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几日已铁了心地拒绝他,然而今儿个,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一定要她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旁,而且要在爹回府之前将这件事情搞定;要不然,他亦会赶在爹回观府之前,将她带离。
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只要她愿意,观府的一切他都可以抛弃。
“谁?”季雪梅气愤难忍地握紧双拳。
懊恼悔恨都诉不尽她现下的气愤,然而这一份气愤却是因为自己。
她压根儿不知道瓶静到底受了多少苦,然而她却直妒忌着她,像个发了狂的怨妇一般,全然不知自个儿的执念有多么荒唐。她这么一点执念,要如何与瓶静所受的苦相提并论?
她不能原谅伤害瓶静的人,不管要她付出多少代价,她一定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就像当年一般!
“刑部大人寻朝敦。”他淡笑着,很意外竟见到她如此怒不可遏的模样,感觉她的情绪在他的面前愈来愈鲜明。
“寻大人?”她听过他的名字,亦知晓他的清廉不阿,却想不到他也会做出令人发指的兽行!
“他可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他和瓶静可是郎有意妹有情,却因为瓶静已成了我的正妻,而让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要她。”观仁偲难得好心地替寻朝敦说好话,毕竟他还想要让寻朝敦赶紧将瓶静带走,而今儿个上午被他打的那一下,他日再报仇也不晚。
“他和瓶静?”这峰回路转,令她分不清真伪。
“倘若你听我的话,我便可以无条件地把瓶静让给寻朝敦,如此一来,你就再也不用担心瓶静是否会失去归宿,是否会无所归依。”他自然知道她所烦忧的是什么。若将她最在意的人自她身边带走,她的心是否便会落在他的身上?“与其让她待在我的身边,不如让她跟着寻朝敦走,横竖我根本不需要她。”
他缓缓地接近她,在她的耳畔吐露着惑人的气息,放下最诱人的饵,现下便等着鱼上钩,他知道她一定会上钩。
“我不懂你的意思。”季雪梅缓缓地往后退,想要避开他灼热的气息,想要排拒他摄魂的诱惑;她心跳如擂鼓,蓦地闭上双眼,想要忽略他炽烫的眼神里所透露的情欲。
“寻朝敦定会好好地疼惜瓶静,将她交给他,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说是不?”他像是一只饥渴的野兽,探出湿热的舌舔向她滑腻的玉颈,缓缓地往上攀爬,轻吻她小巧的耳廓。
“他真的会待她好吗?”倘若是为了瓶静真正的幸福,她这个做主子的岂有不应允的道理?但是她需要保证。
“会,就如我对你一样的好。”
他吐露着妖邪惑魂的醇厚气息,像是猎取猎物般地攫住她微启的唇瓣,狂然地吸吮勾逗着。
“唔……”
季雪梅羞赧地轻吟了声,无力地抬起双手,想要推开他铜墙似的胸膛,盼能忽略他沉重得令她心悸的心跳声。
“雪梅,不要抗拒我!我是如此地想要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
他低嗄粗哑地喃着,炽热的吻像是火焰般烧痛她似雪的肌肤……“不要!”
她惶恐、惊惧地大喊,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噬魂的魔魅,像是蛊、像是毒,让她沉迷其间,无力回天。
“梅儿。”
他像是怒雷击地,她像是大地迎雷!他像是火焰,她则是冰雪;他狂切不已,她赧颜羞怯……“不——”她浑身抖若秋叶。
她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再犯下这个错;她已经出阁了,而且是他爹的妾,怎能如此放荡地贪恋他的温暖?
是罪孽,是深沉的罪孽,是她用其一生都无法偿还的罪孽!
观仁偲拥紧她的身子,放任燎原的火焰恣情地灼痛她的灵魂,他要的只有她,不管往后要背负什么罪名,他皆无悔。
“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你别奢想离开我!”
他暴喝,揉合著偾张的情欲,像团火焰般彻底融化她这块寒冰;而她则像飞蛾扑火般投进他的怀里,是意乱,是情迷,是情生,是意动……他在寒冷的夜里释放着热能,她在他炽热的怀抱中不再感到寒冷,双双坠落在无边无际的欲潮中……
***
曙光微露,迷蒙的天色让人看不清现下到底是什么时辰。
观仁偲敛眼睨着怀中的季雪梅,大手轻轻拂过她如檀木般乌黑的长发,望着她削尖的下巴,心不由得被揪疼。
自她到观府之后,她到底瘦了多少?观府的婢女胆敢再欺负她吗?不可能!观府里的婢女不可能无视于他的命令而欺凌她,然而她又是为了什么变得如此消瘦?难道她不知道他会因而不舍吗?
