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新,你真的愿意跟我!”附在她耳畔,他怅然地呢喃。
她不知是否听见了,烧得通红的脸蛋泛起一抹愉悦的笑花。
看花了他的眼,他终于再也否认不了,在初见面的那一刻就被她高贵的气质完全掳获,她是他这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最终的憧憬。
决心定下,他抬脚踹开房门,迎进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本该是天与地、一生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成串巧合与误会的交逼下,不约而同地摆脱了既定的生命,迈向他们纠缠在一起、不可知的未来。
但人生是否真如年轻的梦想般简单?怕是……大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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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好上帝并没有遗忘他们,水如新的烧在睡了一夜后,热度渐渐消退了,人也慢慢清醒。然而头一回睡郝枢启的木板床却让她头晕痊愈后,多了项背痛。
“觉得怎么样了?”郝枢启端来一碗白粥、药包、和白开水,一起放在床头边。
“你的床好硬,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她微显虚弱地抱怨着。
“不满意的话不会回你家去睡。”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亏他彻夜未眠地看顾她,这没良心的女人!
“不要,回家就会被逼嫁给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那我宁可嫁给你了!”比起朱老那花心鬼,水如新倒认为郝枢启能给她更多的幸福。
原来这就是她离家的原因!她父母也够很心了,这样糟蹋女儿……郝枢启在心里暗自诅咒了一番,却没想与她一同批判这件不公平的事。何苦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又加深她的伤痛呢!
“拜托!你想嫁我就得娶吗?”他故意与她斗口,松懈她紧绷的心灵。
“咳咳咳……”她猛然呛咳了几声,自尊心有些受损,“你会不会听话啊?我是说比起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子,我宁可嫁你;你也不过比一个糟老头子高一级,有什么好骄傲的,大学里比你好的男孩子比比皆是!”
“好哇!那你再去找下一个倒霉鬼好了,看看在你失去水家光环的保护后,还有多少人敢收留你?”
闻言,她才恢复些许的身子不禁激烈颤抖起来。
“我知道,少了水家大小姐的身份后,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并没有……”郝枢启这才发现说错话了,他懊恼地搞住嘴。
“哼!”她恨恨咬着唇,“没错,除了‘水’这个姓外,我是一无所有,可你呢?又比我高明到哪儿去?”
“唉呀,你……”再说下去就沦为无聊的意气之争了,他索性先低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就别再生气啦!”
她抖着双肩,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我没有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只是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她太没用了!
他居然觉得她赌气的模样十足地可人,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将她抖颤的身子拥进怀里。
“走开,不要碰我!”她倔强地猛烈挣扎,却又因病后虚弱而喘息不已。
“你真是……唉!”难以抑制的怜惜涌出他心口。“你别在意我刚才的胡言乱语好不好?其实你一直很努力,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够以‘水如新’这单纯的身份活下去。”
她抽噎两声,长期盘踞在心底那坚如磐石的悲苦,不知不觉地被他炽热的体温融化了,变成无数泪水,濡湿他的衣衫。
“枢启、枢启……鸣……枢启……”
“怎么啦?你……别哭嘛!有话好好说呀!”他被哭得手忙脚乱。
“我……我好怕啊……我不要嫁人,可是……我又什么都不会,打出生到现在,我没有一天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就像只寄生虫,只会靠家里吃喝,呜……我好没用……但我又很不甘心,看你、还有其他同学们都靠自己活得这么光彩、这么好,我就想自己试试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有这种想法很值得鼓励呢!怎么会是任性?”他温柔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抚慰着。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不管读了多少书,她终究无半点谋生经验,对于未来,她只有无限的茫然。
“那是以前,你现在不一样了!别忘啦,你是我们T大企管系第二名耶!”他温柔的声音一点一滴渗入她的身体里。
她缓缓放松,全然依附着他: “可我也只会读书,一点做事经验也没有。”
“谁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慢慢来嘛,经验这种东西是要靠时间去累积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真的这样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我会成功?”她抬起梨花带泪的娇颜,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当然,上帝不会放弃每一个肯努力的人。”手指挑起一簇她垂落前额的刘海,他给她一抹鼓励性的微笑,“放心吧!最最起码还有我帮你呢,你尽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来。”
“枢启……”想不到在她这么落魄的时候,还有他不嫌弃她,她感动得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杆。
她胸前的柔软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上,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一紧,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覆上了她的额。
“啊!”她诧异地张大了嘴,苍白的病容在转瞬间被羞赧染红。
“对不起!”他吓了一跳推开她。
“唉哟——”她的脑袋掉在木板床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对不起!”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再将她抱回怀里。“有没有碰伤哪里?”
