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在情人节的前夕
方子衿
你会不会也有同我一般的心情,在遇见某个过路人之时突然浮现一种熟悉仿如故知的感觉,令人缅怀心中,激动久久不能自己……
在情人节的前夕,我想起你。
晨起路经花店,看见花店周遭被世间有情人预约的花朵环绕,几近淹没。脑中不期然的便浮上一枝单独的粉红色玫瑰花。
“别误会,我只是可怜你表演太烂没人送花,所以才向别人要了这朵花给你。”你如此声明着,在那一次座无虚席的表演会上,你是第一个把花送上台的人,虽然只有一朵粉红色玫瑰花。多年以后花朵已然凋谢,颜色却始终不曾褪去地长留在心底。
晴天午后经过市场时,看见摊贩在路边摆着许多叫得出名字与叫不出名字的中国童玩,一时间又想起了一次大伙出游的时候,我被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童玩吸引,目不转睛的瞪着老阿伯旋转一只像竹筒的东西就能发出“吱吱”的声响,舍不得离去。
“看你可怜,城市小孩没有童年,这一只给你玩吧!”你近乎施舍地买下那个玩具给我。当年老阿伯的玩具声响已然远去,但你说过的话我不曾忘掉。
星星闪耀的夜里,起风了。
无法忘怀的年少青春岁月,那个乍暖还寒的日子里,你脱下身上的外套给我穿。“我又不会冷。”你如此豪气地夸口着,接着却打了一个大喷嚏。
你的言语行动说明着你的口是心非,一如你的情感。
我们只是念人,不是恋人。
你是我的念人,思想中所倚念的人。当平生山水尽成风烟褪去,念人,只有你会留在我心中,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默默护守着。
让我在每一个情人节的前夕,想你。
第一章
微风轻轻吹来,轻柔的气息使人昏昏欲睡,尤其太阳斜映更生睡意。这样的日子里,有的人认为应该要把握青春、掌握生命,所以要出去玩,要玩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才叫做不负此生。偏偏,也有人根本不做此种想法。
左婷婷搬了张躺椅,就这么躺在“院子”里,享受生命。
在这个称院子实在太勉强的狭小走道上睡午觉,太阳在屋顶上照着,微风在枕畔吹着,耳朵挂着随身听,吵死人的乐声得意的嘶吼,连墙边种植的一排茉莉篱笆在午后温煦的氛围下,都呈现出一种近乎睡美人城堡的静寂。
她睡得很安心,很满足。
当然喽!在所有的人都应该为了生活而辛勤工作的周二午后,能够理所当然的翘班在家睡觉,合该是一件足以令人心满足的事吧!
左婷婷自然不例外,尤其她又有极度嗜睡的特殊癖好。
从烈日当空开始一头栽进周公的圈套,长相厮守,直到月明星稀都还懒得起来。
这种嗜睡,也该算是一种特殊的癖好吧?
无时不睡,无地不睡;伟大的能耐足以媲美哆啦A梦里的大雄。
果然是个淋漓尽致的厉害角色。
现在,她身子翻动了下,似乎有起身的迹象。
啪地一声,她的手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啪地又一声,这回手掌降落地点在脸颊;又是啪地一声,接着手臂、额头、屁股,无一幸免。
终于,睡美人悻悻然的猛坐起身,口中仍不住地眸骂:“死蚊子、臭蚊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吵醒我的好梦,真是罪不可赦。”
起身点亮灭蚊灯。那种光线在大白天里丝毫引不起任何作用,反正她是点来安慰自己的,有没有用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间老式的日式房舍里,住的只有左婷婷一人,惯常的寂静在夏日午后显得更加优闲。
老屋子,微风午后,算得上知足的主人,很恰适其分的一种组合。
左云飞潇洒的身影此时看来有着极度的不情愿。西装外套被他用手勾着、在背后甩着,似乎有些不耐。爬上了这一段小小的斜坡后,他站在一幢年代颇久远的日式房舍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按下门铃。
这个奇怪的门铃,可不是插电啾啾叫的,而是很有创意的在门外拉一条粗绳,然后小院子中的铜铃就会咚咚咚的发出清脆嘹亮的声音。
‘吵死人了。”他一肚子怨气,极度不满的发出了不平之鸣。
对于这个铜铃,他有一千个、一万个意见。好好的门铃不去装,偏要用这种奇怪的东西,是故意表示自己有气质吗?
错!他生气的在心中自问自答。
装这个鬼东东唯一表达出来的,便是屋主异于常人的奇妙思想,那人简直是怪到深处无人能比。
像现在,拉了半天铃,手酸得快断掉,也不见个人影儿出现。这屋主,他敢用全部存款打赌,她肯定睡得昏死过去了。
“左婷婷。”他放弃所有可考虑的形象问题,拉扯嗓门大叫,“左婷婷。”
半天没回应,他拿出国父革命的精神不屈不挠的放声大叫。叫吧!再没形象也要把这嗜睡成癖的人挖醒,否则哪一天她在家里睡死都没人知道哩!
