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干脆当演员去算了?面对镜头说话,感觉上真有点像是独脚戏,而他可以演得如此出神入化,仿若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演员,把所有的时事新闻融入他的生命里,既然如此,面对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想必他一样可以做出十分迷人的演出,他为何不转行?
大概是对新闻工作的热忱吧?
在这一片景气低迷之中,能不被利益熏心,他可以算是异类了,这是她更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这下子你开心了?"尉庭摩斜挑起唇,笑得邪气。
"嗯。"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带她到电视公司来,更没想到他会带她参观他的工作场所,目睹所谓的传播媒体是如何运作的。
"那你待会儿到一旁坐着,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他轻声地道,压根儿没发觉在他身旁穿梭的工作人员皆以惊惧的眼神睐着她。
"我知道。"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先去背稿子了。"
轻柔如风的话语一出,整个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差点被吓得要夺门而出,直以为今天的气温骤降是因为他不寻常的温柔。
"好。"她再次点了点头,勾笑睐着他。
"过去吧。"他指着一个方向。
"那你要先放开我的手。"钟离梵敛下眼注视着他紧握着她的手,感觉心快要蹦出胸口,有点痛苦却又充塞着太多的甜蜜。
这个男人真是难懂,一下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一下子摆着冷眼同她谈着西圣内部的机密问题,一下子却又笑得勾魂直让她忘了自己。但是基本上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至少,又更接近他一点了。
"咦?"
尉庭摩微微一愣,仿佛有点意外自己竟然牵住她的手。
仿佛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是一种反射动作罢了,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仔细的评估便恣意妄为。
"放心,在这里,我不会迷路的。"
她笑得很甜,粉脸却垂得更低,眼角更瞥见满室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地退到门外去,一个个在外引颈期盼,仿佛正在等待着精采镜头上演似的,令她有点啼笑皆非。
他牵着她的手,不过是怕她迷路罢了,外头的人有必要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想像得那么暧昧吗?
虽说她也是挺希望自己和他有着朋友以外的关系,但是,这也得看他肯不肯啊!最近她不断地反覆想着艾索,想着自己的行为模式几乎和艾索如出一辙,明白自己对尉庭摩可能不只是单纯的崇拜而己,但也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也像艾索一样,单方面地带给他不偷快的压迫感。
不过看情形,他应该是不讨庆她才是,是不?
这是否意味着,或许她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算了,你到那边坐下吧,距离晚间新闻还有一段时间,有得你熬了。"他轻轻地松开了手,有点无法适应突来的空虚。"可不要对我喊无聊,因为你待会儿绝对会很无聊。"
很多女人对他要求过这件事,但是绝大部分的女人到最后总是会喊无聊。她八成也是吧!
"不会,有你在怎么会无聊?我可是很期待的哦。"
现场演出耶!她怎么可能会无聊!
"好吧,那你就慢慢等吧。"他往外走,幽深的魅眸却睐着自个儿的掌心,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两掌交握的温度。
很怪很怪的一种感觉,但他并不厌恶。
第八章
她是在做什么!
趁着正在播放画面的空档,尉庭摩不着痕迹地自新闻稿上移开双眸,直视着摄影棚一隅,和人轻声谈笑得正愉快的钟离梵。
有这么无聊吗?他知道这样的作业方式会让她感到无趣,但是当着他的面和人谈笑着,会不会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天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待久了自然会无聊,可他好心地应她的要求带她到摄影棚来,可不是要她到这里和人闲聊的,瞧她眼中仿佛没了他的存在,他突然开始怀疑她接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回来了,三秒……"
耳机轻轻地传来导播的声音,尉庭摩的视线却仍是固定在角落的钟离梵,压根儿忘了自己正在现场直播的主播台上。
"庭摩,下一篇稿子!"导播在耳机里吼着,一旁的工作人员,包括摄影师在内也不断地对他比手画脚。
尉庭摩强迫自己回神,慵懒地勾起一抹笑,"接下来,让我们来看……”
现在是他的工作时间,不管到底有什么样的冲击,都不该让他在主播台上犯下这么不可饶恕的错。
"那么,我们……"难以控制的双眼锁定了她的身影,口中向来畅行无阻的新闻提要却在此时变得艰涩无比,脑中甚至一片空白,根本就忘了自己到底要念那一段词,目光所及只有她C粲笑的侧脸。
"庭摩……”
工作人员连忙拉起大字报提醒他继续念下去,却见他向来慵懒带笑的魅眸瞬间降温,冷惊得教人喋若寒蝉。
他知道镜头正停在他的身上,他当然不能再沉默下去,毕竟主播台并不是他用来表演默剧的绝佳场所,但是,有一把突兀却又矛盾的火焰自他的胸口迸裂,不疼不痛,却令他不悦到了极点。
而让他产生这种心情的祸源——就是她!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他搞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
"你今天是怎么了?"
