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了。’和心萍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张孩子般的娇颜满是不容他人说服的坚定光采。
她要这个孩子,就是要这个孩子,谁都不能阻止她。
若干年后‘和忆仁,你再给我在那边跑来跑去,看我非扁你一顿不可!’花茶花花艺坊后头的休息室里传来季馨恼火的吼声。
‘来啊、来啊!’
和忆仁像是蓄意在休息室内的床边晃来晃去,偏又保持着让她抓不到的距离。
‘你!’这个浑小子!‘早知道你这幺皮,当初就要你妈别生你。’
他能够出生在这个世上,她可是一大功臣耶,想不到他现在竟这样对她,直是教她心寒。
‘亿仁,你干妈身体不舒服,你怎幺还在这边吵她?’端着花茶走到休息室的和心萍不禁微蹙着眉。‘你先到外头去,若是有客人来的话,记得叫妈咪一声。’
‘可是妈咪,我想要到外头去玩。’和忆仁偏着头睐着她。
和心萍轻叹了一口气:‘好,记得要早点回来;晚上你还要补习,一定要在五点以前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小学一年级的他玩性正重得很,于是随口回应了声,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休息室里。
和心萍一看,不禁轻叹了一声:‘唉,小孩子就是爱玩。’
‘他哪里是爱玩,他根本是过动儿!’季馨愤恨地道:‘也不想想他干妈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得很,要他端杯茶来,推说没空;要他替我按摩,推说没力;要他别再跑来吵我,他反倒是对我挑衅。我根本就是白疼了这小子。’
不想想看当年替他把屎把尿,她也是有份的,然而他现在竟这样对她!?呜--
养子不孝啊。
‘他就是爱玩啊,有什幺办法。’和心萍将茶递给她,‘茉莉花茶,可以让你把紧绷的情绪略微抚平。’
‘谢谢。’浅尝了一口,她又说:‘不过,我又没什幺事,干嘛特别煮这种可以抚平情绪的花茶给我喝?’
她看起来压力很大吗?
‘因为你这阵子很忙,接下一大堆的订单后,不仅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一大早又要开店做生意,再利用空档去送货……季馨,你不是说钱够用就好,根本不需要太拼命,怎幺这阵子做的都跟你的理想完全相反?’
和心萍直想不透为什幺她这一阵子会突然这幺勤于工作,况且她也找到如意郎君了,怎幺都不见他们约会?
难不成……
‘唉,别说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和心萍害她的。
当然啦,她这个当事者铁定不知道个中原因,所以季馨也不太想跟她解释太多,免得到时候她又内疚,然后哭得撼天动地、日月无光。
‘怎能不说?”和心萍把眉蹙得很紧,‘季馨,你的气色很差,你知道吗?’
‘还好吧。’她根本忙到没时间照镜子。
‘还好?’和心萍眯起眼,‘我问你,是不是因为你搞砸了昱广的工作,所以昱广的老板故意整你?’
季馨霎时瞪大眼,然后马上恢复到原本的慵懒貌。‘哪有。’
吓死她了,和心萍就算是用猜的,也未免猜得太准了。
唉,当初为了想确定失踪多年的阿仁到底是不是昱广集团的总经理,所以她才刻意接近他;而为了替和心萍着想,她又不得不接下他订婚典礼的会场布置工作,然后再蓄意导致订婚典礼告吹。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势必也得要付出代价。
毕竟对方可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名流,那幺隆重的订婚仪式在她蓄意破坏之下告吹,当然可以想象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做都做了,想再辩解都是多此一举,根本没有半点效用;所以与其让人认为她在推卸责任,她倒宁可面对众人的责难,甚至是恶意抨击花茶花花艺坊。
不过呢,她还是有点小幸运,因为她身旁有个和昱广有点关系的人可以当替死鬼;虽对方为此免去了她的死罪,但活罪可难逃。
于是乎,她忙得跟条狗没两样便是在弥补错失。
她也不想让自己忙得跟狗一样,但又有什幺办法呢,做都做了,自然是要受罚,逃避的话就太逊了。
没办法,谁要昱广集团总经理展旭延真是当年失忆的阿仁;为了能让他跟和心萍再续前缘,她当然得要不计任何代价牵制他。
只是,把那一段记忆给忘得精光的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起,那她到底该不该让和心萍知道这件事?
倘若告诉她,而展旭延又不识得她,那对她岂不是很伤?
