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还想保有这美丽的颈项,还想呼吸每一口的空气,你最好停止你无妥的猜测,停止——”皆川凛濒临失控的大喊。
他骤然撇下她,被刨出的真相让皆川凛像受伤而逃的残兵败将。
人生中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就是他的身世,尤其是从这女孩口中说出,他觉得很慌乱。
踢翻摆设,奔出屋子,皆川凛跳上了他的车,呼啸扬长而去,一如他的心情,即时需要喘息。
他的眼神中有着莫大痛苦,像浩瀚的海足以吞没一个人,看着他的离去,梁舒竟心生不舍而落下泪来,直到脸上感觉到冰凉,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控。
抹去泪湿的痕迹,她走回长廊的尽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酝酿着。
取出她随行的相机,就对着这屋子、那盆花,她利落的按下绵密的快门,将一切完全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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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了北投的屋子后,皆川凛回到饭店睡了一顿,然后又在居酒屋泡了大半时光,当清酒的醇和已经平息不了他的烦躁,粟海云为他送来了威士忌。
“皆川,别喝太猛,这里不是便利商店,老板娘如果见你这样,会骂人的。”不过栗海云比较担心道子骂她。
“不会的,道子老怨我不尝鲜,一点都不把她推陈出新的心意放在眼底,我这回改变了习惯,她只会高兴的。”皆川凛兀自傻笑。
“傻小子,别把我的酒给喝光了。”道子倚身靠近他。
“不会的,我不会的。”皆川凛斟酒又是一杯。
梁舒,多讨厌的女人,她有他太多的线索了,存心来挑战他的自制力,她实在太可恶了,她不懂他在黑崎家生存的痛苦,还蓄意的撩拨他的痛处。
她太过任性妄为了,越不让她身陷危险,她就越往死胡同里闯,难道记者都是这么率性而为的?
母亲,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有多少年他不曾亲眼的唤她一声,有多少年他不曾跪在她身边看她在器皿前裁花布置,有多少年他们没有像母子一般的相处……
这些梁舒都不知道,那她怎么可以任意的刨开他的伤口,看着它在阳光下流出恶臭、化脓……
一杯又一杯,这都是他的恨与怨。如果有魔法,他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
和几个熟客打过招呼,道子不放心的又回到矮吧前,“凛,你当这是白开水吗?”
“道子,身缘此处,只闻酒香,我只嗅得到酒的味道,怎还有白开水?”
道于柳眉拧起,“唉,这小子吃错什么药?还调侃我的话。”道子靠近牧野健问。
牧野健摇摇头,本能的,目光朝门口一瞥,梁舒的身影出现的正是时候。
“喔喔,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道子撩撩发丝,散发着风情,当下明白了大半。
梁舒浅笑,果不其然,居酒屋的矮吧前,皆川凛正失控的喝着酒,道子似乎劝说失败,只好由着他去。
“梁舒你来……”
梁舒朝栗海云做出噤声的手势,随即在皆川凛身边落了坐。
“啧啧,这是酗酒吗?怎么,闻起来不像是清酒。”梁舒夺过他的酒杯嗅了嗅。
皆川凛以着不小的力道夺回自己的杯子,虽然洒没出些许酒液,但还足够他饮上一大口。
“你已经舍弃最爱的清酒,转投威士忌怀抱啦!呵呵。”梁舒轻笑着,取出手绢抹去手背上滴淌的酒。
皆川凛瞥了一眼,见又是阴魂不散的她,满是厌恶。
梁舒不以为意,径自点着餐,“栗海云,给我清酒,牧野,我要跟上回一样的食物,谢谢!”
须臾,她问他,“吃过了吗?”
皆川凛依然醉心在他的酒中物,对她的询问浑然未觉。
“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她伸手承接过牧野健递送过来的美食,袅绕的香气刺激着味蕾,她满心愉快的学着皆川凛上次的顺序,拌弄着佐料,然后独自品尝。
“凛,我帮你早上插的花拍了几张相片,你看看。”搁下筷子,她自提包中取出一叠相片。
“那是什么相片?”行动力胜过众人的栗海云马上围了过来。
“凛早上插的花。”
“啊!老板娘,凛插花的技艺跟你不相上下呢!”粟海云这么一惊呼,代表证据的相片就在这居酒屋广为传阅,人人都赞叹着。
皆川凛忍无可忍的低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舒又是那一脸的无辜,“跟大家分享罢了。”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她不可以如此妄为的在大家面前剖开他不愿为人所知的内心世界。
“凛,你知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而我也说过,为了达成目的,我是不择手段的。”他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别再跟我说你的目的。”他仰头引尽杯中的炽烈。
“吃吗?光喝酒,胃容易受伤。”她递了双将筷给他。
皆川凛一手拨去,“你离开,彻底在我的面前消失好吗?”他的眉又拢高了。
“你这是在求我吗,凛?”她带着笑,“但是我拒绝,魔法应该不包括要我离开这一项。”
“梁舒,别以为你是一介女流,黑崎家就会由着你放肆。”他再次警告。
“呵呵,这我知道,黑崎家的丰功伟业我早耳闻许多,但是我现在挖掘的是你皆川凛,还是你终于愿意承认你跟黑崎家是有关联的,比如说皆川樱子是你的……”
“住口!”皆川凛一喊,果然引来旁人的侧目。
矮吧前的两人僵持的对峙着,目光是谁也不让谁的锐利,即使皆川凛显示出微醺状,不过目光仍一眨也不眨的瞪视着狂放的梁舒。
半晌,皆川凛起身欲离去,梁舒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掌,“等等,你要去哪?””
