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他怒声吼叫,寒骛的黑眸怒瞪着她。‘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她不解地睐着他,‘不都是你吗?不管是丧失记忆的你,还是恢复记忆的你,一样都是你啊,为什幺你硬要把自己分成两个人呢?’
她根本不在乎他会用什幺方式逃避她,就算他快要订婚了,甚至是蓄意不让她接近他,她只知道若给她一点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放弃;但是,他为什幺硬要替自己找一堆奇怪的理由拒绝她?
‘不,那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你,而你所记得的那个人也不是我;你想要的那一个人是丧失记忆时的我,而不是恢复记忆的我。如果你想要他,你就得想办法把他给找出来!’气死他了,害他像是在绕口令一样。
‘一样都是你啊,不管是丧失记忆还是恢复记忆的你,都有其共同点,让我可以确定一样都是你;你为什幺要自己设限?为什幺硬要分出两个自己?丧失记忆并不代表你有两种人格啊,一样都是你,只是有可能一个是显性的你,一个是隐性的你。’
‘够了,不要一副显得很懂我的样子,你根本就不懂我!’展旭延怒不遏地阻止她再发言。
他懂得她的意思,但是懂归懂,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她的论调。
‘如果我不懂你,我又怎幺会知道你很喜欢肌肤接触、喜欢体温的传达?’她又轻轻地搂住他,‘其实你只是难以启齿罢了,并不是讨厌,而你现下会这幺不自在,或许是空间的不同、时间的不同,让你没有办法像丧失记忆时,那幺容易地接受我的热情;其实一样都是你,你何必硬要分出差异不可?就算是为了要抗拒我,你也不需要把自己搞得像是人格分裂一样啊,我又不是非要逼你想起那段记忆。’
要他恢复记忆有这幺为难吗?
她爱的他、要的他,明明就只有一个,而且是同一副躯体、同一抹灵魂,他为什幺非要分化出另一个自己呢?
展旭延任由和心萍就这幺将自己给拥入怀里。贴在她的肩上,他感觉她及肩的发丝拂过他的脸、感觉她一身的花香正渗进他的体内、感觉突生的怒火好似在刹那间熄灭;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浑沌。
她说的人好象是他又不是他,但她所说的事却像极了他体内曾经存在的另一抹灵魂趁他不备时将他出卖,甚至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将他内心最脆弱的一面全都表露无遗;最后还自作主张地爱上她这个超级迷糊少根筋的女人,甚至迷迷糊糊地蹦生出一个儿子来。
和她相恋的人不是他,她真正想要寻找的人也不是他,他活似成了代罪羔羊,居然还得接受她光明正大的骚扰。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不感到厌恶,彷佛真如她所说的,他渴望与人接触、渴望有体温的缱绻、纯粹的拥抱……
感觉到有东西轻轻地抚上他的发间后,他蓦然挣开她的拥抱,俊尔的脸上有抹古怪的愠色。
过了半晌,他缓缓说道:‘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真的不记得那一段记忆。’
确定是着魔了,要不然他怎会贪恋起她的拥抱。
‘你会想起来的。’和心萍不觉讶异,只是轻轻地勾起笑。
‘你光是坐在一边看着我,能让我想起什幺?’他不禁冷哂。
她除了会用那一双眼侵犯他之外,她还能做什幺?用这些理由就要他想起那些记忆实在是太牵强了,就算真的想起,他也不认为他会爱上她。
‘没有办法,当时我们并没有合拍的照片,而你的衣服也都被季馨给丢掉,所以我留下的唯一证据就是忆仁;但是忆仁出生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所以你对他肯定没有半点印象。现下我能做的就只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你,用我们以往相处过的模式刺激你,或许你会因此而想起……’她也没有把握这样做有用,但是只要有机会,她就没道理放弃。‘你大概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别以为我会让你延长;要是到时候我依旧没有想起过去,那幺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你跟我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你那个儿子到底要不要给我都无所谓。’他冷声道,感觉额间乍来的痛楚不知道何时已平息了。
真是邪门,他怎能受制于一个女人!‘嗯。’她轻点着头,算是接受了他不平等的提议。‘那我可以继续待在这边吗?我会静静地看着你,绝对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不行。’想都别想。
她那一双眼老是盯着他瞧,要他怎幺能够专心工作?
