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她望著他,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面前的人是骆以枫,还是骆俊璋,这让你很困扰吗?」他讳莫如深的眸子须臾不移的瞅著她。
她敛下眼眸,「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起以枫。」
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骆以枫之外的男人,这样算不算是背叛?
不想背弃对以枫的爱,但是,又生怕自己会落入眼前这男人的情海。心,是挣扎纠葛的。
「为什么不准?」他逼问道。
她重重的搁下筷子,「不要以为你的样貌让你有什么特权,而过问我什么。」
「难道因为骆以枫,你可以蒙起眼睛不去看任何在你身旁的人吗?就算不看,难道你的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骆以枫当真把你的心囚禁了吗?」真讨厌那被她珍藏在心里的骆以枫。
不希望她这样亏待自己,即便他是骆以枫,也不忍心看到心爱的女人是这么苛责自己过活的。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她的态度开始变得尖锐,眼角泛著泪。
包厢内有令人窒息的氛围,许久,骆俊璋叹气,似是软化,他递过摺叠整齐的手帕。
没有接过那手帕,「对不起,我先走了,不回再补请你。」她忍住难堪,佯装著要从容离去。
骆俊璋抢先一步起身阻止她,「如果是我的话冒犯你,那么我道歉,能不能看在我明天回美国的份上,陪我吃顿饭?」
「回美国?为什么突然要回去?」花容格一愣,舍不得,她舍不得。
「这个答案,连同你的皮夹,在我们吃完这顿饭後,一并给你,可以吗?」他给她一抹微笑。
「喔。」她回了座,心里有著怀疑,到底是什么事?
虽然他们都努力维持气氛的融洽,但是敏感的两人都知道有些不对劲,因为先前的争论。
莫名享用一顿不用付钱的大餐後,骆俊璋送她回到邻近召开会议大楼的饭店。
花容格临去前问:「欸,皮夹我拿到了,但是答案呢?」她孩子气的摇晃手上失而复得的皮夹。
「答案是,回去处理一点私事,别担心,我还会回来跟你一起帮张老进行手术。」
「嗯。」她淡雅一笑,回过身,不想沉重的心让脚步迟疑。
「容格——」
「什么事?」
骆俊璋下车快步来到她面前,执起她的双手紧握,「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突然的张开双臂,将纤瘦的她纳入自己的怀里,「等我回来,不管我是骆以枫还是骆俊璋,请你打开你的眼睛,看看我这个人,把我加入你朋友的名单里,好吗?」
他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她有些诧异,狐疑的抬头看他一眼,却反倒承接他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松开手臂,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快进去,我在这里看你进去再走。」
有些恍惚,今晚的一切都那么不具有真实性,花容格一再的回头望,骆俊璋的微笑一直没有消逝,直到她定入电梯为止。
* * *
洗过热水澡,心情却未如预期的可以平静入睡,花容格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是怎么了,而自己又是怎么了?
从被窝钻出,按开床头灯找到了光明,她看看墙上的时间,翻开随身携带的电话本,拨了通电话给阿邱。
「喂,哪位?」一如印象中的大声。
「阿邱,是我啦!」
「容格喔,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跟俊璋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挑同一天来找我。」
「你少贫嘴,」她以一种认真的态度问:「阿邱,他为什么会去找你?」
「你说俊璋?」
「废话。」
「呵呵,容格,你今天情绪好像很不稳定喔,是因为俊璋,还是因为二十八天的灾难?」他的话充满浓厚的消遣。
「欸,你非得这样撩拨我的怒气才会高兴啊?」
「我又不姓骆,哪会有这种癖好。」
「邱维毫,你再这样我挂电话喔!」花容格微恼了。
「好啦,不闹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啊!因为上次我跟他说,上台北一定要来找我,他这小子真是乖巧,果然马上打电话来拜码头,哪像你,来出差也不会联络一声,我还是从他口中知道你人也在台北,若要说没人性,花容格,你真是第一名!」阿邱打哈哈说道。
骆俊璋有交代,下午他俩一起干的好事,全部列入一级机密,谁都不可以知道。
「别拐弯损人,当真就这样?那你也真慷慨,新车都借他开,在台北当医生都比较凯喔?」
「欸,大小姐,损超人来了喔,是他说晚上要送皮夹去给你,正好梅欣那辆嫁妆该开出去暖车了,我就想说让他载你去吃顿饭,一方面暖车,一方面当作是我给你接虱,谁叫你都不来找我。」
「我懂了,是你安排的对不对?害我莫名其妙,怎么吃了大餐还不用付钱的,谢啦。」
「别客气,容格,说,你的皮夹为什么在俊璋身上?」
「你别乱猜测,是我皮夹掉了,正好他捡到而已。」
「最好是,怎么我都捡不到。」
「有种你到台东来捡。」真服了他。
「欸,容格,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的犹豫让花容格有些好奇,「什么事?都老朋友了,干么还这样龟毛,快说啦!」
「是你准我说的喔,待会别翻脸。」
「好啦!罗唆的男人。」阿邱这个性有时候真让人吃不消。
「容格,你会不会怀疑俊璋就是以枫?」
「为什么这么说?以枫已经死了,这我们都知道不是吗?,」
「可是容格,你有参加以枫的丧礼吗?既然以枫死了,为什么我们没有人参加过他的丧礼?」
「可这也不代表以枫就没死,当初你跟我哥不肯定的告诉我以枫走了?」容格的情绪开始大幅度的震荡,她也想相信,但不可能。
「对,但是,那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当时的情况,唯一可以推论骆家异常低调的态度就是因为以枫死了,其实从你们两个被送进医院,我就再没见到以枫,连一面部没有,那时候会那么说是希望你平静的养伤。」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容格,一开始我也想说只是巧合,但是随著几次跟俊璋的接触,他让我强烈的感觉他就是以枫,他的举止、说话。」
「够了阿邱,我们都想念以枫,但是你的联想太离谱了。」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以枫?那他为何完全忘记她,她不能接受最爱的人已经遗忘了她!
