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凛不可以先跑,要不然爸爸在天上看了会说羞羞脸。”
“可是我是小孩,爸爸说,小朋友可以先跑,大人要礼让。”
父亲说过的话,他总是记得清清楚楚。
稚气的脸庞畅然一笑,捏握着拳头,他开始奔跑在这回家的路上,就为了抢先进屋子,赢得一颗软糖。
他努力的跑着,不时回头观察母亲有没有追上他,在家门口的坡上,他回头一望,身后的母亲担忧的瞪着大眼,呆站在原处。
“妈妈,快呀,凛不要妈妈现在就认输。”说完话,他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五岁的他频频后顾,浑然不察面前的障碍,就这样一古脑的冲入钢铁似的身躯里。
“凛——”皆川樱子惊呼着儿子的名。
看清来人的面孔,她脸上的笑容退去,明明是夏天,她却浑身发冷,直打着哆嗦。
“放开我,妈妈……”他的双手被陌生的叔叔抓住,好紧好痛,他害怕的叫着母亲。
皆川樱子惊恐万分的上前来,“放了我的儿子,放了我的儿子……”凛是她的宝贝,她唯一的宝贝,谁都不许伤害他。
“樱子,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男人怨怼的眼神下,嘴角扬着胜利的弧度。
“黑崎明,你放开我的儿子!放开他——”不忍儿子被钳制得发疼,皆川樱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就为了把宝贝儿子自那恐怖的双手中抢救下来。
黑崎明轻啐一声,脸色不若先前的得意,把小孩交给一旁等候的人,转眼间,手无缚鸡之力的皆川樱子就被他抓在手中,动弹不得。
“你不要太放肆,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在我手上,也许我一个不高兴,喂他一颗子弹,这世上敢与我争夺你的人就不再存在了。”
像阴沉古庙的鬼魅,他一开口就是让天地为之变色的凶狠。
闻言,皆川樱子的明眸倏地瞪大,恐惧凝聚她眼底,她瞪着眼前的男人,却无力反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不要欺负我妈妈,我讨厌你这个大坏蛋,放开我妈妈——”小孩开始嚎啕大哭,他好气自己不能挣脱。
黑崎明脸色一冷,“把那孩子的嘴巴捂住,不要让我听到吵闹声,要不然……”
皆川樱子心一惊,连声喝叱,“凛,闭嘴,不许哭,听到没有。”
“妈妈,我要妈妈……呜……”他的嘴巴被牢牢的堵住。
止住小孩的吵闹,黑崎明从容不迫的一手掐住皆川樱子的下颚,“樱子,我是来带你回日本的。”
眼眶净是泪花,她吐了他一口唾沫,“不要,我的丈夫是台湾人,我要在这片土地上陪伴他。”
黑崎明不以为意的抹去脸上的湿濡,“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再说一次不要,我就让这小子下黄泉。”
“黑崎明,你实在太可恶了。”
泪花被逼得翻腾。
没想到幸福如此短暂,她以为逃到台湾,一切都会不同,她可以和心爱的男人抚育着孩子成长,白头偕老。
然而盟约一生的男人已经死去,急欲摆脱的男人却又寻上门来,如今孩子更成了威胁她的筹码……
“樱子,我要你马上答应跟我回日本结婚,回答我!”黑崎明命令着。
“不,我已经结婚,而且有了孩子,我不能再和你结婚,请你把孩子还给我。” 皆川樱子强忍着眼泪,断然的拒绝。
他扭扣着她的手腕,无情的威胁她,“不要说不,你的儿子还在我手上,只要我一个眼神,他就会断腿、断胳膊,一生残疾。”薄抿的唇像酿着毒液的巢,包裹着每一句话。
“黑崎明,你这阴狠毒辣的男人,你痛恨我就尽管冲着我来,何苦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手,你真卑鄙……”
“哼,我不否认我的卑鄙。”
他眼神往旁一睨,手下便附和着他的威胁,开始扭转着孩子的手。
“妈妈、妈妈!好痛……”
小孩大哭。
“住手、住手,我给你们跪下了……”皆川樱子哭喊着,“他只是一个孩子。”
黑崎明丑恶的嘴脸更甚,一个手势,为虎作怅的手下便狠心的扭断小孩稚嫩的胳膊。
“好痛啊!妈妈——”
