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位高级干部皆点了点头。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见大伙儿都没有意见,阑歆恩随即宣布散会,推开椅子率先离开会议室。
钟离溟洁见状,便和干部们点头示意,随即跟在她的身后回总裁办公室。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爱笑的人。”他说得有点悻悻然。
他求之不得的笑容,旁人却是那么简单便可以得到,或者他干脆回公司替自己’随便安插个职务,至少开会的时候,他可以见到她的笑容。
“是吗?”她挑起眉努力地漠视他。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不是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吗?既然如此,他干嘛要和她一起上班,而且还坐在她身后?会议中,她一直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直杀向她的背,烫得她连话都快要说岔了。
倘若不是这几年来底子够扎实的话,她可真要丢脸了。
“不是吗?”
见她没意思要理他,他倒也不以为意,拉了张椅子索性坐在她面前;搁在桌面上的双手托着下巴,魅眸直视着她忙碌的敲打电脑。
她真的好忙!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忙得连理他的时间都没有,让他感到好委屈。
“你如果很无聊,我建议你可以回家去陪陪小棼,或者看是要到哪里走走都好,我可以要司机带你去。”这种情况下要她怎么工作?即使要漠视他也很难。
“我只想待在这里。”钟离溟洁笑得勾魂。
他可以全天候地看着她,看她每一种甚少在他面前展现的表情,看她毫无忌惮地在他眼前展现风情;这比要他回家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的好。
“可是你会干扰我上班。”她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
“为什么?”他托腮笑得可无邪了。
阑歆恩冷冷地瞪着他那张可恶的笑脸,得用尽全力才能强迫自己不动手去撕烂他那张脸。
“我说过了,公司目前进入备战状态,我要筹备的事项很多,我真的没有办法招待你;与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回英国算了?”她是要叫他滚远一点,别再让她看见他。“反正你待在英国也比较快乐的,不是吗?”
在英国多的是一堆自动送上门的女人等待着他的临幸,他这颓废贵族怎不索性回去享乐呢?
想监视她也不必这么辛苦吧?
“谁说的?我的事业在这里,我的故乡在这里,待在异乡怎么会快乐?”他只想待在这里不走,因为这里有她。
“你会这么想吗?”阑歆恩哼笑,不动声色地嘲讽着。“可是我记得小棼说他有好多阿姨……再多阿姨也无所谓,只要你记得挑一个会善待小棼的就好了。”
“我说过我不结婚的,再多女人也没用,那不过是人生调剂品罢了。”钟离溟洁真的不相信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爱意,她一直漠视他的付出,甚至将他的付出当成一种理所当然的弥补。
“人生总需要点调剂,要我像你这样为工作付出,我想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对她,他确实感到愧疚,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一件事弥补十年的吧。
如果不是有一份情感为后盾,他大可以将她抛诸脑后,即使日后仍有见面的机会,他也不会对她特别关照。
“那是因为你得天独厚,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物质上的东西,当然你对工作就不需要太过于汲汲营营,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缺。”她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她的口气八成也不太好,可是心底那把火不灭反烈,让她气得牙痒痒的,很想往他身上咬上一口。
“谁说我什么都不缺?”哼,天底下有那么幸运的人吗?或者说天底下有那种无欲无念的人吗?有了财想要权,有了权想要势,有了势想要名;她老是在事业上冲刺,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望。
真不知道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这无聊的游戏?