拥有她,真的好难……她进观府是为了爹而来,不是为了他。倘若强要拥有她的话,他势必要付出代价,而且是天大的代价。
但是无妨,只要能够确切地得到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她可以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带着她的真心真爱投入他的怀抱。
她会吗?她的变数太大,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居然会觉得恐惧,居然会悚骇她的离去……天!他竟是如此地在乎她,如此地想要拥有她,这是从未有过的冲动,这股冲动即将将他带进罪愆丛生的地狱里,可他竟甘之如饴。
但是她呢?
长指拂过她微蹙的柳眉、浓密如扇的羽睫、小巧挺直的俏鼻、柔软粉嫩的嫣唇,他的双眼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心也被她的清冷倔气所牵引。
他缓缓地俯下脸,在几乎碰到她的唇之前,听闻外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惊醒了陷于旖旎情韵中的他。
他随即在不扰醒她的情况下起身,迅速穿戴整齐,走到门边时不禁又回头睨了她一眼,轻叹一声后便无声地离开。
***
“梅儿。”
在半梦半醒中,季雪梅迷迷糊糊地睁开迷蒙的水眸,愣愣地脸向门边,不懂为何门外会传来观仁偲虚弱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坐起身,酸疼的身子感到锥心的刺寒,她随即拉起被子,掩住暴露于寒气中的娇躯,七手八脚地寻找衣袍穿上。
天,他就像是个魔一般,让她在不知不觉中食髓知味,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怀抱里堕落,忘情得像是个荡妇。
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早已记不得,她只觉得现下的自己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然而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以前还是现下的样子?连她都搞混了。这一切……“梅儿。”
突地,门外又传来观仁偲虚弱的唤声令她不解地站起身走向门,却停驻在门前,越超不前,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门。
他是怎么了?以往他不总是狂傲地进入她的房,今儿个怎会在门口唤她?
到底该不该开门?这扇门若是开了,她便再也找不到原本的自己;但是倘若不开,他的嗓音却又令她感到悸动不安。
她举起手,想要推开门,却又突地止住动作。
不成,她不能因为得知道瓶静不再是他的妻而感到开心,更不能因为他压根儿不爱瓶静而开了这扇门,毕竟她的身份未变,她与他之间仍有着一道两人皆跨越不了的鸿沟。在观元承回到这里之前,这一切只是梦,等到观元承回观府,便是梦醒的时候。
“梅儿,我受伤了,你快替我开门。”
观仁偲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腥血,整个人倚在门板上头,感觉眼前益发黑暗,仿若夜晚一般。
该死,寻朝敦真是好狠的心,居然没对他手下留情,出招之狠分明是要夺他的命。他和他之间什么时候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他怎会不知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孰知他居然禁不起。
可恶,倘若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报他。
“梅儿……”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喑哑的喊着,心底不禁疑惑,难不成她不在东苑?
倘若她真不在这里的话,那他可是凶多吉少了。
“你——”
在观仁偲昏厥之前,季雪梅心悸于他诡异的嗓音,不禁打开了门。然门板一开,他颀长的身影随即倒在地上,吓得她花容失色。
“你怎么了?”
他流血了!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又是谁下的狠手,居然敢潜进观府里伤了他?
“梅儿……”
他用尽全力,半眯着眼瞅着眼前为他扭曲娇容的季雪梅,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着些微的喜悦;倘若他的伤重可以换来她的关切,那可真是情得。
“仁偲、仁偲?”季雪梅拔尖地喊着他的名字,捧着他的脸,将他枕在自个儿跪在地上的双腿上。
天,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心在狂跳,仿若达灵魂也快散去,双手抖颤得甚至握不住他的手。
“你在唤我的名吗?那我真是死而无憾了。”他勾唇笑得得意,随即失去了意识,然勾在唇边的笑依旧。
“仁偲?”她惊喊了一声,随即对外喊着:“来人啊!二少爷受伤了,你们还不赶快过来!”
