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看见英俊潇洒的总经理在茶水间门口朝她笑。
别人或许会认为这是种荣宠,但她可不对她而言,这是恶梦
“有事吗?总经理。”她努力使自己看来自然些。
总经理向前跨一步,关上了茶水间的门,并挡在门口。
她意识到危险又再一次的朝她迫近。“总经理要倒水吗?那我先出去了。”
她假装不在意的想打开茶水间的门却不料被抱个满怀。她无力挣脱那个怀抱,没想到黏腻恶心的吻全落在她的颈上及脖子,让她恶心得想吐。
她悲伤而无力的想着,为何她总躲不开这些事呢?
挣不开野兽的暴力,她只得用身体去撞门,撞得门砰砰作响,希望能引人注意。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上了她。
“臭婊子,每个男人都行,为何我不行?”总经理气愤不平。
胡莉苦心中更气,咱的一声,也回打他一下,“因为你不是我眼中的每个男人,所以你不行。”
啪啪两声,她左右两颊又各被打了一巴掌。
门也在此时被外面的同事打了开来。
总经理只觉颜面挂不住,又再甩了她一巴掌怒斥:“真不要脸,连我都想勾引,你被开除了”
胡莉菁冷笑,一语不发的回到座位上,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幸而她有危机意识,随时处在一种可以立即走人的高度警戒之中。
临走之际,总经理不忘作势叫嚣: “狐狸精,真是祸水,居然连我都想勾引。”
胡莉菁站定在门口后,再度冷笑,“凭你那副尊容,穷山恶水的我会想要吗?你是个连双都开不起的总经理,我要你干嘛?我才不会这样贬低我自己。我若要找床伴,随便一呼也强过你十倍,凭你?少自抬身价了。”她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
总经理气白了脸,不断在心里暗骂。
同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各种新版本的八卦在她离去后依旧沸沸扬扬的流传个不停。
走出公司大门,胡莉菁心中顿时轻松起来。爱讲索性就让他们去讲个痛快吧!
临别那一段话,就当是她的礼物了,留给爱谈八卦的人无限的想象空间,这算不算“助人为快乐之本”?
反正大家爱讲,她就提供些话题吧!倒是那两个耳光被打得莫名其妙。
神经病她觉得那男人有妄想症,妄想自己是白马王子的病情相当严重。
她觉得那些人都该去看精神科。
漫无目的的晃着,她思索着该如何混掉下午的时间、并告诉家人她“又”被开除的事。
今年过不到一半,她已经换第三个工作了。
莫子璧的座车从饭店一出来,就看见安步当车、四面乱晃的胡莉菁。
也不知怎么地,他居然吩咐司机先回办公室,他要下车散步。
就这样,他一路跟着她“散步”了起来。
前方有突然一辆车停住,下来的人来势汹汹,令他不得不赶紧跟上前。“臭婊子,居然那样说我。”
突然前来的人居然是那个“前总经理”,让胡莉菁感到很讶异,如果处理公事他也能有这种冲劲,事业肯定会不同凡响的。
“说你又如何?那是事实。”光天化日之下,她的勇气大增,根本不怕他。
“你……”
男人颜面尽失之际,连风度都会荡然无存。他居然举起手想再打她。
她的动作更快,先甩了他两巴掌。
莫子壁愕然的站在一旁。他记忆中的胡莉菁从来就不是剽悍的女权主义者啊!“这是还你在茶水间打我的两巴掌,大色狼。奉劝你别把女人当弱者。”她义正辞严的警告他。
“你这女人……”总经理被震撼得连理智都不太存在,他举起了拳头。
“我奉劝你要挥拳之前最好先想一想,一拳打下去,可是伤害罪的现行犯喔”
莫子璧双手抱胸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你……少管闲事。”总经理露出了凶恶状。
莫子璧耸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清闲状。“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路上观众那 多,每个人都是安分守法的好公民,应该不介意在法院传唤时出庭当证人才是”
总经理一听,左右一望才知围观了许多人,自己已成了“男主角”。气得他甩袖离去。
胡莉菁这才松了口气。
路人见没戏唱,逐渐散去。
剩下的两人对望,心思纠结复杂。
胡莉菁心中苦笑。又是他替她解围,这是近期内的第二次了;怎么那么巧,老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遇上了他。
“他打了你?”
