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晑永远只会写这三个字,不过……嘻,光这样就够人开心了。
她的烩饭,专属于她的东西,嗯,越吃越好吃,好好吃喔!
“咦,你不是君问晑吗?”一个声音自天外传来。
伍馡舀饭的汤匙味一声落在盘上。是谁在叫他的名字?
她抬起头前后左右望了望,瞧见日光室窗外,君问晑正和几名男女在聊天,他的模样看起来好开心。
她一直看着他,他没发现,然后,他跟着他们走了,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他要去哪里?
突然,她心头一阵惊慌,他该不会一去不回吧?
那怎么可以?放下餐盘,她跳出窗口,沿着花径边缘走,紧跟在他身后。
也不晓得为何不想他走,只知道光想着他会离去,心口就好痛;是因为她没有跟他说再见?所以他要跟她、永别吗?
可她确实是想再见到他啊!不过她忘了怎么表示,如果他只因为这样就生气,不再见她,那他真是太小器了。
“可恶,别走啊!”芳唇微启,却是一句无声的祈求,除了她的心外,没有人听到。
伍馡太专注于跟踪了,没注意到那紧随在后的攻击。
当她转过温室,突地一记闷棍自后头打下,然后便是一连串歇斯底里似的尖声叫骂。
该死,她太大意了。
闷棍打得她头晕目眩,两只脚几乎站不住。
逃不掉了,但她至少还记得两手抱头、身子蜷缩成球,护住身体所有要害。
只要要害没直接受到攻击,人体其实很耐打的,这是她挨打多年下来的经验。
她一定要挨过这一关,她不想死、她不要死、不要……
☆★☆
想不到会在伍家遇见大学同学,君问局吃了好大一惊。
“钟勤!”他转身,迎向好友。
“我就说是你吧!”斯文的男子一见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咧!”君问晑一拳捶向好友。“今天学生会没事吗?你这书记有空到处晃。”
别看钟勤一副斯文书生样,却是T大唯一一位一年级就被内定为学生会成员的学生;功课、运动样样精通,与君问晑一见投缘,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父命难违啊!”他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我家的建设公司下一次要跟伍氏企业合作,爸爸叫我多跟伍瑛接触,看能不能套点内幕消息。”
“辛苦你了。”伍瑛那家伙难缠得很,要从她身上得好处,啧,恐怕很难。
“那你呢?”
君问局回他一张苦瓜脸。“教授命令我当她的家教。”
“你也辛苦了。”钟勤拍拍他的肩,两人各自再叹,情势比人差,好可怜啊!
“喂,你们两个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提东西。”伍瑛女王下命令了。
君问晑与钟勤互看一眼,君问晑先开口:“伍瑛到底买了多少东西,要这么多人去帮忙提?”除了钟勤外,他还看到四名男女,每一个身上都扛了一大堆纸箱、提袋。
“半间百货公司吧!”钟勤苦笑地打趣。
君问閜用力一拍额头。“受不了。”
“我只觉得庆幸,老头子仅要求我与伍瑛多接触,没直接丢下结亲令,否则我要出家当和尚去了。”
“哈哈哈,如果你有幸荣任伍氏企业的东床快婿,我也恭喜你了。”
“恭喜我下半辈子沉溺地狱吗?”钟勤啐他一口。“那真是多谢了,我会记得要女王陛下选你当‘宠妃’,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不必不必,小人无福消受如此圣恩。”君问晑连连摆手。
“你们两个——”伍瑛发火了。
钟勤连忙推了推君问晑。“走啦走啦,一人下地狱不如两人同行有伴。”
“我不……”他才想拒绝,心口忽尔一窒。“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吗?”钟勤竖直耳朵。“没听见耶—!”
“不,我确定有,还是那种盛怒中的叫骂。”莫名地,伍馡伤痕累累的模样掠过君问晑脑海,他脸色一变。
“怎么了,问晑?”他乍变的表情让钟勤一阵忐忑。
“我去去就来。”挥别好友,君问晑一阵风似的,循着骂声来向跑了过去。
心头的不安如雪花堆积,越迭越高。伍家虽非世家望族,却也是名门富户;蝶园里守卫森严,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暴力行为能逃得过伍家老爷子眼皮底下才对。
但这里却藏了一个无辜的受虐儿,她甚至还是伍家的大小姐,伍馡。
为何没人为她凄惨的处境主持公道?她的父母、妹妹都干什么去了?或者使暴力的根本是她的亲人之一?
若是如此,原因何在?伍馡是做了什么事,让所有亲人视她如仇敌?
