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瑜看著冯家录下来的电视新闻,她现在才知道台湾那句俗谚「鸡蛋再密也有缝」是什么意思,原来纸还真的是包不住火。
而冯家更厉害,他们不只从媒体那得知她包养了一个小白脸的事实,他们更神通广大的推测出马地的身份。
「他是庆元的爸爸是不是?」老太太问话了。而她都还没回答呢,旁边便有人马上扬风点火。
「老太太,这事还用问吗?您瞧瞧这照片上的男人跟庆元长得多像,难怪庆元刚出世的时候,我们大夥怎么看,都觉得他长得不像咱们冯家的人,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冯家的人,只是大嫂偷人後生的一个小杂种。」
「住口!」老太太生气了,这事由她当家做主,旁人插什么嘴!她一个横眼瞪过去。
大伯那房的二小姐马上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哼一句。
「我问你,庆元的亲生父亲是不是际刚?」老太太锐利的双眼瞪向禀瑜,禀瑜这才发现原来她在冯家努力了这么久,却连老太太十分之一的气势都没有。
她输了,输得很彻底。
「不是。庆元的父亲不是际刚,而是照片中的男人。」她不再说谎,老老实实的把十年前的旧帐摊在冯家人面前,包括她的野心,还有当年借种生子一事。
冯家的人听了是频频抽气。他们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权势竟然干这种下流勾当!
「奶奶,这种女人应该赶出冯家。」
「下,这还不够狠,我们应该登报,把她所做的丢脸事公诸於事,这才能替我们冯家讨回公道,要不然,要是每个人都像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一样,我们冯家以後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继承人吗?」
「对,我们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对,没错。」
每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清算禀瑜的罪,但老太太一个横眼,大夥又全噤了声,安静了下来。
这个家还是老太太当家做主,她说了算数。
老太太冷眼看了禀瑜一眼。
「我体谅你在冯家做牛做马多年,且这些年来严守本份,并没有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所以十年前的旧帐,我不予以计较,但是你必须离开我们冯家,我让你走得乾净,但你不得分到冯家的一分一文。」
「老太太!这太便宜这个小贱人了!」
「你应该再罚重一点。」
「对啊,想她在我们冯家招摇撞骗多年,我们几个的自尊全被她踩在脚下。」
「去年我还被她刮过胡子,挨她的骂。」
「她还降我的薪水,说我不够努力。」
「那算什么,我好好的一个女朋友被她给赶跑了。」
「哥,嫂子在这呢!」妹妹踢哥哥一脚,她这个哥哥真是蠢极了,在嫂子面前,他竟然还胆子提他女朋友的事,他不要命了!
是哦!男子赶紧噤声,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老婆狠狠的瞪他一眼,把帐记在心里,打算回房後好好的算一算。
「你们够了没有,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怎么意见这么多!」老太太一气之下,拿到东西就往地上砸。
要死了,那是清朝的古董花瓶,价值十几万元耶!喜爱古董的大伯心疼的看著他心爱的花瓶碎了一地,他的心好痛。
「你有意见吗?」老太太问禀瑜。
「只有一个。」
「你说说看。」
「庆元是我的孩子,我要他。」她只有这个要求。
「废话,你的野种你当然得带走,我们冯家要个小杂种干么?」分财产啊?!
「严至,这是你教出来的女儿是吗?」老太太问话了。
四叔马上甩了几个耳刮子给女儿。
五小姐挨了几巴掌,眼泪含在眼眶里,这下子可乖得很,什么话都下敢再吭一声。
等到一切都安静了,老太太这才说:「庆元是我们冯家的骨血,他必须留在冯家。」
什么?!
冯家小一辈的全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老太太要一个杂种做什么?他们不服。
而不服的不只是冯家的人,禀瑜更不可能把她的孩子留在冯家。「庆元是我的儿子,他跟冯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而他不知道。」老太太如此回答。
禀瑜一楞。她抬眼望著老太太,在老太太严厉的目光中,她才发现老太太虽严厉,但她老人家却细心地顾及到她身为一个母亲不曾考虑到的事,那就是庆元的自尊与骄傲。
十年来,他一直以自己的血统而骄傲地活著,如今她却必须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不光明,如果知道他是她当年谋权夺利下的一个工具,骄傲如庆元,他怎么受得了。
老太太说:「庆元是冯家的一份子,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如果日後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在背後乱嚼舌根、说三道四的放话,那么他就是自掘死路,冯家不承认有这样的後世子孙。」
老太太再三的强调庆元在冯家的地位。
禀瑜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一直都明白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孩子跟她一直都不亲,但是她终究是她孩子的妈啊,她怎么忍心放手?
