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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受灾户 page 8 作者:方蝶心

  花容格冷静的写著诊断纪录,心里却是百般不屑。

  打从心里厌恶这种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便罢,偏偏还开著车子在街上横冲直撞,夺走他人的性命,毁了人家的幸福,既然不知道怕,待会她一定会让这个该死的家伙永生难忘,一辈子记取这次的教训。

  「容格,是不是有伤患要打麻醉针?」傅昆唯跑进了急诊室。

  「喔,是你。」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写著纪录,花容格平静的说:「我看不用了,只是小伤口,这种爱喝酒开车的家伙应该不会太在乎这一点点痛,直接送进去把伤口缝合。」

  「可是容格……」

  「放心,有事我担。」她拍拍傅昆唯的肩膀。

  开朗的面容已然退去,换上的是一张冷然严肃的面孔,花容格慢条斯理的走去,准备好好教训那个酒醉胆敢驾车的笨蛋。

  身後的傅昆唯看著反常的她,心里总是不安,等在外头随时待命。

  果然,才下了第一针,数小时前还再把酒言欢的瘪三,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

  「花医生?」护士们顿时都有点手软,毕竟这声音太恐怖了。

  「你们帮忙压住他,我会动作快一点,再不行,就把他嘴巴堵住,既然有胆喝酒开车,就不要在这里呼天抢地的,人渣!」花容格毫不手软,依然屏气凝神的来回下针。

  不过实在是那醉汉的叫声太过尖锐,花容格一恼,便叫护士把纱布塞进他嘴巴,这才饶了众人的耳朵。

  「呜呜……」这下子酒醒了大半,脚上的痛楚让醉汉毕生难忘。

  把所有伤口包扎好,花容格冷笑的瞅著酒醒的醉汉,「痛吗?」

  「废话,当然痛,你是医生,怎么还问这种白痴问题?」想起方才的疼痛难耐,他就有说不完的恼恨。

  「我是不是白痴大家看得很清楚,至少不会喝醉就丑态毕露,而且还能把你这人渣的伤口缝好。」花容格阴冷的笑言,「倒是你,不知道脑子撞得如何,也许往後会有後遗症,半身不遂也说不定,到时候看你怎么苟延残喘。

  「考虑看看,要不要留院观察,不过像你这种败类,住院费用应该加你五成,毕竟这病床是给病人躺的,不是给蠢蛋睡的。」

  「你……你是什么鬼医生?」

  「我呀,我叫花容格,不高兴告我啊,搞不好我在你腿里留了根针也说不定,不过,现在警察可能急著把你移送法办吧!有什么冤屈你跟警察说去。」花容格轻蔑的扯著嘴角,从容离去。

  看著她的背影,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一脸不解。

  「花医生今天怎么了?」值班护士问著一旁的同事。

  「不知道欸,平常花医生是最和善细心的,总是抱持伤患至上,今天怎么搞的?」

  「万一这个伤患投诉花医生怎么办?一长条的伤口没有打麻醉针就开始缝合,光想我都疼到手软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家都莫名其妙,只能说那醉汉倒楣,竟刚巧遇到花医生不寻常的时候。

  早一步离去的花容格静静的来到医院外的一隅,所有的情绪到这一刻才开始发泄,她握拳的手不住的发抖,咬著唇,不愿懦弱的哭泣出声。

  这辈子,她恨死所有酒醉驾车的人,如果没有那些浑蛋,骆以枫不会离开她,她好恨这些人,巴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以枫,」她仰看星空,眼泪顺著眼角潸然而下,「我不会原谅他们,永远都不会!」

  这些天莫名的想念他,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境地,心好疼。

  蹲在黑暗中,她静待心情平复,忽尔,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还好吗?」

  花容格仰头看去,光线昏暗,她瞧不清楚他的睑孔,不知道他是谁。

  「谁?」

  那人没回答,掏出口袋里的手帕递了过来,「医生没有哭泣的权利,只有勇敢的义务。」

  这语调带点挑衅还有鼓励,多像记忆中某个人会说的话,那语调亦是这般的熟稔、怀念。

  「你到底是谁?」花容格沉声问,不愿接过他的善意。

  最忌讳让人看到她懦弱的样子,自然而然,她的个人防备也就更显强烈。

  「那很重要吗?把眼泪擦乾,进去吧!夜里天冷。」他将丰帕强行塞给她,高大的身躯迳自走向更黑暗处,在寂静觑黑的院区独自走著,留下怅然的她。

  谁?他到底是谁?为何给她一种宛若以枫的错觉?

