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同的思绪也在萨辛瑞的脑海中翻转不已。
他不是不曾用心思考过,但却怎么也无法做出放弃她的决定。
"不成!这样是不成的……"仅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萨多尔呐呐低语,突然,他一个箭步避开萨辛瑞的攻势,朝床边冲过去。
他想做什么?
只怔愕了一秒,萨辛瑞便顿悟的呐喊出声,"不!你不能那样做~~"他惊恐地冲了过去。
☆ ☆ ☆
萨多尔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刃,白色的光芒闪烁着,他一刀便朝床上的人儿袭去!
嘶!利刃划破了布料,渗出了鲜血--
但受伤的人却是萨辛瑞,他及时赶到,并以手臂护卫在床前,为她抵挡住致命的一击。
"你让开!"萨多尔决裂的嘶喊道:"她死,你的困扰便可以解决。"
没错,在他的心中认定,无法解开雪流苏身上的"昙花一现"是一种的困扰,但若换另一个方向想,只要将这困扰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不就天下太平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不缺她一个。"萨多尔并非心狠手辣,而是以旁观者清的立场,采取他认为对三哥最好的解决方案。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曾爱过的人,不会了解他此刻刻骨铭心之痛。
兄弟两人沉默着,倏地,两道身影又拔空纠缠在空中。
掌风呼呼,拳影叠叠。
"唔!"眼前被晃过一记虚招,萨多尔眼一花,颈后穴道就被点住了,只能瘫下躯体。
萨辛瑞本想就这样离去,可想想不对,又先行抱起雪流苏。
要走,他必须带着她一起走!
因为,他不再信任萨多尔那种自认为为他好的心意,他知道,现在若不带雪流苏走,很可能自己回来时,看见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 ☆ ☆
"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璋王爷依旧懒散地侧卧在锦榻上,绿芙、红蓉随侍在侧。
尽管拳头已经紧握,但萨辛瑞硬是维持一派的温文平静,"是我来迟了,还请王爷恕罪。"
"好说,"璋王爷仿如看戏般的支着头看他。"这回你打算如何向我求得解药?"
"还请王爷指点。"萨辛瑞早已将自尊抛在地上任人践踏了。
"我要你的忠诚。"璋王爷开出这回的条件。
"我该如何表示?"凭璋王爷这种居心叛乱的人,他竟然说得出口要求他的忠诚?凭他也配!
"简单至极。"璋王爷朝红蓉打了个手势。
红蓉离去复返,并带了一名面罩纱巾的紫衣女子。
璋王爷将紫衣女子往身边一带,再将她转向面对萨辛瑞。"这是我最疼宠的一朵花,我打算将她赠予你。"但口气中净是不容拒绝的霸气。
萨辛瑞错愕的看向紫衣女子,她像是也大吃一惊般,身子微颤。
"下一旬,你若同她成亲,我就信了你的忠诚。"一边放话,一边取出一只小瓷瓶。"不然,这将会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份的解药。"
第十章 解药
独怜幽草溅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
野渡无人舟自横。
--滁州西涧 韦应物
她的意识是半昏半醒、时清时迷的,而这一回的苏醒,几乎耗尽雪流苏全副的心神和体力。
她睁开疲累的眼眸,迷蒙的看着那个紧握着她柔荑,沉睡在床榻边的男人。
这一回,雪流苏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萨辛瑞对她的歉意、悔恨,以及为她而痛下决心助纣为虐;她也记得萨多尔眼中对她流露出来的杀机,以及他们兄弟俩的交战。
莫名的,她流泪了,没想到……她竟然沦为人质,一个被恶人用以牵制主子的工具?!
不!雪流苏难以自制地呜咽起来,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啊!
"雪儿?"
一察觉她醒了,萨辛瑞立即松了一口气,欢欣写满他的眼中。"你觉得如何?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主子,不要用那种一往情深、至死不悔的神情来看她,她承受不起这个啊!
"主子我……"
欲言又止啊!
"你瘦了,"他的叹息在她的唇边低回。"你必须多吃些东西,将失去的肉给补回来好吗?"
雪流苏的心猛地一抽,就在瞬间,她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讨厌!主子,你在说什么?人家才不想吃得肥呼呼的呢!"她尽量表现出过往鸭霸的态度。
"呵!"
萨辛瑞不禁笑了,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底有多么珍惜她发小脾气的俏模样。
雪流苏也跟着他笑了。
但……她的心却默默的在滴着泪啊!
接下来的数天迅速的溜过,他们什么也没提,只是如往常一般的相处。
她发发小脾气,他便好言相劝;她仍执意伺候他,尽责的做"小的"的份内工作;
他则是亲自挑选了一只雕刻着小朵花卉的白玉发簪送她。
"非常适合我的雪儿。"'
他说。
就在不知不觉间,他已在对她的称呼上标明了自己的所有权。
"我的主子!"