“左婷婷——左婷婷——左婷婷——”
突地一阵巨大声响传出,随着砰砰砰不一的脚步声,门就霍地开了。
“总算开门了。”他没好气的提脚走进去。
看到院子里半倒的躺椅,他忍不住问:“睡午觉睡到掉下来?”
那种神情就好像在说:怎么有人这么笨,笨到连
午睡都会掉下来!
他没说出来,但左婷婷就是知道。
她忍不住抱怨:“都是你啦!没事打扰我午睡,在门口鬼叫鬼叫才害我做恶梦,从躺椅上掉下来。又不是小学生,还在门口大叫,乱没气质一把的。”她又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以泄心头之恨。
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比划,左云飞不禁告诉她:“弄清楚,这是有顺序的。你先做恶梦掉下躺椅我才鬼叫的,别诬赖我。话又说回来,什么年代了,小学生早就不流行在门外大叫,现在都用大哥大找人了。”
“我那个年代的小学生都这样叫啊!”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不服气的反驳。
“鬼扯!我年纪比你大,我小学时候都没这样。”
“那是因为我纯朴啊广她的眼睛眨呀眨的,果真有几分“纯朴”。
左云飞在心中闷哼——还纯朴哩!是蠢——仆吧!蠢蛋的佣人。
她看出他心中的想法,不想理他地转身进屋里,“你来干嘛!”
“送保护费呀!”因为这句话,他说得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同时顺手塞给她一个厚甸甸的信封。
拿着钱,左婷婷咬着牙犹豫,“我……”
盯着她,左云飞突然把脸凑到她面前,“收下吧!我私人送你的,没人知道。”
“可是……”她拉扯他的衣角,仍是犹豫。
叹了口气,左云飞心中甚是无奈,“有骨气也要顾虑生活。看看你,把自己弄得一副营养不良的鬼样子。”
“我……我这是学着独立。”
他斜睨她,“像‘湖滨散记’里的梭罗自己盖房子,做零工维持生活,幻想自己在隐居?”
“那叫大隐隐于市!”
“错;那叫小隐隐于林,跑到深山躲起来。而你,居住在繁华城市一隅,才是真的在隐居。”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盯着她问:“喜欢这种三餐不济,把所赚的钱左手进、右手出,宁可勒紧裤带也不屈服的生活?”
别过脸去,她倔强的道:“安于这种清贫思想有什么不好?人活得要有些格调,不能因为生存,就把自己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
他近乎无力的安抚她:“去相亲不算把尊严放在脚底下吧?别这么死脑筋。去相个亲、吃吃饭而已,这跟格调无关,OK!”
对别人无关,之于她可有大大的关系。她生气地吼着:“我如果答应去相亲,不出三天,就会有苍蝇蚊子黏上来,然后你爷爷、你爸爸和我爸爸就会像花痴嫁女儿一样把我半买半送的倒贴给人家。”
“不会啦!”他压根儿不相信。
“会,就是会。”她近乎顽固的坚持,“那群死老头子就这样做过,我要是不逃出来只怕早就被卖掉了。”
见她说得如此严重,左云飞不禁想笑。“那群老头子是谁?”
提到他们,她依旧心中有气。“还有谁?你老头。我老头,还有个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左云飞笑得往后倒在榻榻米上。
这房子真是不大,三间榻榻米的房间,就数这间十叠大的房间最大。既是客厅,也是餐厅及起居间,有时更是左婷婷睡觉的地方。
他笑得肚子痛。
想起向来严肃的爷爷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糟老头子?果真有几分贴切!
他笑得掩不住日,“糟老头是你的谁?我老头儿又是你的谁?你忘了?”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忿忿不平地道:“我得了阿兹海默氏症,忘了。”
阿兹海默氏症?可不就是老人痴呆症嘛!
“忘了吗?姑姑。”
左云飞对这个年纪比他小五岁的堂姑姑实在无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在家里待着,任谁也没想到她为了被强迫去相亲这种应酬式的事件,居然觉得人格被看轻而引发一连串出人意外的抗议。
搬出来住,不和家里联络就是她严重抗议的表现。虽然最后她还是被“微服出巡”的小侄子——左云飞给找到了。
“叔公为了你的出走每天都暗自叹息哩!"
“我老头才不会这样。”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她那个天塌下来都能处之泰然的爹会叹息,这根本是骗人!
"那我爸呢?他因为帮你介绍而亲事害你出走,每天都私下懊恼不已呢!”
“放屁!”她很不淑女的斥道。
她那个年纪大得当父亲都有剩的堂哥会懊恼?作梦再等个八百年,等到重回冰河时期吧!”
“那我爷爷呢?”
