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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四恶少 page 4 作者:丹菁

  “老板?”

  蓦地,远远地便听到绿绣有几分圆润的嗓音,不知怎地,他有股想要躲起来的冲动,存心要教她找不着他;然而她走得太快,教他一犹豫,便错失了先机,还是让她给逮个正着。

  “老板。”绿绣走到君还四跟前,见案桌前掉了块镇纸,连案桌上头的帐本也散乱一桌。

  又生气了?怪了,虽然知道他是躁性子,比较容易动怒,可他的怒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要教他发火,总是有缘由的;可他现下却无端端地拿镇纸出气,浅樱还没回来,不是浅樱惹他生气的,那么……难道是她?

  “你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原本是想要留几分君子风度,不同她一般计较,可偏偏他藏不了心思,一旦心里藏了话不说,肯定会憋死他自己。

  所以,他宁可将炮火往外发泄,也不愿藏在心底伤了自己。

  “我上厂子了。”她捡起镇纸,不解地望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上厂子的?”

  “早上,用过早膳之后。”她记得很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君还四指了指外头,要她看清楚外头的天色。

  不早了,天都暗了,风也挺强劲的,吹起来也是挺刺骨的,她不是向来怕冷,怎么这时候还在外头溜达?

  “掌灯时分。”绿绣像个小媳妇般,小小声地回答。

  唉!她当初在这宅子里住满一年时,会答应他在后院盖水榭供她休息,可不就是为了他这性子?

  虽说,他觉得如此一来可避嫌,也是挺好的;然而,她倒认为他这刀子嘴的性子,真要改改才成,要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准哪日她吃不消,便又逃回水榭去了。

  “你何时这般勤奋过了?”君还四闷着气道。

  真不是他要损她,而是她确实是难得勤奋,如今在厂子里耗到这时候才回来,肯定是在水榭睡过头了。

  “老板,你忘了昨天排了新结本吗?”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绿绣迟疑的略抬眼看着他。

  “那又怎么了?”

  “我今天在厂子里排色线,要把色线都弄好了,才能把工作丢给花娘。”横竖他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倒不如先招供,省得他闲得又大发脾气。

  “既然如此,哪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织房里的工作他又不是不懂,她现下这么说,到底是打算怎么脱罪?

  “老板,我总得要待在那儿检查织出来的花纹吧?”绿绣不禁苦笑。

  闻言,君还四不由得语塞地闭上嘴,羞赧得直想要掀开底下的毛毡,再顺便挖个洞,把自个儿给埋进去。

  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排了结本,又不代表织出来的纹路一定会和先前的绘图一模一样。不等着看结果,那么她去排了色线,又有什么意义?

  再者,年关将近,好几批绫锦和素罗都已经供不应求,织房早就已经忙得人仰马四;再加上今儿个又弄了新花样,肯定是将一干的织娘都给忙坏了,别说是织房忙,就连染坊和绣庄不也是一般?

  而且,织造也忙着制皮裘和锦靴……

  整个厂子一旦入冬,就仿佛成了战场。她尽管懒散,却向来将厂子打理得不用他烦心。

  君还四僵若硬石般的坐在案前,黑眸卸下凶狠戾光,想了又想,反覆地自省之后,脸上才显露出赧然、愧疚的表情。

  “老板,若要算帐本的话,我来帮你吧。”绿绣不以为意地勾着笑,走到他身旁,动手整理散乱的帐本。

  “你又看得懂帐本了?”啐!他明明不是要这样说的,怎么一开口就……

  真是受不住自个儿的这一张嘴,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话一出口便是这般不中听?

  “你可以教我啊!”仿若早习惯了君还四这张刀子嘴,绿绣毫不在意地掀开帐本,拿起笔沾了沾墨水,就等着他的吩咐。“再不然,你直接用念的,我写。”

  横竖不过就是一只代劳的手,不是吗?

  君还四有些气恼地垂下眼。“你吃了吗?”

  “还没。”绿绣不解地望着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瘦成什么鬼样子了?你不多吃些,教自个儿长胖些,外头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你知晓吗?”话一出口,他再次恼得极想要痛扁自己几拳。

  这一张嘴……明明就是不想这么说的啊,怎么会……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咱们先用膳,等用过膳之后,再到书房把帐本写清楚。”

  他的意思是要告诉她,他为了等她这一只手,所以至今都尚未用膳,是不?

  君还四见她误解了自个儿的意思,不禁气结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算了,累人啊,他懒得解释了。

  反正她不气不恼,他又何必在意?

  可,怎么反倒是他在意极了?总觉得自个儿像是亏待她了……啐,亏待了什么?这三年来不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吗?哪里亏待来着?

  第四章

  “老板,你真要一道去?”