「容格,要不你打电话给容承哥,你就会明白我的推断是合理的。」
挂上电话,花容格焦躁的下床来回走动,再压不下阿邱挑起的怀疑,她动手打了通国际电话,给远在日本的花容承。
「哥,是我。」
「容格,终於知道打电话来了,哥正要跟你说一件事呢!」花容承的声调很是轻松。
「什么事?」
「就是有关你要来日本进修的事,学校方面应该是没问题了,过阵子会给你正式通知,别忘了注意一下。」
「喔。」她的语气没有原本想像中的欣喜。
「怎么了,你好像不大高兴,有心事吗?」
犹豫半晌,「哥,你觉得以枫真的死了吗?」
「容格,事情都经过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突然这么问?你在台湾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枫在车祸中伤重过世了,不是这样吗?」他的立场一贯的坚定。
「但是,哥,你参加了以枫的丧礼吗?」她忍不住质疑。
「容格,这很重要吗?以枫如果不是往生,难道是凭空消失了?告诉哥,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也许他被接到美国去了,以枫的家人都在美国的,不是吗?」
「那也这么多年了,他若没死,为什么不回来?」
「也许他只是忘了,他忘了台湾的一切,忘了我。」花容格难受的说著自己不想承受的可能。
「容格,听哥的话,彻底忘了以枫,到日本来吧!姑姑很想你。」
「哥,」花容格哽咽,「我们都很清楚,车祸的当时,车子是自後方撞过来的,为什么後座的我都能活下来,以枫就不行?」
「容格……」一开始他就不希望容格回台湾,原以为这些年过去,她已经忘了骆以枫,可是今天又突然重新提起,他这会巴不得马上飞到台湾,把妹妹再次带离。
「哥,阿邱都跟我说了,连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以枫消失,你会一口咬定他死去,是为了让我死心,不是吗?」
「容格,告诉哥,是不是你在台湾发生什么事了?」
「哥,对吧,连你都不敢断言以枫是不是真的死去,对吧?」花容格紧抓著话筒,再一次为了骆以枫,她的泪又决了堤。
挂上电话,花容格伏在床沿悲泣。
* * *
骆家的餐桌上。
「哥,你总算回来了,妈每天都担心你在台湾过的好不好。」骆以丽打破沉默说。
「俊璋,你看你都瘦了,妈真是不懂,为什么你总讲不听,叫你接管爸爸的公司,你偏要当医生,叫你留在美国开业,你偏偏非得跑到台湾去,而且还挑个台东那样的城市,要不你姨丈是那儿的院长,妈还真舍不得让你去。」骆母除了心疼还有不解。
「一切都如你所愿,那接下来是下是可以心甘情愿的回来帮我了?」骆父不苟言笑的说。
「爸,你的事业有以丽,我还是希望继续当个医生。」
「你这孩子……」骆母又皱起了眉,多年来,她总是愁眉深锁的。
「哥,这次怎么有假期回来?」骆以丽再引了个话题。
「有一件事,我想当面问你们每个人。」
「什么事?」
「谁是骆以枫?」
餐桌上的四个人,除了骆俊璋,每一个人都是一颤。
「他是谁?」骆以丽反问他。
骆俊璋搁下手中的碗筷,「那我再问得清楚一点,究竟该叫我骆以枫,还是骆俊璋?」
「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骆以丽吃惊的脱口问。
「以丽,住口——」骆家夫妻同声斥喝。
「为什么要以丽住口?你们还要瞒我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他拿出在阿邱的协助下所取得的文件,包括那被他遗忘了的老家的产权证明。
「你在台湾碰见谁了?」骆父不悦的问。
「我碰见谁很重要吗?或者应该说,该看到的人我都看到了。」
「哥……」
「既然这样你还问什么?」骆父面露严峻。
「为什么要这样隐瞒我,明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明知道我急欲找回失去的记忆,为什么你们反而是联合起来隐瞒我!」骆俊璋,不,是骆以枫,双手重重的往桌上击去。
「不是这样的,妈都是为你好。」骆母吓到了,她不知道温驯中带点倔强的儿子反应会这样愤怒。
