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要她去捉鱼?可那湖泊还挺深的,她怕自己还没捉到鱼便先行见阎王去了。
***
但是有的时候,人不得不去拼! 蔺纚衣将靴子踢到一旁,将裙摆撩高绑在腰际上头,露出一双白皙的腿,在后院西侧的人工湖泊岸边缓缓地往下走,一双晶亮的水眸直盯着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口水几乎快要滴到水面上了。
那鱼儿好肥哦!倘若用烧烤的话,相信一定相当滑嫩,蔺纚衣抹了抹唇边不小心微微渗出的口水,她很努力地把双眼盯在那一条不知将有大难的鱼儿身上,屏气凝神地伺机而动。
快了、快了,再过来一点吧!呵呵!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嗓音仿若近在她的耳畔边响起一般,教她浑身一震,而这一震,使原本快要游到她腿边的鱼儿受了惊吓,随即快速地自她的腿边游开。
“不要走、不要走,喂──”
蔺纚衣不敢再往前一步,双眼直瞪着在她眼前消失不见的鱼儿,饥饿加上猎物消失,突地在她的心底窜上一阵狂烈的火焰,让她一转身便劈头就骂,“谁啊?谁敢阻止本姑娘?”
可恶!她都快要饿昏了,眼看着猎物自动找上门来了,却……唉!这个人不是二少爷吗?
尉迟再勖有点错愕地睐着她,然一见她在清澈水中的白皙双腿之后,随即将目光转到一旁,轻声地暗示她,“这几日天候是热了些,但该是未到在水中嬉戏的时候吧!先上来,纚衣。”
蔺纚衣一愣,连忙走上岸,一上岸才发觉自个几的腿是赤裸的,连忙将撩起的裙摆解下。
呜!她一定是疯了。
“你在湖泊里做什么?”尉迟再勖见她已整好衣物才缓缓地问道。
这时候,身为大哥贴身丫环的她,该是在东水楼才是,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甚至不该身在湖泊中。
“我……”呵呵!她能说她是饿疯了吗?然而还不用她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她的肚子已经很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作响,尽管她已经很用力地用双手压住了扁得不能再扁的肚子,声音依旧一丝不漏地传进了尉迟再勖的耳里。
他轻佻起眉,倒也没打算要问她原因,只是轻笑道:“我方巧要用早膳了,你同我一道到西风苑用膳吧!”
“可是我是奴婢,而且大少爷说过不能再进西风苑……”可是她好饿啊!
“无妨,我没有那套迂腐的想法,你尽管随我回西风苑,若是大哥知道了,再由我同他说便成。”他睐着她。
蔺纚衣有点犹豫,但是……先吃了再说。
***
“真有此事?”尉迟再勖感到错愕。
“嗯……”满嘴佳肴让蔺纚衣只得含糊回答。啧!这二少爷也真是的,要问她事情总也要等她吃饱之后再问嘛,要不然要她一边吃东西还要一边回话,要是待会儿岔到气了,怎么办?
“你没把这些事告诉我大哥?”他挺意外她的遭遇。
蔺纚衣狼吞虎咽着,呷了一大口茶水咽下满嘴佳肴后,才缓缓地道:“告诉他有什么用?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处理得当,我便待下,如果我真的让人欺倒了,那也是我的命。”
不是这样子的吗?这天底下,如果不靠自个儿的话,她能靠谁?
以往在宫中她可以多少依靠一下爱贵妃,可现下可不是在宫里,她自然得要依靠自己。不过,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可是一点都不以为意。
“难道你没想过只要把事情告诉我大哥,他便会替你处理了?”他意外的发现她的特立独行,难怪大哥会把她收为贴身丫环了。
“我告诉他有什么用?”她不认为他会帮她处理。
说不定他还会给她一顿冷嘲热讽……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没有假以他人之手的想法,况且她到尉迟府当下人,为的便是饷银,为了要攒些银子,忍气吞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那些千金小姐们别太逼人太甚即可。
“怎么会没有用?大哥待人极好,为人更是明辨是非,只要你告诉他一声,饶是下人间的鸡毛蒜皮小事,他都会主持公道的。”
“真的吗?”他是被他家大哥蒙在鼓里多久了?
