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地方去,担心你饿着了。”阙门矞皇浅着笑,示意她继续吃他为她精心制作的糕饼。“这些杏花糕是我为你做的,算是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别再记恨了。”
“你做的?”
炎烯煌瞪大杏眸,有点难以置信;虽然她方才是吃得快了点,但是这滋味儿比娘替她带回的还好,甚至比上次遇着他时所吃的糕饼还要更上一层楼,那种甜美的香味散在口内,久久不散。
这样一绝的东西会是他做的?
“你不就是为了沄涌山庄的杏花糕而来?”阙门矞皇轻摇着扇子,双眸贪恋注视着她身上薄弱的缪璇身影。“沄涌山庄营造多方事业,而糕饼是意外之举,且是出自于我的手。”
倘若不是因为璇儿爱吃杏花糕,他又怎么会学得一手好功夫?可惜的是待他真正学成了,璇儿也不在了。
“喂,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望着满桌的珍肴,垂悬的口水几欲滴到桌边,但炎燏煌仍是努力地维持仅存的一点自尊,不愿再像个饿死鬼般地往前扑。
不过……这、这么甜美?简直像要勾了她的魂魄一般,就连舌头都快像妖怪般地垂落桌面了。
她好想吃,但是为了面子问题,她要忍,一定要忍。
“你尝尝看,这些糕饼是今儿个晌午才出炉的,而那些冰醉蜜梅是用我以往提炼的蜜包裹成糖衣,再小蒸一盏茶的时间。”阙门矞皇邪气地笑着,像个可恶的鬼魅不断勾引着她走入他的陷阱里。“这滋味,只出于我的手,别无其他分号,你若是不尝的话,只怕再无机会了。”
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是不?尽管吃相不同,但那一份对糕饼的喜爱却是一样的。他可以以这么薄弱的理由说服自己吗?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什么仇啊恨的?
炎燏煌举棋不定,但这样的犹豫只有一下下而已,在下一刻,她便拿起松滑爽口的杏花糕往嘴里塞。虽然吃得挺快,但是她充分地享受着每一块杏花糕的甜腻;再转而进攻冰醉蜜梅,一口接一口,像是个饿死鬼一般。
“你用不着吃得这么急。”
瞧她吃得恍若乞儿般,他不禁赶紧为她倒了一杯上等龙井茶,让她润润喉,免得噎着了。
“可是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拍了拍胸脯,又喝了一口茶,努力地再接再厉。
“三天?”难道她出去的这三天都没有吃东西?“你为什么没有吃东西?”
“因为我身上的碎银都分给了街上的乞儿,你见我偷别人的东西,又臭着一张脸给我看,我哪里还敢再偷?”炎燏煌努力地咽下一口杏花糕,又继续说着:“身上没有银两,只好饿肚子,夜宿街头和树上了。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这样子我吃起东西多不舒服啊。”
他是没听过吃饭皇帝大吗?胆敢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烦她。
“你身上的银两留着自个儿用便成,为何还要分给他人?”他不懂,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你……”真是快要被他给气死了。“我多饿几顿又死不了,但是那些乞儿再吃不到东西就会饿死了,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救吗?你们这些人,总是阔气地住在大宅院里,管的是自个儿的营生,哪里还管得着百姓疾苦?就算我偷了你们一两十两的,对你们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痒,那我偷了再分给一些乞儿,又有哪里错了?”
阙门矞皇有点意外她是作此想,他以为她纯粹以偷为乐,倒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居然是为了帮助乞儿……勉勉强强的,这也可以算是义举吧。
但是为了帮助他人而让自己饿肚子,是不是良善过了头?“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倘若要帮的话,你告诉我一声便成,用不着再用这法子。”
先不管是为何因,不管出发点为何,她的举动仍是不被允许的,而他也不愿意她因而卷入危险之中。
瞧他好像是鄙夷她的举动,她不禁有点气恼,才想要开口斥他一顿,却发觉头一晕,连坐在石椅上的自己都不住地晃了起来。
“喂,我是怎么了,怎么头好晕?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唉,你怎么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蜜梅?那可是用汾酒炼制的。”
话未说完,便见到炎燏煌醉醺醺地醉倒,倘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接住,只怕她松软的身子就要滑落地面。
他松了一口气地睐着她醉醺红艳的粉脸,微启的粉唇像是在对他邀约,娇艳欲滴地沾染上冰醉蜜梅的颜色,像是在勾引着他薄弱的意志力,小手甚至放肆地攀上他的肩。
“该死!”阙门矞皇暗咒了一声。
他要她回来并不是为了一逞兽欲,但是……
“大哥,你在做什么?”
