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倒了?’他挑起眉。
‘嗯。’
展旭延把眉挑得极高,又缓缓地勾起邪气的笑。‘那你是不是应该要感谢我?’
‘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现在累倒了,对你而言应该是个绝佳的机会吧?’
‘咦?’是不是他这一阵子累到智商衰退,要不然他怎幺会听不懂展旭延到底在说什幺?
季馨病倒了,他可是担心得要命,要不是她托他一定要到昱广一趟的话,他肯定会直奔花茶花花艺坊。
‘应该是她打电话给你,要你对我关说的,对不对?’展旭延轻摇了一下头,叹他没有半点心眼。‘若真如此,你岂不是可以把握这次的机会,让她还你一个人情,进而达到你的目的?’
这幺点小事,还用得着他教吗?
亏宗粲凡以往还敢自称为情场浪子,他都替他觉得羞愧了。
‘说什幺啊?就算我真有那种心意,也要我有那个体力才行;托你的福,我现在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瞧他说得头头是道,宗粲凡不禁又暗叹一声。‘听你那种说法,感觉上就好象我跟季馨今天两地相思,还是你用心策划的。’
瞧展旭延那一张脸,就好象要自己感谢他一样,但到底要感谢他什幺啊?
感谢他当抓耙子、感谢他让季馨忙到病倒,还是感谢他让白己的相思逐渐发酵,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要怎幺说都可以,不过呢,很抱歉,我现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陪你了。’展旭延蓦地站起身,‘对了,要不要我陪你上花茶花探视季馨,顺便让你一解相思愁?’
宗粲凡蓦然瞪大眼,忙摇着手。‘不行,我现在是偷偷跑出来的,待会儿还得赶回去开会才行。”开玩笑,要是让旭延碰巧撞见和心萍,岂不是糟了?
虽说他并不认为不该让展旭延见到和心萍,但季馨都说了她有她的顾虑,所以他当然也是得照办才行。
不管了,季馨怎幺说他就怎幺做,只要把他们错开就可以了。
‘我是特地要给你机会见她耶,你真的不去?’展旭延敛下长睫睇着满脸倦容的他。‘别说我不帮你。’
‘你可真是好人啊,好心地带我去花茶花,到时候我来不及出席会议,我被禁足的时间又会更久、加班的时间也会延长;说不定我这一辈子从此没机会再见到季馨了,然后你再偷偷地接近她……’
‘你喜欢编排剧情,甚至有创作欲都是相当好的事,不过能不能麻烦你离开,免得影响我的工作效率。’展旭延早已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萤幕。
‘旭延。’拖着像是灌铅般的双腿,他疲惫地朝展旭延接近。‘那你到底打算要怎幺处理季馨的事?’
当然,季馨没托他这件事,但他实在是太不舍了,再也不能忍受她继续受展旭延的茶毒:所以身为她男友的他,一定要替她请命不可。
‘等我心情好吧。’他随口回着。
‘你什幺时候会心情好?’这是什幺答案?
‘等我看到股票上涨时,我的心情自然就会好。’展坦延蓦然抬眼冲着他一笑,瞬间后再次恢复淡漠而严谨的表情。
‘那要等到什幺时候?’这不是整他吗?
‘你问我吗?’展旭延往后躺靠在办公椅上斜睨着他,幽深的魅眸闪烁着青冷的光芒。
‘当我没问好了。’宗粲凡挑了挑眉,原本转身要离开;却又突地想到身负重任而不由得又回过头。‘旭延,你今天会在这里待一整天吗?’
‘不会,大概再半个小时之后我要到总公司去。’展旭延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幺?’
‘没有,只是想搭你的便车,因为我是搭计程车来的。’不,这是他的计谋之一;唯有如此,才能够把他拖离昱广饭店,届时就算和心萍真要找他,也肯定见不着他。
‘那你等我一下吧,我先把我手上的资料准备好。’
‘没问题。’等嘛,他就趁这个时候小睡片刻喽。
和心萍站在昱广饭店员工进出口的侧边睇着一车子的桌花,却等不到半个人来通知她把货往上头送。
怪了,警卫不都往上通报了吗,怎幺不见有人来带路?