或许府内的下人会因此而发觉她和他之间的暧昧,但是事到如今,人命关天,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可以再次站在她面前笑着,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第九章
谢过大夫,确定观仁偲的身子无大碍,撤退了房里的闲杂人等后,季雪梅一颗浮躁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凝脂般的柔荑轻触着他冰凉的脸。
天,倘若她方才坚持不开门的话,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居然下这种毒手。倘若不是如大夫所说他有习武护体的话,只怕伤势不只如此。
她轻触他浓密的眉、深陷的眼窝、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瓣……他的长发披散在她的枕上,瞧起来显得有点狼狈,但仍不改他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气势。
他的霸气已令她折服,然而……相遇得太早,埋下了祸根!才会让两人在这一段不该继续下去的情感中无助地泅游,伤害着彼此。
再这样下去的话,终会使得双方伤痕累累,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不再想他、念他……这样的情感诡异陌生,让她不知所措,让她惊惶失色,可是该停止的终究还是要停止。
只要等到观仁偲将瓶静交给寻朝敦!那时,便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挂心,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担忧,她便可以自他所撒下的情网中全身而退,等着观元承回观府。
在观元承回府之前,她势必要让一切回到原点。
或许清白不再,但她仍可以服侍他,直到他不再需要她为止。如此一来,便可以不让爹脸上无光了。
至于观仁偲……只能算是有缘无分吧。
她曾经以为他会是她的有缘人。还记得她小的时候,娘曾提起,像她这般无情无欲的人,或许便是等著有缘人将她唤醒;但她想,她的有缘人不是他,否则两人之间怎会落入如此不堪的窘境?
但倘若不是他,他又怎能轻易挑勾起她的情绪?诡谲的、陌生的、惊骇的、荒唐的……仿佛是因为他的存在,她才真正拥有了自己,不再是以往那个不哭不笑的人偶,失去灵魂的傀儡。
“小姐?”
她正想得失神,却突地听到门外响起了裘瓶静怯怯的声音,令她不禁抬眼除着门外的两抹人影。
除了瓶静还有谁?
抽回覆在观仁偲脸上的小手,她轻轻地站起身,才走至门边欲开门,小手却又悬在半空中。
倘若开了门,她该如何面对她?
虽说瓶静只是服侍她的婢女,但她们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然而,她却曾经以污秽的念头妒忌着她,用丑陋的心思咒骂着她……如今,要她用什么样的脸来面对她?
一路走来,倘若不是有瓶静在一旁伺候着她,她又怎么能够过得惬意?
“小姐?”门外再度响起裘瓶静的轻唤声。
轻喘了一口气,季雪梅有点无奈却又义无反顾地打开了门,透着微暗的光线瞒着眼前的人,突地发觉她消瘦得荒唐。
“天,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季雪梅一把擒住她,望着她削尖的脸庞,望着她消瘦的身影,泪水在眼眶中慢慢地凝聚,望着她的悲切,泪水终是不舍地淌落。
观仁偲为何没同她说起这些事?
瓶静瘦了这么多,气色如此地差,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到底是谁折磨她来着?怎能这样待她?
“小姐,你总算愿意见我了。”裘瓶静泪湿了苍白的脸,却又喜笑颜开地扯开了唇。
“瓶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季雪梅擒住她的双手,有着满心的不舍和悔恨,喉头酸涩的哽咽道:“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定要讨个公道,我定要对方付出代价!”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季府虽然待瓶静不算顶好,但至少没让她饿着,更没让她如此消瘦过;然才到观府多久,她竟已消瘦得不成人形!
太可恶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裘瓶静又是哭又是笑地直摇螓首。
“是因为我。”
一直站在裘瓶静身后的寻朝敦突地出声,温文儒雅的俊脸缓缓地进入光影之中,映入季雪梅的眼眸。
“你?”
季雪梅微愕地瞒着他,虽不知他的身份,却突地想起观仁偲曾提过一个人。他该不会就是……“在下寻朝敦。”
他敛眼睐着她,发觉她果真如瓶静所形容,美得慑人心魂,美得不可方物;然在他的眼中,还是只看得见瓶静一个人,季雪梅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
至于她和观仁偲之间的事,他不想过问,也没兴趣知道。
“寻大人。”她欠了欠身,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似的!极认真地逡巡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本质似的凌厉。
不错,倘若把瓶静交给他的话,他该会好好地待她吧。
如此一来,瓶静便不再是个婢女,她算是个夫人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她,而她也能真的安心。
“小姐,不用多礼了,朝敦不是那么拘礼的人。”裘瓶静抹干泪水,拉着她想要往里头走,却反而被她擒住。“小姐?”
她不解地睇着她,随即见到她身后的床榻上有抹人影,仿似……“你别想歪了,二少是受了伤,大夫交代过先别移动他,他才会留在我的房里。”季雪梅轻描淡写地道,却没解释他为什么受了伤,怎会出现在她的房里,而这房里竟只有他们两个。
“他……”裘瓶静抬眼睇着她,却无言以对。
其实二少对她顶好的,她也懂得他对小姐的心,但小姐从小便受礼教束缚,要她如何能够接受他?
不,就算是一般姑娘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毕竟在名义上,二少还得唤她一声二娘,怎可如此接近她?倘若在朝中的老爷回府后发现的话,那事情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