「如果真的是为我好,就不该让我一个人像呆子一样,被你们每个人哄得团团转!你们谁都不说,爷爷、奶奶过世前,我总无法理解他们为何总是在弥留之际对我嘱咐,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难道让我脑子一片空白,就是对我好吗?」
「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争吵这个?」
「爸,你知不知道,因为我的遗忘,我把容格害得好惨,你知不知道——」骆以枫激动的看著依然冷漠的父亲。
「不告诉你过去,就是不希望你跟她在一起,以前你有藉口说要在台湾陪爷爷、奶奶,车祸後,勉强捡回你的性命,我把爷爷、奶奶接到美国,正好帮你换了名字,换个重新的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容格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若不是我发现那张船票,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就永远瞒下去,我的记忆就要这样一直空白,而容格就得永远生活在怀念我的日子里?」
「因为我不准,永远都不准,我不会允许你跟花家的孩子有任何牵扯。」骆父固执的宣告。
「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了算,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对花家的恨,怎么都忘不掉。」
「爸,」骆以丽无法谅解的出声了,「你忘不了对花家的恨,那你注意到妈妈的委屈没?为什么你总要牢记容格姊的母亲爱上别人的事情,然後辜负妈妈对你的等待?」
「以丽——」骆母赶紧要阻止。
恼羞成怒的骆父手更快,执起杯子,愤怒的往骆以丽扔去,顿时间,她的眉尾沁出血珠。
「以丽!」捂住她的伤口,骆以枫把妹妹护在怀里,转而对父亲吼,「你果然瞒我许多事,你不愿说,为什么也要阻止别人说?」
骆父没有反驳,只是转身离开,倘若不这样,他真不知道如何维持一个父亲的尊严。
「以丽,怎么样?」
「我没事。」清秀的脸庞上有一抹倔强。
「以丽,何必跟你爸爸说那些话?」骆母哭丧著脸。
「妈,为什么不能说,爸只想到他受了伤害,但是他有没有看到你也受到伤害?还有哥跟容格姊。」
「可是你……」
「妈,都别说了,我先帮以丽上药。」
在房间里,骆以枫安静的帮著妹妹上药,之後骆以丽开始述说所有她知道的事情。
终於懂了,父亲年轻时爱上容格的母亲,可是容格的母亲却爱上别人,夺爱的恨蔓延到下一代,尽管父亲讨厌,他偏偏还是爱上花家的人。
叩叩——
骆母捧著一盒东西进来。
「妈。」
「这是你跟容格那孩子的相片,还有一些留在台北的老家。」
「我请以前的同学带我去老家看过了,屋子锁著,我进不去。」
「这是老家的钥匙,你回去吧!记得带著爷爷、奶奶的骨灰回台湾去,好好的跟容格一起生活。」
「妈……」
「没事的,你爸爸我会跟他好好说,公司的事以丽会帮忙,倒是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你,妈。」
「都怪妈,让你们两个受那么多委屈,你要好好补偿容格。」
「我知道。」
「哥,结婚的时候邀我去参加。」
「好,一定等你来,还有妈。」找到真实的自己,骆以枫松了一口气的揽住母亲跟妹妹。
接下来,就是他跟容格的事了。
回台湾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快整修残破的老家,然後联系在日本的容承哥,为他跟容格的事情出面。
* * *
随著往返台北老家的次数增加,还有尘封的相片辅助,骆以枫渐渐的可以抓到过去零散的记忆。
不过,这都在他有计画的隐瞒下,偷偷进行。
老屋子开始翻修了,每个假日,他总会兴高采烈的回台北看看进度,然後再心安的回台东去,他要给容格一个惊喜。
那丫头最近不知怎么的,不是偷偷的打量他,就是一个人发著呆,好几次都被张老逮个正著,快了,他的计画都在进度中,她难过的日子不会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