  一大早,蒙上薄雾的苏州城不断地飘着细雨,带着刺骨的风,吹走了一早就该开门做生意的店家。

  绿绣全副武装,头戴胡帽、颈系帔子、身穿狐裘大祆、脚套裹毛统靴,手上还抓了把伞,站在宅子大门前,有些犹豫地睇着仅着简单衣袍的君还四。越是瞧着他,她便觉得又冷了几分。

  这么冻的天候,他竟然穿得这般单薄。

  “你不是说要到织造那边找适合的皮裘?”君还四微蹙起眉盯着她。

  “老板不放心我挑选?”还真不是她要自夸,皮裘才是她最在行的,只因为她怕冷、遂她知晓各种皮草的特质。

  “身为老板,我不能亲自坐镇吗?”话一出口,他眉头蹙得更紧了。怎么一句“他想要一道去”,他都不能好好的说?他当然是相信她的才能,只不过他有些话想要同她说罢了,让他跟着又如何?

  “当然可以。”自然可以,只是……罢了,他是老板,他怎么说便怎么着。

  君还四无奈地打起油伞,率先往外走去,绿绣紧跟在后。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往前走,走向城边门上的桥墩。

  他走着走着,脑袋还想着昨儿个晚上的事。

  他得同她道歉才成,虽说他是老板、主子,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人。欠她的道歉,他用吐的也要吐还给她才成。

  不过,话说回来,他原本昨儿个便打算要同她说清楚的,可谁知道却被她打了岔,害他忘了要说什么,结果就这样拖了一夜,教他就连睡梦中都惦记着这件事,使得他浑身不对劲。

  可谁知道昨儿个没说出口的道歉,今儿个要教他对绿绣说出来,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该怎么启齿呢?

  呃……如何说得悠然自得、不着痕迹?

  若无其事地贴近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若是他没说清楚,到时候她也没听懂,那他岂不是白说了?

  再者,她是不是够了解他?倘若到时候她曲解他的意思,那不如什么都别开口,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就得了?自己何必为了昨儿个晚上的事而想破头,这真是太不像他了。

  可是,要他犯了错又不认错,他真是有些瞧不起自个儿。

  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要不就这样闷在心底,对他而言,不但是种煎熬,还是相当难受的折磨。仿佛他是个昏庸的暴君,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便骂了她一顿,怎么说都是他的不对,道歉也是毋庸置疑的。

  还是说了吧,把话说白,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何必在这儿想什么该不该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管她到底会怎么想的。

  打定主意后,君还四随即停下脚步,轻咳了两声,用着连他都不敢相信的轻柔嗓音道:“绿绣,咳咳……昨儿个的事真的很抱歉,那时我一时气坏了,忘了你到厂子排线是需要一点时间的,结果我不但没赞赏你,反倒还骂了你一顿,我……”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说得太过轻柔,害得他有些口干舌燥,总觉得说起话来,喉头干涩得紧,不够顺畅。

  罢了,横竖重点已经说了,就看她怎么回了。

  只是,她怎么吭都不吭一声?是教他给吓着了吗?可就算是吓着了也要吭一声嘛,不要教他觉得自个儿像是在演独脚戏。

  半晌,身旁依旧没有半点声响,君还四不禁蹙起了眉,几乎是恼羞成怒地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先,可道歉也说了,若你对我还有什么不快,你大可以直说,不需要同我拐弯抹角!”

  好歹他也是她的老板,愿意低声下气道歉已属难能可贵,她还想怎么着?难道她真的恃宠而骄了不成?

  他微恼地皱着眉,感觉身旁一点气息都没有,好像他是对着空气在鬼叫般。

  “绿绣!”混帐,还是吭都不吭一声?

  看在他是老板的份上,即使她再不满,也要先回他一声;尽管胡乱回上一句也成,是不?

  她一直默不作声,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板。”

  圆润柔软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不禁教他狐疑地回过身,乍见她离自己大约有十几个大步远,坐在桥墩上,正一脸不解地睇着他。

  “你……你在那儿做什么?”混帐,她居然没跟上来!

  见他大步飞来,凶恶的脸涨成猪肝色,绿绣不禁赶紧跳下桥墩。

  “你!”居然真让他站在前头演起独脚戏!

  “老板,真是对不住,我见这溪面上的景色很美,遂……”她指着溪面,霏霏细雨在清澈的水面上激起了点点涟漪,配上迷蒙的雾气,着实有些凄迷;但再望向已悬上红彩的城门,配上迎面而来的冷风,又可以感觉到几许年关将近的热闹气息。

  看着又要过年了,她一个不小心又想得出神,所以就……

  “敢情昨儿个你也是这般延宕了时间?”君还四眯起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她敛下的眉眼。

  绿绣微微抬眼,笑得几分腼腆。“苏州的风光确实是……”

  “混帐!”他怒不可遏地吼着。“你知不知道在这儿赏溪,若是没穿上够暖的祆子,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再者,你又怕冷,你居然会在这儿瞧景色,瞧得出神忘我,简直是……”教他很想掐死她。

  记得初到苏州时,浅樱那笨丫头也犯过,想不到她们俩竟是同伙的。

  对了,他根本不需要向她道歉的,不是吗?