“那你又缺什么了?”景气如此低迷,他这一番话若是让街上的游民听到,八成会被打死。
再说,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她真的不知道他还缺些什么。
“缺一个我爱的女人。”他魅眸深钦,一瞬也不瞬地直瞅着她。
没有了她,他一样可以生活,他一样可以颓废的一日度过一日;但是有了她,他的生命会更完整,至少他不会在夜深时感到孤独。
阑歆恩一愣,唇上的冷笑霎时冻结,僵直得说不出话来。
* * *
半晌之后,阑歆恩才虚张声势地笑问: “你都不想结婚了,要一个你爱的女人做什么?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她不想问他那个女人是谁,而他既然会这么说,表示他的心里一定有了人选。
她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感到可耻,她居然把他以往的告白当真了;可他没有错,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一个女人长达十年的漠视,甚至只是利用他的财势谋利。
如果是她,她也会淡化这段感情。况且听过他告白的女人,说不定不只她一个。
而他暗示性的告白,好似自两年前便不再有了……原来是他已经找到真心爱上的女人了。
“我是因为她不嫁我,我才不结婚的。”钟离溟洁直瞅着她,顿觉她的笑有些僵硬,不禁又说:“可是那个女人很讨厌我,她宁可要工作也不要我,我个人的价值比不上附加在我身上的权势;所以我并没有那么得天独厚,我并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歆恩,我贫穷得一无所有。”
似乎说得还不够明显,但是现在的情况适合吗?他不知道。他这个情场上的浪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那不过仅止于在掠夺的时候罢了。
“是吗?那么老天倒还满公平的。”她干笑着,摆在键盘上的手轻敲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打些什么,脑袋里头一片嗡嗡作响,炸得她头皮发麻。
“好了,我要工作了,你还是别待在这里较好,毕竟我可是在为你卖命、为你赚钱,影响了我的工作,亏损的人是你。”
以前,她总厌恶他的告白,认为他的告白是另一种变相的赎罪,她不需要那种虚伪的爱情;但是她并不讨厌他,倘若真的讨厌他,她不会待在北恒,不会一直挂念着他。
只是她没有勇气告诉他,她不能原谅自己居然可以在短短一个月内忘了林广颖而爱上他,更不敢相信自己对林广颖居然没有半点的愧疚。
难道是因为她从来没爱上林广颖,或者她根本是一个爱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
于是她深陷泥淖,进退两难;她不想回应钟离溟洁,也不想正视对自己的批判,想要就这样耗下去,耗上一辈子也好。
“没关系,亏损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能停下那一双手,能够在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别再无视他的存在。“你真的那么喜欢这个工作吗?”
喜欢的程度更甚于他?
阑歆恩一愣,抬眼瞪着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做?当年又何必开出这个条件?光是看我的业绩,你应该就可以感觉到我在工作上的冲劲和企图心。”
她说谎,她不过是认为待在这里,至少一年可以看到他一次,至少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单纯。
“你何必为了工作这么拼命?”这份工作相当累人,在尚未交给她之前,他可也是磨了好一阵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会想要安定下来吗?”
“那要看每个人的定义在哪里吧?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安定下来了。”她垂眸不看他那双像是会将人看穿的魅眸。“工作稳定又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又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推动任何新奇的企划,我觉得相当有趣,没有什么不好的;况且我认友以公司目前的状况,倒还不是守成的时候,应该还可以拓展疆界才是。”
“那你觉得要做到什么地步呢?”一个女人有事业心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他不了解她的动机在哪里。“你没有替自己着想过吗?”
难道她不想找个人倚靠?是她太强势,还是他太懦弱了?
“我当然会替自己着想,而且一定是先替自己着想再为公司设想。”再笨的人也会这么做吧!
只是他问这个做什么?和她闲话家常很好玩吗?他应该不缺这种对象吧。
“那你打算要怎么安排你往后的人生呢?”这十年来,他所看见的她只有工作工作再工作,他似乎看不见她哪里善待了自己。
他身旁的女人,没有一个会傻得想要用一个孩子换取北恒集团的执掌权,没有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她还清廉得没有亏蚀公司半毛钱,甚至还让公司大幅成长。
她的想法总让他猜不透。
若是恨他,她何须这么做;若是爱他,她更不用这么做;她对他到底是抱持什么样的想法?
是一个不顾她意愿强占她的男人,还是一个她唾弃至极的男人?
“未来我会先将所有的重心放在工作上,至少要让北恒可以和钟离家其他三个跨国集团平起乎坐。”现在是业务报告的时候吗?如果他难得想听,她倒是不介意将她的计划告诉他,毕竟他才是其正的主事者。
“然后呢?”他轻问。
“大概再慢慢地将北恒的产品销售到世界各地,在各国设责销售点和行销网,若是可以再多一点以减少成本,下游公司将会更好。”
“然后呢?”
