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什么气啊,他被她拖累,一个大男孩有家不回,躲在这个满是蚊子的草丛里无条件的捐出他的热血,他都没叹气了,她人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她叹什么气?兆关翻白眼,两个眼睛往上吊,却不期然的见到薇薇探头出来,他连忙将身子更往里头缩,很怕让薇薇看到他来了。
但,她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哼!竟然漠视他漠视到这种程度,她以前不是最有自信吗?认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闻也闻得出来,那现在她怎么说?
“唉,怎么还没来?”薇薇叹气。
兆关又翻了个白眼,偷偷的在心里骂她笨蛋。
“会不会是来了,却又不好意思?”
她想太多了。
“哎呀,会不会是我家门铃坏了?”薇薇突然想到,于是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按了按门铃。
刺耳的声音响起。他听见她沮丧的声音说道:“没坏啊,那为什么他还没来?”她习惯性的自言自语。
兆关眉头皱得跟两座小山似的,因为起风了,她竟然连件外套都没披的就跑出去,难怪她会生病,这叫做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咳咳咳——”
她又咳嗽了。兆关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真会被她气死,他说不来就不来,绝对不会因为她在那里多“碎碎念”几句,他就会突然出现,还有,他对她的讨厌是不是表现的不够明显,还是她够白痴、够白目,所以才看不懂他的明示、暗示,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她,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来关心她,可恶——她到底哪时候才要进去? 这里蚊子实在有够多的耶。
兆关气到没力,也幸好他够聪明,因为他有带手机,他按了几个键,打通电话到蒋家。
电话!薇薇皱着眉头,她不想去接,因为如果她走了,兆关却来了,那怎么办?但是那通电话好烦哟,它响了很久了耶,怎么还不挂断,吵都吵死人了,讨厌。
薇薇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进屋。
她终于进去了,兆关挂断电话,打算趁这个时间空档,偷偷的溜回家,但他才刚要爬出草丛,他的手机却铃声大作。
哇哩咧,是谁在这紧要时候打来!
兆关接通电话,没好气地喂了声。
“兆关!”要死了,竟然忘记先看来电显示。
兆关懊恼,决定不说话。
“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带着兴奋口吻,因为兆关很少打电话来找她耶。他是找她没错吧,因为这个时间、这个时候,盼盼在学校啊,兆关跟盼盼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她生病了,所以他一定是打来找她的。
“你刚刚有打电话到家里来对不对?我看到来电显示器了哟,上头是你的电话号码,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气我这么慢才接?唉哟,我生病了呀,而且我人在外头,没听到电话在响咩,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喽,咳咳咳——”讲太多话了,害她一时顺不过气来。
薇薇咳了几声。
兆关放松的眉头又皱紧,他忍不住念了她几句,“你感冒了就别说那么多话。”
“哦。”薇薇虽被念了,但心里还是好乐,因为兆关之所以会念她,就是因为关心她啊。
“那你在哪里?”
“当然在学校。”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你为什么还不来看我?”她理所当然的问着。
“小姐,我要上课耶。”
“上课很重要吗?”
“很重要。”
“比我重要吗?”薇薇又问。
兆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亏她有脸这么问,因为她明知道他会怎么回答的,但,她的心怎么像是不死金刚似的,不管他怎么—伤她,她总能自得其乐。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明知道答案的。”她每次问,他总是回答她、上课的确比她还重要,这世界上任何一件微乎其微的事都比她重要。
他每次都这么回答,她听不腻吗?
薇薇笑了。“至少这一次你没这么回答。”他沉默了,代表他不忍心再拿这样的答案伤她。“我相信终有一天,你的答案会改,你会说,没有,这世上我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因为我是你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薇薇讲得很大声。
“你做白日梦吧你。”兆关嗤之以鼻,他没想到她会妄想到这种程度。“我不跟你扯了,我要去上课了。”
“啊——怎么这样!你才讲一下下耶。”薇薇嘟起嘴来,不依啦。“而且我又没听到上课钟声。”
“那是因为我躲在厕所讲电话。”
“你怕被别人听见啊?”
“对。”
“你怕别人知道你关心我啊?”她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想太多了。”兆关没好气地回她。这个女人就懂得如何自抬身价、得寸进尺。
“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啦。”薇薇急急的开口,没想到这一次兆关还真听她的话,没立即把手机关了。
“干么?”他问她,不知为什么,今天听到薇薇的声音,总觉得她好没元气,他不由得想到刚刚她穿着睡衣跑出来的模样,她的脸色似乎很苍白,是不是感冒真的很严重?她有没有按时吃药啊?兆关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她,而薇薇不知道他的挣扎,还一味的关心他来不来的问题。
她问他,“那你下课后来不来看我?”