“好痛!”她抚着后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看。”他伸手,摸到她后脑上一块肿胀,心都揪起来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撞成这样,我帮你揉揉。”
凝望他专注的神情,水如新感觉到他的大掌正带着一股炽热的温度在她头上游移。她惊惶的情绪终于退尽,代之而起的是在他怀中感受到的平稳与安心。
“枢启,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呢喃低语深深撞进他胸口。
他深邃的黑眸满含着怜惜锁住她:“只要你不介意这里简陋,我非常欢迎你搬进来。”
她螓首埋进他的胸膛里,满腔的感动。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傻瓜!”他反手抱住她,在感受到她女性躯体的纤细后,向来高傲的心,顿时起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体认;从今而后,他不再是单独一人了,留下她,他即有了照顾她的责任, “放心吧!我们两人一起奋斗,一定可以成功的。”
“嗯!”她吸吸鼻子,“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绝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
他微笑,温柔地拭去她满脸的泪:“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从来没人这样说过她,他是第一个!水如新完全放松了,只觉得他宽广的胸怀正是她追寻一生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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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开始其实很简单,只要两情相悦即可;不过要牵扯上现实生活,就复杂了。
“金钱”是一大难关,郝枢启现在就为此大受困扰,要养一个人和养一个家其间的差别是很大的。
他发觉他又得再找工作了,不过薪优、又可兼顾课业的打工哪有这么好找?寻了一天,他依然失望而归。才走到门口,屋里的水如新正好也开门出来。
“咦?你回来啦?”水如新开心地望着他。
“你要去哪里!”她大病初愈不该乱跑吧!
“应征工作啊!”她笑着对他摊开手中报纸。
郝枢启瞧见求职栏上画了十来个红圈圈,其中居然还有茶室坐陪,看得他差点晕倒。
“如新,你……这些工作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她迷惘地看着报纸,“上头说待遇很好耶!”
“是……待遇是很好?”他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延进屋内。“但做了那些工作,你还怎么上学呢?”
“我……”她双肩软软地垮下,“我不想读书了。”
“什么?只剩一年半就毕业了,在这节骨眼儿上,你说不想读了。”他双手用力扳住她的肩。
对着他凶狠的目光,她又抿紧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没办法啊!我……付不出学费嘛!”今天,她乘他出去的时候上了趟邮局,才发现她的钱给冻结了,两袖清风、再加上连份工作都没有,她还怎么读书?
“有我啊!我可以帮你。”最坏的情况是他去做杂工,建筑、修路……那种工作随时都有,虽然很累,不过薪水不错,他有自信以他的体力还能撑个一两年,到时他们都毕业了!谋生当不成问题。
“不行的,我已经欠你这么多,怎还能让你为我付学费?”她不知道这么多的人情债,要几辈子才还得完?
“不然算是我先借你啊!你不要去做这种工作。”他抽掉她手中的报纸,“我帮你介绍家教吧!T大学生做家教很吃香的,又可兼顾课业,你一边读书、一边工作还我钱,这样好不好?”
“做家教吗?我没做过.不晓得行不行?”
“行的!”他挥挥手,“都是一些国小、国中生,很容易教。”
“我……也许要教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钱还完。”
“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收你利息,你慢慢还就行
了。”
“枢启,你……”她忍不住抽噎着,难以相信在父母都抛弃她的同时,还有人待她这么好。
“傻瓜,哭什么呢?”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对我太好了,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无数的泪珠又落在他胸口。
“我倒觉得这是报应,谁让我当初要一时兴起去戏弄你呢!”他对她挤眉弄眼,就是见不得她流泪,只想逗得她粲然而笑。
“还说……”她一拳击在他胸膛,“那时候你好坏,老是骂人。”
“你又乖到哪儿去?爱爬树的猴子小姐。”他屈指弹了下她俏挺的鼻子。
“唔!”她捂住鼻、嘟起嘴,“又欺负人!”
