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连忙打圆场,‘醉心小姐一定是有要紧事耽搁了。楼先生,我们还是快点看传真内容吧。’
醉心听了更加难过,楼采风就是这样,待她连外人都不如。他从来就不顾她的感受,老是在外人面前数落她。
三人看著巴黎传来的资料并做讨论,楼氏最近要出的一款皮包设计图出了问题,必须紧急联络工厂的生产线暂停生产。
都要怪那饭桶的巴黎设计师,成天只会泡妞,设计图出—问题,双手一摊,什麽责任也不负,别人却要为他捅的耧子善後。
三人花了两个小时紧急联络全球所有工厂後才把事情搞定。采风喘了口气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拿起电话打回纽约又说个没完。
‘辛苦你了。’李秘书端了两杯热咖啡进来,递给醉心一杯,‘别怪采风,他性子是急了点,但他这个人是有口无心的。我跟他刚从日本飞过来,一下飞机他就打电话回纽约问这批货的事,才知道你还没收到传真。所以采风才会那麽著急,别怪他。’
‘我没有怪他,’醉心低垂著眼脸仍有些不高兴,‘是我白己做错事怪不了别人。李叔叔,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她无助地看著李秘书。他待在楼氏已快二十年了,醉心和采风一直敬他如父。
‘你一点都不笨,你是我见过最机灵的女孩,充满了无限的创造力。’李秘书拍拍她的肩,‘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主持这庞大而繁琐的事业是太难了。没关系,你慢慢学,是采风太心急了,我会找机会劝劝他的。’
李秘书很喜欢醉心,她聪明活泼,心思又单纯,十分讨人喜欢。在商场上待久了,他最讨厌看到年轻女孩一脸心机重重的精明厉害样。醉心是采风身边唯一不受金钱物质诱惑的女孩。这一点,也是楼氏夫妇喜欢醉心的主要原因。
都快半夜三点了,醉心好想回家睡觉,但楼采风还是紧抱著电话,滔滔不绝地说著,醉心怀疑采风真的当她是未婚妻吗?两人这麽久没见面了,他一回来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开口就是生意,两眼紧盯著电脑萤幕不放。
醉心叹了口气,对李秘书说:‘资料全整理好了。麻烦你跟采风说一声,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秘书了解地笑著,‘我会说他的,如果我胆敢这样对我老婆,她早把我杀了。’他这少主人什度都好,就是少根筋,太以事业为重了。
醉心笑笑,‘不用说他啦,叫他也早点休息吧。’
经过采风身边时,她瞄了他一眼,这伟大的事业英雄正紧握著电话操纵电脑,根本浑然未觉她的离去。
第六章
‘吵架时你不能一直想著他的不好、他的缺点,要一直想著他的好,这样才不会一直吵下去。’晓蕾劝道。
‘你说得倒简单,等到你自己遇上时真会气得脑充血,口吐白沫!’醉心往大藤椅上一躺,一副快累瘫的模样。
凌晨三点多才睡,去上班後又被楼采风折磨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她累得在浴缸泡了一个小时的香橙浴後,正好晓蕾来找她,两人泡了盏芳香的薰衣草茶,配著蓝莓饼乾,边吃边聊天。
‘你老公人呢?’
‘他还在公司。还有请搞清楚他还不是我老公,我可没说一定要嫁给他。’醉心白了晓蕾一眼。
‘怎麽?想反悔呀?你逃不掉啦。’晓蕾笑嘻嘻的指指醉心的手,‘瞧瞧你手上这只卡蒂亚订婚戒吧,人家早把你订下来了。’
‘谁说我逃不掉?难讲喔!我愈来愈觉得楼太太这位置不是我坐得起的。’醉心摇头叹气,她穿了件白色的蕾丝长袍睡衣,自然卷的长发披在肩上,十分的俏丽。
‘你还有什麽不满意嘛?能当楼家少奶奶吔!要是换作我呀,半夜睡觉都会笑醒。’
醉心瞅著她一笑,‘你以为嫁入豪门,或是当企业家老婆真有那麽轻松,只会花钱就好?告诉你,问题才大呢!不管你喜不喜欢、适不适应、有没有兴趣,你都得接下这重担,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至於你自己原本的兴趣、梦想,抱歉!全滚一边去吧!’
‘这也不错啊。我只要想到出入有宾士车可坐,香奈儿的衣服像一件一百元般的随我买,有事没事就到世界各地去玩,就够本了!’晓蕾仍是个实际派。她突然收起开玩笑的口气,正经八百地问:‘醉心,既然你对这座金山没兴趣,当初怎度会答应和楼采风订婚?’