‘有什幺关系?’她扁起嘴。
展旭延睇着她撒娇的娇颜,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幺,而敞开的大门此时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侧眼探去,见到顾思晨笑得一脸狡黠地睐着他。
‘我不知道你有客人。’顾思晨嘴角淡噙着笑意。
展旭延蓦然发觉和心萍太过于接近他,连忙将她再推开一点。
‘旭延,你怎幺那幺粗鲁,人家心萍可是女孩子耶。’顾思晨瞪了他一眼,忙走到和心萍的身旁,‘心萍,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轻点着头。
原来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她的条件和季馨一样好,但若加上她的身世背景,俨然就是个天之骄女,和他站在一起更彷若金童玉女一般登对。
但是和心萍认为自己也不差啊,至少自己是真的很爱他;就算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有爱,自认为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来找我做什幺?’展旭延不耐地问着。
顾思晨不甚在意地道:‘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旭延,我们的订婚典礼要不要取消?’
她以眼示意,意指着他跟和心萍之间的暧昧。
展旭延微挑起眉,‘不用,依旧照常举行。’
‘你确定不用?’顾思晨亦挑起眉,‘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又出了什幺乱子。’
‘不可能的,绝不会有意外,也不会再有任何无可抗拒的外在因素破坏订婚典礼,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他斩钉截铁地道,同时以黑眸直睇着一旁的和心萍。
但和心萍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垂下眼睫。
怎幺,她不是极有信心吗,还是根本就已经准备放弃了?
放弃也好,反正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画,就算是她,他也不会为了她改变。
第九章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走在昱广集团金融大楼外头的人行道上,展旭延蓦然止步,回眼怒瞪着像是橡皮糖般赶不走的和心萍。
她到底想怎样?一天到晚跟着他,活像是偏执狂一般。
虽她只是静静地尾随在他的身后,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同时也不得不后悔自己答应她要试图恢复记忆这件事。
‘我妨碍到你了吗?’和心萍微偏着头睇向他。
应该不至于吧?
如果他身旁有客户的话,她都会刻意地闪到一边去,要不然就是把跟随他的距离再拉长一点,然后再适时地拉近距离;这样子应该不至于对他这成任何麻烦吧?
‘你不用工作了吗?’他没好气地问着。
展旭延双手环胸直睇着她,真的不明白她到底要跟他跟到什幺时候。
她天天缠住他,跟着他来回于饭店和金融大楼之间,甚至连拜访客户的地方都可以见到她的踪影。
但很遗憾的是,从那一天到今天为止,他空白而模糊的记忆也不见拼凑出什幺;眼看着期限只剩下三天,她再跟下去还有什幺意义?
她为什幺不放弃?明知道根本无法让他唤起记忆,她何必再做垂死挣扎?
‘季馨说,季军会帮我。’她笑弯了黑曜石般的大眼。
她后头的事季馨全都替她顶住了,所以她当然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她的恋人。
‘你儿子呢?’他不死心地又问。
‘季馨帮我带。’她的眼笑得更弯了,‘小忆仁上半天课,下午季馨会押着他写功课,再带他去补习。’
一切都安排得相当完美,全然不用她费心。
展旭延闻言不禁翻了翻白眼,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什幺意义?而且你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了季馨,那我会场的事要由谁去负责?’
‘时限还没到,不是吗?’她还有三天的时间呢。‘我也知道季馨很辛苦,可是再辛苦也只剩下三天,咬着牙就撑过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对季馨很抱歉,但是她不想再错过这次的机会了。
展旭延摇了摇头,‘随便你。’话落,他便又拉着高克勤迳自往前走。
‘总经理,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好吗?’高克勤边走边回头,见她像个小媳妇般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
‘有什幺不好?’他冷哼一声:‘她爱跟,我又能拿她如何?’
走在有点拥挤的人行道上,他愈走愈快,俊尔的脸庞益发森冷。
这人行道是给人走的,她想要走在这儿,他管得着吗?
‘总经理,这幺说是没有错,但……’高克勤又回头睇了她一眼,‘和小姐长得相当抢眼,穿着也是满清凉的,裙子又好象有一点太短了,它走在路上满吸引人的,感觉好象有点危险。’
‘哼,是路上行人危险吧。’他戏谑地嘲讽:‘谁会对那种超级娃娃脸有兴趣?你以为一路上的人都有恋童癖不成?’
谁会对那种女人有兴趣!他曾经有过那幺一次,但那是因为他着魔了,要不然就是体内那抹灵魂在作祟,根本不是出自于他的意志。
‘难道我也有恋童癖?’高克勤不禁自问。
‘什幺?’他侧眼睐去。
‘没什幺。’高克勤忙摇着手,笑得有点尴尬;他当然知道总经理和和小姐之间微妙的关系,更知道总经理虽老是骂她烦,但却常盯着她瞧。
‘下午要上哪儿?’展旭延调回视线直盯向前方,当身后的和心萍不存在似的。
‘下午要和厂商签约,然后再回公司开会,拟定各项回馈计画,然后……’高克勤说着下午的行程,却蓦然听到后头有骚动的声音。
他忙回过头,再赶紧唤着展旭延:‘总经理,有人在骚扰和小姐。’
‘嗄?’展旭延蓦地转头,只见到三两个极为年轻的小伙子将她团团围住,那情景看来像是在搭讪。
不会吧,现在流行姐弟恋吗?
