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下个周休下去。」
「真的?好棒啊!这时候橘子园的橘子一定到处都是,我们去摘个够。」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无声无息趴在地上休息半天的尾巴感染了她的开心,竟也快乐的呜狺起来。
「妳啊,是要去看阿公还是吃橘子?」凌悍墨调侃她。
「都可以嘛!」不冲突的不是……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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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要南下,游蕴青花了几天时间买了许多礼物。毕竟,她真的好多年没见到两位老人家,老人家爱穿的那种老式凉衫不好买,她来回几趟才找到,外婆爱用的明星花露水倒是不难找,现在流行怀旧,等她把东西买齐,已经到了要南下的日子了。
一路上她兴奋莫名,坐立不安,凌悍墨没办法,只好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安静下来,那就是吻。
果然,她被脸红心跳的热吻彻底击垮,非常害羞的直抵家门。
两个老人家早就在门前等待多时,看见外孙女带着男朋友一起来,心花朵朵开,高兴的把家里可以招待客人的水果全部搬出来,热情好客可见。
「阿嬷,妳不要忙来忙去啦,墨哥哥妳以前也见过的。」一颗颗金黄亮透的橘子净往桌上送,欸,她的墨哥哥最好跟骆驼一样有两个胃袋,要不然真的要吃不完兜着走喽。
不过她才不担心,她外公的橘子是世界第一等的好吃,吃过的人还想整篓的打包回去呢。
吃不完,她一点都不着急。
「妳好久才回来,又说要带男朋友给我们看,妳阿公今天连橘子园都不敢去,怕把时间忘了碰不到妳。」乡下的老妇人有着健康的黧黑脸孔,虽然皱纹满布,却非常健康。
「哎呀,妳都没有听人家在说……」她抱着外婆的腰,不依的喊,小嘴还噘了起来。
也只有在她亲爱的外婆身边,二十好几的她心智年龄才会回到童年。
「不害臊,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还跟小孩一样。」轻啐她,可是外婆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减。
「我在阿嬷心里永远是小孩咩,」
「妳喔……」阿嬷爱极了这个外孙女,回过眼。「妳说我看过他,可是看起来他跟妳年纪差很多咧。」
游蕴青噗哧的笑。「他本来就差我六岁,阿嬷,妳到底猜出来他是谁了没有?」
「哎呀,不记得了啦,不要给阿嬷考试啦。」
「哪有~~」小嘴翘得比天高了。
「不过啊……是个帅哥,妳有眼光。」
「讨厌啦阿嬷,他是墨哥哥,小时候住在附近,他爸爸是个科学家的那个。」
说到这,阿嬷本来笑嘻嘻的脸突然不见了。「很多年前放火把房子烧掉的那个囝仔吗?」
在乡下,平淡如水的生活里,那是很大的事情。
「阿嬷,那不是他的错!」游蕴青赶紧为凌悍墨伸张正义。
「这个我知道,他阿爸是个奇怪的人,是可怜了孩子,这些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老人家心肠最软,对幼年时候的凌悍墨印象深刻。
「他现在很好了,开了家兽医院,生意常常忙不过来呢。」游蕴青赶忙奉上热腾腾的消息,免得阿嬷一下要水淹金山寺。
「妳好不好?我听妳妈妈说妳离家出走,也不在大伯的公司上班了?」
「我在墨哥哥的医院当挂号小妹啊,而且我住的地方很安全,妳不要担心啦,」搂着腰不够,双手攀呀攀的像无尾熊干脆勾着阿嬷的肩膀,赖来赖去,没个样子。
她没胆子考验阿嬷的心脏,要是阿嬷知道她目前跟墨哥哥「同居」在一起,肯定会把她好好的念到耳朵长茧,然后叫快递把她寄回家,叫爸妈严加管教。
吼,她被管教得还不够吗?
所以,还是绝口不提的好。
「小妹?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工作。」
「才不会哩,妳看我变胖了就表示我在那里过得很好……」
的确,虽然几年不见,可是她可爱的孙女脸上多了光辉,满满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
「妳妈妈还是不能谅解妳辞掉工作,人也跑了。」她是石磨心,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孙女,再怎么地总要为女儿说说两句好话。
游蕴青收回双臂,一直挂在脸蛋上的笑容有些淡。「不要谈那些事,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好,不说、不说,那谈谈妳的男朋友,那孩子对妳好吗?」阿嬷见风转舵得快,可见女儿跟孙女在她心中天秤重量多寡了。
有人害羞了。「不来了,妳都问人家这个。」
「这不能说,那不能问,妳这小孩真搞怪!」
阿嬷假装拿乔,端着洗了半天的水果出去招待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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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丰盛的午餐,老人家午睡去了,凌悍墨和游蕴青得了空闲到附近闲逛、踏青去。
远山如黛,风流沁人,金黄色的橘子园到处可见,汇汇的果实挂在枝头上青黄交错,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橘子的清香。
水色山光虽然没有惊人的磅礡气势却是宁静如画。
这里也不是停止不前的,道路拓宽得又直又宽,多年前的矮房子都成了楼房,看看也只有她外公的家因为念旧还保持着原样。
「你--想去以前的家看看吗?」或许不该问,但是,既然人都来了,逃避不是办法。
凌悍墨没啥表情。
「对不起……」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有什么好说抱歉的,不会因为外公跟外婆没有认出我来妳觉得心有愧疚吧?」他放手捏她虽然不再饱满却很是水嫩的脸颊。
嗯,触感还是很赞!
