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寰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基于绅士礼仪,他还是开口打破这诡异的静寂。“今天的事是我的过失,我很乐意弥补。”
谷月浑然未觉他的努力,只是眨眨眼,明显的困惑填满了她的双瞳。
“弥补什么?”新房毁了就毁了,难不成他能立刻变出一间还她?别傻了!他岔了口气,终于发现心底的异样起源于何处了——她没有生气;在新房因他的一时失误而尽毁后,她仍沉静得像今天装饰他们婚礼场合的美人鱼冰雕,又冷又硬!这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女人不拜倒在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下,她是第一个。当初他会向她提议契约婚姻就是看中她这点,理智又不情绪化;但真正相处后,她的淡漠却激起了他些微的因惑与不说。
“我毁了这个婚礼,理该对你有所补偿才是,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都会买来送你。”不知不觉间,他竟反常地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要送我礼物?”瞧见他严肃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清清喉咙,干笑了声。“随便……
就书吧!”正好有一套漫画她很喜欢,不如请他买来送她。
“书!”他脚下一踬,差点儿将她摔了出去。“你要我送你书?”他曾经交过的女朋友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从没人会要求他送书的,她是不是低估了他的身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珠宝、跑车、洋房,只要你开口,我都会送你。”
谷月眨眨眼,大吃一惊。“那些东西都很贵耶!我知道你很有钱,但第一次收礼就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会良心不安。”
这下换他对她眨眼了。这么不爱钱的女人他还是头一回碰到,真是不可思议!“结婚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的东西也就是你的,你不必跟我客气。”对于女人,他从不吝啬。
“但我们不是一般夫妻啊!”她提醒他那张契约婚书的存在。“在这段婚姻中,我们早说好了不要情、不要爱、不要孩子,更不要拘束,自由才是我们唯一渴望的。试问我又怎能在婚后,除了自由外,另外向你索取其他东西?”
他的喉咙感到一阵干涩。“你……很守约?”而且诚信得让他心底的异样翻腾成风浪。
“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不是吗?”她颔首,神情万分地坚毅。
好个冷静的女人,不仅理智,而且无情无欲。司辰寰一方面佩服她,一方面也在口里尝到淡淡的苦涩。被人如此拒绝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心莫名其妙拧了下。“我想我就送你一栋别墅吧!”她越表现得无关紧要,他就越忍不住想勾起她的情绪。她矛盾的心情,一方面想跟她划清界线,又受不了被如此忽视,他是不是疯了?岂料谷月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不解地猜测着。对于一个娶来充门面的妻子有必要这般用心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是他人生过得太得意了、受惯奉承,因此看不过她的谈然与实际?不无可能,但这应只是一时不习惯所产生的,一段日子过后,他大概会改变吧?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良久得不到回应,司辰寰的语气里添人了些许恼羞成怒。谷月轻喟口气,暗猜这种现象会持续多久?但愿不会太久,她讨厌在生活里加入太多不可预知的变数。
“谢谢!”谈笑了下,她决定顺从他的意思行事。“不过我可不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呃!”她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也许是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才会有那种毫不在乎的反应,但他有自信,天底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即便她要的是一幢占地数顷、巍峨耸立的城堡,他也有办法帮她弄到手,她终究会受到他的超凡魅力所吸引。
“我要一栋经得起八级强震的别墅,啊——”一句话未完,她的身子飞了起来。“什么?”他一个颠踬将怀中的她给摔了出去,幸亏他们已进入书房,因此她恰巧跌在书房里的长沙发上,毫发未伤。“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司辰寰神色古怪地瞅着她瞧。
她拍拍胸膛睨了他一眼。“你差点把我摔死。”
“对不起。”他帮着正与繁重礼服缠斗成一团的她坐起身。“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惊讶了,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什么叫‘要一栋经得起八级强震的别墅’?”感觉上女人不该做出如此实际的要求啊!她们应该更梦幻理想一点儿,比方说要花园、游泳池,或者健身房等,这才正常嘛!谁像谷月竟然……拜托,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啊?她拉下篷篷裙内令人不快的鲸鱼骨,就事论事地说道:“地震你知道吧?台湾是个很容易发生地震的地方,我们虽无法预料这类天灾的发生,但总有办法将伤害减到最低,所以我希望你送我的是一栋安全、经得起考验的别墅,我受够地震了。”司辰寰只觉啼笑皆非。这女人……她全身上下的浪漫细胞都死光了吗?为何言行举止如此冷漠、无趣?
