。
‘被房东扫地出门嘛!’晓蕾两手一摊,‘小气鬼,才欠她三个月房租就这麽无情无义。’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上来,上帝啊!我上辈子是干了什麽杀人放火的勾当,这辈子才会遇到这种超级损友?但现在没时间管这个了,醉心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纪子毅正伸直长腿优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漫画,韦瓦第的‘四季’音符悠扬地飘荡在屋内,茶几上摆著一大柬新鲜的香水百合。
‘你醒了?’听到声音,他把头从那一叠漫画书中抬起来,笑得一脸灿烂。
‘我发现我们有一项共同的兴趣,那就是看漫画!我那边还有整套手冢治虫和柴门文的作品,像《怪医秦博士》、《原子小金钢》、《东京爱情故事》、《爱情白皮书》、《P.S 你好吗》等,保证你会喜欢。’
醉心红著脸把漫画收好,‘你找我有什麽事?’
‘去吃晚餐呀。早上不是就跟你说好了?本来我怕你精神不济所以先买了北平烤鸭过来,打算陪你在家吃,不过——’他那明亮的黑眸像雷达般慢慢地扫过醉心的俏脸,直到那抹红晕又争先恐後地爬出来,才慢吞吞地说:‘既然你精神这么好,我想你会喜欢去外面吃的。’
该死!醉心想忽视他语气里的促狭,脸却不争气地迅速烫红。
‘呃,不……’她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我穿得太随便了,不想出去。’她指著自己身上的休闲上衣和及膝短裤。
‘你可以去换件衣服,不过我倒希望你穿得轻松一些,我自己也是穿休闲服,正好。’纪子毅双眼亮熠熠地盯著醉心修长白皙的小腿,毫不掩饰他的欣赏与赞美。
‘对嘛,对嘛!出去啦,周末狂欢夜吔!’晓蕾又杀出来凑热闹,‘没事两个老女人躲在家里啃鸭子干什麽?’
‘可是……’
‘哎呀!年轻人哪来这麽多可是?去去去!快出去别吵我!’晓蕾竟反客为主地把醉心往门外推,‘喂!纪子毅,吃完饭後带醉心去看电影,这女人最喜欢看那种哭得死去活来的片子,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