阙门矞夐的戏谑音调在阙门矞皇几欲吻上炎燏煌之前如落雷般击下。
“不关你的事。”阙门矞皇狼狈地止住欲望,将炎燏煌搂进怀里,打算带着她回房,不让弟弟见到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他珍藏的宝。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可以再对我胡来,要不然我会回去同我爹说……”炎燏煌娇嗔着自他的怀里挣扎起,突地见到眼前的阙门矞夐。“喂,你又是谁?”
“你用不着管他是谁。”
阙门矞皇提气一跃,随即消失在灯火灿亮的凉亭,只余阙门矞夐在场。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儿,原来是……”他喃喃自语着:“看来,我好像是坏了大哥的好事了,真是……”
第六章
自梅园往南走,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转而接上一座拱桥,底下是清澈见底的人工池塘,里头有着数条锦鲤游窜着。
下了拱桥,看见一道扇形的拱门,往里头走便是一望无际的林子。
然而冰冷灰暗的天际像是飘着霰,树枝上头是一片片的光秃秃,没有花朵,更没有树叶。
这儿是哪里?
炎燏煌不禁蹙紧眉,对这般幽深的地方没有半点印象,却不懂自己怎么会记得这个地方。
她往林子里的阁楼走去,开了门,里头是一间摆设素净的花厅,向左掀开珠帘,是通往二楼的梯子。她傻愣地往上头走,二楼布置得像是座凉亭,不像是休憩的地方,但视野极为良好,仿佛很久以前她曾经在此眺望过。
甩了甩头,她便下楼,来到花厅,掀开右侧的珠帘,里头是间姑娘家的闺房,陈设简单,里头有着一张床榻……蓦地头一阵抽痛,紧紧地攫住她的太阳穴,像是针似地往里头扎……
***
“呜——好痛!”
炎燏煌抱着头在床榻上翻滚,然一翻身,头疼得更猖狂,直往里头钻,像是要在她的头上钻个洞似的,热辣辣、刺麻麻地令她痛不欲生,只能艰涩地张开眼,想要求救。
但,当她一张眼,对上的竟是一张熟寐中的俊脸,吓得她的眼瞪得更大,连头痛都忘了,直往床榻里头窜。
咦?他怎么会在这里?
炎燏煌怒瞪着阙门矞皇,看着里头的摆设,自然知道这儿是梅园,是他的房;然而她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这里头来的,隐隐约约只记得她好像在吃很多的杏花糕,和一种不知名的梅子,吃啊吃的,然后就昏了……
他该不会是在梅子还是杏花糕里下药吧?就为了要把她掳进他的房里?
一想到此,她随即往下一探,松了一口气地拍了拍胸脯,庆幸自个儿的衣裳都还穿着,与上次的情形大相径庭,她自然不用担心那么多。
不过他这个人也真奇怪,一会儿怒不可遏,像是要将她赶走似的恶劣;一会儿又对她那么好,还准备了那么多糕饼蜜饯让她充饥。他到底想怎样?简直是怪异得令她不得其解。
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吗?
可他对她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她的身世背景都不知道,图她什么?况且她也没什么好图的,光是这座宅子,就不知道可以建几栋她家的茅庐了;倘若要比稀世珍宝,她见得是多,不过摆在家里的加加减减和他一比的话,似乎还不及他所拥有的一成。
这样子的话,他还想图她什么?
倘若要说企图的话,也该是她对他,而不是他对她。
炎燏煌眯起澄澈的眸子,轻轻地挪动身子向他欺近,探出纤细的小手往他结实的胸膛探去,发觉他的体格好似十分健壮,不若外表所见的纤弱。
她在心中有了个底,柔荑又轻柔如风地更往下探去,拉开他镶着玉片的束带,轻而易举地勾在手上仔细地观看;真不是她吹牛,她的鉴赏能力可是一绝,不管是哪一种玉石,她都可以轻易地认出来。
这束带上的玉片是挺名贵的,但是绝不是娘所说的价值连城的玉玲珑,只因这色泽与质地都还不及连城的价值,而束带上的绶环所嵌的玉,似乎只是寻常的古玉。
炎燏煌的眼一瞟,睨着他的袍子,轻轻地将它拉开,露出如斧开凿的如壑胸膛,脸不禁微微烧烫着。
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反正她的身子也被他看光了,她把他看光也算是“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如此这般地告诉自己,然而脸仍是不受控制地涨红。
叹了一口气,微微地眯起眸子,让浓密卷翘的睫毛为她遮去一点视线,目光再偷偷地往他的颈上投射。摸着那一块悬在颈边的如意状玉石,颜色是洁白无瑕,然在边缘却有一层红艳的条纹,这是西域的血玉,跟娘说的冰洁雪王玉玲珑,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怪了,那么珍贵的玉石,倘若不是放在身上,还会放在哪里?