“为什么要去看你?”
“我生病了耶。”
“我又不是医生,看了你,你病就会好了吗?”
“会啊、会啊。”薇薇猛点头。
她还真懂得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呢。
“那你来不来?”
“我——”不来。他想这么说,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不对,话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的将它吞了回去。
他心软了,为什么?
难道只因为她病了吗?还是因为她刚刚耍白痴,开着窗户,趴在窗口,小心翼翼的等着,就怕他来了她没看见。
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之兆关发现,他该死的心软了,最后他还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看看。”
“看什么看?”
“我总得看我有没有时间D巴。”他没好气的道。
“你很忙吗?”薇薇不死心的死缠烂打。
“没你那么闲,都快联考了,还有空生病。”他真是服了她了。
“你又骂我了。”
“这不是第一次吧。”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总之不管,不管你有没有空,你都得来。”
“我不是你家小的吧,还得看你脸色、听你的话。”要不要去看她,由他自己做主,别给她三分颜色,她就给他开起染房来了。
兆关的口气又转坏了,但薇薇不管、不管——
“总之,我不管你,等不到你来,我就是不死心。”她任性脾气又使上,但薇薇忘了,全天下就兆关不吃她这一套。
“随你便。”他才不受她威胁呢。
兆关把手机挂了。
薇薇望着话筒发出嘟嘟声,心想,原来幸福的滋味竟是如此短暂。但……还是好幸福哟。
蔽薇抱着话筒傻傻的笑开,而当兆关矮着身子,偷偷的离开经过蒋家大门时,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真是白痴,抱个话筒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摇头,真不懂什么叫做少女心。
第五章
兆关最后还是没去探望薇薇。
他想过了,他为什么要被蒋薇薇耍得团团转,她不过就是生病、感冒嘛,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吃药、打针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决定不管她,免得日后她得寸进尺,打个喷嚏、流个鼻涕都叫他去看她,所以兆关整个晚上都关在自己的房间K书、打电动,重要的是,他还叮咛家人,要是蒋家人打电话来都推说他不在。
兆关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因为他话才说完电话就响了,他紧张兮兮的挨着母亲的身旁,一边挥手,一边用无声的嘴型跟妈妈说“我不在”。
“哦……兆关啊,他不在……好……是……这么严重啊……好,他回来后,我让他过去一趟……不会、不会……嗯,再见。”
“怎么了?是不是蒋家打来的电话?”妈妈才把话筒挂了,兆关便巴着母亲猛问。
“是,没错,是蒋家的人打来的,蒋妈妈说薇薇病得很严重,而且吵着要见你,不然的话,她就不吃药、不吃饭。”
“她骗人的啦,我今天去见她的时候,她还活跳跳的,不像是病得很严重的样子。”兆关才不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薇薇是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你就跑一趟,去见她一下,你会死哟。”黄妈妈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不会死呀,但是我就是不想称她的心、如她的意,妈,你不觉得大家太宠薇薇了吗?”
“她现在正在生病,你跟个病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盼盼昨天也生病了啁,为什么就不见蒋爸爸、蒋妈妈.像今天一样着急?妈,你不觉得蒋家太偏心了吗?人家不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我看蒋家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薇薇才是他们蒋家的孩子,妈,你老实说,盼盼是不是蒋家捡来的孩子?”
“你想太多了,你跟盼盼差不多时候生的,我跟蒋太太还在同一家妇产科诊所生产的呢,盼盼是不是蒋家的孩子,我最清楚,所以你别那么多疑,快去蒋家一趟,薇薇一直在等你。”
“我不要去。”兆关把头撇开,坚持着。
“黄兆关!”黄妈妈生气了。
“干嘛!”
“你不听话了是不是?”
“听啊,但是你的要求太无理,我不予理会。”兆关很有个性的,也不管他妈妈都快气炸了,总之说不去就不去。
他一下就跑到楼上去,看书、听音乐,总之就是把薇薇的事放到耳后根去,理都不理。
黄妈妈就是拿这个儿子没辙。
他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平常的时候很好、很乖,凡事不用父母操心,便会将自己打理的好好的,但是一旦遇到薇薇,她这个儿子脾气就拗得跟一头牛似的,十个人来拖都拖不动。
他既然坚持不去蒋家看薇薇,她总不好用押的把他押去吧。黄妈妈叹气。
* * *
而在对面的蒋家——
“薇薇,别等了,你黄妈妈说兆关不在家,他出去了。”蒋妈妈明知道兆关压根不想来看薇薇,但还是安抚的劝着女儿。
薇薇不知道母亲的善意欺骗,还直问妈妈,“他去哪里?黄妈妈有没有说他哪时候回来?”