「我能偶尔回来看看他吗?」
「不行。」
老太太一口拒绝,但是——
「私底下你要见,而只要不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那么我也拿你没辙不是吗?」这已是老太太最後的通融了。禀瑜知道老太太最後的底限不容她挑衅。
她转身,孓然一身的离开,不带分文。
第七章
这下子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离开了冯家,禀瑜开始找工作,因为没了威远显赫的头衔撑腰,她还是得生活,得吃饭,只是她没想到她梁禀输的价值一旦离开,威远的光环便成了一文不值,甚至还有被其盛名所累之嫌。
威远在台湾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拿著履历四处求职时,有人一看到她的名字老是张著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常问她的一句话是——你就是常上报纸的那个梁禀瑜吗?是那个一跺脚,台湾股市便跟著风云变色威远的负责人吗?
这个时候她多半尴尬一笑,而他们话足了八卦之後,大部份都跟她讲再联络,要不就是说他们这间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菩萨,换言之,不管她企管经历如何丰富、如何成功,但却碍於威远的光环,她的求职之途是四处碰壁,而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她不能一直没工作。
怎么办?
她站在一家速食店们口,恰好看到他们在徵工作夥伴,她想,或许也就只有这种地方才不识得「梁禀瑜」三个字习经所代表的意义。
为了糊口饭吃,禀瑜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
她才一进门,欢迎的明朗问候语便大声的响起。
「小姐,您要点什麽?」一位侍者拿著Menu给她看。
她笑著婉拒。「我是来应徵工作的。」
「你!」那位工读生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不信,因为这位小姐的穿著、气质看来,都像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大家能想像女强人炸薯条的样子呜?不行是吧!对,就是这种感觉,那很不搭嘛,所以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禀瑜将她随身携带的履历表递了上去,她打好履历之後,一次列印个十来份,一家一家的应徵,以备不时之需。
工读生拿著她的履历表看,这才肯相信眼前这位美美的小姐真是来应徵的。「你等一下,我去叫我们店长来。」工读生进去。
一会儿店长出来,那是个差不多跟她一般大的女人,穿著连锁店的制服,眉宇间有股傲气,好像她年纪轻轻能拥有一家店多了不起一样。
她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禀瑜,其实她满讨厌禀瑜的,因为这个女的看起来比她还能干,但,也就只有看起来而已,因为哼,她都已经是一家店的店长了,而这个女的竟然年届三十几还出来找工作,真是可怜,她一定什麽能力都没有,好吧,看在她们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份上,她就赏她一口饭吃。
店长骄傲的昂起下巴,像是要把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的禀瑜比下去。她问她,「结婚了吗?」
「没有。」
可怜,原来「水人真的无水命」,都过三十了还没结婚:没老公疼也就罢了,还事业无成。
好吧,决定用她了。
「你能轮大夜班吗?」
「没问题。」
「那你哪时候能来上班?」
「随时都可以。」
「那就今天吧。」店长让先前那个工读生进去拿件制服给禀瑜套上,要她立刻上工。於是就这样,禀瑜终於找到谋生的工作,虽不尽理想,也跟她以往的经验不同,但至少能糊口饭吃。
禀瑜换上制服,先前那位工读生负责教她店务,她这才知道这个大男生还是个大二的学生,读食品营养系,叫做姜文生,立志在大学毕业後存到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一百万。
她看著他在说他的理想时,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他的生命充满著希望,禀瑜短短三十几年的岁月经手过的一百万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万次,但她脸上却从不曾有过男孩如此耀眼的光芒。她不禁怀疑她以往的青春岁月到底是如何糟蹋掉了,她羡慕文生物质过得如此贫乏,却是如此的精彩。
只是他这样打零工,真的能在毕业前赚到他生平的第一个一百万吗?禀瑜怀疑。
文生这才告诉她,他一个礼拜只需要花一百四十块。
「怎么这么便宜?」他到底是怎么过活的?一百四十块!禀瑜皱著眉头想,她突然想到打从她懂事以来,她一出手就是千元以上,店家找的零钱,她就当成小费送人。一百四十元,他能过一个礼拜,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禀瑜张口结舌的看著他。
看到她那么吃惊的表情,文生可骄傲了,他算他一天的花费给她听。
「我在我租来的阳台上种水耕疏菜,早餐一颗蛋、一杯牛奶就解决了,中午泡包王子面,晚餐吃两片陈司一块肉外加烫青菜,这样平均一天就差不多二十块就可以解决了,一个礼拜七天,七天下来不多不少就是一百四十元。」
男孩咧著牙齿笑,他不认为他这样过日子会很辛苦,反而觉得现代人吃得太精致,身体愈来愈娇生惯养,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文明病。
他吃得简单、吃得健康,他还说他吃的疏菜不洒农药,问她要不要拿一些回去。
禀瑜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笑著点头说好。
她渐渐的感受到文生的青春活力,心想,如果他过这样的生活都能甘之如饴,那麽她还有什麽理由说她撑不过这一次的难关。
古话有云:人生七十才开始,她现在才三十初呢,只要她努力,还怕她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
这一瞬间,禀瑜活过来了。
速食店的工读生算什麽?就算现在要她去当个清洁工扫厕所,她想她都能不皱眉头地接下工作。
「对了,你投资股票吗?」她问男孩。
「没有。」
「有兴趣吗?」
「有,但是不懂得如何入门。」
「有空我教你。」
「你会?!]
