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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罂粟花 page 6 作者:方蝶心

  “你——”为什么手边没有砖头,要不她会毫不犹豫的敲得他满头包!

  眼睛一扫,捡起地上的拖鞋奋力一掷,命中他的后脑勺。

  耶!打击率、命中率双料冠军!

  可惜只是棉布拖鞋,如果是一双木屐效果会更好。

  “还玩,去吃早餐了。”他坐在台阶上,回头睨了她一眼,见她迟疑便催促,“还不过来?”

  “你要背我?”

  “难道放纵你把这里的草药全数消耗光吗?”

  “讨厌。”她右脚蹬啊蹬的靠近他,接着恶作剧的扑上他的背,让他体会泰山压顶的刺激。

  “这么粗鲁,以后绝不会让你在上面肆虐。”他一语双关的说。

  “下流!”她娇叱。

  带着伤兵没法儿去山上踏青,白白浪费了一天的好天气,还有这深山才有的美景。

  别恩渲缩在范景棠为她搬来的藤椅上,阳光正好,不热也不晒,有种春天的舒畅。

  “你在干么?”

  看着他在小小的园圃里凿凿、掘掘的,不知道在瞎忙什么,真叫人好奇。

  “帮福伯松土。”

  “你确定?怎么看都不像在帮忙,反倒是在搞破坏。”她存心吐槽他。

  “这是一宿一饭的恩义,不是你能懂的。”他没停下动作的说。

  “唉,瞧不起女人啊,我要不是脚受伤,哪轮得到你在这里放肆。”

  “既然知道你是伤兵,就安静一点,叽叽喳喳的,满山的麻雀都比不过你的吵。”再度扳回一城。

  “哼!”又被他激得光火,别恩渲愤恨的把杂志扯到面前,阻挡他讨人厌的身影。

  安静了半晌,好动成性的她捺不住寂寞,频频把视线抛向他背影,一个坏念头也在酝酿着。

  突地贼贼一笑,她抓起一只拖鞋套在可行走的右脚上,开始小心翼翼的在窄小的园圃径上以三脚之姿往前移动,然后对着他的背扑了过去。

  “背好我,我是来帮忙福伯监督你是不是有认真工作,还是在瞎弄一通。”她说得不可一世。

  “有什么好监视的?”存心虐待他倒是真的,幸亏双手缓住她的冲劲,要不两人可就摔成一堆。

  “这是一宿一饭的恩义,所以要帮福伯好好监视你的工作是否确实。”她拿他的话堵他。

  “你这魔女……”未竟之言有太多隐藏的宠溺。

  “快点工作。”像八爪章鱼似的她攀紧他,然后拼命在他耳边指使他加快动作,她就不信他不会抓狂。

  哟,他也真是好脾气,当真背着她蹲在园圃中。

  “唉,这地方要做啥用?也要种菜吗?”

  他别过脸看她一眼,“种花吧?”没个准,都是他自己乱想的。

  他的额上因为她的重量而沁出汗,“种花?种啥花?”她往前伸手抹去他的汗水。 

  他转头一声不吭的看了她许久,看得让人心虚。

  “看啥?这是体恤你背我的奖赏。”

  “哧,好大的奖赏。”他再损她一回。

  “少啰唆!快说这里要种什么花?”

  “不会是圆仔花,也不会是霸王花。”

  “鬼扯。”她不以为然的嗤道,“我觉得种菜好些,高山上的蔬菜最鲜美了,自给自足多好。”

  “那就种菜吧!”她喜欢就依她。

  “真的?有种籽吗?”

  “待会去跟福伯拿。”

  “呵呵,真好玩。”她揉揉他的头发,把它弄得跟鸟窝似的,“山上生活还真悠闲。”

  范景棠背她起身走向藤椅,把她放回椅子上,“你不觉得无聊?”

