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炽得逞地笑着,随即如走入自家似的往二楼走去。
* * *
印炽径自打开文沛儒的房门,望见他蜷缩在被子里的身躯,他在他的身旁坐下。
“妈?”文沛儒向来低柔的嗓音在病魔的侵袭下,恍如被砂纸磨过一般粗糙,疲惫地连被子也掀不动,随意地猜测坐在他身旁的人。
“沛儒,还很难过吗?”印炽双眸看着他红烫的脸颊,大手心疼地抚上他,想为他减去一点疼痛。
“印炽?!”
文沛儒蓦地睁大眼眸,尽管他是那么的不舒服,尽管他是那么的痛苦,他仍是在刹那间坐起身子,艰涩地瞪视着他。
“叫得这么陌生?”印炽无所谓地笑了笑,大手随即有力地将他按回床上。“真是的,怎么会感冒呢?”
“说什么屁话,还不都是你害的……”文沛儒咬牙怒道,随即按着自己的喉咙,无法再忍受那像是刀断火烫的撕裂痛楚,只想坐起身,好好跟他打个几百回合,好让自己出一口气。
“是因为我昨晚太粗鲁了?”印炽跟着躺在他的身旁,幽黑深沉的眼瞳里满是心疼;倘若他知道会让他这么痛苦的话……他会考虑再对他温柔一点。
“住口,别再提那件事了,我不想听!”
“会冷吗?”
印炽的大手隔着他的羽被将他环住,占有性地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霸道地将他视为己有。
“不冷。”文沛儒没好气地回答。“我不是女人,我没有那么脆弱,你大可以别用这种方式对我,这只会令我更反感。”
“可是我这么爱你,我无法对你视若无睹。”印炽将另一只手探进他侧卧的颈下,再以另一只手自上头环住他,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额抵着额,感受着他发烫的体温,恍如是他昨晚销魂时的高温。
“够了你,别说什么爱不爱的……”他蓦地一吼,随即扯病发炎的喉头,疼得他立即闭口。
真是疯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爱的?开玩笑也该有点限度吧?
“那你昨晚为什么要和我上床?”印炽毫不在意地问。
他早知道两个人的未来并不会太顺畅,但是只要有他的陪伴,他的努力才有意义,他的付出才会值得。
“印炽,那不叫我愿意,那是你强迫我的。”文沛儒清秀的脸上更红、更烫了,但是嘴上仍是倔强地不愿告诉他自己心底的想法,也或许是,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是他的好友兼敌手,自他有印象以来,两人总是窝在一起的,在遇上斐懿、沁晔、御飞之前,他和印炽早已熟得不用再客套,熟得像是自家的兄弟一样,只要他抬眼一望,便可以看见印炽的存在,只要他不想独处,他便会发现印炽贴心地站在他的身边……印炽之于他的意义,不是爱人……而是兄弟、好友,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只是我单方面的压迫,你就任我予取予求?”印炽可不这么认为。“只要你想反抗的话,我就没办法做出任何事;只要你把我推开,跑到楼下去,我就不可能强迫你了,不是吗?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想像,当作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呢?”认识文沛儒就如他的生命一般的长,他什么样的个性,难道他会不知道?
“你别傻了……”文沛儒乏力地闭上眼,压根儿不愿意思考这些问题。“或许是因为我不曾接触过情欲方面的事,也或许是……我只是利用你而已,我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才躲进你的世界里,什么意思也没有。”
高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不自在,加上印炽霸气的拥抱,更是令他透不过气似的坠入沉重的病毒攻击中。
“你一定是爱我的。”
文沛儒无力地睁开眼眸,望着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气恼他怎会听不懂人话?什么爱与不爱的,男人与男人之间要如何相爱?而且,他对他根本没有那种情感,有的不过是友情罢了。
“你凭什么这样以为?”
“凭你愿意让我拥抱你。”印炽更是加强了力道,狠狠地将他圈在怀里。
“大哥,我虽然还没有机会和女孩子交往,不懂什么情爱的,但是我可以确定我一定不爱你。”文沛儒可是一点也不愿意见他执迷不悟下去。“你如果喜欢男人,街上多得很,随便挑一个你喜欢的,随便你要怎样便怎样,千万别找我,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我只要你。”印炽以脸磨蹭他发烫的脸颊,情深无悔地说。“倘若不是我看到你对斐懿老是绽放着欣赏的眼光,我又怎会这么大胆地强要了你?倘若你可以爱上斐懿的话,你也可以爱上我。”
他知道沛儒总是不经意地睨着斐懿,就如他的视线总是绕在沛儒的身上一样,他知道沛儒总是凝望着斐懿,却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
“我说了我不爱男人,不管是斐懿还是你。”文沛儒大脑轰隆隆地响着,却又震慑于他有这般的想法。“难不成你是以为我喜欢斐懿,才会突然这样对我?”