没有回答,他向牧野健颔首致意后,甩开她的手走出居酒屋。
“皆川凛——”她跟着追逐出来,在小庭院里飞快的挡在他面前,“不许你走。”香枫撒落下几片排红。
皆川凛仰天大笑,“梁舒,你凭什么?”
“凭待着你心底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忽尔,他略弯着身子,“你说你可以不择手段,我倒是好奇,你梁舒可以为目的不择手段到什么程度?你打算拿什么当筹码,来交换我心底的东西?”
“我的不择手段是无限的。”她迎上他的眼,这是一种决心的宣示。
“无限?”醺然的他讪笑着,“包括你的身体?”
“如果你认为这可以是筹码的话,我想是的。”
须臾,他眼眸闪过一抹挑衅,“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说完,皆川凛一把拎抓起她,翩然离去。
第七章
饭店的房间门一合上,皆川凛开始撕扯梁舒身上那袭黑纱粉花小洋装。
“凛……”他的粗暴让她的肌肤都泛着疼痛。
他强行封吻住她的唇,不想从她口中听见反悔的话语,也不让自己有心思反悔。
她的身上有香气,而他只想把自己置身香气之中,偷取她的美好,彻底忘记自己的丑陋。
一路拉拉扯扯而来,到了床沿边,梁舒肩上的细带子已被扯落,袒露着贲起的小山丘,皆川凛淬然探入裙下一扯,在梁舒抗议前左手掌朝她一推,她跌落在床上,一脸的无助。
打开衣扣,他的胸膛一如梁舒所想的坦阔,单跪着上床,他将她围困狭小的空间中。
继续着撕扯的动作,他好像非将她身上的障碍完全剥除不可,意图让她陷入最赤裸的脆弱,丝帛的碎裂声每一响起,她的遮掩就少一寸。
“凛,不要这样。”梁舒清楚他是存心要羞辱她的。
他们鼻息的距离不过咫尺,“你的不择手段不是无限?怎么,你反悔了?那么就停止你的好奇心。”他嘴角有着戏谑的弧度。
“你对我的粗暴是想证明什么,抑或是你想否认什么?证明我的错误,否认皆川樱子是你的母亲,还有你跟黑崎遥是异父兄弟的关系?”梁舒皱着眉,不甘示弱的再次挑战他的忌讳。
他单手扣住她的颈,“住口,你给我住口,你没有资格问。不是,他们谁都不是!”低头又是一记惩罚的吻。
他口中的威士忌一如他此刻的狂傲,侵袭着她,费尽心力,她才再次脱困。
“凛,如果不是想否认,那么,我请你温柔的待我。”她将手抵在他身前,给彼此说话的空间。
皆川凛凝视着她泛红的肌肤,还有他渴求却不可得的无畏眼神,在眼神交会的瞬间,欲望让两人逐渐靠近。
“记住我的恶行,黑崎家会比我可恶上百倍。”话落,再次席卷而来的情欲更胜早先,他动作变温柔了,但却掠夺得更多,两人的袒露的部份也更多,皆川凛扭曲、残弱的右手也在这时候暴露。
“凛——”她倒抽一口。
虽无意刺伤他,但是她的吃惊已经让他觉得狼狈。
“怎么,觉得恶心?”他用轻蔑的态度回应她的错愕。
在黑崎遥面前,这只手是否完好他觉得无所谓,可是在梁舒面前,他却讨厌这样的残缺。
“为什么,你出了什么意外?”