“我没问。”
“唉哟,妈,你怎么这样嘛!这很重要耶,你为什么不问?”薇薇拉着妈妈去电话旁,要妈妈再打一次。
“我待会儿再打好不好?搞不好那时候兆关就回家了,要不你先吃饭?”
“我不要。”
“你得吃药啊,小姐。”
“我不要。”薇薇觉得烦死了。为什么兆关一听到盼盼病了,便十万火急的赶去看她,而她病得比盼盼还要严重个千倍、万倍,他却不来看她!
不对,他不是不来,他是没空,因为他们中午的时候还通过电话,他说过他有空就会来的。
对,兆关只是没空。
“哎呀,我忘了!我可以打兆关的手机嘛。”她怎么这么笨,她可以打他手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怎么忘了?
薇薇跳起来,熟稔的按了十个键。
电话通了但没人接,很快的转成语音信箱,薇薇脸上的表情由兴奋转为丧气,她颓着两肩挂断电话,人就蹲在墙角抱着腿,她将脸埋进双膝间。
“薇薇——”做母亲的知道女儿现在有多沮丧。
“我等兆关的电话。”
她不哭,因为兆关只是迟了,又没说他不来,所以那没什么好哭的,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让什么给堵住了,喘都喘不过气来?
“呼呼、呼呼——”
“薇薇——”伴随着母亲的惊叫,薇薇那口气喘得更不顺了。
* * *
“欧伊——欧伊——”
救护车的声音在深夜是如此的使人惊心,兆关还没闭眼睡觉,却让救护车的声音给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救护车!他心头一紧,不愿去想那最坏的答案,但是他的人、他的脚却已往阳台外冲去。
救护车停在对面,他看到蒋爸爸手里抱着个人冲出去,蒋妈妈跟盼盼跟在后头,一家子全上了救护车扬长而去。
刚刚他没看见的人是谁?
到底,他刚刚没看见的人是谁?
兆关冲了出去,恰巧碰到爸爸、妈妈从外头回来,兆关僵在楼梯口。
“是薇薇,她气管病发作,差点喘不过气来。”黄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眶泛红,声音哽在喉咙口。
薇薇发病是谁的错?答案不言自明,因为听说她今天吹了一晚的风;听说她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你要不要去看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想蒋家的人可能不想再看到你。”黄妈妈如此开口。
她不是要责怪儿子,只是不懂他为什么一碰到薇薇,便什么人情世故都不理,只为了心中那小小的正义。
薇薇的任性不是十恶不赦,她或许盛气凌人、或许不够可爱,但是却不足以受到这么大的惩罚。
* * *
“唉哟,救命啊,你们别哭了行不行?我又没事。”自从薇薇小命从鬼门关被捡回来之后,她出奇的心平气和,而且还乐观得过分。
她爸爸妈妈都哭成一团了,她还能嘻皮笑脸的安慰父母,要他们别哭了。“你们哭得我头都痛了,医生不是说我的病没什么大碍了吗,你们就放过我吧,别折腾我了,我答应你们,从今以后我会乖乖的吃药,不要小孩子脾气了行不行?”
“哎呀,涂大哥来了!”薇薇看到涂介元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拼命挥手要他快过来。
涂介元走过来了,却被薇薇拉着手直问:“你有没有带那个京都、京都什么的那个来?”
“什么呀?”她说话没头没尾的,他当然听不懂。
“就是电视上广告那个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那个啊,就是那个‘卖够哭啊’那个广告咩。”薇薇拼命提示。
涂介元懂了。“枇杷膏啊!”
“对啦,你有没有买来?”
“你没要我买啊,怎么,你买那个做什么?”
“他们啦。”她手指着父亲、母亲。“一直哭、一直哭,我怕他们喉咙‘稍声’。”
“你这孩子,取笑爸爸妈妈啊!”蒋妈妈忍不住敲女儿额头一下。她不知道薇薇的心病是否真的复原了,但是这孩子至少肯佯装坚强,企图遗忘,她都这么努力了,他们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再惹她伤心呢?
算了,不提了。那些伤心难过的事就把它忘了吧。蒋妈妈伸手抹抹泪,要自己别哭了。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的涂大哥都帮我买来了。”
“你怎么知道?”涂介元很是惊讶,因为他没说他有买呀。
“我鼻子灵啊,我闻到了。”薇薇瞥了他手里提的纸袋一眼;“让我猜猜,是不是……意大利面跟酥皮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