  她又不是全耗在厂子里、天晓得昨儿个她呆站在这儿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不肖之辈对她毛手毛脚。真不是个普通的笨丫头,比起浅樱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板……”唉!一个不小心便瞧得出神了。“不知道你方才唤我做什么?”

  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要不,老板不知道又要骂到什么时候了。

  “我……是要你走快些!”君还四一张怒颜张牙舞爪地扭曲,没好气地吼着,但若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他的耳根子一片烧红。“还不走快些!

  “哦。”

  见他快步走着,这回绿绣便学聪明地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只是她方才好似听见他说了什么,有点远,再加上这儿风声极大,教她听得不是挺清楚的。

  算了,不重要,反正他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不理睬他便好。

  ***

  “颜老,这是关内狐,不是关外狐。”

  织造房里五味杂陈,杂七杂八的皮毛味混杂在一块儿,那味道说有多腥膻便有多腥膻。然而绿绣却不以为意,拿着狐毛唤着掌管织造房的颜老。

  “啊,我拿错了,这确实是关内狐,绿绣管事可真是了得,居然还知道怎么分辨。”颜老走上前来,拿回带毛的狐皮走进里头的仓房里,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来了,这才是关外狐。”

  绿绣接过手,对着狐毛轻吹口气,见着毛根露出青黑色,才确定这确实是较为珍贵的关外狐。

  “若是要做件披风,这狐皮少说也要用上十数件才成,这……太奢侈了。”绿绣敛眼抚摸着纯白色的狐毛,直觉这狐毛暖得紧,教她忍不住想要请颜老再帮她做顶胡帽。

  “那有什么关系?既是丝造大会要的皮革,咱们自然要挑选最上等的皮。”一直站在一旁的君还四不由得开了口。“没有貂皮吗?”

  啧,她会不会将这厂子给看扁了?

  近三年来,难道她不知道这厂子早已经在苏州城扎下了根?走到外头,有谁不知道轩辕织造厂的名号?

  织造厂里头所有的皮裘都是最上等的,所有的丝线也全都是用最好的四眠蚕丝,要不怎会成为上朝贡品?

  “不需要用到貂皮啦,一件披风要几只貂啊。”绿绣忙阻止。

  貂确实是比狐更加保暖,而且触感更佳;但是貂比狐的体型还要小,一件披风都要用上十数件的狐皮了,若是貂的话,那岂不是要二十来件?

  “那你打算要怎么做?”君还四没好气地瞒着她。

  “羊皮也成,不一定非要狐皮。”

  “不要,我可受不了羊皮的腥膻味。”

  “倘若用胞羔或者是乳羔,一点腥膻味都没有的。”

  “不,羊皮的保暖性不够。”

  “江南又不是挺冻的。”

  “是吗?可就有人冻得缩在被子里下不了床。”啐,他为何不明说一旦披风做好,送审发放回来之后,是想给她用的不就得了,他为何连寻常的嘘寒问暖都带着刺呢?

  “我……”她又不是很怕冷,只是……

  “再说,若要使用胞羔和乳羔的皮,算算,至少也要二十件才凑得成一件披风哪。”

  绿绣顿了顿道:“那倒是。”看来还是狐皮最为恰当。“颜老,能不能帮我拿个十二件狐皮送到染坊去?”

  “成,我马上差人送过去。”颜老随即又回身走了。

  “你还是决定要用狐皮。”他不以为意地瞅着她。

  “我觉得狐皮刚好,倘若要在上头绣纹,也比较容易些。”绿绣边想边往外走,几乎快把君还四给忘了。

  君还四仿若早已见怪不见,一迳地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她会不会太不把他给放在眼里了?居然问都没问他一句,便直截了当地说要用狐皮;好歹也先问问他,他是老板啊!

  虽说这厂子的事全由她管,可也该形式上问他一句,教他心里舒服些。

  遗憾的是,她这脑袋瓜子若是有事忙着,八成连天皇老子来了,她一样不睬。该说她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好呢?

  君还四摇了摇头,跟着她穿过中堂往前走到染坊,见她身形矫健地闪过高挂在广场上头的染布和染线,纤小的身影随即晃入房里,找起各色染剂。

  他挑起眉跟在一旁,看着她聚精会神地比对着颜色。

  ***

  她真是块宝,是不?君还四不由得思忖着。

  根本就没什么事难得倒绿绣,从染到织、从织到绣、从绣到织造,各式材质她都懂得分辨优劣,压根儿不需要他在旁教导。相反的,说不定他还得向她多多请教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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