“嗄?”她不懂。
计划是那么久远以后的事,她现在说的不过是一个蓝图,真要问她这么多,她可是招架不住的。
“如果有一天你已经掌握了经济脉动,抢到了任何电子科技的先机,甚至已经得到连自己也想像不到的名利权势;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他微掀长睫,深邃而多情的魅眸不再狂獗霸气,在她的面前,他不过是一个渴爱的男人。
“我……”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未来,她不过是一天过着一天,很自然地等待时光流逝,再将她工作上的成果送到他的眼前。
她没想过等到有一天工切都上轨道的时候,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要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就这样把所有的青春岁月都贡献在工作上吗?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太贫乏了?“就这样子过一辈子?”
阑歆恩低头不语,却突地听到电话传来秘书的声音:(总裁,长流企业董事拜访。)
“让他进来。”她淡淡地道,此刻心情不但摔到谷底,甚至还泛着悲哀。
“你应该要先回答我的话,再让他进来吧。”钟离溟洁不悦地睇着她。
“这是公事,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会比公事还重要,而且你问我的问题并不具建设性,我没有回答的必要。”听到敲门声,她随即喊了声:“进来。”
大门打开,走进一老一少,她刻意忽略一旁的钟离溟洁,却突然看清楚了跟在长流企业董事长身后的男人。
“广颖?”钟离溟洁早她一步轻喃着。
他已经有十年没见到他了,还以为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第七章
阑歆恩的思绪迅速回到十年前那一幕——
“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林广颖暴喝着,拳头疯狂地落在阑歆恩身后的衣橱上,只见衣橱被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拳痕。
“对不起。”阑歆恩挺起肩,眸底漾着淡淡的悲伤。
她不想伤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场到他。她曾经以为她一生将会平平淡淡的和他一起度过,孰知她却碰上了那个恶魔。
她只是想要赶在伤害造成之前和他说明白,但是事与愿违,她也只好在伤害尚未扩大之前,赶紧遏止。
“不用跟我道歉,滚出我的房间,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林广颖决经地吼着,暴红的眼直瞪着她,狼狈而狂怒。
阑歆恩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落下一滴泪,淡然地推开沉重的门走出去。
* * *
她以为她和林广颖再也不会见面。
阑歆恩敛下长睫,遮去眸底陷入沉思的光痕。
“阑姐姐,你在想什么?”钟离棼扬着天使般的笑脸,不算太小的身子用力扑到阑歆恩的身上,霎时把她撞个满怀,痛得她龇牙咧嘴。
“小棼!”这孩子是到哪儿学来这恶习的?
阑歆恩爬起来想推开他,怕惹他多愁善感,以为她不喜欢他,于是作罢;然而一抬眼便发现钟离溟洁坐在环状沙发的一侧,一双隐晦的魅眸直盯着她瞧,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了,已经下班了。
一见到林广颖,扰动了她原本已异常混乱的思绪,一个下午恍恍惚惚的,非但做不了什么事,她连已经到下班时间都没注意到。
真的没想到,两人有一天会因为工作而再次见面;他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没有任何的讶异或错愕,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谈论公事时,他也只是谨守本分地跟她交换意见,没有多余的神情和累赘的注视。
她不是觉得难过,只是难受。
虽说她对他可能不是男女之情,但是他对她而言像是个哥哥,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起长大,该有的情谊依旧存在,他的漠视让她感到十分难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还在想他?”钟离溟洁幽幽地开口。
她的眼神活地迷离,晦涩得暗淡无光,仿若陷在某种思绪里,而且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她对林广颖依旧有情吗?
他知道在他离开她到英国的这八年之间,她并没有和林广颖见面,所以他对她十分放心,也认为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为他倾心,所以他等。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地等待她,可是照眼前的情况看来,或许是他想得太乐观了。
“想谁?”她闪避得有点欲盖弥彰。
“广颖。”他不拐弯抹角,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无法对他动情的主因。
“有什么好想的?”阑歆恩冷哼一声, “事情都已经过那么久了,他要用什么态度对我,我无话可说,反正是我咎由自取的。”
她居然为了钟离溟洁这个混蛋而放弃一个爱她的人,这才是真正教她感到难受的事。有人说过,接受一个自己不爱、却极爱自己的人,总好过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样做或许感觉不到爱情的轰轰烈烈,但至少可以拥有一般女人想要的恬淡。只是,她的一念之差改变了事情的结果,或者该说她不想要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林广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