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请你吧。”他不介意是谁请的客。“今天我们去基隆庙口。”他咧了一口白牙笑道。
知夏皱着脸,不懂这人怎么这么爱找她麻烦,而且他还很爱笑。
拜托,他牙齿白啊?
她瞪了他一眼。赫然发现他的牙齿真的很白,且这男人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正面、很阳光……
神经病!她在心里呻了自己一句。她没事干么无端地欣赏起他的牙齿来!他牙齿白不白关她什么事啊?
她不改自己的坏脸色,粗里粗气的问他一声,“去基隆庙口做什么?”
“去吃饭啊。”
“谁陪你去?”
“你啊,我刚刚邀了你不是吗?”她不会没听见吧?
她是听见了,但——
“我答应你了吗?”她正经八百的问他。
“没有呀。”阿宽傻不愣登地摇头。
“那就对啦,我不去。”事情解决了,知夏只想赶紧走人。
拜托,她才不跟这个无赖再出去一次哩。
“Bye-bye。”
她甚至连“再见”这两字都不愿用在他身上!
阿宽真觉得自己踢到个大铁板了。
* * *
“哇,干么,火气这么大!”
知夏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却看到她姐姐一脸怒气冲冲的跑回来。
她今天不是跟阿宽去参加伍家家宴吗?发生了什么事吗?
“姐,怎么了?”知夏把知春拉过来坐在她身边。“是不是你男朋友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遭他家人数落了一顿,以至于让你脸上无光?”知夏的口气有点幸灾乐祸。
没办法,谁让阿宽先生不得她的缘呢?如果他最后让她姐姐给甩了,那才是她最想见到的。
“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猜对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知春踢掉高跟鞋,懒懒的回她一句。
“哇,讲话还跛文,可见受伤不轻,说说看吧,你那个男朋友到底干了什么事?”知夏好奇地坐在知春身侧,打算听八卦。
“他那个笨蛋,竟然把一块土地拱手让人。”
“一块土地!”知夏心里一惊。
那块土地不会那么刚好,就是她去要的那块吧?
唔……知夏眼珠转了几圈,这才支支吾吾地问着知春,“姐,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听说伍家打算盖一座结合商圈、文教的都会社区,从收购土地到开发计划,他们花了几亿元的成本了,偏偏阿宽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把他手中的那块地捐给一家孤儿院……”
“是育幼院。”知夏小小声的纠正。
但知春在气头上,并没有听见。
“这下可好了,已经收购的土地闲置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他们不能绕过那家育幼院开发吗?”
“绕过去!”知春的声音拔尖,好像她说了什么没经大脑思考的话。“知夏,这样的社区能看吗?”
“能看又怎么样?最重要的是能住人不是吗?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如果事情不解决,整块地就要空在那里等着养蚊子了。”知夏解释给知春听。
知春明白她所说的,但就之前发生的事,阿宽依旧是这项投资失败的最大主事者。
“所以说来说去,都怪阿宽本人。”知春忍不住抱怨了男友一句。
“为什么要怪他?”
知夏替阿宽打抱不平。姐姐若是怪阿宽不就等于是在怪她吗?“阿宽哥他是做善事耶。”
瞧,她这会儿是喊人家“阿宽哥”了,是跟阿宽站在同一阵线上。不过,知夏自己没发觉,知春也没察觉她说错了什么。
知春现在只在乎一件事。
“他要做好事没人拦他,但他需要跟自己的家人过不去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参加他们家的家宴,那场面有多难堪啊,大伙都冲着他直骂,就像是批斗大会一样。”
“这样哦。”知夏听得胆战心惊,不敢多说一句。
要是让她姐姐知道,自己就是害她男朋友变成这副德行的罪魁祸首,只怕饶不了她。
“姐,那阿宽哥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他跟家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不过,我看他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
知春用的字眼挺耸动的,知夏的心闻言更不好过,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他之所以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因为她。
* * *
就说人不能太有良心吧。
为了阿宽的事,知夏内疚了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今天她又起了个大早,两个眼睛直直的盯着时钟,九点钟一过,马上招来辆计程车赶往龙成建设。
“我找你们副总。”知夏一进到大楼就对柜台小姐道。
“请问你是?”
“我是……”本来,知夏是想表明自己是芸生的代表律师,但随即一想,不对,现在芸生是害阿宽变成罪人的罪魁祸首,她要是说自己是芸生那边的人,不是要被人追着打吗?