尉迟方勍?嗯……他说的一定是跟她讲的不是同一个人,不然这行为之间的差距岂会如此之大?要他主持公道?哼!还是算了吧!不然铁定让他欺负得更惨。
“你似乎对我大哥颇有成见?”他瞧出了端倪。
蔺纚衣一愣,瞬即想起她似乎是太放肆了。“奴婢不是对大少爷有成见,只不过是认为二少爷所说的与奴婢所见的颇有出入。”唉!昨天硬是让他扒下了假面具之后,害她说起话来愈来愈直,直得快要忘了分寸。
全都是他害的,老是用话激她,要不就是用话骗她,让她一步步地踏进他的陷阱里,真是的!她也真是不够清醒,才会着了他的道。
“出入?”她说得挺委婉的,尉迟再勖轻勾起笑,为苍白的脸增添些许气息。“我的身子骨不佳,爹娘双亡之后,全由大哥一手照料我的起居,可为免荒废了尉迟府在外的庞大产业,大哥不得不为我招入贴身丫环,一人独揽起所有商行的大小事情,还得要担忧府里是否有下人对我不敬……很多事情是打这儿发生起的,或许大哥他是蓄意搞坏了他的名声,好让他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一身病体让他足不出户,可这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他和大哥一同相依为命,对大哥的性子极为了解,更懂得大哥向来不纳贴身丫环的习惯,而她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奴婢不懂,但也不打算懂,这是少爷们的事,奴婢只管尽本分。”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不管他是要三妻四妾,还是要三十六宫、七十二院,都不干她的事,她只管填饱她的肚子,只管攒银两做生意,其余的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那你可尽了本分?”
坐在桃木桌前的蔺纚衣自椅上跳了起来,吓得魂不附体,却又没有勇气回头看。呜!他们兄弟俩的声音可真不是普通的像,然分身已在眼前,便代表着本尊一定在身后,她的运气怎会这么背?这府邸明明这么大,为何不管她跑到哪里去,一定会让他逮个正着?
不过,还好,至少她已经把肚子填饱了。
蔺纚衣轻叹一口气,转身站起,欠了欠身,很无奈地逼出笑脸道:“奴婢给大少爷请安。”昨天和他闹得挺僵的,让她一大早就不想上工,她也知道她那么做是理亏了,可她就是不想要见他嘛。
听他说那些大道理,她觉得她好像快要被他洗脑似的……好像三妻四妾是应该的,而她的想法是错的!如果他真是恼了想把她赶出府,她也绝对没有第二句话,不过一定得要先给她补偿的饷银才成,毕竟她也在府里待了二十多天了。
“敢情你是搞错了方向,要不怎会在西风苑里向我请安?”尉迟方勍噙着笑意,但黑眸却不见笑意,只是冷冷地睐着她虚伪的笑脸。
他也猜到了这性情古怪的丫头今天八成不会到东水楼伺候他,可他投想到她居然是晃到西风苑来了,而且她居然同再勖围在桌边一道用膳,昨天他要她用膳,她不是逃得跟飞一般吗?怎么今天的转变如此之大?
况且,她同再勖闲聊的神态极为自然,然一回身,应对他的却是一张虚伪的笑脸。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奴婢……任凭爷处置。”她也懒得再辩了。
反正她是真的错了,如果他想要罚她,她也没有第二句话。
“任我处置?”他冷笑一声。“倘若我要你侍寝呢?”
她真会乖乖地躺在他的炕床上?
尉迟方勍的话一出口,不只蔺纚衣傻眼,就连坐在一旁的尉迟再勖都难置信地瞪着他瞧。
“恕奴婢做不到。”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就知道他这个人是人面兽心,亏二少爷还在她耳边说了他那么多好话,想不到他居然把念头打到她身上来了……他以为她同那些没脑袋的千金一样想要攀附荣华富贵吗?
办不到!她宁可在街头巷尾当乞儿,她也不愿屈就。
要她成为一个男人的众多妻妾中的一人,倒不如叫她去死还来得痛快些。
“你以为我就看得上吗?”他敛下眼眸,理不清心底这矛盾的心思究竟要如何理清,他语气一转,粗声地喝道:“还不快给我回东水楼候着,把我的房间整理好,再到管事那儿找事做!”
“嗄?”他又在耍她了?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他暴喝一声,压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
蔺纚衣见状,随即一溜烟地跑出西风苑,反正她已经吃饱了,跑起来也有力气多了,至少不会觉得双腿像是踏不上地面似的,不过……他居然没怪罪她,真是个怪人!
第八章
“大哥,人已经不见了,你也该回神了。”尉迟再勖戏谑地道。
都已经过了半晌了,他大哥却仍旧直盯着大门外,甚至透过窗欞睇着她往东水楼而去的身影,可见中毒已深!
“胡扯什么?”尉迟方勍急忙回神,“谁说我在看她?”
那个丫头……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惹他发怒,只知道干活要乘机混水摸鱼,除了那些,她到底还会做些什么?