他发出最凄厉的哭喊。
“凛,妈妈的孩子……”心都碎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黑崎明当真痛下毒手,扭断她孩子的手,皆川樱子痛彻心扉的晕厥。
凄厉的哭喊回荡在北投的山区,男人扬起胜利的笑,十分的刺眼。
这一幕永远像恶梦的纠缠着当年的小孩,始终不散……
耳膜几乎要被小孩凄厉的声音给穿透,床上的身子霍然起身,在黑夜中,冒出一身的冷汗,惊骇久久不散。
二十多年了,那个下令扭断他胳膊的男人成了他的继父,他开始被迫与母亲过着疏离的生活,在这豪华宅第的偏处,忍受着孤独与歧视。
皆川凛扭开床头灯下床,到浴室去清洗着恶梦激出的汗水,让冰冷的水缓和他的恐惧。
后天他要到台湾,这一次是名正言顺的前往,因为明集团即将在台湾进行一项投资计划,他被指派要跟着异父弟弟——黑崎遥一同前往。
只是,他却在即将归返台湾的夜晚,再度梦见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恶梦,那场恶梦让他的手至今仍呈现扭曲,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人生的苦难。
束手无策的母亲用结婚当作筹码,交换了他的生命、他的教育,所以他才得以在黑崎家继续存活下来。
因为父亲的姓氏是罪恶必须舍弃,而黑崎这姓氏太尊贵他不配,所以他冠上母姓,成了皆川凛,时间漫长到足够他忘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知道继父向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只要他对明集团有贡献的一天,他绝不会动自己一根寒毛。
至此,皆川凛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愿意舍弃亲情,来交换他受教育的权利,因为再多的亲情对他而言是毒药、折磨,黑崎明只会借故除去他这野孩子。
抹去脸上的水渍,回忆太痛苦,但他却不忍忘记,多亏有那些痛砥砺着,他才撑到今日。
第三章
透过视讯荧幕,梁舒和加藤进行着例行的商讨。
“舒,我已经查出明集团此行到台湾的班机和下榻饭店。”加藤兴奋的说,“是秀子进入航空公司的订位系统找到的。”
“我爱你,加藤。”梁舒对着荧幕猛献香吻。
一会儿,传真机传来资料,上头清楚载明班机抵台的时间,还有下榻饭店的名称。
“别乱亲,秀子最近迷上当骇客,万一她侵入我的电脑,发现我每天跟你玩视讯,你就准备来日本吊唁我吧!”
“啧,秀子还是这么高竿,我看你还是安份点,千万别学中年男人,老搭讪年轻女学生。”梁舒调侃道。
“舒,请不要用你对日本男人的刻板印象攻击我好不好。”加藤对着网络摄影机大叫。
“好啦、好啦,都看见你的喉咙了。”
“传真都收到了吗?”
她撕下传真继而说:“收到了,传真纸散了一地都是。加藤,为什么这些资料不用电脑来收?”
他露出一抹笑,“谨慎,太多重要资料存在电脑很危险,要是被骇客入侵,IP很容易被找到,而且万一那骇客又是黑崎家的爪牙,我不就又要再死一次?”
“果然有被打过有差,做事比较谨慎。”她揶揄着他。
“梁舒,要不是念在你还有任务要进行,我真巴不得马上射颗洲际飞弹,把台北的你轰掉。”
“呵呵,不行喔,皆川凛要来了,我怎么可以提前阵亡?别忘咱们的合作。”
单手触摸着下颚,加藤思索起来,旋即认真提点好友,“舒,传言皆川 I凛是黑崎遥的爱将,如果你想要接近皆川凛,就必须有人可以牵制住黑崎遥,造成他俩的分隔,这你才有机会单独面对皆川凛,也可以免去黑崎遥身旁的爪牙盯上你。”
“加藤,我有个想法,我想要把这份资料公布给台湾的其他媒体,等明集团的人抵达台湾,从入关到下榻饭店这一路上,台湾媒体一定会让黑崎遥见识到台湾人的楔而不舍,只要他待多久,我保证他就会被缠多久。”
“你想造成混乱?”加藤问,继而担心的说:“可是新闻是有时效性的,万一炒作的议题无法延烧热度,你怎么办?”
“我当然会适时的丢饵给众家媒体。我可是跟你去钓过鱼,鱼饵该是啥,多大多小,这我都有一番领略在心头。”
“好,不过万一那些人就像中国的姜太公不歧不求,那你还有把戏玩吗?”
