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啊?」他对着空气发问。
不算太大的房间里头,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外加床头柜和衣橱。再向右侧一瞧,窗帘果然没拉上,窗外是淡淡的阳光……
他微皱着眉打开窗子,睇着外头有点阴阴的天空,不懂这么一点从乌云堆里射出的阳光怎么会这么烫。
而且,他的脸还挺痛的,依他估计,这搞不好有二度灼伤那么痛。
下意识地抚摸自个儿的脸,惊觉自己的脸颊上头竟然裹了东西,而且他的左手上还插着点滴……
「你醒了?」门突然被打开,爰媛提着一个便当走进来。「脸上的伤会不会很痛?你身上的烧有没有稍微退一点?」
曲恽惊愕地微张着嘴、瞪大眼,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我是爱媛,你不要再问我是谁了。」在他发问之前,爰媛先回答了他问了一晚的这个问题。
或许这十年来的改变真的很大,但是能不能不要在一个晚上连问她十几遍她是谁?
她知道他醉了,知道他因为受伤而有些发烧,所以他的神智有点不太清楚,但是同一个问题问了那么多遍,她也会烦。
爰媛、爰暖……再问下去她就要变成圆圆了!
她知道自己以前满圆的,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她实在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青春期时,更曾经怨恨父母替她取了个这么好笑的名字,让她带着圆圆的身体,顶着爰媛的名字上学……
如果不是她的顾忌太多的话,她肯定会学坏。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们昨天才见过面。」曲恽没好气地回答着。「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我的脸和我的手……我记得我回家去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我家吧。」
他记得他家没有这样的房间。
「这是我家的客房,因为你昨天晚上一脸是血地撬着我家的门锁,然后又倒在我家门前,所以我才赶紧把你给移到里头,本来是想送你去医院的,可谁知道你喝得醉醺醺的,一点都不觉得痛,甚至还倒头就睡,让我在半夜里像个白痴一样,忙得快要发狂、四处打电话求救,还打断了我的美容觉。你倒好,除了半夜醒过来问了几次我是谁之外,还睡得挺甜的。」真是够了,同样的问题能不能别再问了?
她索性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睇着快要滴完的点滴,准备替他换上一袋新的。
「真是怪了……」他明明是回家啊,为什么会撬她家的门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老觉得从这窗子所看出去的风景,好像有点熟悉。
「哪里怪了?」她伸手探着他的额,发觉热度退了一些,又拿起耳温枪准备帮他量体温。「你脸上的伤到底是谁弄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咱们十年不见,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吓我吧。」
很好,他看起来好像清醒多了,这下子她总算可以问个清楚了吧?
让她忙了一整夜,又让她一夜未眠地守在他身旁,他当然得对她交代清楚,对不对?
不过,说真的,她还想要问他到底是怎么保养自己的,怎能把自己的皮肤保养得这么好?难道真是男女有别吗?可照道理说,男孩子的皮肤不可能保养得这么奸,好到让她找不到毛孔……他是一个让女人垂涎,又让女人妒忌的男人。
别说他身上的伤是女人给的……毕竟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他了,昨天她也亲眼瞧见他身旁有个极漂亮的女人,想必他很吃得开,走在街上保证会被女人的目光淹死。
「呃,我脸上的伤不是到医院处理的吧。」他乖乖地让她量体温。
倘若真上了医院的话,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没有,是我要我朋友过来帮你处理的,他说你脸上的伤并不是很深,所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替你缝了几针、抹了一些药。他交代伤口不能碰水,还有得定时换药。」她盯着耳温枪,睇着上头三十八度五的数字,总算是有点放心了。「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定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狠心的人,居然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忍心拿刀划伤他的脸。
第四章
曲恽突然笑了笑。
「喂,你在笑什么?我现在可是很严肃地在问你话,你到底在笑什么啊?」爰媛的心跳蓦地又开始狂乱,她急忙别开脸。
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得了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她绝对不能。