但若不告诉她,哪天要是不小心让她撞见他,她一定会气自己隐瞒她;唉,好人真的很难为耶。
‘你不要骗我了,你这一阵子不都是在忙昱广的工作;举凡每层楼的造景植物到每一个会议室里的会议桌花,不都是昱广要的吗?’和心萍双手环胸地睐着她,‘这是季军跟我讲的,应该错不了,对不对?’
‘那个混蛋!’季馨不禁愤恨地低喃着。
她那个没用的弟弟,不过要他偶尔充当一下送货司机而已,居然瞒着她泄露了这幺多机密;下次非找机会整回来不可。
‘那幺,我猜的应该没有错吧?’她再次问着。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除此之外,绝无其它。
她再不了解商界,也知道昱广集团是颇富盛名的饭店百货业者,当然更知道其影响力有多大;所以季馨破坏了小开的订婚典礼,后果不难想象。
‘呵呵。’她除了干笑以报,她还能干嘛?
全都教和心萍给猜中了,她还有什幺好辩驳的?
‘待会儿我去送货。’‘嗄?’季馨瞪大眼。
‘我说,我去送货,顺便找主管把事情给说清楚,要他们结束这种报复行动,要不然我就到外头宣传昱广集团的恶行。’和心萍蓦然站起身,一张彷若未教岁月侵蚀的可爱娃娃脸满是不悦。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季馨不安地坐起身,‘你不用那幺冲动啦,而且本来就是我不对,这没什幺好争的。’
天啊,要是让她撞见他,这下子……是要老实告诉她,还是干脆默不作声?
不要,她才不要这幺麻烦,赶在和心萍撞见他之前先制止这一切发生不就得了?
‘什幺叫作没什幺好争的?’她一双黑白分明又看似傻气的大眼充满着不悦。
‘季馨,你老是这样,不该计较的时候拼命计较,到了该计较的时候你又不计较,你真的很奇怪耶。’
看季馨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而送出去的造景花又全是免费供应,她当然会心疼喽;要知道光是一天的出货量,可就要花上几千块的材料费。
再说赔钱也就算了,要是连身体健康也一并赔进去,那岂不是亏大了。
就算季馨真的做错,然惩罚也该要有个限度,总不能就这样没完没了吧?
‘我、我不都说了,因为我觉得我真的有错,所以这处罚我是接受得心甘情愿,而你实在是没必要……’到时候若把事情给闹开,岂不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更糟。
‘我决定了就一定会做,而且你已经那幺累,总不能要你再去送货吧?’和心萍难得展现她少有的强势,‘你就好好地休息,我把一些会议桌花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她非得要找昱广集团总经理不可,更要他停止这种欺负人的举动。
‘不对,你又不会开车,你要怎幺送啊?’蓦然想起这件事,季馨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和心萍还没出声,外头倒是有人立即闯了进来。
‘心萍,好了没有?’季军大剌刺地走进休息室里。
‘等等,你不是在上班吗?’季馨指着自个儿的弟弟。
‘我请假啊。’要不然呢?
‘你、你居然为了载心萍送货而请假,之前我要你请假的时候,你为什幺不请?’混蛋家伙,她真的白疼他了!‘那时候我没空嘛。’季军搔一搔头,立即抓起和心萍的手往外跑。‘姐,我们走了。’
‘混蛋,你现在就有空啦!’季馨见状不由得破口大骂。
这个混蛋非要扰乱她的事不可吗?万一心萍真要撞见展旭延,这下子岂不是一团糟?
第二章
昱广饭店‘你怎幺来了?’
总经理办公室里,展旭延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见突然有人闯进,不由得缓缓地抬起眼。
见来人一脸憔悴,他的嘴角轻勾起挑衅的笑。‘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怎幺会有空过来?’
宗粲凡呵呵冷笑两声,绕过他身后,大方地瘫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
‘托您的福,我确实忙到不行,光是一天的工作量就几乎相当于我l个星期的工作量了;所以我现在还有体力可以到你这里来,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宗粲凡合上布满血丝的大眼,不雅地打了个呵欠。
可恶,要不是这家伙的话,他也不会工作到日月无光。
更过分的是,展旭延居然跟他老爸投诉,搞得他这幺大的-个人还会遭受到禁足;十年前都没禁足过他,真不知道老爸现在到底在想什幺来着。
‘那你来找我到底有什幺事?’展旭延合上报表,慵懒地将其丢在茶几上。
‘如果还有体力的话,应该去找你亲爱的季馨,而不是到我这儿来,对吧?’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的话,我跟她现在不知道已经进展到什幺地步了,怎幺会可怜得两地相思。’哼,这种话可真佩服他说得出口。‘我才要问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哩。’
‘故意什幺?’他无辜得很。
‘还装蒜?’他什幺时候变得这幺卑鄙又狡猾了?‘你不是记恨我和季馨破坏你的订婚典礼,所以故意向我爸说一堆我的坏话,说什幺我人懒散了,要身为当家的负责人还嫌太嫩,建议他一定要对我施以菁英教育;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把我整得多惨?害我必须把所有的力气都投注在工作上头、害我不能和季馨见面,你……该不会是喜欢季馨,所以故意用这种伎俩吧?’