不会吧……这太扯了!
“倘若我没有发现你的视线老是定在斐懿的身上,我也不会向你表白,我会让这一份感情永远沉在心底。”印炽情深爱痴地凝睇着他。“我很怕我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但是……或许是因缘际会,才会让我不顾一切地想要与你在一起,让我无法放弃你。”
“如果不是斐懿,你会打算隐瞒一辈子?”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为什么偏要在他最烦躁的一刻,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塞在他的心里?是老天嫌他还不够烦吗?
印炽轻轻地点头,狂放而惑人的双眸直视着他。
“你为什么不干脆隐瞒我一辈子算了?”文沛儒哀号了一声。
他不讨厌印炽,即使每一次的考试他从不曾赢过他,他也从来没讨厌过他,可这也不代表他爱他;他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一定也不想跟他变成这种关系,他不在乎他爱男人,但是他在乎他爱的是他,这会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会令他手足无措,会令他想哭……
“我没有办法隐瞒你。”印炽的大手蓦地钻进被窝里,探向文沛儒湿热的肌肤,滑进他无力的双腿之间。“要我如何能够放弃这一切,要我看你和别人在一起的话,我宁可独占你一个人,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炽,你不要再这样子了,我很不舒服……”随着他的触碰,摸索着他双腿间的欲望,他不禁打起寒颤。“别这个样子,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都可以自在相处的好友,倘若你再这样下去的话……”
文沛儒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夹带着他狂燃的欲念,加上高烧让他头昏脑胀,更令他无法思考。
“你如果真的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拒绝我。”印炽粗嘎而痛楚地低吟着。“如果真的不能接受我,你就必须再残忍一点、再无情一点,彻底把我赶出你的生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离开你。”
这是什么意思?文沛儒隐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脑袋不甚清晰地听着他酸涩难辨的话语;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不愿意爱他的话,索性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为什么非要这个样子呢?
“沛儒,说啊,说你真的很厌恶我。”印炽如鬼魅般地附在他的耳边轻喃着。
“你烦不烦啊……”文沛儒低吟着,脑袋昏沉沉的,可是身体却因他的碰触而激出难以抗拒的欲念,呼吸变得益发急促。
为什么要问他这么艰深的问题,为什么要他做这种无聊的选择?他是他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印炽当一辈子的朋友,为什么偏要让他遇上这种难题?
印炽像是老躲在他鞋内的小石头,尽管他打算漠视他的存在,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气得他龇牙咧嘴……人如其名,他是那般地炽热而狂妄如刺辣的阳光,烫伤了他、迷惑着他。他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他,但……如果真的只是朋友而已,他真的会允许他予取予求吗?
他会为了留下一个朋友而献上自己的身体?心头有莫名的情愫在干扰着他的思绪,左右着他的想法,令他更加狂切地偎向他……
像是虚脱似的,他不愿再想那些烦人的问题,他还不懂爱,但是,至少他知道他不愿意失去印炽这个好友。
* * *
“你醒了?”
文沛儒在沉重的睡梦中幽幽转醒,尚末睁开眼眸,便已听见印炽低柔却带着笑意的嗓音。他睁开眼眸,蓦地发现眼皮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你怎么还在?”没来由的,对上他带笑的眼瞳,他竟觉得羞赧,一股红晕放肆地爬上他的脸。
“我刚替你换了衣服,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了一点?”印炽俯近他,大手替他拨了拨覆在额前的浏海。“好像退烧了。”
“是吗?”
文沛儒羞怯地转开脸,不让他炽热的掌心抚上他沁凉的额;他竟然替他换了衣服,那岂不是把他的身体都看光了?该死,他在别扭什么?两个都是男人,被他看了又如何,干嘛觉得不好意思?
“运动了一下子,退烧是应该的。”印炽坏坏地笑着。
“啐,你在胡说什么?”文沛儒一张俊脸羞得像晚霞,烫得几乎快要冒出火花。
“我等着你爱上我。”印炽自大狂妄地说着,低下头轻吻着他的唇瓣。
“我说过了,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文沛儒躲避着他放肆的吻。“我看快要大考了,你最好等到考上大学之后再讲这句话。”要不然,到时候他若是因此而落榜的话,那岂不是罪过?