  *  *  *

  「出去、出去——」一大早,单人病房里,一名老翁发著脾气,谁都不准进他病房去,胆敢越雷池一步的,便会领受到他发怒的威力。

  铿锵哐啷,病房里的东西又被扫了一地,家属全因不知所措退到门口,不敢靠近低气压中心一步,只能在不远处苦口婆心的喊话。

  「爸,你别生气,会气坏了身体。」那儿子愁著脸劝说。

  「我气死了你最高兴,没人跟你罗唆,你还可以领到遗产,不正顺遂了你分家产的希望!」老翁声若洪钟的大吼。

  「爸……」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眼光,身为人子多少有些不自在。

  「通通出去,我不会答应分家产,你们也都不用来了,就算死在医院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可是爸,我……」

  「滚开,我叫你滚开没听到啊——」气愤难耐。

  正在巡视病房的花容格大老远就听到威力十足的嚷声,医护人员团团围住门口,显然很热闹喔!

  看看巡房的资料再对照病房号码,「不会吧!这样巧。」那堪称一级战区的病房,就是她下一个目标。

  老天爷啊,我花容格是造了啥孽,难搞难缠的,通通有我的份儿,躲都躲不完!天生衰命……

  也罢,横竖都得去瞧瞧,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为了能争取多一点时间吃早餐,还是快点解决好了。

  「好了、好了,别看戏了,公关组没通知有剧组来拍戏啊,怎么大家都挤在门口啊!」她穿过重重人墙,艰困的往病房里挪栘。

  「花医生,病人在发脾气,你要不要晚一点再来?」小护士好心提醒。

  「没关系啦,早死早超生。」她准备大摇大摆的进去。

  同一时间,空中一只水杯扔了过来,好巧不巧的砸在她头上,当场泼了她一脸狼狈的湿。

  「啊——」一旁的小护士纷纷为她喊倒楣,幸好是纸杯,要不花医生可就脑袋开花了。

  水滴滴答答的落个没完,花容格再好脾气这下子也给惹毛了,她抹去脸上的水,恶狠狠的瞪著床上的老翁。

  好啊,死秃驴,敢泼我水,分明是活腻了。

  「你就是诅咒我早死早超生的丫头片子?」床上的老翁盛气凌人的问。

  「敢问阁下就是没有公德心、四处乱泼水的超级大浑蛋?」

  「你说什么?」老翁气得面色涨红。

  门外的众人莫不瞠目结舌,看著剑拔弩张的两人,但是谁也没敢上前劝阻,生怕被台风尾给扫著了。

  「我说国语你不懂啊!」拉过一张椅子,她好整以暇的落了坐,搁下手中的资料,迳自抽著病床旁的面纸擦脸。

  「那是我的面纸,不准你用……」

  「不用就不用,用了我还怕会跟你一样顽固呢!」她别头往外一喊,「小倩,帮我到护理站拿包面纸来。」

  「花医生,马上来。」被点名小护士赶紧飞奔而去。

  「你这丫头片子不要待在我病房里碍眼。」

  「你这顽固糟老头,不要霸占我病人的床位,我是来巡房的,你少在这儿罗唆。」花容格回了一句。

  「你这死丫头——」他要是找著第二杯水,非再给她一点教训不可。

  「老头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台都在准备大限水,你这顽固的糟老头不会拈香祈雨也不会跳求雨舞,没有半点贡献,还敢浪费水,当心你以後渴死,变成人乾。」

  「你、你说什么?」这丫头怎么嘴巴这么利!

  「我说的是国语,要问几次你才会高兴?」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我命令你出去,不要在我的病房里面吵闹,要不我让院长开除你!」

  「最好是这样,不过不要忘了提醒院长给我遣散费喔,我会请你吃大餐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没瞧过谁敢这样跟他说话的。

  「知道啦,男性病人一个,年约七、八十,脾气暴躁、对人颐指气使,配合度极差,想死又怕死,好啦,这种人我见多了,打个商量,我们配合一下,我问你答,你回答完了我就定,反正我也嫌你碍眼。」

  「你这没教养的丫头怎么当上医生的?」

  「我这没教养的丫头专治你这没格调的病人,保证药到命除!」

  「你少诅咒我,我会长命百岁的。」他忿忿的别过脸去。

  「最好是,我每天都会来,你最好是长命百岁的跟我斗下去,否则有得让人耻笑的了。」

  「我一定要告诉你们院长——」老翁气得发抖。

  「我知道,待会我给你院长的分机号码,你慢慢的跟他控诉我的罪行,现在回答我的话,今天大便没?」

  一张老脸涨起不自在的火红,「我有没有大便关你啥事?」

  「那就是没有了。为了预防你会便秘,」花容格回过身去交代,「小倩,待会拿药剂来,要不加点泻药也好,今天非要让他拉到脱肛不可。」老人家,这事儿也不好意思说。

  「是,花医生。」娇柔的声音可闻强忍的笑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感觉如何,吃早餐没?」

  「气都气饱了,吃啥?」他是人单力薄,所以才闹脾气。

  「哟,那罐燕窝不会是你的早餐吧?」花容格怪声怪调的。

  「一坨鼻涕有啥好吃,还不是那些肖想遗产的笨蛋想来虐待我的把戏。」老翁又气又委屈的,跟三岁孩子没两样。

  花容格探进口袋,拿出一袋葱油饼,「自作孽,我也救不了你,没事对我泼水,害护士美眉送我的早餐也泡水了。」

  老翁咽咽口水,一脸失望。

  其实他早饿了,要不是看到儿子敷衍的拿燕窝给他吃,又一直追问分家产的事,谁想发脾气?