  “不会啊,总会有好玩的事嘛!”比如说捉弄你,呵呵。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说。

  “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把你关在山上,永远跟我一起生活。

  “考虑啥?”

  “考虑是不是推动大家在山脚下设立入山关口,好禁止你上山,免得大片的山林被你这魔女破坏殆尽。”

  “切,什么话,少低估我的淳朴性情了,况且我可是有很强的适应力,在山上我可以活得像农妇,在水上可以成为延户的一员,当渔妇也行,在城市走都会路线我一样拿手。”

  “我看你最适合当魔女,涂炭生灵。”

  “讲清楚,我哪像魔女了?”

  “昨晚最像。”说完他迈开步伐往木屋归去。

  “范景棠,我要杀了你——”拿出打小跳格子的绝活,她一蹦一跳的往他追去,非要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为什么就只会记得昨晚,这大色胚!

  “哈哈……”他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整座山,“跳小力一点,当心造成山崩。”

  “可恶——”

  第五章

  摁熄了惟一的灯光,整座木屋又陷入休憩的黑暗,两人平躺在床上,谁都不想先睡去。

  “再过一晚就是第三天了。”

  “要回去了吗,明天?”她在黑暗中追寻他的眼睛。

  “嗯。”

  “好快……”她还真有点不舍。

  “喜欢这里?”

  “嗯,喜欢。”这种远离尘嚣的生活是惬意的。

  “那就好。”他感到安慰。

  “什么意思嘛,好像我多不好伺候。”她抱怨道,但撒娇的意味较浓。

  “我有说什么吗?”

  她嘟嘟哝哝着,“没有才是最诡异的。”

  “明天一早走吗?”他问。

  “过午再走好吗?”

  “好啊,主随客便。”

  “哧,装卑微。”

  他拉住她的手,紧紧的交握着,“睡吧,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让你睡得饱饱的。”

  她收紧手掌回应他的力道,黑暗中,她绽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是该走了,母亲已经得知他掳人消失的事,也来电询问过福伯他的下落,让年老的福伯不得不违背对老板的忠心,帮他俩扯了谎,想必母亲此刻就在飞往台湾的航程上吧?

  不过这一次他会坚持,他会的!

  下了大半夜的雨,早上的天亮迟了许久,现在雨势仍未停歇。

  叩叩——

  可能是福伯,他起身去开门。

  “少爷,今天别下山了。”雨势真的很大,福伯打了伞还是一身湿。

  “怎么了?”

  “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容易崩滑,车子强行下山会有危险,而且台风下午就要登陆了。”

  范景棠皱了眉,“我知道了,那就继续住下,福伯,快去把衣服给换了,别着凉。”

  福伯走了,他踅回屋内。

  “是谁啊,别君棠?”别恩渲睡意正浓,完全不想起身,尤其窗外的雨声更让她昏昏欲睡。

  别君棠?那是谁?

  没人理她!这个别君棠……

  “别君棠你这丫头是耳聋啊!我问你是谁来了也不吭声,要上学了还赖床!”别恩渲一古脑儿的坐起身,睁开惺松的眼极度不悦的叫骂。

  可是她没看见她以为的人,而是个不该出现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一脸的打量样。天啊!她睡胡涂了,以为自己在家里。

  他知道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但是他仍是要发问:“你刚刚在叫谁?别君棠是谁?几岁的小丫头?”缓了一下又问:“是谁的孩子?”

  “嘿嘿,我刚刚说了什么吗?”一阵干笑后,她又躺了回去,抓起被子蒙住头,拚命懊恼自己的迷糊。

  她想装傻,没那么容易。

  几个箭步后,他跨上前扯下她头上的棉被,非逼得她正视他的问题不可。

  “干么,你不是说我今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天还昏暗着,雨又下个不停,人家还要再睡。”她硬是抢回被子。

  范景棠转身走向窗户,唰的一声,把昏暗的始作俑者——窗帘迅速拉开,然后重新回到床上对付她。

  “恩渲,这下子不昏暗了,你起来把话说清楚,之后我会让你睡个够。”他手脚并用的把她和棉被分离,拉她坐起身。

  “干么啦!”她一脸的不高兴。

  “回答我,你刚刚说的别君棠是谁?”