冷冷的问话传来,她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第二个问题紧跟在第一个问题之后,令她应接不暇。
她吐了口气,故作轻松的把中午发生的事说了一次。
莫子璧的眉头蹙紧着,几乎连成一直线。“你真不简单,这么容易就成了话题女主角”
“你这是在赞美我或在嘲笑我?”她扬起眉响应他那不甚善意的问话。
莫子璧冷漠而不带感情的观察她。
她真的是变了。
记忆中,她从来就不喜欢引人注意,更别说是成为其它人的话题人物;而且记忆中,她也从来不会是个言词尖锐的人。
时间果真能改变一切。
莫子璧不知道心中突然升起的惆怅代表什么,也许隐约中有些不舍吧!
他的审视目光彷佛能看透她脏腑心魂般的令她失措。
别开脸,她试着以淡漠的口气道:“谢谢你又再一次的救了我。我奶奶一直要向你道谢呢。”
她奶奶要道谢,那她呢?
莫子璧很想笑。看来她至少还有一点没变,那就是不会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你……待会儿要去哪里?”
去哪里?这问题令她茫然起来。“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被开除了,哪儿都能去的。”她茫然得自言自语。
他摇头叹息,“到我办公室去一趟吧!”
她讶异得张大了嘴到他办公室她有没有听错?十年来见面次数寥寥可数,每次都在气氛最不恰当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对她恨之人骨到想把她生吞活剥呢
现在,他居然邀她去他办公室没弄错吧!
他顺手招了辆出租车后便安然上车。愣了下,她很快也跟着钻进车内。
他在想什么?他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
胡莉菁跟着莫子璧走入一幢气派豪华的办公大楼。
他潇洒自在的逐一和过往的人打招呼,走在他身旁,她刻意保持退一步的距离。
无法阻止别人好奇的目光,她又无法让自己从容自在,只能选择让自己像个小媳妇般的跟在他后面走。
一路上,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进了办公室,他听完秘书小姐所报告的事情后,只吩咐了句:“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构思,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说话,所以别来吵我。另外,搬一台日文文书处理机给这小姐。”
秘书小姐恭谨的照办后,反倒是胡莉菁一头雾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手一指,他如大老爷般的下了命令:“你去坐那里,把这两份文件翻译出来。”
她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翻译?”
“叫你翻译怎么样?”他不耐烦的回答她的问题。“我替你解围,你以此报答我很公平。我不喜欢人家欠我人情,尤其是你欠我的人情,我‘非常’不喜欢。”喔了一声,她明白他所强调的“非常”,根本就是不愿再和她有所牵扯,她了解了。
“我明白了。”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她准备开始工作。
他毫不客气的丢了几本英文字典及日本字典给她。“英翻中、日翻中,这对你而言应该很轻松。在这里,要找个精通三种语言的人不多,偏偏那一堆人连古典英文都翻不出来,更别说叫他们用日文文言文写东西,气死了。”
他嘀嘀咕咕的念着,却让她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他……对于逝去的过往还足有很深刻的记忆。
他记得她的中文底子好,也记得她喜欢古典英文的用字遣词;更重要的是,她的日文文言文都是他教的。
如果替他做这么一点事,可以消弭十年前她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她情愿。
透过计算机屏幕的边缘,莫子璧悄悄打量她。
他觉得自己一定被台湾这“四季如夏”的温暖高温给热昏了头。
他可以找来做事的人那么多,偏偏去找个没领他薪水的人,尤甚者还是他曾以为最恨之入骨的旧情人;他曾经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的人。
胡莉菁专注的盯着桌面上的文件,蹙眉思索着该如何运用更合适的措辞。
这认真而专注的神态几乎令莫子璧失神。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他以为,再见时她已成佝凄老妇,而他也成发苍视茫的年迈老者。
他更以为,在她离开了当年那个空有一身才气却没有半点财气的穷酸小子后,她应该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才是。结果……结果……
那么多个以为的结果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今生他依旧能有多次机会再和她重见。是巧合或是因缘?
他闭上双眼,陷入了浓浓的回忆愁绪中。
第三章
那年,他省吃俭用买了一个小小、但圆润的珍珠戒指送给她当定情物,她只是含羞地向他说:劝君不必赠明珠,犹喜相逢末嫁时。让他一颗心飞扬得老高老高。
曾几何时,当他知道她为了另一个更大更圆的明珠弃他而去时,他耳中回荡的却也只是那句话--
劝君不必赠明珠,犹喜相逢未嫁时。
她心中所喜的是,她所相上的不只是个浑圆的明珠,更是颗金光闪耀的大钻石。
果真是犹喜相逢未嫁时哪当他知道她的钻石对象是他的恩人,也是老板之一的赵佳平之时,天知道他的心在那一刻就被千刀万剐得粉碎殆尽了。
他的旧情人会是他的老板娘吗?这件事像一场恶梦般笼罩着他,让他如下十八层地狱般,连求生意志都失去了。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莫子璧,旧情人终究不等于老板娘;而他大老板很早很早就心有所属了。
只是,他那颗破碎的心就这么被丢弃一旁,任其碎了十年,没有人修补。 心里凄凄冷冷的,一片荒芜。
最近几次的乍见却令他平静甚久的心湖掀起了大涟漪,也像长出了无数嫩绿草苗。
让他不由得烦躁。
这时,想起这件往事,是在提醒他吗?提醒他,在他们之间确确实实存在一段未完的姻缘。
犹喜相逢未嫁时
他暗问自己:十年了,为何她还不嫁人?