  突然原本人群拥挤的门外不见半个人,是院长大人来了,除了小倩站在外头待命,没人敢留下来看戏。

  「张老,你怎么了?一早就发脾气啦!」

  花容格听声音也知道是院长,「院长,早。」头也没回,她继续探看老翁的身体状况,对著老翁轻声说:「哟,老天爷选边站,真让你盼到院长来了。」

  「花医生,张老的身体还好吧?」

  「很好,好到精力旺盛的可以骂人、泼水。」告状她也会。

  「院长,你院里的这女医生真是凶,一定还没嫁人。」

  「我嫁不嫁人关你啥事,最重要的是待会我还有香喷喷的葱油饼吃,而你没有。」花容格挑衅的取下听诊器,「要不要,我让小倩也送一份给你吃?」一双眼睛鬼灵精的转著。

  「我就不相信只有你有,别人都吃不到。」张老就是不想拉下老脸。

  「院长,老先生目前状况都正常,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肚子很饿,再不吃点东西,待会儿门诊时间一到,又得等到中午了。

  「花医生,等等,我介绍个新同事给你认识,往後张老就由你们两位共同看顾。」院长靠近花容格小声叮咛,「张老是我们医院的赞助人,姿态放低一点,别亏待医院能生存的幕後功臣,张老只是个性倔了点。」

  「是。」院长都这样说了,她能说不吗?

  新同事,是什么新同事让院长这样看重?她就看看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好了张老,别跟这有口无心的孩子一般见识,待会跟你介绍一下医院新聘请的胸腔科医生,由他来帮张老看顾,保证张老你很快就可以出院含饴弄孙。」

  脚步声传来,「抱歉,我来晚了。」男人爽朗的声音由远而近。

  「说人人到,张老,这位是骆医生,刚从美国回来的。」院长口气中的得意好不像话,让花容格好生的好奇。

  顺著声音的来源看去,当那张脸完全出现面前,她脑子轰的一片空白,连带脸色也唰的惨白。

  「以枫……」睁大眼睛,她不可置信的唤著记忆中的名字。

  「你们认识?」院长惊讶的问。

  「我们认识?」男子也语带诧异。

  花容格久久不能回话,是心头率先一窒,感觉眼前一黑,她便晕眩的倒下,坠入黑色漩涡。

  「花医生,花医生——」

  「小姐——」

  院长跟男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呼唤,然而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冷意蔓延全身,她好难受,全身无力的瘫软,直到昏迷。

  *  *  *

  骆俊璋在病房的窗旁来回的走著,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一整天,为什么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口中喃喃泣诉,任他怎么摇、怎么唤,她依然深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清醒。

  不懂为什么他的出现,会引发她这么大的反应,医院里跟她熟识的同事也不明白,难道他是她记忆中的某个人?会吗?

  她又开始啜泣了,细微的声音,却是令人肝肠寸断,骆俊璋走近病床,搀扶起她,试图将她自梦境里拉回。

  「花医生,花医生——」轻拍她满是泪痕的脸,冰凉凉的,让他一阵的不舍。

  她叫花容格,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仿佛在多年前的梦境里,他曾听闻过,然而,现在他怎么也想不起。

  「花医生?」

  淌著泪的眼睛缓缓的睁开,那是一双叫人怜爱的眸子,像黑夜中的星子。

  「你总算醒了。」他释怀一笑。

  挣脱他的怀抱,「你是谁?」那眼神变得防备。

  「我是新来的胸腔内科医生,骆俊璋。」他伸出友好的手。

  「骆俊璋?不是以枫,你不是……」像是在痴笑自己的呆傻,花容格失落的抹去泪。

  见她要下床,骆俊璋赶紧绕过去,却被她一手挡去,「我没事。」

  「可以问为什么吗?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事?」他忍不住想询问。

  「没有,很抱歉,我先走了。」

  「可是花医生……」

  来不及再唤住她,那纤瘦的身影已经快步的奔离。

  呆坐在空荡荡的床上,骆俊璋满是困惑,他的人生曾经有一段空白的记忆,妹妹说,是他上学出了车祸使然,他也深信不疑。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裤子口袋里看见一张台东、绿岛的往返船票,开始怀疑自己并未如同家人所言,是打小生长在美国的华人,那张船票成了他选择来到台湾的始因,他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填补那段空白。

  回到窗口看著下到一楼狂奔离去的身影,有太多的疑问在骆俊璋脑中旋转跳跃,一时间,他挑抽不出具体的问题,表达他内心真正的纠结。

  同样复杂的心情,在狂奔不止的花容格心头浮现,他不是以枫,不是她想了好多年的人:骆俊璋,一个自美归国的专业医生,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骆以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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