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姿莹听着他的呼唤,像个娇美的可人儿来到他的身旁,脸上勾着春风般的笑靥,不禁令他看傻了眼。
“我……”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什么事?”她粲笑如花地睇着他,小手更是轻轻地滑过仍是平坦的小腹。
自从她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她便暂时向电视台请了一段更长的假期,就等着他如何安置她了。现在他是要告诉她,他打算如何安置她了吗?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的,因为在台风来临的那一夜,他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惧,适时地给她一丝温暖,让她享受到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温暖,更让她明白她是多么地需要他。
想找一个人陪在身边,然而这样的人却不是轻易就能出现的。
裴令慊敛下眉目,始终难以启齿,过了半晌才咬牙地说:“姿莹,把孩子拿掉。”他不讨厌孩子,但是他们不能有孩子。
“什么?”她面目扭曲地问着。
她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会要她把孩子拿掉?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吗?
“我们到此为止吧!”他努力地冷着一张脸,不让悲哀随意地展露在他的脸上。“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更不打算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你回去吧!”
他一字不漏地将脑中先前拟好的台词说出,现在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深情的眼眸只能紧盯着她受伤的脸,望着她原本有点红嫩的小脸益发惨白,心也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失律。
“我不太懂……”徐姿莹轻摇着头,拒绝听清楚他无情的话语。
“你之前说对了,我们毫无血缘关系,我们之间纯粹是利益结合,而我现在厌倦了这样的关系,所以请你回去你的地方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他挑起眉,放荡不羁的姿态像极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他轻狂地笑着,心却痛楚地淌血。
“你……”她踉跄了下,全身止不住地狂颤,像是要把自个儿多情的心抖掉一般。
“难道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他笑得益发狂妄,心底的血却流淌得难以遏止。“你错了,我不过是想要让你知道,像你这种在孤儿院长大的女人,这种假借正义之言而投身媒体的女人,是我最厌恶的。”
“我不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台风天那一夜,他为什么要那么温柔地抱着她,为什么要不顾己身安全地在雨里救她?倘若不是因为他喜欢她、在乎她,他又何必这样待她?
“你不是因为想要得到裴氏的新闻而接近我的吗?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可以离开了吧?”他努力地扯出轻蔑的嘴脸。“你想要公布什么样的新闻,随便你,但是我一定会赶在你发布之前将它封锁,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怪我。”
这样子的话,应该足以让她信服了是不?
望着她硬将愤恨与悲楚压下而扭曲的脸,望着她强忍着泪水、折磨着自己的模样,他的心活生生的坠落在无声的世界里,碎裂得不成形。
“原来你之前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你想要蛊惑我,好让我忘了我的目的,让我忘了你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不等他回答,她已经认定了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毕竟他已经把话挑明着说了,是不?真的是这样吗?她一直以为她找到依靠了,想不到竟是如此残酷的事实?
但是那一夜的温柔,她记得很清楚,倘若那全是逢场作戏的话,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生动了吧!
“要不然,你以为你配得上我吗?”他霸戾地吼着,掩饰着内心粉碎的声音。
“我不信、我不信!”要她怎么相信?
她向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搂住他,怎么也不愿放开。
孰知他的手一挥,丝毫不在乎她怀有身孕的身子,硬是将她推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而办公室外的六人也随即奔入室内……
第九章
“裴令慊,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桓恺一把将跌坐在地上、错愕不已的徐姿莹扶到沙发上坐下,恼怒的对他大吼。
其实用不着多问什么,刚才在外头,他们便将室内的怒吼声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们怎样也没猜到他居然会那么狠心,不只要她拿掉孩子,甚至还将她推倒在地?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么做?
“你有没有想到你这样一推,受伤的不只是姿莹,甚至连她肚子里头的孩子都有危险!”仲恂怒不可遏地吼着,一把冲到他的跟前,揪住他的衣领。“当年你也是这样子逼迫夕淳的,不是吗?想不到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一样对待?”
“你懂什么?”裴令慊霸戾地挑起眉,瞪视着眼前这一群不该闯入的多事者。“你们到底懂什么?”
他知道他使力过猛,他知道她摔倒在地上了,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又有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心疼?他多想要向前将她扶前,多想用双手将她紧紧包围,可他现在却只能用双倍的力量控制住几欲向前跨出的双腿,巩固着快要崩溃的冷漠。
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是兄妹的关系要他如何不在乎?更何况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子,要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出生,接受这难堪的命运?