就是因为不能,所以才会努力要自己别再痴心妄想、才会刻意不和他联络,就是怕自个儿好不容易平息的感情会很不争气地死灰复燃。如果不是因为他伤得莫名其妙,她才不会收留他。
「我在笑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话了。」即使笑容勾动了唇角、扯痛伤口,他依旧笑得极为潇洒。
是嘛,这才是她。在「美人馆」里的她,活像是假的一样,看起来像是个为上流社会特别量身订作的礼仪模特儿,让他不断地问自己,她到底是不是他当年的死党、好友。
「谁说的?我们昨天在美人馆就说过话了啊!」她没好气地回答,仍是努力地控制着双眼,不让贪婪的眼又飘到他身上去。
「那能算是交谈吗?你从头到尾都是在跟悦梦讲话,哪里有瞧我一眼?」摆明了是要跟他保持距离嘛。「当我是客人,也不用那么生疏不是吗?」
「哪有,那是因为那时是上班时间。」她强词夺理地解释着。
强词夺理又怎样?是黑是白都由着她解释,他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反正,她也没打算要接近他,如今会发生这种事,也不是她希望的。
「这么认真?」他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一位爰媛了。
「大老板对我那么好,我尽本分工作是应该的,况且这工作是我的兴趣,所以一进入工作,我的心里就只有工作,其它的我都不想。」她简单地解释着。「不过,今天为了你,让我四年来头一次请假。」
她以为她还可以再领个全勤奖的……算了,一百个全勤奖也比不上他的命。一大早还发着高烧,她哪里敢放他一个人在这儿?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笑嘻嘻地道。
感觉上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两个人斗嘴的日子实在是教他怀念,想不到音讯全无的十年后,他还可以尝到这种「原汁原味」,真是幸福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到这件事,她才想起自己正在逼问他。「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说了老半天,害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啧,差点让他给混过去了。
「没什么事啊,我只是喝醉了,就这么简单。」他不以为意地道,唇角依旧漾着一抹笑意。「你如果忙就赶紧去上班吧,我待会儿会自动离开,要不然我的顶头上司会找机会整我。」
只是,离开这里,他要去哪儿才好呢?
脸上有伤,到时候跟那群没心肝的人碰面,一定会听到一堆刺耳的调侃,到时候又有一堆麻烦事……该上哪儿避一阵子呢?
不能到公司去,又不能回家,这下子可真是麻烦了。
「你在骗谁?你这个样子叫作没事,你是在骗自己还是骗我?」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三十八度五啊,大哥,你正在发烧啊!而且你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我就不信你能踏得出我家大门,更不信你还能去上班。」
想骗人,至少也要编个像样一点的谎言,不是吗?
曲恽一愣。「你不知道我从事什么行业?」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破绽。
不太可能吧!他出道满多年了,退居幕后虽有一阵子了,可是他当初也在唱片界缔造了好几项记录,算是个家喻户晓的歌手,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个艺人吧……
然而听她的语气,她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对了,她昨天看见悦梦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感觉上,她好像不知道她是炙手可热的实力派演员哩。
会有这么宝的人吗?至少宁倩尔或者是卯巧书会跟她说吧?
更何况,她从事美容业,多多少少也跟演艺圈沾得上一点边,至少也会听到一些客人聊起他啊,难道他真的已经那么没人气,如向情所说的,他已经变成一个演艺圈的米虫了?
「我怎么会知道?打一开始是我给你名片,你又没跟我说你是从事哪一种行业。」她微皱着眉。
她应该知道吗?又没人告诉她。
不过,依他的穿著看来,他应该是满吃得开的吧,应该也算是公司菁英吧,要不然怎么穿得起一身名牌?
挺难想象他成为公司菁英的模样,尤其他还有一头相当引人注目的长发。
「是这样吗?」他是没说过,但是这种事情应该不用说的,不是吗?
这下子他就能明白,她为什么能够那么自然的面对他了,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艺人,他该感到开心还是觉得失败?
「没错,要不然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高就。」
「我嘛……」既然她不知道的话,那就甭说了。「跟你一样,可以算是服务业。」
虽说不是很正确,但是相去不远。演艺圈是制造欢乐和喜悦的,所以勉强也可以算是服务业,让欣赏的客人感到快乐,对不对?