  “我们别家远房亲戚的小孩啦。”

  “远房亲戚?”他一脸质疑。

  记得她一直都是与她母亲一同生活,没啥往来密切的亲戚啊?而且还是远房的亲戚。

  “对啦,是我那远房表哥的孩子,他去大陆工作,结果台湾的老婆跟人跑了,他分身乏术无法照顾君棠那个丫头,所以就暂时托给我了,那现在他们父女俩都在大陆定居了,我因为习惯早上要叫她起床上学,所以常常会在睡梦中叫她的名字。”这样掰,可以吧?

  “是喔?”

  “当然。”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会带小孩?”

  “少瞧不起我了,带一个毛头孩子有啥困难的,饿了叫她自己去觅食就好,我可是把她训得很好。”

  说得有点心虚,不过也是事实。

  有一回竞琰带君棠到美国去看她,竞琰去拜访昔日同学,君棠跟她同居的那个礼拜简直是悲惨炼狱,她无情的以“带女儿去看一场芭蕾表演”,唆使女儿连续舞锅弄铲了一个礼拜,最后竞语看不下去了,才终止君棠这场美国探母的恶梦!

  “我的确不敢相信。”他实话实说。

  “现在我可以睡了吗?”

  “你还睡得着啊?”真是天赋异禀的女人,“告诉你,咱们回不去了。”

  “啊?为什么?”这下子她是真的清醒了,不要说现在山上发生土石流,而她正在土石流中载浮载沉,这样她会崩溃的。

  “台风登陆了。”

  “不会吧?这是什么鬼日子,我的运气还真是好呢!”别恩渲不敢相信的跳下床,蹬着脚往窗边去瞧瞧。

  “你要打电话回家吗?”离家三天,他早该让她报平安的,原打算今天回去,但台风阻挡了计划,还是让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电话?我的电池早被你扔到草堆去了。”她提醒他的罪状。

  “福伯那儿有电话。”

  电话!“可恶的范景棠,你竟然今天才告诉我福伯那儿有电话!”那她还傻傻的被蒙了这么多天。

  “我怕你男朋友跑来找你。”他就爱调侃她,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没男人,要不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混蛋!”她脱口而出。

  现在才想到她或许早有了另一个男人,那还对她上下其手,真是一个可恶至极的男人。

  “打个电话回去吧,台风登陆,万一山路,耽搁时间可就长了。”

  也对,侯爸、侯妈一定很担心,可下一秒她又担心,万一接电话的是别君棠怎么办?一个不小心不就穿帮了,那岂不枉费她刚刚天南地北的跟他鬼扯一通。

  “算了,不用,就不相信老天爷会一直跟我作对下去。”

  屋下的台阶,两人背靠背,雨势稍稍停歇,满地的泥泞哪儿都不方便去。

  “现在在做什么?”

  “发呆啊!”这还用问吗?

  “不是,我是问你现在是在念书或是在工作?”

  “在跳钢管。”

  “你都几岁了,还能跳钢管?”她当还是十年前那个叛逆女,“侯家不会让你去跳钢管的。”

  “你又知道了。”她轻叱一句。

  他用后脑勺顶顶她的。“我是认真的问你,别一直跟我打哈哈好吗?”

  “在作‘践’英才啦!”

  “作践英才?是作育英才吧!”她说话就是这样好笑。

  “一样啦,教好了就是作育,教坏了就是作践。”

  “不会吆喝他们打群架吧?”他不由得想起她以前的恶习。

  “我?我好歹也是师法孔子,再说,我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她从鼻子哼出一声抗议。

  他净是笑,不作任何偏颇的回答。

  “你呢?竟成了海棠企业的总经理,当起无奸不成商的商人,真跌破我的眼镜,我还以为你会去敲讲台,训斥学生要他们循规蹈矩,因为你以前真像个书呆。”

  “那请问我这商的角色,担得称不称职?”