‘总归一句话,还不是双方父母的意思。’醉心两手一摊,‘我不是很听话的女儿,但这一点就是拗不过我妈,她一直认为我能找到像采风这种老公是我的福气。再加上他一直对我很好,等我很多年了。’
感情方面醉心倒是百分之两百地相信采风。因为他自制力很强、事业心太重,就算想乱来也没有时间。再者,他虽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对自己一直很专情,始终如一。
相对的,这也是采风放心她的原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漂亮却迷糊的未婚妻在外面的事?‘长春藤之花洁西卡’早已艳名远播,但楼采风很清楚醉心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孩,玩归玩,她还是懂得如何全身而退的。
‘老公全心拚事业也没什麽不好啊!’晓蕾分析道,‘你要是遇到一个风流花心、到处拈花惹草的才真有苦头吃了。’
‘这点我要讲句公道话,男人会有外遇妻子并不是完全没责任。’醉心睨了晓蕾一眼,‘婚姻是要靠经营的,你别以为结了婚就大功告成、天下太平了。如果你整天只待在家里忙家事、带小孩,蓬头垢面的,完全没了以前的娇俏可人和女人风情,你要你老公如何在十年、二十年後还是一如当初的爱你,不在意外面风姿绰约的女人?真遇到这种男人,恭喜你运气好!遇不到是正常的。’
‘哼!风情、风情,谁不知道你喻醉心就是制造生活情趣的高手。昨晚你老公是住这里吧?’晓蕾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脸的不正经,‘你们是怎麽『情趣』来的?’
醉心俏脸绯红,‘你无聊!昨天他是回阳明山的别墅,他只想抱电脑终端机睡觉。’
‘你们……就这样各住各的?’晓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老天!你们真的订过婚?这麽久没见面,不会乾柴碰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喂!喻醉心,到底是你性冷感,还是楼采风是柳下惠再世?’
‘我知道自己绝不是性冷感,他也不是什麽柳下惠!只不过他觉得电脑终端机比我可爱多了。’
‘哇!怨妇!如泣如诉,教人为之鼻酸呀!’周晓蕾夸张地怪叫,‘哀怨吗?辗转无法成眠吗?孤枕——’
‘周晓蕾!’醉心正要扑过去,偏偏这时门铃响了,她狠狠瞪了晓蕾一眼,‘算你运气好。’然後前去开门。
是楼采风来了,他曾说过晚上‘可能’来找醉心。
‘进来吧。’醉心在玄关摆上室内拖鞋,‘晓蕾也在里面。’
‘周晓蕾?!’采风汗毛直竖,他对这伶牙俐齿的胖妞真是敬畏有加。‘我进去好吗?’
‘她又不会吃了你。’
‘嗨!大老板,楼大帅哥!’晓蕾热情地扯开嗓门,‘你可来了,刚才醉心才在说你呢。她说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台湾『独守空闺空叹息、漫漫长夜难成眠』,多麽哀怨、多麽惨无『人道』呀!’
‘周晓蕾!’醉心涨红了脸狠狠地拧她一把,‘你胡扯什么呀?我哪有……’
‘哎哟!这下又没有了。’晓蕾笑著跳开,继续瞎掰,‘刚才明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什麽哀怨啦、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的,还骂栖采风是个死没良心的……’
醉心又羞又窘,快气昏了。
采风尴尬地笑道:‘周小姐还是一样爱说笑。现在在哪里高就?事业做得怎麽样?’
一句话就把晓蕾爱乱扯的大嘴巴封住了,但也引起她另一方面的兴趣。
‘说到事业,这我可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知道吗?我前一阵子摆了个算命摊,哇!真是盛况空前,排队排到垦丁鹅銮鼻去了。多少人捧著黄金白银、祖先遗产来求我周半仙为他指点迷津……’
‘周晓蕾!’醉心在旁咳了一声,暗示她扯得太离谱了。
‘好嘛,好嘛,反正就是生意好得不得了。’晓蕾意犹未尽地回到现实,‘可是你这个未婚妻说我赚的是什麽黑心钱,死劝活劝不让我再普渡众生了,现在我只好回去摆地摊。喂!你公司的『史蒂文丽』这一系列的皮包形象好,批点B档货给我吧,不然给我副牌的也可以……’
‘你真有兴趣做?’采风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这种双方互惠的事对他也没什麽损失。
两人兴致勃勃地大谈生意经,一大堆商业术语听得醉心昏昏欲睡,她索性戴上耳机听西贝流士的音乐,拿起看到一半的《草业集》继续看下去。
采风和晓蕾两人一谈起钱,那可真是口沫横飞,愈谈愈投契。从GATT谈到全球经济何时复苏,再谈到国内外化妆品市场如何因应潮流所需……晓蕾真不愧是天生的生意人,只要跟钱有关,她都能兴致勃勃地谈上老半天。
聊到快十二点,晓蕾才识趣地告辞。醉心送她出去时,她露出一脸的愧疚,‘真抱歉,我一聊就忘记时间了,真是个大嘴巴。我不会耽误你们小俩口的『好事』吧?’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神经!’醉心佯怒地笑道,‘有你跟他耗时间我才乐得清闲呢,省得他又在我耳边叨念公司怎么样啦、我的管理政策有什麽问题啦,烦死人了。’
刚才她看完了《草叶集》,又看了登琨艳《流浪的眼睛》,三个人分两派倒也各得其乐。
晓蕾走後,醉心揉揉眼睛看著采风,‘都快十二点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采风不语,直直地走到她面前拥住她,‘醉心!’