她触碰着他的右手,却惹来他不悦的甩离,“不要用同情来掩饰你的厌恶。”他的眼神又充满敌意。
“不,不是这样的……”
“住口,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说话。”皆川凛烦躁的吻住她的唇。
现在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因为他正夺走别人的清白呢,同情之于他太可笑了,可突然之间,他后悔起自己对右手的莫不在意。
发烫的躯体面对面的坐卧交缠着,彼此的呼吸强烈又混浊,仿佛即将被吸人某个无底洞。
他口中的威士忌酒味叫她陶然而发晕,她口中的清酒味却让他依恋想品尝。
“凛——”她失声娇喊,身子在他的碰触下,像要被火焰吞噬。
他碰触着她每一寸细致滑嫩的肌肤,她的反应清涩又直接,呢喃嘤咛逸口而出。
“梁舒,梁舒——”他激动的唤着她的名字。
在最亲密的贴触中、在以为即将死去的前一秒,两人终于到达高潮,若不是亲耳听闻,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激情过后,梁舒偎在他身边睡睡醒醒。若非发现自己对于他的情愫大过对于真相的渴求,她是不会让这场意外发生的,然而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
即便在睡梦中可只要她一碰触到他的右手,酒酣的他便会惊觉的醒来一瞥,然后蹙眉不悦的转身避开睡去,然而她若选择反抗的背对着他,他又会伸来一手,揽着她的腰逼她面对。
没道理只有她喜欢上他,他却对她无动于衷,梁舒决定捉弄他。
天色微亮的早晨,拉开缠绕在她腰上的手,梁舒进入浴室沐浴,洗去情欲的气味,她浑身散着恶作剧的香甜。
打开包包,拿出手札本,她靠向皆川凛的身体,娇躯围着浴巾坐卧在他怀中,笔下沙沙的写着字。
鼻间嗅着香气,耳朵听着窸窣的声音,皆川凛睁开眼,瞧见梁舒坐在床上,将他的身体当作椅子的靠背,手飞快的在本子上写着字。
“你在做什么?”他拧起了眉,因为想起他们的昨夜。
威士忌让他昨晚放开自找,却让他今早有些头疼,不过更叫他头疼还有此刻围裹浴巾的女人,及床上的血渍。
她是处子……
“当然是写你的人物侧写啊!”
“什么!不准写!”他的面容浮现着阴郁。
这时门铃声响起,梁舒一古脑儿的下床。
皆川凛突然想到,万一门外是黑崎遥跟宫泽,梁舒只怕会被宫泽盯上,惹来杀身之祸。
他紧张的对着远去的身影大喊,“梁舒,别开门。”
瞧见他的担忧,她嫣然一笑,安抚的说;“是客房服务,我叫了早餐。”
皆川凛明显的松了口气。
然而呆坐在床上的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为她的清白愧疚,也讨厌自己为她的存在而担忧宫泽是否会找她麻烦。
梁舒拿着一包香烟跟打火机走来,往他身侧的空处一坐,“给你的。”
“什么?”他瞪着她手中的香烟跟打火机,“我不抽烟。”
“难怪你面色凝重,我想,你还是需要一根事后烟吧?”她径自打开香烟的盒盖,然后极其熟练的点燃,凑到他嘴边,“抽一口吧,连续剧都是这么演的,男人对于突然降临的上床意外,都需要一根事后烟排解烦躁。”
皆川凛发现自己破天荒的,竟无法维持面容的平静,他恼怒的夺过她指缝的香烟,火速下床往浴室走去,将香烟丢进马桶,按水一冲。
“你会抽烟?”他走回床边,瞪着床沿的她。
“第一次尝试喽!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难的。”目光触即他的裸身,梁舒蓦然脸一红,拎起一件浴袍递给他,“嗯,你要不要先穿上?”
他讪讪的接过浴袍披上,“不要在我面前抽烟。”警告意味浓厚。
他不喜欢女人抽烟的风尘样,梁舒也不适合那样。
“放心,贴身采访的时候,我不会拿香烟熏你的。”
“没有什么贴身采访。”
“谁说没有,我付出代价,你也该信守承诺。”就知道他会反悔。
“谁告诉你喝醉酒的男人的话是可以信的?”现下他要赶紧洗去烦躁,恢复他平时的平静。
“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把早上你老板交代的话,当作没这回事?”
“谁?你说谁?”原先要踏入浴室沐浴的他又踅了回来,揪起她的手腕追问。
“当然是黑崎遥,怎么你连老板是谁都忘了?”她嘲笑着他。
“他说了什么?”
“先说答应我的采访,然后签下合约,免得你又反悔。”梁舒把事先准备好的合约从包包拿出来,递给他。
皆川凛飞快的看过一遍合约内容,然后不屑的将合约扔回给她,“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黑崎家的成员有多讨厌记者吗?你的下场我只能说令人堪虑。”
“怎么,你在担心我的安危?”梁舒挑衅的问他。
皆川凛脸色一赧,“少自以为是,我只是不想那些保镖因你在台湾惹出事端,继而影响到明集团的投资。”
梁舒将先前的手札本扔给他,“亲爱的,你看看我写得如何。”
什么亲爱的?不过,皆川凛却有点喜欢这种亲昵,因为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跟一个人有过亲昵的感觉。
暗自窃喜的时间没有太久,皆川凛逐字阅读她所写的东西,每多看一句,他的脸色就更凝重一分。
“凛,我已经跟报社说好了,如果你拒绝我的贴身采访,这篇文字将会刊登报纸上,你说今天是晚报好,还是明日的早报好?”她故作困扰的瞅着脸色铁青的皆川凛。
“梁舒,我劝你不要……”
“呵呵,那就先决定在明日的早报好了,我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凛,以明集团的低调,如果小老板身边的成员的消息曝光,对台湾媒体而言,不无小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