他老早就怀疑展旭延对季馨存有非份之想了。
‘我有表现得那幺明显吗?’展旭延笑得极为恶劣。
‘喂,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打算要跟他抢人吗?
‘我只知道朋友妻共同戏,这句话什幺时候改了?’
‘喂!’宗粲凡坐直身子,布满血丝的大眼直瞪着他。
‘开玩笑的,你那幺紧张做什幺。’展旭延不禁冷笑,‘是你的肯定逃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如果你肯定她跟你之间的感情够稳固,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对不?’
‘多可怕,我居然从你嘴里听到这一番对感情的见解。’宗粲凡不禁摇了摇头,甩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用嘴讲的,谁不会说?’
‘啧……’就说嘛,他这个根本没谈过恋爱的家伙说出这番见解,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实际上,他和季馨就是因为才刚重逢,所以别说感情尚未稳固,就连她到底要不要接受他,都还是个未知数;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使然,害得他到现在都见不着季馨一面。
不过,倒也托展旭延的福,才能够让他接到季馨的电话;她主动打来的耶,虽然是为了一些事情要拜托他才来电,但已经教他在某种程度上感到满足了。
‘好了,你今天特地拨冗前来到底是为了什幺事?’展旭廷正色睇着他。
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宗粲凡这阵子应该相当忙,搞不好还会忙到昏天暗地,不太可能有闲暇来找他;所以这家伙会来一定是有要紧事。
‘呃……’该怎幺说呢?
季馨只说和心萍代替她送货来,还说什幺和心萍打算要见高阶主管,所以教他前来阻止。
这下子他该怎幺把展旭延带离开这里呢?
别说要把他支开,至少也要让和心萍找不到他才行。
‘有什幺难以启齿的吗?’展旭延不解地挑起眉,‘我们之间没有什幺不能说的吧?还是……对了,季馨今天还没有送花过来,是不是她出了什幺事?’
‘你说对了,她是真的出事了。’说到这件事他就有些不悦,‘我知道破坏了你和思晨的订婚典礼,你会生气是再正常不过,但就算要惩罚季馨也该有个限度,至少给个期限吧?’
为什幺和心萍要代替季馨送货?那是因为季馨的体力已经不胜负荷了;而造成她体力衰退的元凶就是他的好兄弟--展旭延。
‘你别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展旭延不禁冷笑出声。
唉,再聪明的人一旦让爱情给冲昏头,不笨都难;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能有多严重?’他不禁发噱。
‘你说呢?’展旭延反问起他。
见他依然一脸不解,展旭延不禁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吧,我和思晨的婚约再怎幺说也是两大集团联婚,这消息一放出去之后,两个集团旗下的股票可是拼了命地涨停板;但自从我的订婚典礼被恶意破坏之后,所有股票变成了跌停板,你知道这一来一往的差别有多大吗?而你又知道外头产生了多少负面消息,对两个集团造成多大的伤害?’
‘又不是恶意破坏。’他不禁咕哝着。
他怎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差别!只是,被处罚的人若只有他,他肯定会乖乖地认帐,但现在受罚的是季馨,他当然会心疼她。
‘不管原因是为何,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对不对?’展旭延就事论事地说着。
‘其实你该感到很幸运,因为这桩婚事是由我一手包办,所以善后问题也由我自己处理,要不然你以为季馨只会受到这种处罚吗?照道理说,应该要让她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里,而不是让她能够继续营业。’
宗粲凡才刚想开口又很无力地闭上嘴,因为展旭延说的一点都没错,毕竟他也是大家庭里的一份子,怎幺可能会不知道个中的厉害关系。
‘我只是要她天天到这儿插点花,或者是供应一些桌花和花柱而已,应该不算太过分才是;这幺一点工作量,应该不会让她累到发生什幺事吧?’展旭延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辩解着。
‘工作量是不大,问题是出在这些花材和人力全都免费供应,所以她当然得要在门市方面多接点生意,以弥补有点下滑的营业额;为此,她会累倒正常得很。’
唉,这岂不是要教他两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