她回道。
同样在不知不觉间,她更是只认定这个主子、这个男人、这个她想永远服侍他,让他快乐的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萨辛瑞现在根本就将雪花流苏手镜天天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敢忘,每每当地看见失去光泽的镜面时,他便咬着牙,强忍下欲杀璋王爷的冲动。
而他不知道的是,雪流苏常常在半夜他入睡时,却因了无困意,凝视他直至天明。
整整八天过去了。
第九天,萨多尔差点连长安城的地皮都翻了过来,终于在这间毫不起眼的城郊破旧小客栈内找到自己的兄长。
"……你就是不死心?"
看见雪流苏依然活蹦乱跳的模样,萨多尔劈头第一句话就这么问出口。
"是的,我不会死心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会面对弟弟的质询与责备,但他仍然觉得愧对萨多尔,毕竟,萨多尔是真的关心他啊!
"我会为了解除雪儿身上的'昙花一现'之毒、为了延续雪儿的生命、为了让她能永远伴我身旁而对璋王爷俯首称臣,甚至允许他让他的女人来监视我……就算他要我亲手刺杀大唐天子……"
凝视着自己修长的手掌,萨辛瑞不再往下说。
"你也会毅然决然的去做。"萨多尔轻声接完兄长的未竟之语。
虽然一直知道兄长已然爱上雪流苏,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份感情有多么的深沉、多么的浓厚。
萨多尔明白自己是无法劝萨辛瑞回头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他怎么能辜负父王、辜负全楼兰子民对他的期望?
"五弟,"萨辛瑞语调平缓的说:"如果中毒的不是雪儿,而是都儿小姐呢?换做是你,你还会觉得不值得吗?"
萨多尔闻言,身子一僵,显然是被说中了痛处,"但我就是不能眼看着你助纣为虐啊!而且……倘若你那个'小的'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岂会高兴?"
"那些我都顾不得了。"萨辛瑞简单地以一句话驳回。
"你……"三哥真是个该死的死脑筋!萨多尔重重的一抹脸,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她身上的'昙花一现'明日是否就要发作了?"
"是。"萨辛瑞唇一抿,心痛的承认道;"明日也就是我的成亲之日。"
言下之意就是,他依然会臣服于璋王爷致命的威胁。
门外,那个正在窃听的娇小人儿,正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小嘴,以免发出啜泣声,但泪水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的滑落。
☆ ☆ ☆
萨多尔离去前仍不死心地想劝他回头,但萨辛瑞则淡淡的一笑,其实,他们兄弟俩都是一样的固执,不同的是,一个是固执地准备弃械投降,另一个则是固执地准备决战到底。
但就是孰非,又有谁有定论?
萨辛瑞看着弟弟远走的身影,无奈的心忖,今夜只怕又是个无眠之夜吧?他放下书册,起身走到窗边眺望夜色。
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夏夜的空气中.那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凉凉的、甜甜的、淡淡的。
他目光怔忡的搜寻,这才发现在这间小客栈后面的道路两旁,种植的竟是数株高大且开满白花的树。
风一挑,白花纷纷随之起舞,交织在漆黑的暗夜中,光滑似雪。
"流苏……"是吗?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花儿吗?他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那街景好几眼。
在那纷纷的雪白之间,他竟然可以窥见佳人那张总是写满薄嗔的娇态。
突然,一双粉臂由身后蓦地搂住他,软嫩的小脸贴住他的背,隔着衣物,他仍然可以感觉到少女肌肤的温热。
"嘿嘿!被我吓到了吧?"
雪流苏颇为得意的笑了,双手更卖力地缠住他的腰。
"嘻嘻!这样抱着主子好舒服。
但她口中笑着对他说,心底却在哭泣。
多么希望能就这样一直抱下去呵……
眨眨羽睫,她再次振作起精神,强颜欢笑地挪到他身边,好奇地将小脑袋探出窗外,"主子,我不懂你在瞧什么耶?
萨辛瑞笑睇着她,大掌轻抚着她的青丝,"我现在不就是只瞧着你一人吗?"
原本他只想蜻蜓点水般地亲亲她的额际,不料,雪流苏像是早有预谋般,兀自伸长脖子,两片柔软的红唇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堵住他的嘴。
"主子,你好好闻喔!"嗅着他淡淡的体味,她吃吃地笑了,小手迫不及待地扯弄着他的衣物腰带。
"是吗?"他没有心思理会她异常的急躁,只感觉到她的甜美已经盈满他的感官,让他只想尽早将她占为己有。
俪人双双演奏出欲望的节奏,交欢已是他们熟悉的乐章,但柔情却总能次次谱出新意……
宛如鬼使神差似的,几朵白色的花儿被微风轻轻地从窗口送入房中,它们无视于正在激情缠绵的那对男女,悄悄的掉落在窗边。
☆ ☆ ☆
她轻手轻脚的穿戴好自己的衣物,看着已经泛着曙光的蒙蒙天际。
雪流苏明白,是时候了,她该离去了!