「人家的意思是说……」
「人家,人家是谁?」
这丫头,以为他还介意那些事情吗?
「我承认他困扰过我一段很长的时间,甚至几乎也以为我的人格会扭曲变形变成社会的边缘人。」他由衷的说。
虽然阴霾扫除了,可是她的嘴角还是挂着不放心。
「我只是对废墟没兴趣。」
「那就不要去了。」
「傻瓜,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拐回去不会奇怪吗?」看起来她比他更在意。
出乎意料的,映在他们眼帘的不是骯脏不堪无人居住的空地,是一间谈不上设计也没啥特点的平房。
居住的人并不想花心思在建筑物上面,就像有个聊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的想法。
四周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走出来的小径,可见屋子的主人连环境都不是很在意。
白天倒不是那么骇人,要到夜晚,可能就惊悚多了。
「有住人耶。」游蕴青的好奇心多过本来住在这里的人。
这也难怪,往昔,她来敲凌家门的机率可是高得惊人,纵使每次来开门的人都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大人。
「那不关我的事,妳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吧?」他对这地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好感。
「嗯。」
两人走了几步路--
「小墨!」带着惊讶和不敢置信的苍老叫声平地一声雷的响起。
步伐止住了。
凌悍墨的肩膀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下,他黑湛的眼蒙上了连自己也没察觉的乌云。
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游蕴青可是看得很清楚。
那声音,即使相隔了二十年没听见,像锈蚀如铁板的声音还是刮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是小墨。」
凌悍墨转过身,面对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佝偻的身躯,很瘦,瘦得皮包骨,依旧穿着脏兮兮白袍,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时间很公平的,但是对凌雪鹤来说又更用力了些。
「我是爸爸啊……」声音里掩不住激动,神色有着难以形容的狂热,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久违的儿子,没有别人。
凌悍墨直挺挺的站着,像天神,眼底却冰冷得一如死海。
他又听到以往总是会叫他恶梦连连的嗓音,以前他总会惧怕的缩起身子,刚刚……他以为自己做出了跟过去相同的动作。
可是,他没有,因为有只温暖柔软的手一直在他的臂弯里,充满细腻的身躯偎着他,像是给他无言的支持和鼓励。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那是相爱的共鸣。
他知道自己不是孤苦伶仃的那个孤儿了,他有需要守护的人,他必须展翼保护他未来的家人,他没有退缩的理由。
「小墨,不要走!」拚命踩着杂草想出来的人紧张的喊。
「我不知道我留下来做什么?」凌悍墨冷淡的撇嘴。
「你可以做的事情可多了……我是你爸爸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到他眼前的凌雪鹤毫不客气的把游蕴青挤开。
凌悍墨手快的拉住她,才使她免于往外摔的命运。
「你放尊重一点!」
凌雪鹤才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你这是什么口气,我卑躬屈膝的跟你讲话,你是什么态度?」
没两分钟,庐山真面目就狰狞的露了出来。
「我从头到尾没听到你半句所谓的『卑躬屈膝』在哪里。」
「这是你跟二十年不见的父亲该说的话吗?」
「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凌雪鹤白浊的眼震撼了下。
「他从来没有管过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被学校的其他同学欺负,只是拿我当实验品,照三餐在我身上打针,让我变成怪物,那就是我的父亲。」多少年的怨气他以为消失了,其实不曾,它像条蛇阴寒的埋伏在他个性最阴暗处。
所以,他以被窜改的体质变成了杀手,在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里执行一项又一项的任务,杜绝所有的感情。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拿到诺贝尔,你的成功可以为我们父子赚多少钱跟名誉你知道吗?」他贪婪的面孔步步逼近。
「钱?名誉?那都是你要的东西,不是我。」可悲。
「你竟敢……」凌雪鹤还想抡起拳头,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早就高出他好几个头的儿子,拳头已经不管用了。