“欺负你又怎么样!”乐见她抛去了哀伤,他益加嬉皮笑脸逗着她, “有本事你打回来啊!”说着!还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呀!”她跳起来,手插腰摆出一副茶壶状,“看我怎么对付你!”扑身压住他,对他又捶又打,可惜他粗皮硬骨的,对她的小猫搔痒攻势半点不放在眼里,结果她自己反而累得快断气。
“你打不过我的……”任她撒泼,他兀自笑得嚣张。
气得她一肚子火直冒了十丈高: “可恶!”恶向胆边生,她两指掐向他的腰腹。
“哇!”他突然尖叫一声,身子缩得像只出水的虾子。
她眨眨眼,脑里灵光一闪:“你怕痒?”
郝枢启俊脸蓦地惨白。
“你惨了。”她奸笑,一只手指在他眼前威胁地晃动。
“喂!”他拼命往后退,“你别忘恩负义喔!”
“谁理你啊!”豁地扑向他,她伸手在他腰际、颈部、耳后搔挠着。
“啊——”郝枢启真的很怕痒,只要人家一搔他,他全身的力气都在转瞬间泄尽,当然,也没办法反抗了,“住手……快住手啊,你……”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水如新看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才放他一马。
“不敢了!”他打着颤儿,全身的鸡皮疙瘩还在立正敬礼。
“看你这么乖……”水如新手插腰,得意洋洋睨着他,“给你一点儿小奖品吧厂
“什么?”
“煮一顿中餐给你吃如何?”
“真的?”太好了,他好早好早以前就吃腻泡面了。
“你喜欢?”见他点头如捣蒜,她开心地咧嘴一笑。“看我的吧!”她转身走进他那向来只用来煮泡面的厨房,准备大显身手,谁知储物柜一打开,“喂,你厨房里怎么除了泡面什么也没有?”
“没办法,我又不会煮饭。”他无赖地耸肩,“不然现在去买好了。”
“那走吧!”她是跳着出厨房的。
他站在门边朝她伸出手,她微微一笑,主动挽上他的臂。
他同样微笑回应她,两人的身躯紧紧靠拢着。
两人契合的背影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正手牵手一起迈向两人共有的未来。
第四章
这是郝枢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家里餐桌上摆满热腾腾,还会冒烟的家常菜。
他感动得眼眶直发酸。想起幼年时在众亲戚间流转,人家肯赏他一碗冷饭就偷笑了,哪还敢多做要求?
而自己自立之后,又因为忙着四处打工,根本没空照顾肚皮,常常一碗泡面、一块面包就解决了一餐。如今有水如新愿意帮他做饭,真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郝枢启伸手夹了一筷子莱进嘴里——刹那间!舌头像被雷打到,他整个脑袋都发麻了: “如……如新……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恐怖的味道简直是前所未尝。
“青椒炒肉啁!”她眨着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不好吃吗?”
“不是……是……这味道……”太骇人了,他形容不出那股惊天动地的感觉。
“什么嘛!人家难得好心下厨做菜给你吃,你还摆这种脸给我看?”水如新横了他一眼后,举筷夹菜。
“我劝你不要吃比较好。”他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道,随即冲进厨房里吐了。
“这么香的莱会有什么问题?”她不信邪,仍然夹菜人嘴,瞬间,血色自脸上退尽,“唔……这是什么鬼味道?”
“我也很想知道。”郝枢启俊脸苍白,狼狈地从厨房里爬出来,“那个……厨房……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厨房里头脏乱到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我——恶!”她正想解释,却耐不住胃里那分恶心感,推开他,跑进厨房里吐个够。
郝枢启瘫平在地板上,满腹疑惑望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真搞不懂,卖相、香气绝佳的莱肴,味道怎会如此惊人吐完回到厅里的水如新,脸色比郝枢启还苍白,趴在他身畔,有一下、没一下吁喘着。
“喂,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半撑起身子。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道。
“你以前有没有做过饭?”
水如新轻轻一摇头。
郝枢启整个人跳起来:“你根本不会做饭,还敢说要做饭给我吃,你想害死我啊?”
“你这么大声干啥儿?”她斜睨一只眼睛瞄他,“我是没做过饭,但我常看家里的厨师做啊!我以为很简单的,谁知……我又不是故意的。”
“小姐!吃错东西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嘛!我哪知……”水如新颇为不舍地又望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它们看起来很成功啊!怎料到味道会……到底哪里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