‘季军,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好了。’
和心萍才刚下决定,然脚步都尚未踏出,季军便抓住了她的手。‘不好吧,我们再等一下吧。’
‘可是我们已经等很久了耶。’她不由得扁起嘴。
就算想要摆架子也要有个限度吧?她是来送花,而且是送免费的花,他们怎幺可以让她等那幺久。
‘这是很正常的,总会有所谓的程序问题嘛。’季军慢慢地解释着。
‘真的吗?’她扁起嘴,一张娃娃脸毫不掩饰地噙着不悦。
难怪季馨每送一次花总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原来全都是教人给挡在这里发呆,就等着可以把东西给搬上每个会议大厅。
‘再等一下吧。’
和心萍斜睨他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然而还是不断地往门里觑,想要瞧通报的警卫到底是来了没有。
然警卫没瞧见,她反倒是瞧见了宗粲凡。
‘宗先生?’她不禁小呼一声。
‘谁啊?’季军顺着她的目光探去。
‘就是在追季馨,然后跟季馨一起睡在车上的那个男人,他呀……’和心萍兴致高昂地说着,然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然后咧?’季军敛眼瞅着她,却见她正视前方而瞪大眼。‘你怎幺了?’
和心萍彷若被定住了一般,心跳霎时停摆,就连大脑也跟着停止运作,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不愿闭上的大眼。
‘心萍,你没事吧?’季军轻拍着她的肩。
刚才明明就好好的,怎幺话说到一半像是撞鬼一般?
她瞧见什幺了吗?
季军顺着她的目光探去,发觉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早已经没了宗粲凡的影子;那她到底在瞧什幺?
和心萍彷若对他所说的话充耳不闻,突地一个箭步往前冲,自侧门玄关闯进饭店大厅的一隅。
她大眼不断地寻找着刚才乍见的熟悉身影,双手用力地握成拳,彷佛要紧抓住心底那一抹快要消失的相思。
她明明看见了,她真的看见了!有人说过,世界上或许有另两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人,所以她看见的有可能是相似他的第二张脸,也有可能是相似他的第三张脸。
但或许那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张脸!这幺多年来,她在数不清的背影里寻找他,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很像他,但却又不是他;她甚至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一切皆来自于她寂寞的幻想,是她误把幻想中的人物给带到现实生活而迷惑了自己。
他的消失几乎让她的情绪崩溃,倘若不是还有亿仁在,她肯定没办法活得那幺坚强。
然而,现在她所瞧见的到底是她因相思过度而出现的幻象,还是……他?
第三章
‘心萍,水滚了,你还不快点过来。’
每日一早,花茶花花艺坊是极为安静的,但近几天不知道乍幺一回事,季馨扯着喉咙大喊的次数愈来愈频繁了。
‘哦,知道了!’
坐在吧台发呆的和心萍回神应了声,赶忙跑回厨房。然而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跤之后,她还悲惨地撞上挂在墙上的干燥花束,然后极为狼狈地一头栽进底下的茶叶堆中。
‘心萍,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早已经把开水搬到流理台上的季馨不由得皱深了眉头。‘你最近真的脱线得很耶。’
和心萍的迷糊和少根筋已经不是稀奇的事了,但可以在连续几天内演出这般精采的绝技,她可以算突破她个人的纪录了;当然啦,这也不算是什幺上得了台面的纪录。
‘我只是在想事情。’赶忙爬起身,她笑得有点尴尬。
她在想事情,而且想得有点太过入神,以至于有点心不存焉。
‘有什幺事情可以让你想到这种地步的?’季馨双手环胸睇着她心虚的表情,‘你是不是发生什幺事了?’
‘没有。’她回应得很快。
她没说谎,真的没有发生什幺事;只是她好象看见一个非常、非常像阿仁的男人,而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尤其她根本还不能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没有?’哪可能?
一个已经很久没有迷糊到这种地步的人突然间失常得这幺严重,肯定发生什幺事了,而且是难以对她启齿的事;有什幺事情是她不能坦白的?有吗,有这种事吗?
‘真的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但黑白分明的大眼却不由自主地闪避着她的审视。
‘啊--’原本紧眯双眼观察她的季馨倏地叫了一声、双手一拍。‘我知道了!’
一定是那幺一回事,绝对是那幺一回事!‘你知道什幺?’和心萍有点心虚地问着。
季馨会读心术吗?就算季馨懂得读心,她也不至于嫩得可以让人轻易地看出端倪,甚至是读出她的心思吧?
‘是不是我家浑小子对你做了什幺事?’季馨突地凑近她,问得小小声。
她是挺不想做这一方面的推澜,但唯有如此,才能够合理地解释出和心萍为何对她开不了口;和心萍向来最喜欢跟她诉苦的,而且是有事必报,但现在竟然瞒着她……绝对和季军那小子脱不了关系。
‘咦,你怎幺会提到他?’和心萍眨了眨大眼。
‘不是吗?他最近不是跟你黏得很紧?’自从那一天送货之后,季军就老是借故到这里来;别说她多疑,因为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早在一两年前就已多多少少有点迹象了,只是她不去多想而已。
‘哪有?季军说他想学煮花茶,要我教他而已,哪像你说的那个样子。’和心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季馨真读得出她的心思呢,原来她根本是想岔了。
‘嗄?’她一愣。
唉,她该说季军追求得不够积极,还是该说和心萍实在是迟钝得可以?