他生性热情、爱憎分明,虽为了不受拘束而与她签下契约婚书,但他从没想过要在婚后弃她于不顾;基于的家庭和谐是他所欲追求的。
但她……恁般地冷感无聊,让他每每在与她相处时、心底的烦躁就忍不住直线上升、这样的两个人该如何维系一桩平和持久的婚姻?
后悔悄悄在心底萌芽。也许他不该娶她的,跟她在一起,他绝对无法平静地享受自由与欢乐,她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我知道在这场婚姻里没有情也没有爱,但你……
可不可以稍微投入一点儿?既然结婚了,我们势必得相处上一段很长的时间,你这种态度恐怕会影响我们日后的婚姻生活。”
“为什么?我只是照着契约婚书行事而已啊!”她不明白,他们都老大不小了,他三十四、她二十七,难道还会幻想“王子与公主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会签下契约婚书就是因为他们都非常享受自由的单身生活,但很多现实因素却逼得他们不得不步入婚姻。
他们是可以抗争,以他二人的能力与坚强而言,这并不难。唯一的问题是周遭人关爱的眼神,而他们都很珍视这些重要的亲朋好友。因此日前山道止一场偶遇,他们发现彼此的麻烦后,便开始商量如何互助合作以脱困境。
经过数日的商讨,他们一致认定他们应该结婚,但不是一个正常的婚姻,而是一个互蒙互利又互不干涉的契约婚姻。
他需要一个“人夫”的头衔以助他日后更无忧无虑地游乐,而她则只想安了父母的心,他们一拍即合,相识不过十二天便步入了礼堂。
这样一个各取所需的婚姻其实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她厌恶麻烦、痛恨改变,所以决定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她不懂,他明明也不希望与她纠缠不清,却为何要来招惹她?
司辰寰不停交握的手指显示出他心底的烦躁。“这是一场契约婚姻没错,但日子是人过的,难道你不希望我们生活得和谐愉快?”他上半身前倾,视线紧锁住她盈满困扰的瞳。“抑或是你根本就打心底厌憎我,只想跟我保持距离,你可以直说,我从不强迫女性。”
“你完全不明白自己的魅力吗?”谷月直盯着他俊美无俦的脸蛋瞧。他的好看不是言语可以说得尽的,再加上智慧与权势所堆叠出来的魅力,那简直是一种凡人无法挡的邪魅了,而她当然也例外。“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吸引人的男人,但你并不属于我啊!为此我还特地在婚前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我告诉自己,绝不能妄想独占你。那么,我与你保持距离又有什么错?”
是没有什么错,只是他觉得很不高兴,至于原因为何,暂时还在混沌不明中。叩、叩——书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司辰寰抬起头,迎向出现在门口的老管家。“什么事?”
谷月赶紧脱离他的怀抱,避到沙发另一头整理散乱的衣物。
老管家挺直身子、双眼不敢斜视。“皇帝少主来电,有一件事非得请主人亲自处理不可,风先生已经准备好直升机在庭院里等候了。”
“风浩天亲自来?”得动用“帝国之宰”风浩天出马的事铁定不简单,但……那些家伙不知道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吗?还敢要他出任务,不想活了!
司辰寰将目光转向沙发另一头的谷月,她的视线不知何时已被书柜上丰富的藏书给吸引住了,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心底的挣扎。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他的魅力会比那些个死物差吗?她就不能稍微对他用点儿心,别一天到晚抱着一堆死教条不放吗?
“主人,您要去吗?”老管家也觉得很离谱。要新婚之人抛下另一半出任务去,皇帝少主是不是昏头了?
“去,为什么不去?”司辰寰的声音冷飕飕的,半是赌气,一半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思考一下这桩婚姻该不该继续下去?他着实忍受不了谷月的冷淡,她对他的视而不见已快将他给激怒了。
“那夫人……”老管家有些担心地望向正发呆中的谷月。
“等她清醒时你再告诉她吧!”他故意放大声量希望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惜谷月完全没有发觉。直到司辰寰重重的脚步声远离书房,她依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不曾发现他的异状。
老管家叹口气,摇摇被抛下的谷月,她才如梦初醒地望着眼前的老人。
“辰寰,你在变魔术吗?怎么突然变这么老了?”她的理智是回笼了,却还没恢复正常运作,忘了老管家的到访,还以为这书房里除了自己外,另一人肯定是司辰寰,因此对“他”容貌的巨变迷惑不已。
“夫人,你看清楚,我是管家老何。至于主人,他已经出去了,暂时不会回来。唉!”老管家边叹气、边走了出去。这么迷糊的夫人,怎么拴得住野马似的主人?看来,他想这个家诞生新生命的希望是要破碎了。
谷月兀自困惑地呆坐在书房里,奇怪着司辰寰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没有新婚的甜蜜,也没有浪漫的春宵可过,她在不知不觉中被遗弃了,这让她心头隐隐感到一丝沉闷。他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对她开火,又莫名其妙离去?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只能将一切结果归咎于男人心海底针,除了神仙,没人摸得清。“唉!”谷月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婚结得到底对不对?