“……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对啊,方知春。”
“方小姐!”总机小姐讶地一声。
她曾远远的见过副总的女朋友几次,这位小姐的样子……是有那么一点像方小姐,但是,她怎么觉得前几次见到的方小姐穿着比较时髦些,不像现在看的这么朴素。
“你干么这么看我,要是你不信,大可打内线去问你们副总。”知夏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看她的样子,总机小姐哪敢说她不信啊。
“方小姐,请你稍等一下,我打电话上去通知副总。”
而阿宽一听知春来了,连忙叫她上去。
* * *
知夏顺利潜入敌营。
当她才刚踏进阿宽的办公室,耳边就传来一句惊呼。
“知夏!”他一眼就认出她来。
有没有搞错,他真那么爱她姐姐,所以马上就能认出她们俩的不同?
知夏的脸皱了起来。
“你干么?”
“你怎么认得出我是谁?”
“怎么认不出!知春才不会穿这种裙装,化这样的淡妆。”知春她时髦又摩登,跟知夏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你现在是在嫌我老土吗?”
“没这回事,你别多心。”他叫人倒了杯果汁给她。“说吧,你干么冒充知春找我?”
经他一提醒,知夏才又记起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你有没有事?”她紧张兮兮地瞅着他。
“人好好的,没病没痛,没有事。”他依旧笑哈哈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正经一点呢?”瞧他一派悠闲的模样,她自觉又有气要生了。这人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正经?
她的眉垮成八字。
阿宽急着解释说:“我真的没事,怎么又成了不正经了?”
“我是问你,你砸了芬园土地开发计划的那件事,你要不要紧?”
“哦,那件事啊。”他恍然大悟。
知夏差点没让他的迟钝给气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迷糊。
“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不知道。”阿宽摇了摇头。
“你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九点半开会,才要判我的罪,也才知道他们要如何处置我。”阿宽说得云淡风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无事人。
而偏偏皇帝不急,却急死太监。
知夏一听他九点半要开会,连忙问:“那现在几点了?”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不会吧!九点四十了!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她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直瞅着他看。
“跟你聊天啊。”她眼睛长那么大,不会看不出来吧!
“先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去开会,替自己说些话,陪我做什么?”她推着他走,要他亲临会场去听判。
“喂,小姐,你好歹让我喝杯果汁行不行?”阿宽手里还端着秘书方才端进的果汁。
“行,你快喝,喝完了好上路。”她没好气地斜的他一眼。真不晓得都这个时候了,他哪来的心情喝果汁。
“你喝快点。”她催促他。
“行了,你别催我。”阿宽仰着头,灌下那一杯近四百西西的果汁。
他才喝完,杯子都还没放下,知夏就催着他远去开会。
他侧过头看着她,问:“那你呢?”
“我?”
“对啊,你不走,待在我办公室做什么?”
“我等你回来呀。”她想知道他会遭到什么处分。
“不用等了,那些老头子一开起会、骂起人来,没一、两个钟头是不会放人的。”
“我今天上午又没事,你让我等一下会怎么样?”她要是不这么做,她今天早上也没法子做事,所以有先见之明的她,早请了假。
“你让我等吧,我就待在这里,不会乱动你的文件。”
拜托,他哪是怕她乱动他的东西啊。他睨了她一眼。
知夏一脸的拜托请求。
阿宽没辙了。
“好吧,你就在这等着;如果无聊,可以上网,也可以玩电动。”他从抽屉拿出几片游戏光碟给她打发时间,之后还不忘交代他的秘书,要她多照顾她。
他把知夏给安排妥当了,才放心离去。
知夏看着他从她进门开始,从没怪过她半句,还怕她无聊,体贴的替她张罗一些吃的、玩的……
想想前些日子,她还很讨厌他呢!突然间知夏心头一阵难受,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又没惹到她,怎么她就看他不顺眼呢?
他跟知春交往的这段时日,对她,他也只有讨好的份,从来没做出什么恶事,而且他明知道态度恶劣的她,对他没好感,却在她有求于他时,二话不说帮了她一把,以至于最后让自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现在还得接受家人审判……
想来,她就头痛。
他干么对她那么好呢?
难道真因为她是知春的妹妹!