从摄影棚的失常到停车场的默不作声,一直到回家的路上,尉庭摩依旧不吭一声!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但是绝对算不上开心,聪颖如钟离梵却始终看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了?"尉庭摩冷哼一声。
问得好,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更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新闻,他到底是怎么播完的。想必是十分刺激,光是看棚内工作伙伴脸上的神情,他也猜得出到底有多失常。
"我看你今天一直都魂不守舍的,播起新闻七零八落的,和你之前的表现差很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不等她说完,他随即截断她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存在而乱了思绪?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以前没有,往后肯定也不会有。
"是吗?"她语带保留。"连小辉都说你很失常哩!"
会不会是因为她在那里打扰他太久了?
"谁是小辉?"他是哪一号人物?
"小辉是灯光组的,已经入行三年,和你共事三年了,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她果然没看错,他和工作人员相处得不好。还好她帮他做了一点"国民外交",替他维持良好的工作情绪,顺便打探一点有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你应该要和工作人员保持良好关系,这样子工作起来心情也会比较好,不是吗?"
接近他的这几天,她慢慢的了解他的个性,发现他并非是因为效果而勾笑冷敛,而是因为他生性如此。
好怪的个性,她却仍为他深深着迷,更钦羡他可以如此自然地在电视萤光幕上展现自己,如此地勇于表现自己而毫不掩藏,反观她,畏畏缩缩的一直活在十年前的绑架阴影之下。
在家中不敢展现自己的性子,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望,只能像是一只被囚得忘了如何飞翔的鸟,渴望着自由,等待有人领她飞翔。
"哼,我跟他共事三年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你不过待了几个小时,就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原来刚才和她笑闹的家伙就是他啊!
钟离梵挑眉睐着他,总觉得他话中带着酸味。"你吃醋了?"她呵呵笑着。
尉庭摩一愣,车速不变,神情没变,只是轻挑起眉,笑得狂妄刺眼。
"唉……"她当然是开玩笑的,但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岂不是代表她一点希望都没有?真是的!
她和他到底算什么?朋友?但是她要的不只是朋友……
淡淡地苦笑一声,她蓄意把脸枕在他的肩上,喃喃自语着:"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影响了心情,但在工作上还是希望你可以摒除烦扰你的事,专心地在主播台上展现你的专业素养,要不然你的迷会失望的。"
最可悲的是,她和他住在一起好几天,却连他到底是为何事烦心都不知道,唉,她连朋友都构不上边。
"我又不是为了她们而坐上主播台的,我的事还要依别人的想法去做吗?"
他敛眼瞅着她水眸上卷翘的眼睫,伸手想要推开她,却眼尖的发现她搁在腿上的手腕,上头有着一条极细微的伤痕,倘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看不出来。这伤口是什么时候有的,为什么他现在才看到?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猛然踩下煞车,停在交通还不算太拥挤的十米巷道中,大手毫不怜惜地拉住她纤细的手。
"这个是……"唉,伤痕都这么淡了,他怎么还看得见?
这个伤口就是当年为了要逃出绑匪手中而受的伤,但这伤口偏伤在很暧昧的地方,感觉上有点像是自杀所划下的伤口,所以当年家人都以为她可能是遭到某种性侵害,不管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她,所以慢慢的她就再也不说了,再加上心底的阴影,让她过了好长一段自闭的日子。
而他现在提起这个话题,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不能说吗?"是因为钟离楚吗?
混蛋,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没半件顺心的事,还莫名地惹来一肚子气。一想起她手腕上的伤口是因为钟离楚而……他真想骂醒她,狠狠地骂她一顿,好宣泄这不知名的怒火。但他和她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骂她?
事情摆在眼前,钟离楚失踪已有一段时日,而她到他这儿也已经有四、五天,钟离楚依旧对她不闻不问,肯定压根儿不在乎她,那她还在为他坚守什么?居然还和他分房睡!既然如此,她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能不说吗?