胡莉菁乖乖坐在白家大宅中忍受着表兄弟们一人一句的多嘴意见。
“表姐,你一年要换多少老板?”
她没好气的白了发问者一眼,不想理会这个好笑的问题。
“表姐,你到底想找什么工作?”
她闭上眼睛敷衍回答:“最好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
一群人哄堂大笑。
“哪有那么好的工作?”
表弟媳莫子琮紧张的道:“表姐,那种工作都不好做,很累的。我以前在小白公司上班就是……”她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了。
白豫恒道:“安静点,你那些陈年旧事别说出来丢脸,现在在帮表姐找合适的工作。”莫子琮满心不平衡地望着丈夫,“我觉得那种工作适合表姐啊!”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对,为何不准她说话?“好,那你觉得莉菁适合什么工作?”舅舅白谨浩向来重视子琮的看法,此刻也不例外。
有了被重视的荣誉感,莫子琮说起话来连声音都铿锵有力。“我觉得哪表姐最适合帮我哥哥工作。”
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家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差点被口水呛到,少数安然无事的人正是对这对陌路冤家十年前的“旧情”毫无所知的几个年轻人。
看着那么多张不自然的表情,莫子琮不明白自己有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大家那样看我?我说错了吗?,”
她话一出,所有像电影停格的画面立刻又恢复动作。吃饭的、喝牛奶的、吃三明治的、翻报纸的,全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白少华嗤之以鼻,“小嫂子,你还真是不长脑子。”不理会许多人责备的目光,他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表示意见。“你哥哥是什么人?跨国集团的银行团主席耶头脑比计算机还精明的人耶叫表姐帮你哥哥工作,你是存心要表姐去出糗吗?还是要表姐去创最短时间被老板开除的金氏世界纪录?”
莫子琮皱起鼻子,非常不以为然。她心里是多么喜欢这个表姐,想了好多办法想把表姐和哥哥“送作堆”,为什么这些人这么不识相来捣她的蛋? 白少华拉紧衣领,神气地道:“小嫂子,我看八成是你妈妈肚子里,所有好的、营养的、聪明的细胞都被你哥哥吸光了,才会生下你和你哥哥这么南辕北辙的兄妹。这么简单的事还想不懂吗?”
莫子琮仍然皱着鼻子,她就是想不懂白谨浩悠然地问:“少华,既然你对莉菁的工作有那么多独到的见解,那依你看,她适合做什么工作?”
喔别又来了。胡莉菁觉得心中有千百个无奈。
白少华这个表弟向来意见最多,偏偏又全是些馊主意。
“表姐啊!依我看与其替那个莫先生工作两分钟就被踢出来,还不如把你放在咱们公司里,自己来教。”
白谨浩颔首,“言之有理。”
“有理个头。”她气得有一股想发飙的冲动。
瞧他们说成那样,根本就不是想帮忙,而是来搅局的。
但白谨浩却大掌拍拍,正武宣布:“我现在就宣布,同意莉菁到公司去上班,由白少华当助理、秘书、司机……随便大家怎么说,总之同意的人请举手。”
毫无疑问的,除了两名当事人之外,白家在场的所有大大小小都一致同意。
眼见局势明朗,胡莉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慌忙地四处张望,想为自己争取一些反对票。可惜,没人站在她这边。
“舅,我不要……”咬紧唇,她显得欲言又止。
白谨浩叹了口气,“莉菁,舅舅也不想对你说教。你自己想想,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想嫁人,那好歹也该有份工作养活自己吧!舅舅我是不介意养你一辈子,但你自己的想法呢?要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吗?生活没有目标,精神无所寄托。”
舅舅的一席话让胡莉菁茫然。
这就是她十年来的生活写照。生活没有目标,精神无所寄托,镇日如游魂般行尸走肉的等待年华老去。
她常常自问:还要忍受这样的日子多久?
所有她生活的原动力、生命的意义都在十年前就被自己一手摧毁了。
曾经有人为她筑起一片碧海蓝天的高远美景,在那其中的她是快乐而满足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