什么亲情血浓于水,他要的只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自从凌悍墨逃家以后他再也制造不出能够自燃的小孩来,他知道自己老了,时间不多,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他的亲生儿子找回来,动用亲情说服,不管软的或是来硬的,他都不能再失败了。
「我们走吧。」让他自生自灭是凌悍墨唯一能给的。他搂着游蕴青,不想逗留,一秒钟也不想。
凌雪鹤眼睁睁的看着过门不入的儿子又走了。
好狠心的孩子!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老黑的脸上布满怪异的阴影,气息粗重紊乱,而本来老花无神的两眼冒着残暴而嗜血的光芒~~
「我到处点火,总算把你盼回来……我不会放手的……」碎语融入缥缈的风中,又散去。
第九章
第二天是星期天,两人其实也没别的计划,加上抵挡不住外婆的丰盛菜肴收买,于是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多待一天。
正愁找不到人工的外公得到天外飞来的助手……虽然是彻底的门外汉,可没鱼虾也好,有可爱的孙女陪着聊天哈啦,还可以趁机考察未来外孙女婿,一举两得。
乡下人早睡,陪着看完八点档的大爱台,游蕴青还了无睡意两个老人却已经揉着眼要找周公下棋去了。
两人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游蕴青很自动的把电视切到凌悍墨通常会看的DISCOVERY,至于香喷喷的一盆糖炒栗子的所有权则是她的。
房子虽然老旧,室内却是暖意融融。
两人各占一把长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凌悍墨看她吃力的剥着栗子皮干脆整盆拿过来,赤手空拳,一下子桌面上就一小堆黄胖胖的栗子肉了。
游蕴青吃得笑逐颜开。
「乡下这么安静,很不习惯吧?」
「不会,恶魔岛更静。」地下一百三十五层,那是深深的海底,要是关掉所有机器,就像永恒无声的国度。
「恶魔岛到底在哪里啊?」她听得生出兴味。那是墨哥哥住了很久的地方,有机会她一定要去看看。
「它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要先递申请书,入境管理局愿意让妳去妳才能去。」
「这么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这是为了过滤不必要的人士,那边的土著善良又淳朴,不这么做,早就被没良心的生意人卖了又卖了。」
「听起来你们好像捍卫战士。」吃栗子容易口干,她把杯子里的水喝个精光。
「我们才没那么好心。」他疏懒的把十指挥干净,又用卫生指擦过,这才把全部剥好的栗子堆到游蕴青面前。
「怎么说--」好好吃的栗子,她百吃不厌。
「照顾那块土地,只是顺便而已,至于那里的原住民,他们要比文明世界里的衣冠禽兽要好得太多了。」
好……偏激的言论,不过,她能体谅凌悍墨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被生身父亲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小孩会对人失去信心也是正常的,更伤人的是生养他的爸爸还是知识分子的最高阶级。
她被凌悍墨描绘出来的恶魔岛给迷住了。
「你等我一下,我再去倒杯水。」
「喝那么多水,晚上跑厕所。」
「不会啦。」她的人已经消失在屋子最后面的走道上。
然而,不到三秒钟,厨房里传出游蕴青的尖叫还有玻璃杯掉落地上的闷响声。
他火速赶到,连鞋都没穿。
厨房的纱门外站着凌雪鹤。
在二十烛光的灯泡下,他那身分不清颜色的袍子还有皮包骨的脸简直跟殭尸没两样,也难怪游蕴青抬头一看到他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来做什么?」绕过一地的玻璃碎片,凌悍墨把她放到身后,双眼却是灼灼的对着凌雪鹤。
「我来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回来帮我把实验完成?」他的迷梦不会醒,也没有醒来的一天。
「不可能!」凌悍墨斩钉截铁。
「我是你的父亲,就算我低声下气的恳求你也不行?」
「你知道不是每个小孩都能熬过那种生不如死的过程,你毁了我不算,现在还要我去当刽子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
「我当然是……」他眼袋深沉的眼中忽然出现叫人颤栗的光,语气也燃烧了起来。「就因为你是万中选一的孩子,是我凌雪鹤跟优秀血统女人结合生出来的种子才有资格,也才能禁得起磨练!回来吧孩子,回来……」眼见说不通他开始去推搡捶打老旧的纱门,纱门很快应声破掉。
凌悍墨可以感觉到在他身后的游蕴青有了怯意。
「这里不是我的房子,你要进来之前最好想清楚,擅闯民宅的罪可轻可重,这些刑罚你比谁都明白不是?」
以前打他的时候总是挑不容易让人发觉的部位下手,所以就算他遍体鳞伤也没有哪个邻居看出来。
试图要进来,满是老人斑的手停住了。
他慢慢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