"算了!"那是她的私人问题,他又何必多问?她身边的男人可真是不少!一个美国人、一个钟离楚、一个叫阿禁的男人,如今却又以暧昧的方式接近他。
"咦?"她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见车子突地向前宛若喷射引擎似地冲出,吓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在生气!是因为她不告诉他这件事吗?那如果她现在告诉他的话,他会不会就不生气了?
钟离梵抬眼睐着他隐晦的魅眸覆上一层生人匆近的薄冰,不由得又噤语了,无奈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恼怒这伤痕怎么还不快些消失,害她想要接近他一点,却又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而让她又后退了一步。
真是可恶!
※※※
"你到底是在生什么气?"钟离梵随着尉庭摩搭电梯到楼上去,他依旧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俊颜忽视她的存在。
呜,她一个人唱了好久的独脚戏,他还是一样不搭理她。
自认识他到现在,他唯独今天给了她这么大的排头,而她却压根儿摸不清头绪,唯一的线索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不告诉她伤口的来由,但这件事重要吗?
"喂,庭摩大哥——"让她撒娇一下嘛!
"我不是你大哥。"啐,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尉庭摩走进玄关,仍是消不了满腹的怒火,这不知从哪儿窜来的怒火,让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而关键则来自于她。
"称呼而已嘛!"呜,他真的不理她。
"依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一番深思之后,他觉得这么做最好;只要她离开的话,说不定他的心情就会好一点,他就犯不着因为她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甚至数度冒起无明火。
"咦?"不会吧?"我……"
"庭摩,你回来了?"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在卧房里等待已久的罗可琪随即走进客厅,随即惊见不可思议的画面。
"可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钟离梵难以置信地睐着她,不懂她为何会从卧房里走出来,那像是……
"你怎么来了?"尉庭摩斜挑起眉,面无表情的神态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这下子不就曝光了?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他早就已经打消了试探林凡的念头,就算曝光了,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我……"罗可琪来回看着两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说辞最为贴切。
她没有想到她失踪居然是到庭摩这里来了,更没想到他竟然会接受她,如此说来房里的女性服装,不就全是她的?
他向来不留任何女人在他这里过夜的,为何为她破例?
"有事找我吗?"尉庭摩倒是不以为意,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根本不在乎两个女人如何揣度他的心思。"坐下吧,站着不是挺累的吗?"
"我没什么事,只是过来拜访你这个老朋友罢了,只是没想到你和我们公司的特助认识,甚至还留她在这里过夜,导致整个公司土气大落,倘若不是另一个代理总裁接替的话,真不知道西圣集团要怎么在台湾继续生存。"罗可琪轻启朱唇笑得和蔼可亲,然而犀利的字眼却毫不客气地一剑刺穿两人。
他向来不允许她进驻他的世界,为何却放任这个暖昧多情的女人待在他的身边?自己在他的身边已经三年了,在他的心里,她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却可以大刺刺地进驻。
就算是为了得知西圣内部的消息,也未免做得太过火了?
他不可能会为了小小的消息任人住到他家的,一定是因为他对她有着相当程度的喜爱,否则怎会如此?
"我本就是个小小的助理,就算矿职多日,顶多也只是被书面通知辞退罢了,去不去公司又如何?"钟离梵敛去笑脸,倔傲的水眸直盼着罗可琪再看向尉庭摩。
看来他的私生活很糟!而罗可琪的出现让她有太多联想,令她回想之前她为何要好意地告诉她,尉庭摩常去之处。是为了要公司内部的消息吗?可为了窃取公司丑闻的臆测,却不比她想像罗可琪和尉庭摩之间的暧昧更令她光火!
她有什么好气的?尉庭摩的私生活如何又与她何干?她真正喜欢欣赏的是他的专业素养,是他的洋溢才华,管他是夜夜笙歌无绝期,还是日日春宵不觉醒,都与她无关。但是,她好生气,真的好生气。
生气之余,心又像是被人剖开似的椎楚不己,而更可恶的是他居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仿佛压根儿不在乎她如何看待他。
或许他根本就不曾在乎过任何人吧,更何况是她?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也许她不会在乎,但是因为今天他对她异常冷漠,又遇上这件事,便令她颓丧不已。她以为只要自己多接近他一点,说不定就可以改变他对她的看法,甚至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看情况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