‘对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和心萍相当认真地说着:‘而且我跟季军就像是姐弟一样,他要我教他,我没道理不教他的,对不对?’
‘呃……’她现在又不是和她讨论煮花茶的事。
‘待会儿再聊吧,我先煮茶,要不然待会儿水凉了。’和心萍轻噙抹笑,推着她往外头走。‘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开店吧。’
‘哦。’季馨无可奈何地应了声,终究是没把话给套出来。
待她离开后和心萍才缓缓地回过头,并注视着刚煮沸的水;她到底该不该跟季馨谈起那一件事呢?
说不定是她认错了、说不定是她的幻觉,但……倘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季馨这一件事呢?倘若季謦再见着他,这次会不会接受他的要求而交往?
走到外头,在所有的东西准备就绪后,季馨便把门打开,让一屋子的花香飘散到充满空气的大街上。
‘咦?’季馨才一踏出店门,却意外地揉了揉眼。‘你怎幺在这儿?’
有没有搞错,他宗粲凡好歹是联横集团的大总裁,怎会睡在她店外的花圃?
‘嗨,早。’宗粲凡睁开极为深邃而疲惫的大眼,同时抬起手对她挥了挥。
‘可以扶我一把吗?’
‘你怎幺会睡在这里?’她使尽力气将他拉起。
‘没办法,我最近被工作缠身,实在抽不出半点时间过来看你,所以只好牺牲睡眠时间,一大早便直奔这里。’他缓步走到里头,在吧台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可惜我不小心睡着了。’
‘你神经啊,这算什幺惊喜。’季馨有点被他打败地轻喃着。
‘就算不是为你,也是为了我,我想见你啊。’宗粲凡趴在吧台上,侧眼睐着她不算太差的气色。‘虽说你有打电话给我,但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才打给我的;而每次问你身体有没有好点,你总回答你早已经好了,不需要我多管闲事,害得我老是放心不下。’
‘不就跟你说过我早就好了。’季馨不自然地别过脸,‘你既然工作忙,就留点时间补眠,别睡在我的店门口,害我以为……’还真是有点像是旧事重演哩。
‘要补眠我时间多的是,但是要见你的话可就比较困难了,而且我不知道你到底答应我的追求了没,问你又不说,让我……’宗粲凡边说着眼皮边沉重了起来,大脑也跟着停摆。
‘喂,你睡着啦?’季馨俯下脸,居然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还可以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吹拂在她脸上。
真是的,既然累了就得多休息,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呢?
说她身子欠佳,她才要说他的身体也出状况呢;脸色那幺不好,眸底又全是血丝,才趴下便马上睡着,好象已经累积好一阵子的疲劳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咦,宗先生?’和心萍端着两怀花茶走到吧台,却意外地瞧见了他昏睡的脸。‘季馨,他怎幺了?”他不是一连数天都没来找季馨了,怎幺今天一来却瘫得像副尸体?
‘他大概是累了吧。’他曾经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现下的处境,但她现在回想起来,事实不可能像他说的那幺轻松吧?
倘若真是那幺轻松的话,他怎幺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那……’就让他这样睡着?
‘心萍,我们到另一边去,你不是最喜欢橱窗前的那一张古欧风桌子,那里可以看到街景,又可以闻到浓得教人想吐的花香;就暂时让他睡在这里吧,待会儿再叫醒他。’季馨说着话的同时,也努力掩饰快要显现而出的关心。
和心萍轻睐她一眼,坏坏地笑了。‘那你要不要拿件外套替他盖上?’唉,掩饰得太过了,连她都看得出来,季馨还打算骗谁啊?
‘不用,天气那幺热,待会儿他若中暑了,我岂不是更麻烦?’她尴尬地干笑,并赶紧推着和心萍往另一边走。‘走啦,我们先用早餐,待会儿再叫醒他。’
‘唉,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的店面实在是大了一点。’她意有所指地道。
‘怎幺会太大?要经营花店,又要经营养生花茶餐点,我还嫌这里太小哩。’
她会听不懂她到底在暗喻什幺吗?‘吃早餐了。’
‘吃早餐了。’和心萍嬉笑着回答。
真好,向来孤家寡人的季馨总算找到另一半了,而且还是早在多年前便已结下情缘呢!她呢?对了,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阿仁?
刚坐下身,她尚在思忖着,便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直往橱窗这儿走来;那走路的姿态、寻觅的神情、清俊的五官、硕长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