这个决定让她下得好痛苦,她对他真的已到了难分难舍的境界,但她就是不能再继续留在主子的身边了。
她才不要主子为了延续她的生命而向恶人低头,甚至娶个他不爱的人……
不懂为何她的胸口会突然揪痛不已,但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她忍不住又坐回床边。
"主子啊……"
我该离去了,真的该离去了!她在心底喃语,由于不敢吵醒他,她只敢在心中轻轻唤着。
当她离去后,主子会不会想她呢?还是会庆幸摆脱了她呢?
主子啊!下次你若再有幸得到像我这般的'小的"的话,千万千万别再找上像我这种脾气坏、手脚也不伶俐,还会处处替你惹麻烦的人呵!
她偷偷的以指尖缠起的他一绺金发,放到唇边亲吻一下,再毅然的松开,转过身子下床,她要走了!
或许是内心太过于烦忧,以及体力太过透支吧?他一直在睡,睡到他听到一种怪异的声响,这才迷糊地睁开眼。
"不!"
不敢相信他睁眼所见的事实,他惊骇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人儿正高举着一把匕首,映着微弱的晨曦对准自己准备下手自戕。
"你在做什么?!"暴喝声方起,身形已落在她面前。
雪流苏还来不及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一道劲风已疾扫而过,卷走她手中的匕首,铿镪落地。
"可恶!"
她动作迅速地想再次捡起匕首,柔荑却已被他的大掌扣住。
"啊!"
雪流苏不禁发出愤怒的叫声,整个人已被抱住,困在他的臂弯中,她不解的迎上他愤怒的眼神。
"你在做什么?!你想害死自己不成?"
"对,我就是想害死自己,不行吗?
这是为了他好耶!雪流苏也怒视他,顽固地抿紧红唇,非常不高兴他竟然不懂她的心。
"蝼蚁尚且偷生,你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怎么死?"突然,她想到另外一种死法,她的眼光飞快地往放在几面上的雪花流苏手镜望去,伸手想抢过它,并摔碎它!
"你休想!"
萨辛瑞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立即恍然大悟,并赶紧腾出一臂,先行将手镜护到自己的背后,不让她拿到。
"可恶--放开我!
雪流苏不顾一切的嚷嚷起来,"我情愿给自己一个痛快,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下去!"
"什么?"
难道她知道了?!
"我要现在死,不要等着毒发而亡,或是吃药苟延残喘!"
萨辛瑞虽然在瞬间就领悟了,但他还是抱着逃避的心态。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哼!我全都听到了。我中了毒,而且所中的毒叫做'昙花一现'对不对?"她用力的挣开他的臂弯,盯着他似乎一下子就憔悴了好几岁的脸庞。
"今天是第十日,不是吗?"她轻声说道。
萨辛瑞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或许待会儿,我的毒便会发作……"她不要让他再为她担惊受怕了。
"别再说了!"他本想狠狠地推开她,却又不舍的狠狠地将她搂紧,那力道之大,似乎想将她揉入他的身、混入他的骨,让她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你不会死的!绝不会!我是你的主子,我绝不会允许你这小的离我而去!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会快乐?"
在他霸气的语调中,有的却是对未来的彷徨。
"主子,你在害怕吗?"
不可能,他是她不可一世的主子啊!她惊奇地看着萨辛瑞的表情。
"是,我害怕,我就是好害怕啊!"萨辛瑞坦白的表明,"我想,你是不会明白我有多么地害怕……害怕会失去你!你说你情愿死、你说你不想苟延残喘,可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死了,我日后还能快乐得起来吗?你死了,我还会有想活下去的意愿吗?"
他喃喃自语的诉说着相同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直到这时,雪流苏才明白萨辛瑞对她的用情有多深,对她的爱意有多浓。
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能够为了挚爱,宁愿向恶敌低头臣服,为的只是保全她的一条小命…
"可那是不对的,主子,我……我不想靠你的牺牲而活下去,那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主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制于那个邪恶的璋王爷?
不行!她的主子可是一国的世子,是天之骄子,不应该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被恶人利用啊!
"牺牲?我没有什么好牺牲的。"萨辛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你,叫我做任何事都不算是牺牲。"
"主子……"她才感动地合上眼,突然,一胜带着腥甜的作呕感就涌上心口,她的头也开始晕眩。
是"昙花一现"毒发了吗?她就要丧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