这个房间她早就搜过了,是有不少不凡古珍,却找不到玉玲珑;由此可知,玉玲珑定是在他身上。
她记得娘说过,玉玲珑是沄涌山庄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通常是由长孙系佩,故而现下应是放在阙门矞皇的身上啰。
可她偏找不到。
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炎燏煌以双手撑起身子,望着他绾发的发带上所缀的玉穗,又沮丧地低下头;唉,她光是用眼睛瞧就可以知道那不是玉玲珑。
还有什么地方是她遗忘的?
炎燏煌沿着他的发往下睐,望着他深刻的轮廓,那一双即使是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那深澈的眼眸、挺直的鼻、配上略薄的唇……撤回前言,他应该是比爹年轻的时候还要俊美一分。
爹是挺俊的,但是阙门矞皇比爹多了一份野性,还有一抹令人难以理解的忧郁,浓烈地抹在黑曜石般的眼眸上……
啐,她在想什么?
那才不关她的事哩,现下找出玉玲珑才是当务之急。管他到底在想什么,管他忧郁不忧郁的,她才不要再待在这里,她想要快点拿到玉玲珑,赶紧回大别山。
不过若是能够再尝几回杏花糕,那自然是更好了。
想想那滋味,简直是妙不可言,想想那气味,简直是无可比拟。倘若让她再尝上几口的话……
唉,真是的,她再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被杏花糕给卖了,她一定会为了杏花糕而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甩了甩头,炎燏煌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再往下梭巡着他的身子,但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玉石。
除了……
她挑高了眉,有点腼腆地意欲探看他的长裤。
不可能会放在身下吧?但是为什么在他的身上找不到玉玲珑的踪影?可有什么装饰品可以束在身下的?
要瞧吗?
炎燏煌犹豫不决地瞅着他,确定自个儿轻柔的举动确实没有扰醒他,才怯怯地探出纤手,想要拉高他束在裤头上的束带,却猛地听到——
“你是在诱惑我吗?”阙门矞皇粗嘎地说着,却没有阻止她大胆的举动。
“咦?”
炎燏煌连忙缩回纤手,瞬地贴在床柱上,水眸闪动着跳跃的雾气,像是做错事而被发觉般地惊骇。
“你不是想要诱惑我吗?为什么还缩回手?”
他低沉的语调里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敛下了黑曜石般的眸子,噙着冰冻的霜寒直瞅着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她退无可退,只能强自镇定地面对他。
“我误解你了吗?”阙门矞皇不断地欺近她,大手轻易地将她的双手高举,定于头上,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热气。“你方才不是在褪我的衣袍,解我的腰带,这不就意味着你想要同我共赴云雨?”
他几乎是咬牙说着,寒彻的眸子里像是燃烧着火焰般慑人,而聚在手中的力道更是不断地加强。
他不是傻子,不会因为自个儿对她有所渴望便对她疏于防范;她在他的身上上下其手,像是在寻找着某样东西,他还不至于愚蠢得感觉不出来,她正打算偷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而那样东西即是她曾经说过的,玉玲珑!
不是因为前世纠缠,而是她想偷罢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她有点无措,只能傻傻地睐着他,感受手腕像是要被折断般地剧痛着;他干嘛要冷着一张脸吓她?难道男人都是像他这个样子的吗?
“只是如何?”阙门矞皇啃咬着她的肩,大手迅即解开她襟口的环扣,露出她大半的雪脂凝肤,露出粉绛色的肚兜;转而将蕴涵怒气的吻延伸到她酥软的浑圆上头,隔着肚兜恣意地咽咬着,放肆地挑诱。
“我……”炎燏煌悚惧万分却又羞赧不已。
该说吗?说了他会放过她吗?说来说去,他根本是个大坏人,她果真没看错;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又欺负她,这到底算什么?
“说不出口吗?”“还是该由我来为你说出较适合呢?”
他不愿意做这样的揣测,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无法说服他,总是在他打从心底想相信她的那一刻起,却又该死地让他发现她与璇儿之间的差距;是老天存心折磨他吗?让他得到她,却又不是完整的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炎燏煌如惊弓之鸟地瞪视着他。
他知道她方才是在做什么?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根本是在假寐,而她却愚蠢得没有发觉他过于沉稳的呼吸。
“倘若你不想说,我便当是我自个儿误会了。”他的唇狂热地封住她的,迫切地渴求、探索……
“啊——”炎燏煌羞红一张脸,不敢相信他的手竟然……
上一次没发觉是因为身子不舒服,但这一次她是再清醒不过了,要她怎么能够面对这么可怕的接触,这么炽烫狂烈的贴合?“对,你全部都猜对了,我不过是个偷儿,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偷你的玉玲珑!”
话落,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倏地消失,她睁眼一看,发现阙门矞皇站在床榻边,一双冷鸷隐晦的眸子里噙着太多她读不出的情绪。
“你不是我的璇儿。”他想相信她,但是人世竟是恁地残酷,迫使着他不得不逃回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