她突然全身一僵,极不自然地扭动身子,‘不……采风……’
‘怎么了?’采风有些愕然,却将她拥得更紧,并温柔地抚著她的长发,‘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但你也知道我这么忙全为了公司。’
‘不,我……我没有怪你……’醉心全身僵硬得像块木头,她体内有股极强烈的反应——推开他!推开他!我不要他碰我!
‘你在发抖?’采风轻笑,‘像个笨拙的小娃娃。’他搂住她的腰,开始亲吻她的眉、她的眼睫。
‘不!采风……我不要!’醉心倒抽一口气,挣扎地以双手护胸,她不要!
‘Baby,别怕!’采风一迳地吻下来,直来到她雪白粉嫩的颈项,‘我们一定是太久没在一起了,你忘了我是你未婚夫?’
采风拉开她的睡衣领口,醉心睡觉是不穿内衣的,雪白高耸的酥胸和薰人的体香扑鼻而来,令他亢奋不已。
‘噢!醉心——’
‘不要,楼采风!我不要!’醉心捉住领口,仓皇地向後退,‘我不要!’
‘醉心,’采风像被泼了一桶冷水般,一脸的惊愕,‘你怎麽了?我……’
醉心打开窗子用力喘气,‘对不起,采风,我……我不要!’
采风一脸不解,‘醉心,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麽。’醉心仍看著窗外,不愿回头看他,‘我想……可能是我不习惯。’
采风静默良久,他走过去轻轻为她关上窗户。‘很晚了,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嗯?’他勉强挤出微笑。
醉心仓卒地点个头。等听到采风关上门的声音,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冲过去把门锁上。瞪著两道门锁,蓦地,她松了一口气。
为什麽?醉心茫然地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麽厌恶采风的反应?!
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以前采风对她做出较亲密的动作时,她顶多是有些不习惯,半是害羞半是对采风的畏惧及疏离,自己在他面前一直像个小女孩,他则像父兄一般地管她。但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厌恶他的触碰!
我怎麽了?醉心双手抱臂地问著自己,我怎麽会这麽讨厌我的未婚夫?那……我将来怎麽嫁给他?!
醉心茫然地看著镜中的自己,那精致分明的五官、晶莹赛雪的肌肤、红艳艳的嘴唇……突然,她脑海中陡地出现一个具侵略性、灼热似火的男人的唇。粗犷性感的男性气息像热浪般教她昏眩,那紧抿的唇像要给她狂野而急切的吻……往上看是他英挺的浓眉……
不!喻醉心被纪子毅的幻象吓了一大跳,她瞪著镜中潮红似火的双颊,厉声地警告自己:‘不!你不能在跟楼采风订婚後还去喜欢别的男人!他是危险、具侵略性的,你要忘掉他。’醉心胡乱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疯狂地命令自己。
她在柏克莱念书时交了数以打计的男朋友,但那纯粹是一起出游、看电影,享受大学的生活,丝毫不涉及任何魂牵梦萦的感情,不像现在……
天!我是怎么了?!醉心懊恼地又瞪著镜中的自己,难道我疯了?否则怎麽会对一个才见过一、两次面的男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真是疯了!
醉心拚命摇头命令自己甩开这荒谬的念头,但心中愈是急切,那对该死的浓眉、倨傲的唇角,和那炯炯发亮像能洞悉她内心深处的深邃黑眸就愈来愈清晰。
* * *
好不容易楼采风终於结束了台湾分公司的视察工作。把他送上返美的飞机後,醉心大大松了口气,约了晓蕾出来吃午饭。
‘累死我了!’醉心往椅背上一靠,‘你不知道这几天真是累死我了。陪他南下看工厂,一个厂、一个厂的开会检讨改进再开会检讨,每天听他列出一大串有待改进的缺点,天哪!真的是比打仗还累。’醉心苦著脸抱著胃,她一向爱吃的网烧鲭鱼套餐只动了两口。
‘喂!这麽好的机会别人是想都想不到的。’晓蕾挥著刀叉瞪大眼睛,‘一个主持跨国企业的经济奇才带著你到处跑,对你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你从他身上可以学到多少东西啊,真令人羡慕!’
‘好?好得我胃快痛死了!’醉心愁眉苦脸地抚著胃,‘你能想像你的男朋友每天开日闭口就是谈国际汇率、中东情势对经济的影响、本年度营业额进步了多少的问题吗?’
‘这也没什麽不好啊。’晓蕾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人有共同的兴趣和话题不好吗?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迷人的东西。’
‘是啊,你所谓的两人共同的兴趣和话题就是钱钱钱!’醉心白了她一眼,又开玩笑道:‘晓蕾,我发现你和采风很谈得来吔,你们都是向『钱』看的人,乾脆我们交换一下,你去当采风那精明能干的老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