或许他该下定决心,索性把她赶出府算了,省得他心烦。
“是胡扯吗?”尉迟再勖挑眉笑得极为暧昧。“我可从没见过有哪一个人可以左右你的情绪,更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然而你却三番两次地纵容她……依我所知道的大哥,是绝对不可能任由她在东水楼与西风苑里来去自如的。”
至少就他的认知,却是这么一回事。
“谁放任她了?”能算是放任吗?倒不如说她不受教。“那个丫头的性情古怪,百劝不听。”
“把她辞退了不就成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尉迟方勍坐在他的身旁,把玩着桌上的青瓷杯,睇着满桌的杯盘狼藉。“除去这一点不谈的话,身为一个奴婢,她颇懂得进退,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待人处世,对于一干混进府里充当丫环的千金小姐们,她自有一套应对的办法,若是府里有这么一个丫环,可以替我省下一些麻烦,所以让我至今还没有打算要赶她出府,不过……”
“不过如何?”尉迟再勖挑眉等待。
“她像是脱缰野马一般,让人难以驾驭。”尉迟方勍呷了一口早已经凉透的茶水,苦涩的味道让他微拧了眉。
如果可以将她体内的反骨彻底除去,他甚至可以拔擢她为女管事,往后留在府里可以替他管管耳房里的大小事,让他可以把心思全数放在商行上头。
“不过是个丫环,给她指示不就得了,哪里需要驾驭?”尉迟再勖可不作此想。“这不是大哥的行事作风,毕竟以往并非没遇着懂事又听话的丫环,可那时候大哥也不是那么处置的。”
尉迟方勍斜睨着他,“你话中有话,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记得约在一年前,咱们府里也曾经来过一位很懂得察言观色亦懂得主子心思的聪颖丫环,可也不见大哥对她如此耗费心思,甚至没多久也让大哥赶出府了,我真是不懂其中的差异为何会如此之大?”或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遂他能够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大哥将心搁在尉迟府庞大的产业中,也莫怪大哥会连自个儿动心了都不晓得……他该不该告知他一声,好让他别在连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赶出去,待事后发觉再暗自后悔?
“那是因为蔺纚衣对我并没有非分之想。”他闷声道。
他该要高兴,总算有个不会叨扰他的丫环,不管她是对银两效忠还是对主子效忠都无妨,只要她别烦他便成。
但是……他的心里却起了淡淡的落寞。
她对他无非分之想,但是她对再勖似乎不同……如果要让她当再勖的贴身丫环,他得要再琢磨她的心思才成。再勖的婚事可不是他点头便成,还得要他这个大哥点头才成。
“是吗?”他倒不那么认为。
“要不呢?”他一口呷尽杯中剩余的茶水,尉迟方勍起身欲走。“不和你聊了,我去瞧瞧她,要不然到时候,可不知道她又偷空晃到哪去了!”
那个荒唐的丫头,若是不把她看紧一点,可不知道待会儿一晃眼,她又要飞到哪去躲了,真亏她是来自宫廷的宫女,居然胆敢放着差事不干,躲到一旁偷空!他得要再同她说清楚不可,不然真要让她这小小丫环爬到他头上去了。
“大哥,你这么说,倒让我觉得古怪,搞不清楚到底谁是主子、谁是丫环了?”见他欲走,尉迟再勖笑得极为无奈。
唉!这事儿都这么明白了,为何大哥却想不透?
为了一个蔺纚衣,大哥在不知不觉中纵容她,却浑然不觉,如果不是对她有一份特别的情感,依大哥的性子怎会受得了她这荒唐的丫环?
一个要主子去督促的丫环!
尉迟方勍走了两步回头睐着他,“再勖,难道你以为我会是丫环吗?”这一句话对他而言可是一大侮辱。
他督促着那个疯丫头,为的也是他,怎么他现下是嫌他过度纵容了?
没来由的,他对这个自小让他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弟弟,有些恼怒,有种难以抒发的矛盾情怀。
为什么?
他不该会对再勖兴起这般烦闷的情绪,为何在这当下却有些忍遏不住?
“我的大哥是堂堂尉迟府的大当家,怎么可能会是个丫环?这天底下有如此财大气粗、富贵荣华的丫环吗?”尉迟再勖低笑着,苍白的脸多了一点生气。“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某个人而悄悄地改变自己了?”
“你是指……她?”蔺纚衣?“你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尉迟方勍冷笑一声,随即扬袖而去,然面背对他的一瞬间,一抹在唇边的笑意瞬时消失,消失得连他都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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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干净啊……连被子都摺得好好的,这桌上也没啥灰尘,房间的东西依旧摆设得井然有序,他到底是要她整理什么?
蔺纚衣一双晶亮的水眸在尉迟方勍的房里逡巡着,半晌之后,她索性在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睐着不算奢华却相当雅致的房间,不知道到底要往哪个地方下手才成?
难道大少爷的意思是指花厅?可她方才瞧过了,挺干净的,而后院她昨天才整理过,今天不急着再忙上一道,其他厢房她也巡过一遍了,没沾上什么灰尘,干净得像是甫打扫过,犯不着要她劳心劳力地再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