「怎麽,不信任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天禀瑜开始教他如何买股票、看股价,还分析市场给他听。「现在市场不景气的时候,你不能贪心,一有赚头就得分批出场……」
禀瑜说得很多,文生非常用心,还拿本笔记来记。当天他为了感谢禀瑜教他这麽多,他还特地跑回家拿了两把莴苣给她。
禀瑜开心的把菜拿回家下了碗面,面中有文生迭的莴苣还有一颗新鲜的鸡蛋,她满足的吃着这顿晚餐。
这虽然不比她常吃的大餐,但却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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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她去看了马地,她没说她离开冯家的事,只是单纯的去看看他伤势是否好了点。
马地已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他的身边围著一群小孩子。
这是怎麽回事,她才几天没来,他就已经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孩子们围著他,要他讲故事,他说得活灵活现,就像故事中的主角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现,小孩子们被他逗得笑成一团,直到护上长来赶人,说他们这间病房太吵了,小孩子才散去,各自回到他们的病房,但,他们还跟他约了明天同一时间在这里见面。
孩子全走了,她才进来。
「什麽时候来的?」他看到她又惊又喜,招招手,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要她坐在他旁边。
他看著她,觉得她瘦了很多,他用手碰碰她的脸,他知道她受苦了。「冯家的事我听说了。」
媒体这几天争相报导有关她跟他的事,他们把他们两个说成奸夫淫妇,一个是专靠女人养的小白睑,另一个是寂寞难耐的深闺怨妇。
他们把她写得如此不堪,她承受得住吗?还有——「冯家人怎麽反应?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老太太知情达理,并没有为难我什麽,只是要我离开威远集团。」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不算什麽,但是他却十分清楚威远在她心自中的重要性。
「那你现在呢?你怎么办?」
「我另外找到一份工作,不只工作轻松,跟同事又相处融洽,只差老板非常讨人厌。」她说得真真假假,但是表情至少是愉悦的,让他看不出她的日子其实过得非常委屈。
其实她的工作不轻松,她的老板不是非常讨人厌,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欢她,在工作上面处处刁难她,这里头唯一真实的是,她跟同事相处的还不错,但她不敢跟他吐露太多,怕他担心她。
「我的事你别操心,你专心养病,医药费我会出,毕竟你是我养的小白睑,我不会让我的情夫受委屈的。」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跟他开玩笑,於是马地相信她的日子真的过得还不错,没有他想像中的差,直到後来从某些八种媒体继续追踪报导中,他才知道——
她不是过得还不错,而是非常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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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文生鬼鬼祟祟的接近禀瑜,以近乎耳语的音调告诉她一个小秘密。「你上次让我买的股买涨了耶!」他小赚了一笔,简直高兴得快要毙掉,今天一整天住在心里的那只小鸟一直在唱歌,他好想好想跟人分享他的喜悦,所以他把快乐压在心底,直到禀瑜来上工,他才把秘密跟她说。
「我赚了八千块,才短短的三天哟。」天呐,玩股票真的能迅速致富耶。他以前什麽都不懂,只会把钱存在银行里生利息,年利率有个二点五%,他就高兴得快要毙掉,现在想起来,他才知道他以前是多麽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