  “还不错。”

  “谢谢。”他又顶顶她的头。

  “对了,来了三天,这到底是哪里?”原来台湾还有这样隐密的地,她觉得很新奇。

  “南投的山上。”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出国前曾经在这住过一阵子,这是我们家的祖产,平常只有福伯跟福婶在这帮我们看管。”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他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她很喜欢这里。

  “渲,你怎么会成了侯竞琰的妹妹?”他转入正题。

  别恩渲挑挑眉,“不是说过了?”

  “我要完整的、详细的、正确的讯息。”

  她眯眼问:“有啥好处?”

  “好处就是我。”

  “少自抬身价喽!”

  他回过身看她,“如果不说就休想回去,我会一直把你囚禁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这歹徒真可恶,竟然威胁人。”

  “嘿嘿,我是歹徒,又是奸商,威胁人是我拿手的。”

  “你学坏了,真的学坏了。”她伸手试接住自屋落下的雨滴。

  “快说,要不我待会会更坏!”

  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还不是侯竞语那家伙。”

  侯竞语?那个老跟在她旁边助纣为虐的家伙?

  对了,他怎么忘了把侯竞语跟侯竞琰联想在一起?

  “他怎么了?”

  “他说要跟我去闯荡江湖,还说要一起拓展地盘,成立史上最大的帮派,结果他妈伤心得柔肠寸断,上门拜托我去当他家的女儿,好好看管这兔崽子。”她转了九十度,把脚放到台阶上,雨又开始下得一塌胡涂。“害我钢管妹、大姊头都当不成,反倒当了侯家的女儿。”她咧嘴大笑。

  “是吗?”他笑,瞧她说得一派轻松,但是他知道,当初不可能真如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对了,你妈妈身体还好吗?”他印象中的别母身体孱弱。

  一阵安静,“走了,好多年了。”她有点帐然,感叹母亲没有看到可爱的别君棠。

  范景棠转过身同她肩并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女人,侯家对你好不好?” 

  “很好,非常好,侯爸侯妈把我当掌上明珠一样的宠着,竞琰哥也疼我,不但请家教老师教我读书,还送我出国拿学位,回国后侯爸还帮我安排在大学教书,他们对我真的很好。”那份爱还包括对君棠的疼惜。

  “我也会宠你的,跟他们一样宠你。”他把她揽在怀。

  雨势加剧,搁在台阶上的脚被打得湿透,别恩渲索性撩高裤管,任一双脚丫在雨中玩得尽兴,反正扭伤的脚踝已经不疼了。

  一旁的范景棠也跟着拉起裤管,踩得台阶上的雨水四溅,他俩像对天真的大孩子,撇下繁杂的情绪,只在这一刻尽情拥有彼此的笑容。

  “这台风似乎不弱。”看着伴随而来的劲风,别恩渲道。

  “秋台的威力都很惊人。“

  衣服被雨水溅湿,他感觉有些凉意,拉她枕在自己腿上,彼此取暖笑看雨景,他的手在她脸颊上触摸轻抚。

  “棠。”她悠悠一唤。

  “什么事?”他的另一只手掌放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乱溅的水花。

  “你过得好吗?说说你这十年的生活好吗?”她闭目枕在他腿上轻问,“我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

  “嗯。”

  他安静了好久,然后发出一声叹息,“可是现在的我一点都不想去回忆过去十年来的生活点滴,因为那太孤单,也太沉重了。”

  她无言以对。

  “像一场恶梦一样,当我开始在爱情中感到快乐,忽然间,让我快乐的泉源就消失了,我的爱情失去了对象,那阵子真是一场混乱,食不下咽的,好几次,我都愤怒得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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