跑在长长的花径上,他边四下搜寻、边轻声唤着她的昵称。“小野猫,你在哪里?小野猫,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他不知道平常时候她是躲在哪里,可往常,每当他如此叫她的时候,她总会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但这会儿,不论他怎么叫,她始终没现身。
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她不可能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那就是没听见喽!难不成她又躲进她最喜欢的日光室里晒太阳了?
找找看就知道。他转身,才想进屋里查看,却在拐过温室时,偶然瞥头一望。
完全是无意识的,他只是想……想什么,恍惚间有人在呼唤他吗?
不知道,只是当他目光一与温室角落那个横卧在地的纤细身影接触时,心被狠狠揍了一拳。
“小野猫!”是伍馡,她一身伤的倒在那里。“天哪,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可恶、可恶、可恶!他都这么小心注意了,为何还是会发生意外?
“振作点,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他打横抱起她,找人求救去也。
君问晑走得太快,没注意到一个窈窕身影随后跟了上来。
“啧,被他抢先了一步。”是杨芷馨。就不知他发现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希望别太歇斯底里的好,唉,累啊!
她半步不敢迟疑,赶忙又追上前去。
☆★☆
君问局抱着伍馡来找女管家。
“管家小姐,麻烦你帮我准备车子,小馡受伤了,我要送她上医院。”他边说、边紧张地翻出医药箱,为她做所有他会做的急救动作。
“不必了,大小姐的伤我自会照顾,你把她交给我就好了。”女管家伸出手,试图抱走伍馡。
他长臂紧勾,将人小心护在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伤那么严重,怎能不送医诊治?”
“因为她姓‘伍’,她父亲是世界十大富豪之一,这个敏感的身分让她无法如同一般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杨芷馨一走进来,立刻自君问晑怀里抱走伍馡,送到女管家手中。“麻烦你了。”
“哪里,这本是我的职责。”女管家抱着伍馡退场。
君问晑不死心,还想再追。“即使她是总统的女儿,也有属于自己的人权,哪能为了区区一点名誉问题,置之不理?”
“我就说你是个烂好人,总把事情想得太美好。”杨芷馨撇唇讥笑。“不过你别担心,那位管家小姐不是普通人,她有医师执照的。”
“请个医生来家里当管家?”他心头突生疑惑。“管家小姐该不会是为了伍馡才来的吧?”
“正确的说法是,某人为了伍馡,专程请一名医师来家里长驻。”
“这是什么道理?”君问晑只觉啼笑皆非。“既然知道暴力是不对的行为,就该从根本解决,哪有人本末倒置,反而事先找人来治疗自己的暴力行为造成的伤害?”
“天底下并没有绝对的是与非。”
“这我当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便该了解,世上有一种人就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坚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好请求别人帮忙。”比如她的责任便是防卫盾,专职于“那人”失控行使暴力行为时,出面阻止,并救走伍馡。这工作本来是她父亲负责的,两年前杨父意外身亡,才由她接手。
初始,她与君问晑有相同的想法,凡事当事先防范,哪有事后才来补救的道理?可接触伍家两年后,她有种深深的感慨,一个心结的起源必不止一项原因,所以要解开它,也需面面俱到,单方面想成事是不可能的。
之后,她开始等待时机,但愿有朝一日,天时、地利、人和,她能一举解开此椿悲剧。而君问晑就是她等了许久才等到的或许可用的契机。
他眉间蹙起一座高山。“请你说详细一点。”没头没尾的,谁听得懂?
“除非你已彻底觉悟,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事关一个家庭的隐私,哪有任意告诉外人的道理?
“你要我觉悟什么?”
“这就要你自己去思考了。”
连个方向也没有,叫他如何找出答案?被逼急了,君问晑忍不住开口。“不管怎样,我都无法再放任小馡留在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我要带她走。”
“可以啊!只要她肯跟你走。”杨芷馨凉凉地一耸肩。“问题是,她肯吗?”
怕是不肯吧!君问局自己清楚,他尚未得到伍馡全部的信任,不过他不会死心的。
“我可以去探望她吗?”养宠物也要有耐心,而这方面的经验他很多。
“请便。”杨芷馨甚至好心地告诉他伍馡养伤的所在地。“她在地下室的医疗室里,你从仓库的楼梯下去,转过酒窖,会看到一个木门,你在门上敲三下,两长一短,自会有人帮你开门。”
“多谢。”他径自走了,也不想问她为何伍家会特地在地下室辟建一间医疗室,反正理由只会有一个:等着医治被打个半死的伍馡。
真是疯了!不想办法捉住那个打人的人,看是送精神病院治疗,或者送警查办都可以,偏要搞这么复杂,连一个问题也没解决,真是浪费时间、金钱。
☆★☆
神智在空中飘,任凭伍都如何呼喊,它就是不回来。
到底是怎么了?她觉得好累,身体重如盘石,四肢痛麻得好象不是她的。
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这样的感觉好熟悉,似乎经常出现;是什么呢?