但她很快又将它抛了开去。既然这样的婚姻是她自己选的,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简单、自由、无拘无束,不论是婚前,或是婚后,她希望自己的生活永不改变。“还是来看书吧!”早就被司辰寰书房里丰富的藏书量给震撼住了,她跑过去,左手抽一本、右手翻一本,至于那个火气不小的男人,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同清晨的露珠一块儿消失了。
第二章
直升机里,一个眉眼带笑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将司辰寰给迎了进去。
“新婚愉快,御皇。这个节骨眼儿将您请出实在是很抱歉,但事态紧急,除了天纵英才的御皇外,委实没人可以……”
“风浩天,将你的长篇大论吞回去,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说那些无聊事儿。”闭眼假寐,司辰衰一脸风雨欲来的烦躁。
职司“帝国之宰”的风浩天,惊讶得两颗眼珠子像要爆出眼眶似的。在帝国里,司辰寰素有“笑面虎”之称,风浩天跟着他也有二十年了,从没见过他发怒,但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在司辰寰脸上瞧见怒气!?
“御皇啊,您……是不是欲求不满?”会让正值新婚甜蜜的男人失控的,也只有这原因了。
“你是不是想下半辈子都用鼻子吃饭?”司辰寰作势缝他的嘴巴。
风浩天赶紧高举双手投降。“御皇英明,是小人多嘴,我再也不敢了。”司辰寰哼了两声,随意问了句:“是什么事这么严重?非得我们俩一起出马才能摆平?”
逃过一劫?风浩天满脸大汗地吁出一口长气。御皇外表看似轻狂不羁,实则心机深沉、手段强硬,不小心得罪他,恐怕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S国的内战又爆发了……”
“把直升机开回去。”不等他说完,司辰寰径向驾驶下命令。“国家内战是属于皇帝的工作,找我干什么?”
“御皇”司掌天空,陆地则由“皇帝”主管;内战乃陆地上的事,司辰寰不想插手。“等一下,御皇,我还没说完啊!”风浩天不敢再废话,直言重点。“叛军挟持了一架A国所属民航机,要求A国在联合国里力主S国的现任政府无效;而S国的政府军则索性打下一艘A国的潜水艇,劫走里头的原子弹头,威胁A国若敢乱来,小心原子弹头不长眼。
所以……”他傻笑着。其实这种说法很牵强,但因为“皇帝”目前正忙于波斯湾事件,因此S国的事也只能劳烦“御皇”了。
“对啊!飞机是在天上飞的嘛,所以这档子事儿理该由我负责。”司辰寰十指扳得喀喀作响。“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把那架飞机抢回来,以后就没我的事了。”“御皇……”风浩天求饶似的频拱手。“S国内战已持续了八年,属下和皇帝费尽心思也只能暂缓它的恶化,但……就请您行行好,平定它吧!”帝国内的人做事大概分两派:“皇帝”严肃冷酷,行事一丝不苟,属传统派;而“御皇”则从不按牌理出牌,他聪明绝顶,却任性妄为,但奇怪的是,很多麻烦就在他的嬉笑玩闹中被解决了。因此帝国内的人很习惯在问题以正常方法解决不了后,就直接丢给“御皇”,反正他很厉害。司辰寰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风浩天捂着一颗快爆炸的心脏,胆战心惊地等侯“御皇”的决定。
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呢?司辰寰在心底思量着。他向来没有那种好兴致去自找麻烦,可现在回去也一样有问题。
谷月,那个令他心神不宁的女人,现在不知道在于什么?是依然处在失神中,丝毫不察他的离去吗?
可恶!他越来越后悔跟她结婚,他们一定没办法好好相处的,她那种心不在焉,又冷漠无趣的个性,早晚会将他气得提早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