这不是单纯的向命运挑战,不是单纯的两方调解,更不是单纯的背景差异,而是血缘相亲。该死的血缘,即使他不想相信都不行。
“我是不懂,但是你这样对姿莹,怎么样我都不认同!”桓恺不解他为何发出这般肝胆欲碎的嘶哑声,但是他相信他亲眼所见的一切。
“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今天是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话?”裴令慊嗜血的瞪视着他们,坚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们也不想想看,你们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如果不是我,你们有可能得到吗?”该死!他甚至有点疯狂地抨击着他们,然而心中的怒意却肆虐地蹂躏着他的心,令他停不了伤人的话语。
“我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地位,但是请你不要把两件事情混为一谈!”桓恺气怒地吼着。
“是吗?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子的人。”裴令慊咧嘴笑得鸷猛而邪诡,随即眯紧眼眸瞪视他们。“如果这里让你们待得很不高兴的话,你们随时可以走,我一点也不在意。”
他不想再背负这些包袱了,反正他们都已经长大,差不多都已成家立业了,就算他们真的想走,他也没有意见。反正他做得已经够多,也让他够累的了,他不想再囚禁他们。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向惜突发一语,说出唯有他所知道的秘辛。“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坦承你是我们的大哥,你为什么宁可用这种方式将我们赶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向惜惊人的言语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倏地降温。
“你说什么?”过了半晌,众人才不约而同地问出口。
“务晴当初找到几份资料,那是我们的出生证明,上头写着我们的父亲全都是同一个人,而我曾经不经意地见过大哥的身份证,更确定了务晴的推测没有错。”向惜望着眼前几个屏息以待的弟兄们,“我们的父亲是裴悯。”
像是核弹爆发一样,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说不出一句话,唯有站在办公桌前的裴令嫌冷眼瞪视着向惜和他身旁的徐姿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不一会儿,喧哗的声音像核弹落地后所扬起的漫天幅射尘,几欲将裴令慊淹没。
要说吗?或者是继续背负着这个秘密直到他死去?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他只知道他想要保护他们,想将他们安置在一个母亲触碰不到的领域,只想完成父亲的遗愿,让他们可以平安地长大,算是他对他们的一点点补偿。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吗?”向惜低问。
裴令慊居然意外地勾起笑,逐而化为仰天大笑。
“你那么想知道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
他的笑换来众人的震慑,唯有徐姿莹听出了笑声中的苍茫。
大伙儿全都静了下来,除了他诡异的笑声回荡之外,这个空间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声音。
? ? ?
裴令慊仍是勾笑地睇着他们,心里仍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把所有的事、包括姿莹的都告诉他们?
说吧!只要说了,他的心里就会好过些,反正这些罪孽不是他造成的,他用不着硬将这些包袱背在自己的肩上,唯有对她……他是感到深深的愧疚、遗憾。
他可以用裴氏换取一个徐姿莹,然而却换不到可以永结同心的未来。
“我们的父亲裴悯是裴氏集团的少东,在三十几年前以两大家族联姻的方式娶了薄氏企业的千金,也就是我的母亲。”他顿了顿,慵懒地坐下,点燃一根烟。“然而这样纯为利益结合的婚姻,却将他们带入了婚姻的坟墓。一开始母亲的羞涩和矜持让父亲误以为是她的傲慢,几番下来,失望不已的父亲开始早出晚归,留下打算回心转意的母亲……直到我出生之后,情况愈演愈烈,于是父亲开始在母亲的友人身上寻找母亲迟来的温柔,于是……”
“我们算是那个老头在外面的私生子?”桓恺怨声道,想不到自己只是一个失误之下所创造出来的生命,而那个老家伙还是个有钱有地位的集团负责人。
“没错。”裴令慊淡淡地回应着,挑眉环视着他们冷凝的脸。“而我则在父亲的指示之下,将你们一个个领回身边,如果我的手脚太慢了,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那个老头要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补偿我们?”乔忻不禁怒吼。
难怪他总觉得裴大经纪人对他们常常有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但又对他们百般照顾。况且以他这种年纪想要当长腿叔叔,确实是古怪了一点;想做光源氏计画的话,他们全都是男的,也让他捞不到好处,顶多是捞到一些钱财罢了。
“没错。”他低笑着。
“接下来,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这样子对待徐姿莹是因为……”心思缜密的向惜若有所思地说着。
一知道徐姿莹怀有身孕!他们全都等着要喝他的喜酒;而他的性情就算再怎么多变,依他对他的了解,他知道他也不可能会这么粗暴地对待她,会令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就是我们的妹妹。”他笑得更放肆了,然而喑哑的笑声却有着凄怆的意味。
把一切都说了吧!最起码他可以再丢掉一点包袱,可以不让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紧扣住他几欲不能呼吸的喘息。
“什么?”众人错愕不已,目光落在徐姿莹惨白的脸上。
只见她战栗不已地坐在桓恺的身边,潋滟的水眸里凝着难以置信的泪水,凄楚地悬在浮现血丝的眼眶中。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你骗我,我们比对过DNA,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兄妹?”不可能的,那一份报告她也有看到,那是绝对不可能造假的!