浑沌的脑子拚命转着,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盘美味的牛肉烩饭上。
中午,君问局特地为她准备午餐,那专属于她的食物一直是她的最爱。
她把它们端到日光室里享用,正吃得开心……
啊!记起来了,她看见君问晑跟几名男女说笑得很开心;那开怀的表情是他与她在一起时从未出现过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与君问晑间的距离好遥远。
然后,也不知是何种情绪的驱使,她跟踪他、祈祷他不会因为她无法与他畅快地聊天而离开。
如果他想谈话,她愿意学,或许还需要很多时间,但只要他肯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努力;拜托他别走、拜托……
当她正在心里呐喊的时候,那总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的闷棍兀自兜头打了下来,她没发现,连挨了几下,昏了过去。
再清醒,嗯,果然是在地下室的医疗室里。
八成是家里某个下人带她来的。哼,老爹有钱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请一堆人在家中晃,不论她挂在何地,总有人不小心路过将她顺手捡起、送医疗室治疗。
不知这回是谁捡了我?才这么想着,一道平稳的喘息声在她耳畔响起。
好难得噢!家里的人都晓得她不爱人接近,昏迷时被扛被抱是不得已的,一旦她清醒,谁敢触犯她的领域,定咬不饶。
所以他们通常是捡了她,丢进医疗室里,急救完毕就不管了;今儿个居然有个不怕死的胆敢轻捋虎须,她想瞧瞧这位仁兄长什么模样?是否生了三个胆子?
辛苦地撑起疼痛的身躯,她垂眸下望,倒抽口冷气。
是君问晑,趴在她床边睡觉的人是君问晑。
这么说来,今天救她的人是他喽?他回来找她,他没有要走。
她感受到内心的喜悦,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一圈圈欢愉的涟漪。
这一刻,再多的伤害她也不觉得难受了。
“咦?你醒啦?”听到抽气声,君问晑惊醒,迎上她圆瞠的双眸,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那浓浓的关怀让她冰冷的心湖不由自主融了开来。
“怎么样?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痛?”太高兴了,他一时忘了她的忌讳,两手捉着她的肩膀,前前后后检查着。
他的碰触让她身子一僵,但随即,他掌心火热的温度又舒缓了不适。
好奇怪,她为什么不敏感了呢?她不是最排斥肌肤接触的吗?
但与他亲近她只觉平和,而这种感觉是她十年来不曾尝到的。
确定她无大碍了,他摸摸她的头。“你也睡了大半天,该是饿的时候了,我煮了粥,这就端来给你。”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她目送他离开,复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胸膛,怎么……它突然又抽痛了起来?
是病了吗?还是因为受伤?拉开前襟一瞧,不见伤痕。就说嘛,她很懂得自保的,心口是人身要害,伤不得也,因此她一向将这部位保护得很好,凡人轻触不得。
可既然没挨打,为什么痛?而且……还在痛耶!
“小野猫。”忽地,君问晑亲昵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伍馡见到他爽朗的脸庞上笑颜坦荡,散发着一身阳光气息,光瞧就知是个好相处、又热心的人。
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温暖又愉悦,像是……他很喜欢她、很疼宠她似的。
莫名地,她胸口的痛停了。
他端着一只大大的托盘,上头有一大锅的粥和两份餐具。
“来,这是草鱼粥,生病的人吃最好了。”走近她身畔,他边说,边舀了一小碗给她。“你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她从他的脸望到他的手、那大掌间的碗;俏脸蓦地烫红,抢过碗,还是自己吃吧!
君问晑笑望着她。“小心烫。”
她不大怕烫,不过她无法应付鱼刺,所以她不喜欢吃鱼。
悄悄地把鱼拨到一边,原想趁着他没看见时丢掉,偏偏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鱼很新鲜很好吃的,你试试。”他劝道。
她不自觉地皱眉嘟嘴。再好吃的鱼,会刺人她就不喜欢。
他瞧着她排斥的表情好半晌。我没骗你,不然你先吃一小口看看上他拿筷子挟了一小块鱼肉送到她嘴边。
那玩意儿光瞧就知没有刺,她张口吃了。
只要她不挑食,他就很开心了,立刻又喂了她好几口,她一一吞下。
“是吧?真的好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忙不迭又挟了一块到她碗里。
这会儿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怎么?太多了吗?”
她拿汤匙敲着鱼肉上连着的大块鱼骨。
他恍然大悟,她不是讨厌吃鱼,而是受不了鱼刺。“要不要我帮你将鱼刺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