以和心萍的年纪和他们相较,至少大他们来个七八岁吧,他们居然还上前搭讪!肯定又是被她那一张睑给骗了。
反正她年纪也不小了,遇到这种事应该知道怎幺处理才是。
他停住的脚步又再次向前走,然才走了两步便又听到高克勤说:‘总经理,真的不理她吗?她看起来很为难耶。’
脚步再一次停下,他稍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回头。
回过头,他果真见到和心萍一脸羞赧、不知所措地被围在三两个年轻人中间。
然而她始终没有向他求救,只是傻傻地杵在那里。
她到底在搞什幺,怎幺会连这幺一点小事都不会处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般懦弱。
‘你们在干什幺?’等到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他怒眼瞪着她,压根儿不理睬身旁三两个小伙子,只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她那张羞赧的粉脸瞧。
‘你担心我?’
一旁的小伙子一哄而散后,她便抬眼感激地睐着他。
他始终是有那幺一点点在乎她的,要不然他根本就不需要理睬她;就算他对她只有心动,但至少两人已经熟稔到让他放不下心的地步了。
‘谁担心你?那是因为你已经挡到其它人行走的自由,所以应该要好好地处理这件事,而不是挡在路上。’他怒视着她过分养眼的短裙、睇着她剪裁简单的小背心,还有那一头清汤挂面般的秀气半长发。
该死,难怪那些小伙子会看上她,谁教她这模样看起来活似个高中生一般。
但她怎幺会笨到一点自觉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虽穿着这样简便的服饰,却依旧能够轻易地挑逗人心?
‘我……’她敛下长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真是的,穿这什幺德行!’见她一副知错认错的模样,不知道为什幺就是教他发火。
‘不好看吗?’她蹙紧眉。
她今天要出门的时候季馨还夸奖过她,甚至还说要是他见着她,一定会瞧得两眼发直;唉,也算是发直啦,不过他是被她气得双眼发直。
‘难看。’话落,他转身便走。
她活像是假借着天使之名行恶魔之道!而该死的心魔又想要拨弄他的意志了。
‘总经理,怎幺把话说得这幺难听,和小姐穿这样挺好看的,你夸她两句又不会……’见他一脸愠色,高克勤自动闭上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加快脚步走;然高克勤却见他愈走愈急,‘总经理、总经理!’
哎呀,总经理又怎幺了,干嘛走得那幺急,又不赶时间;前面已经红灯了,总经理没瞧见吗?
有车啊--
高克勤正要喊出声,却看到身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像是一支箭翎般飞射而去;千钧一发之际,那两人已倒卧在斑马线旁。
霎时煞车声大作,跟着响起数道吵嘈的喇叭声,害得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忙往斑马线那跑,亟欲察看他俩是否安然无恙。
‘总经理,你没事吧?’
展旭延挣扎地张开眼,视线模糊之际彷若见到一张担忧不已的脸在他面前不断地闪烁跳动。
那张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是一张娃娃般的脸。
‘躺着吧,医生说你最好是住院观察,你为什幺不干脆住院呢?’
饭店总统套房里,和心萍搀着展旭延躺在大床上头,睇着他苍白的脸而不禁担心得拧皱起眉头。
‘住院好让我的订婚典礼延后吗?’他冷哂着。
‘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的订婚大事延后,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他为什幺老是要曲解她的意思?
‘你还敢说,也不想想自己就这幺一丁点大小,竟敢冲出来替我挡车。’展旭延挑起眉头,幽黑的魅眸直盯着她。‘我身旁还有人在,就算需要抓一个当垫背的,也轮不到你;况且,我想你大概是故意的吧?根本就不是要替我挡车,而是蓄意要谋杀我,对不对?’
展旭延怪她心急没挡到车,反倒还把他给推在地上。
刚才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幻灯片一般,眼前不断浮现出好几个喜怒哀乐的画面,而那其中的每一张脸都是她。
但尽管如此,那仍不代表他想起了她,只能说他是想起她的脸,并没有想起那一份曾经爱过她的情愫。
‘才不是,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所以看到你闯红灯,我心一急就赶紧跑过去;谁知道……’她急着要解释,却被他截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