好吧,如果真是为了这个原因,那她发誓,等这件事落幕,她就不当他是陆大哥跟知春之间的程咬金,甚至助他一把,帮他追求知春,所以,阿宽你可得争气哦。
知夏这么祈祷着。
第七章
阿宽开会出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些老头也真厉害,训起话来竟可以讲个近一个半钟头,而且还中气十足,舍不得喊停!他真希望自己到他们那个年岁的时候,还有那个气力跟精神。
“喂,小睡猪,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阿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知夏歪歪斜斜的挂在沙发椅上,顽皮的性子一来,就蹲在她身侧,拿她的头发去搔她的鼻子。
甫睁眼的知夏打了两个喷嚏。
“你干么呀?”她没好口气地问。
翻了个身,她闭眼还想再睡。
咦,不对!
她霍地想起刚刚那个人的长相——
是阿宽!
“你回来了!”她倏地张开眼来。
他咧着嘴笑。
“瞧你这个样子,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糟是不是?”她着实安心了不少。
“这是当然。”
“他们做了什么处分?”听他这么说,她的心情跟着好起来。
“他们要我买回土地。”
“就这样?”哇,好棒!知夏笑得眉弯眼也弯。事情如此顺利解决,她没当成坏人,真是令人神清气爽,她相信他不会亏待芸生,定会给个合理补偿。
“走吧,我请你吃饭。”她大方地邀约他。
阿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请我啊?”
“对啊。”知夏用力地点头,以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以前我怎么求,你都一脸不愿意,怎么今天这么大方,主动要请我来了?”
“唉哟,你干么老是旧事重提啊?我承认我以前是看你不顺眼,但这次给你惹来那么大的麻烦,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拿你当敌人看。”
“这么通情达理!”
“喂,你不是把我想的那么糟吧?”他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怎么样,我请你,你去不去啊?”
“去,当然去,但是我想逛夜市耶!”阿宽提出他惟一的要求。
她的眉头马上皱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先生,现在大白天的,哪有夜市可逛啊?”她更想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求求这个公子爷别再出难题给她了。
“不去就不去,你别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我行不行?”这样,他会以为他很笨耶。“要不,我们去富基渔港。”
“去吃海产?”
“嗯哼。”他点头。
“你行不行啊?”知夏怀疑的问。
“为什么不行?”
“你才被人削了一顿,现在就跷班,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阿宽潇洒地领头往外头走去。
他才打开门,就有一堆人要进来。知夏赶紧退后几步,让那群人毫无阻碍的进入。
“阿宽,你东西还不收啊?”为首的人趾高气扬地看着阿宽。
阿宽却鸟都不鸟他一眼。
“不收了。”他伸手去拉知夏的手腕,且告诉那群人。“那些东西我不要了。”
* * *
知夏莫名其妙的被阿宽拉着离开龙成建设大楼坐上车。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阿宽,他们为什么要搬你的东西?”
阿宽不语。
见他不说,她也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哪有那么大的事,最后却以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式做结束。
不,不对,这事有问题。
刚刚阿宽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那些董事开会的结果是要他买回地皮,她原以为只要他把芸生那块地拿到就行,但是,现在事情看来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她侧过身,看着他严肃的侧脸,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处分?”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多了一股紧张。
“买地皮。”
“哪里的地皮?”
“芬园整块地皮。”
知夏的心一沉。“那价值好几亿,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不然你以为他们干么搬我东西?”阿宽反问她。
“你是说他们把你踢出龙成了?”
“不是踢,我是把股份卖出,连同餐厅及传播公司的经营权。”
“所以你现在是一无所有,只剩下芬园那块地了,是不是?”她抖着声音问他。
亏他还笑得出来。
“聪明,不亏是当律师的,一点就通。”他夸赞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刚刚是怎么问你的,而你是怎么回答我?!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你却还跟我说没事!”而且、而且还说要去庆祝,让她请他!
“你脑子坏了啊!”
“我脑子没坏,而是今天因为我的一个决定,让龙成的营运产生麻烦,这种处分的确是不过分。”他还算是赚到了呢。
“那你的亲人呢?他们都不站出来为你讲话吗?”知夏着急的替他想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她的缘故,而变得一无所有。
他的亲人!
阿宽听到“亲人”两字,几乎嗤之以鼻。
“我哥恨不得见我倒下,又怎么会站出来替我说话。”
“这么说来,你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真的破产了是不是?”她哭丧着一张脸,觉得自己更是大祸水,四处替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