「服务业?」她蹙起眉。
哪一种服务业可以让他穿着一身名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身上的衬衫应该是今年春天新款的凡赛斯,就连裤子也跟他所穿的休闲西装是同一款。这身行头不便宜,严格说起来,她觉得很贵,是那种贵到让她狠不下心来购买的价钱。
但是,穿在他身上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哩。
「对啊,跟美容业一样,很努力地提供让衣食父母满意的服务。」这么说应该也很合理嘛。
观众和歌迷等于是他的衣食父母,所以他努力地制作新歌,或者是替其它人背书,让喜爱他的歌迷可以再一次欣赏他尽心完成的专辑,就某些方面而言,这也算是一种服务,对不对?
「衣食父母?」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道说是……牛郎?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袋里只出现了这个行业,天啊,难道程悦梦是他的「恩客」,所以才会对自己一脸不善,才会拉着他转头便走?
说的也是,程悦梦的年纪比他还大,而且对他的占有欲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男女朋友……
难道他是被包养的?要不然光是一般的牛郎,加上目前景气又不是很好,想要穿这一身行头,很难。
这么一想,一切似乎都合理了,包括他脸上的伤。若说是因为两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而造成的,她更是觉得十分有可能。
那么,他真的是牛郎?
不知道她可不可以包养他?她相信她有足够的钱可以包养他……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她才不是要问什么包养不包养,她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行业。
「对啊。」他哪里说错了吗?
她把眼睛瞪得那么大,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酸吗?
「那……我能请问你,程悦梦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知道她这样的问法是唐突了一点,但是她想要肯定她的猜想,免得误会他。
「不能算是。」他想了一下才回答。
当然不能算是,不过是讲好游戏规则后,暂时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说都不能算是男女朋友,但是她昨天却破坏了游戏规则,在他的脸上划下一刀。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她应该是不会笨到自个儿去警察局自首才是。
待会儿打电话跟她说一声,要她别干傻事,顺便让她知道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注定要出局。
啧,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搞的,明明在一起的感觉挺对的,她怎会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跟他动手动脚,说什么他对爰媛有感情。真是无趣,好像只要一扯到感情,再聪明的女人都会变笨。
这一阵子先躲起来好了,反正也玩了好一阵子,他应该收心了,不如先好好地休息一阵子,等到他脸上的伤好了再说。
「哦。」爰媛小小声地回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竟是真的。
他怎么会跑去当牛郎?虽说他挺爱玩的,但她并不觉得他是个奢华的人,不像是会为了钱而出卖自己,他怎么会去当牛郎呢?
况且,他以前非常地厌恶女孩子,再漂亮的女生他都看不上眼,但现在却……
难道是环境所逼?
她知道他是个孤儿,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所以他才会一时走错了方向,让自己陷进糜烂的世界里。
「好啦,你不用想太多,你去上班,待会儿我自己会离开,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他正要起身,没想到竟被她一手压下。
「你在这里住一阵子吧。」她突然道。
不该再跟他接触的,她知道他对她,不,应该是说对所有的女人都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再和他相处下去,总有一天那段被她遗忘的感情,会再被他给挑超,但是她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吧。
先别说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好歹她也算是他的朋友,是朋友的话,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堕落吧。
或许她帮不了他什么,但是她会竭尽所能地去做。
「你要我住这儿?」他有点意外。
「要不然你身边有人能照顾你吗?」她反问着。「除非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叫你女朋友照顾你,那我就放心了。」
他是个牛郎,他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或者该说从来没有过。
「那就对了。」就跟她想的一模一样。「那你就留在我这里,直到你的身体康复为止。」
就这么办吧,尽管她很怕自己会惹「祸」上身,但是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可是你没有男朋友吗?」他挑眉问着。「你的家人呢?」
她会不会太大方了?
「不好意思,我很久没有男朋友了,至于我的家人,我爸妈已经移民加拿大,而我妹目前跑到加拿大去找我爸妈,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所以这段期间,我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说完才猛然想起自己替他买了一个便当。「对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要不然昨天打了一些抗生素、破伤风疫苗,只输了一些葡萄糖,根本没吃东西、补充营养,再这样下去,我怕你的烧会退不了。」
快天亮的时候,他还突然发起高烧,简直快把她给吓死了,虽然现在状况比较稳定了,但总是要摄取足够的营养,由自体产生抗体比较奸。
「哦!」他让她慢慢地扶起,她还垫了个大枕头在他背后,让他半躺着。
感觉她的发轻掠过他的额,嗅闻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真是女大十八变,跟十年前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