“你现在爱不爱我无所谓,最起码你没有如我想像中那般排斥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
所有最差的打算他都想过了,但是,依目前的情况看来,虽然不是算最好的两情相悦,但是,至少他并没有厌恶他,或者是再送他一拳,他应该要庆幸了。
“随便你爱不爱我,但是以后不准你再趁我不备,随意地碰触我。”文沛儒头痛地揉了揉眉头,只觉得和他好像是鸡同鸭讲。
“为什么?”
“因为这样很奇怪。”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我看你挺享受的,不是吗?”印炽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大手径自抚上他衣服下的胸膛。
文沛儒恼怒地瞪视着他,却又无法抵抗他过分的触摸。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没有节操的人,只要是谁能够让他感到舒服,可以让他暂时忘掉压力,对方是谁都无妨……
“好了,别这个样子……”他无力地推拒着他,双手却无力地放松;不知道是因为感冒仍未好,还是因为他的指尖有太多的魔力,令他难以抗拒。
“你怕什么,只有我在。”印炽更加放肆地拉起他的衣服,以湿热的舌舔吻着他每一个敏感地带。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倘若没有你的话,我干嘛怕?”文沛儒没好气地吼着,却又难以拒绝他狂肆地爱抚。
“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他低喃着,欲将他推倒。
话方落,大门突地被打开,文沛儒蓦地睁开眼眸,却望见他的妹妹文沛含正站在门口,震诧地睨着他们俩。
“我们在联络感情……”天,他简直快要疯了,不过还好,看见的人是沛含不是他爸妈。
“这么怪的联络方式?”文沛含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俩衣衫不整的模样,又睨着身后的来人。“爸、妈、伯父、伯母?”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难以置信地睨着眼前的五个人,只觉得心都凉了一半,,或许……美丽的梦,总是容易醒……
第五章
将两人拖下一楼,印炽的母亲卓馨怡便毫不容情地发飙。
“反正一定是你们家的沛儒比不上我家阿炽,所以才会用这种色诱的方法想迷惑阿炽,好让阿炽在这一次的大考输给他,是不是?”卓馨怡毫不客气地说,双手更是紧揪着她唯一的儿子印炽,直往大门走。
“妈,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是我……”印炽急着想解释着,却被父亲印宏益给打断。
“不用再说了,这种丢人的事,你也干得出来?”印宏益怒不可遏地吼着,“你别忘了我可是个老师,你做了这种事,你要我如何面对我的同仁和学生?”
“可是……爸,我真的是喜欢沛儒,我们两个真的是两情相悦,你为什么不能正视我们的感觉?”印炽大手一拽,卓馨怡岂抓得住他?“你说你是个老师,那你应该可以比一般的父母亲更了解我们的心理与处境才对,你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难道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他以为他是天之骄子,以为他是父母捧在掌心疼的宝贝,以为父母可以理解他,以为父母不如时下的父母那般八股、迂腐,毕竟他们是高学历已投身于教育界的人,他们一定可以了解他们的,为什么……
“住口,”印宏益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到好友的家中,以为儿子正与好友的儿子在念书,想不到却让他见着了儿不得人的一面,这要他……情何以堪?“你说这些我不想听,我也不想了解也无法理解,现在你马上给我回家,别再跟文沛儒搅和在一起!”
“爸……”印炽呆愣地睨着从来不曾和他怒目相向的父亲,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他转而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文沛儒,想在他的眼中找到支持,却意外地见到他无情的置身事外。
印宏益将印炽拉住,直往门外走去,不给印炽再有和文沛儒谈话的机会;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儿子,唯一想到的,就像是隔绝病原体似的,将印炽与文沛儒远远隔离。
而殿后的卓馨怡离去之前,又冷冷说道:
“别再让你们家的沛儒接近我家的阿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别怪我一状告上教育部,让你们夫妻两个难堪。”
话落,便拐着高跟鞋,高傲地走了。
* *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印氏夫妇将印炽押回家之后,在自家的客厅中,文邦达终于卸下斯文的面具,声色俱厉地吼着。
该死,这简直是丢尽他的脸!只要一想到印宏益临走前那冷嘲热讽的言语,他便觉得怒火中烧;想不到几十年的友情竟是这般地薄弱,竟是如此地伤人。
“爸……”文沛儒嗫嚅着说不出话。
天晓得真会有这种事,怎么偏是这么巧地遇上这种事?
要他如何解释这一切?
“我到底是让你念了什么书,才会让你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你要我拿什么脸去面对这个社会,要我以后如何再执教鞭,面对所有的学子?”文邦达如挫败的公鸡一般颓丧地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