“放心,这年头没姜太公这人物,我一定会摆平的,别忘了黑崎遥是在台湾又不是在日本,或许他在日本,所有的媒体会慑于黑崎家的势力而不敢贸然采访,但是台湾媒体可不吃这一套,台湾记者对于外来的高傲分子特爱幸治,别忽略了历史情结,随便一挑都会再现的,黑崎遥占不了便宜。”梁舒信心满满的说道。
“女人的心果然特别阴险。”加藤扬起戏谑的笑容。
“别这样说,我只是让不相干的人闪到一边,好让我可以直接面对皆川凛。”
“对了,舒,皆川凛有个习性,他惯于走在黑崎遥的右后方,要不就是远远的落后,刻意回避的意图很明显,所以你这个大近视眼可别再混乱中拉错了人,万一拉到日本的黑道大哥,我可就帮不了你。”他回报她先前的揶揄。
曾经梁舒在采访时,因为隐形眼镜脱落,而抢错了采访的对象,平白让独家飞走,这事情整整被加藤笑了半年。
“那我一定供出你,让你再次尝尝到黑道兄弟凶狠的手段。”她不以为杵的咯咯笑着。
“梁舒,你可不要先上演窝里反。”加藤忍不住对这贪玩成性的女子咆哮,“有时间跟我吵,还不如去研究那家丽景饭店的格局,或许有天会派得上用场。”
“知道了,马上搞定,相信我。”她胸有成竹的答道。
对于即将到来的背川凛,梁舒有着前所未有的期待。
****** 真是老天助人,明集团的人啥饭店不选,偏偏选了丽景酒店,而那恰恰是梁舒的地盘。
“小舒,好久不见。”一身利落套装,郎雅檠翩翩而来。
梁舒摇摆着手势,“我的经理大小姐,这么忙?约你吃顿饭都得先预约。”害她等得都快变成一座冰雕了。
“拜托,你这三天两头不在台湾的女人,我哪知道你会良心发现来找我?”郎雅檠埋怨的睨了她一眼。 “怎么,最近饭店有贵客?要不然怎么大家都很戒慎恐惧的模样?打扫、整修,异常的卖力。”她佯装不在意的往四周瞥扫着目光。
“贼兮兮的窥探我们饭店的一举一动,还想跟我玩拐弯抹角的把戏,说吧!找我什么事?”郎雅檠开门见山的问。 “啧啧,你连让我表现关心的机会都不肯赏。” “梁舒,别再打哈哈,有话快说,说完我要去工作,才不想问你这没良心的女人穷搅和,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人,也敢数落我的不是。”
“哪有消失,我只不过去南极跟企鹅相聚了几天而已。”
郎雅檠眯着眼声音有着质疑,“你去南极?”随即他手掌向上一翻,“拿来,我的礼物或是纪念品什么的?”
“啧,我能带什么给你?冰块吗?回台湾早溶化了,你不如请你饭店的员工帮你在冷藏室冻结个冰块,当作我送你的礼物。”
“谁跟你要冰块,值几个钱?”郎雅檠凤眼一瞟。
“那……那你想要企鹅噢?拜托,你又没时间养,有空去木栅动物园看看黑麻薯就好了。”
“梁舒,你真是没心肝的女人,我又不是动物园园长,谁希罕你的企鹅,请给我礼物,总有特别的东西吧?”
“我自己拍的相片,你要吗?”她继续不怕死的挑战好友的耐性。
“算了,我要走了,再继续跟你这个女人说话,我就是疯子!”霍然起身,郎雅檠说变脸就变脸。
梁舒赶紧拉住这脾气不甚温和的女人,“好啦,就要说正事了咩,这里不方便,咱们饭店后头散散步去。”
郎雅檠半推半就的跟着她离开饭店大厅,往外头散步去。
“什么——”郎雅檠听到梁舒的请求,差点没厥过去。
“小声一点,又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发生命案,你干嘛叫得这么凄厉?”瞧,旁人都对着她们两个猛看呢!
“梁舒,你一出现就给我出这道难题,你既然知道对方是贵客,你还要我搞出这种纰漏,存心要陷害我丢饭碗喔!”
“唉,你家总经理大人不是会罩你?”
“罩你个头啦!你干嘛非要接近明集团的人?我听说他们黑道背景雄厚,日本方面曾经来函警告过饭店,不要随意泄漏与客人相关的重要资讯。”
“哇!就知道这不是秘密,加藤还说得跟啥似的。”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惹毛了黑崎遥,对丽景饭店很不利,我可不可以请你换个采访对象?例如说,史恩康纳莱如果有机会来台,我一定安排你住到他隔壁房间去,让你对那个英国爵士影星为所欲为。”
“谁说我要采访黑崎遥?我想要采访他旁边的人,阿斗留给其他人访问,我的目标是阿斗旁边的赵云。”
“赵云?谁啊!黑崎遥好歹是个集团的接班人,被你说的他好像一无是处。”郎雅檠不甚赞同的说。
“是不是一无是处我不知道,但是他对我的采访工作而言的确是如此,况且那人的眼睛远比黑崎遥的,让我心动。”
“你……这……”郎雅檠只要遇上梁舒。就会有伤不完的脑筋,还有处理不完的为难。
“别这啊那的,帮我这个忙,我不要求房间跟明集团的仅有一墙之隔,但是给我同层楼的,最远最偏僻的角落也行,再不然也给我他们房间正下方的那一间。”合起双掌,她死命的央求郎雅檠。
“可是……”
“雅檠,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一定会抱憾终生的。”梁舒对着女友使出耍赖的招数。
即便招数很差很烂,对付郎雅檠却很管用,只见她硬着头皮允诺,“别吵了啦!我想办法就是。”
“哇塞!雅檠我爱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反观郎雅檠却是壮士断腕的面容。“你最好罩子给我放亮一点,不要让丽景饭店惹上什么麻烦,要不然我就让你梁舒浑身‘酥酥去’。”
******
由于明集团唯恐黑崎遥的一切被饭店人员透露给媒体知悉,特地命饭店立时拆除二十楼的所有监视录影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