“这是最新的一份报告。”裴令慊淡漠地瞪视着她,将桌上的报告往前一推,散落了整个地面。桓恺不悦地捡起来一看,不禁错愕在原地。
“原来那一天,你要我们做身体检查是因为要比对DNA?”兵悰也瞧清楚了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他往后睨着徐姿莹,将结果写在脸上。
“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那一次的报告会是这样的结果?”徐姿莹虚弱地望着他,只觉得她快要晕了。
她是那么地希望可以拥有家人,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只能说是检验出错了吧!”裴令慊苦笑着,将满腹的悲愤掩入笑中。“真正让我起疑的,是你手上的手链,那上头的坠牌上写着我的名字,因为那是当年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是不可能造假的。”
他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有自信?如果他愿意小心一点地求证,愿意查看她的手链的话,或许他们便用不着兜这么大的圈子,还兜出了罪愆。
徐姿莹惊慌地翻看着坠牌,看着上头模糊的字样,第一次发现上头有文字。
真的是兄妹、真的是兄妹!那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那她对他的情感又要怎么办?老天对她开的玩笑未免太荒唐了!
从恋人变成兄妹?不!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她宁可没认识过他!
徐姿莹倏地起身往外奔去,速度之快让众人猝不及防,直到她奔出了门口,众人才想起要将她追回。
“这是真的吗?”向惜站在裴令慊的身旁问着。
“你以为我不爱她吗?你以为我愿意告诉她这一切吗?”现下只剩向惜在他的身旁,他敛下了僵硬的笑,霸戾的神色已不复再,取而代之的是颓丧。
原不打算要伤害她的,可是却……
? ? ?
“徐姿莹去哪儿了?”
随着高跟鞋清脆的踢踏声,薄心绮焦急的声音随即传入裴令慊的耳中。
“妈,你怎么会到这里?”
裴令慊无力地问着,突地将原木的办公桌往前一踹,轰然发出巨响,吓得薄心绮捂住了口。
“你到底还想要怎样逼我?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我甚至怀疑你不是我的母亲,说不定我也是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碰巧好运地让你接回家!”毕竟他不曾享受过母爱,即使拥有家人,他的童年也像一片荒凉的沙漠,他的童年生活不比向惜他们来得精采。
“我……”她瞪大噙着泪的眸子愤恨地说:“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她不曾看他动怒,不曾看他笑过,更不曾看过他在她的面前恣意地表现出七情六欲,而现在他皆目欲裂,却是为了徐姿莹……
“我现在不想再谈这些事,请你先回去!”不要怪他,他只要一想起他们上一代的恩怨,居然牵扯出他们这一代的悲恋,要他如何能不恨她?
“我今天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让徐姿莹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薄心绮愧疚地说着。“我如果真的那么恨悯在外风流所生的种,我岂会留下他们?我只是怜惜一条什么都不懂的生命,不该这样悲惨地来到这个世间,接受不公平的对待,否则区区一个演艺圈,你真以为我介入不了?”
“你现在只是想要告诉我,因为你的怜悯,所以你想要留下姿莹肚子里的孩子?”裴令慊笑得凄厉而愤恨。“你疯了不成?那个孩子能生吗?他是我和妹妹的结晶,他是乱伦下……”
“不是!你们不是!”薄心绮抢在他疯狂的咒骂开口,拒绝再听那伤人的话语。“你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你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们不是乱伦,你们不能杀了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