“阿伯是大老狐狸哩!”这些人,她再了解不过。“他们总把我当芭比娃娃、珍妮娃娃看待,随便就要我往东往西,什么都要听他们的,我偏不。”她看来有些许得意。“我就是要搬出来让他们找不到;我就是要偏不结婚,当个快乐的单身贵族,怎样?”
她孩子气的挑衅着左云飞。
左云飞心中思量:怎样?要不是她是姑姑,他非把这个小鬼吊起来打一顿不可,还怎样哩!欠打。他只好开始和她讲道理。
“就当吃顿免费的饭嘛!”他诱之以利。
她别过头,仰望天空,“饭很难吃。”
“那当作看戏,看一群人演出相亲记给你看。”
她斜睨他,十万分不服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去演给我看?要看相亲记还不如在家看‘殉情记’。”
谁要是想诱劝她相亲好,在她眼中立刻成了匪谍,罪不可赦。
左云飞丝毫不受她嘲讽所影响,依然自顾自的嘻嘻笑,“长幼有序。你是姑姑都还没结婚,我不能比你早结婚,太失礼了。”
“失礼个屁。”左婷婷说不赢人,眼看着要居下风便“见笑转生气”开始没风度。
“嘎!新年新希望,别忘了。”他立刻提醒她。
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她也很快念了二句:“新年新希望,新年新希望。”
左云飞不禁心疼起这个小姑姑。虽然她脾气不好,处事也濒临怪异边缘,不过她真的是个天真又善良的好女孩。虽然她常像现在这样口出些粗鲁的话,但却不影响她的本质。
况且,她的新年新希望至少五年没有变过了,那就是:不要乱骂人,不要用脏话骂人。
左婷婷突然正经八百的看他,“云飞,我想我的新年新希望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了。”
“喔!为什么?”他其实想笑,真能达到才是怪事。
她扳起手指认真的数,“我呀,常忍不住爱骂人,脏话又常脱口而出,这样怎么能完成我的新年新希望呢?”
他性感的扬眉,“那就更改希望好了。”
"呃 ? ” 改希望?年已过大半,眼见下个跨世纪的年都要来了,还改希望?“改什么?”
左云飞假认真的帮她想着,“做家庭主妇好了。”
“我不要!"她大吼以示抗议,“我不要。”
左云飞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安抚性的劝慰她:“想想,当家庭主妇多好,每大可以睡到中午,看看电视,翻翻书报杂志;下午逛街晃晃或牵狗散步,还可以回来午睡;傍晚只要准备晚餐,吃了饭惬意一晚,又可以舒适的上床睡觉。这么好的新年新希望,不错吧!”
左婷婷听得一愣一愣的。哪有那么好的事?这云飞好像在唬人!
她拿怀疑的小眼睛瞄着他看,满腹疑问。
“相信我。”他拍胸脯保证,“想想看,你妈、我妈,还有老头儿他妈,不都如此?”
她想想也觉得似乎如此,“可是她们都活得太没有尊严,一生都被老头子们管得死死的,半点自由都没有。”她想想似乎原样比较好,“我看我还是别听你胡说八道,我的新年新希望还是别骂人好了。”
“哎呀!”他开始用激将法,“千篇一律的生活,日子里还有没有春天呀?当家庭主妇也不错,至少有人赚钱供你挥霍,老公整天忙事业没空理你,你还可以享有极度的自由哩!"
“真的吗?”她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从小就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左婷婷毕竟涉世未深,再加上她离家出走这半年生活虽然拈据,但始终有个左云飞这大金主在当她的提款机,她哪知人间疾苦?
“老头儿他老婆不都如此?”
她叉腰间:“老头儿他老婆是谁?没大没小。”
左云飞顿时有口难言。
老头儿的老婆——他祖母,他妈、及她妈——他的婶婆。这……他可是在帮衬她呀!
这下他也有些小小的赌气,开始把今天自己来的正题说出:"婷婷 ,我下个月要到大陆出差三个月……"
“啃!”她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了起来。
左云飞一走,真正没人管她,她终于可以“真正”的追求独立生活。
“喂!”左云飞忍不住吼她,"我 这一走,就没人来给你嘘寒问暖,没人来给你晨昏定省哩!”他开始认清婷婷忘恩负义的真面目。
左婷婷仍然难掩心中的欢喜,她快乐地道:“你去、你去,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可以自立自强的,没问题!”少个人在耳边碎碎念,真令人愉快。
左云飞难掩心头失望落寞的情绪,“原来我如此不受欢迎,人活到此真是一种悲哀。”
左婷婷此刻才管不了他的惺惺作态。
“你去呀,人要学着自立才会长大,多些磨练也是好的,对你有帮助。”
左云飞此时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诉不得。要学独立,该长大的人是她才对吧?该受点磨练的人也是她才对吧!婷婷是不是揽错对象了?
他的满腹惆怅,终究不敌左婷婷的欢笑鼓舞。由此可知,她多么渴望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