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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女 page 4 作者:丹菁

  呜,还好自己三缄其口,什么都没说,要不然真的是小命不保。

  不过,端弋将军是闲得发慌不成,否则为何老是要找公主闲聊?该不会是他看穿了公主的女儿身?

  「与小惠子无关,而是这船上有闲杂人等让本少爷感到碍眼极了,只好把自个儿关在舱房里,免得伤了本少爷的眼!」璧玺不由得又怒吼道,腹里一阵翻搅,酸液不禁又涌上口。

  呜……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船晃得她快要吐死了,头又晕,怒火又烧得张狂,简直是快要把她逼昏了。

  话说回来,这全都是小惠子的错,没事要她走漕运,害她吐得半死,偏偏又万中选一的挑中一艘与鄂图洛端弋同行的船。

  可恶!她想要回京,就算在宫中被人讥笑亦无妨,她不想到杭州去了!

  「唉呀,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极了一个姑娘家在撒娇的感觉?」端弋倚在门边,唇边笑意深浓。

  惠安一听,不禁竖起一双顺风耳,胸口怦怦跳个不停。

  他该不会真的看出什么了吧?

  ※※※

  倏地,舱门顿开,露出璧玺一张惨白却又霎时怒红的俏脸。

  「你说谁是姑娘家来着?」她冷着声问,威仪顿生。

  「不过是说笑罢了,妳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端弋笑得贼,伸出手作势要抱住她,她连忙往横跳,让他得以大方地走近她的舱房。「瞧妳这模样,八成尚未用膳,是不?倒不如一起用吧?」

  他十分自然地落座在必玺房内的矮几前,摊开方才切好的卤牛肉,招呼她到一旁坐下,彷若他才是这个舱房的主人似的。

  璧玺怒眼瞪视着他,玉白的小手握得死紧。

  「本少爷要休息了,烦请你出去。」璧玺冷着俏脸,纤纤玉指指向门外。

  她真不敢相信天底下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压根儿不欢迎他吗?

  「唉呀,璧玺,难道妳不知道要同船渡,得修上十年,才有幸得到今日的缘吗?」端弋丝毫不把她的怒言瞧在眼底,反倒是对她粉白俏脸上的怒潮显得有兴趣多了。「咱们有幸同搭一艘船下江南,这缘……可是深得很。」

  他居然无耻地直呼她名讳!

  「这是孽缘!」璧玺想也不想地斥喝,愤怒的目光由舱房内移至舱房外的惠安身上,示意他进来赶人。

  惠安万般无奈地走进舱房,轻声地道:「端弋将军,现在咱家少爷要休憩了,能否请将军回舱房?」

  端弋抬眼瞅着他,笑意不改。

  「既然知道本将军的身分,难道妳不应该跪下同本将军问安吗?」端弋笑得轻若春风、柔若秋水,一派斯文有礼,惑人的眸底却有着狡黠的光芒。

  「嗄?」

  惠安瞪大眼,愣愣地转头望着璧玺。

  他到底是该跪还是不跪?公主向来只有让人跪安的份,还没有同万岁爷和皇后以外的人跪过呢!可倘若不跪,岂不是会让他对公主起疑?

  呜,公主为何要戳破他的身分,搞成现下两难的局面?

  「就连妳家少爷,只要无官职在身,也得同本将军问安的,是不?」端弋挑眉笑得好勾魂、好暧昧。

  既然这对主仆明知他的身分,却又敢对他颐指气使,想必身分必定极为尊贵。他倒想知道璧玺到底是哪一户的千金,居然如此刁蛮放肆,而且她对他的态度愀变,他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你居然要本……本少爷同你跪安!?」

  璧玺瞪大水眸,小手握得死紧。

  好大的狗胆,要她同他下跪问安!他是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当今万岁之女,是让万岁捧在手心里疼的第一公主,而他竟敢如此放肆,居然要她下跪!

  她这辈子只同万岁下跪过,即使今儿个他是她的夫婿,她也犯不着同他跪安,相反的,他还得对她行大礼才成。

  他真是好大的狗胆!

  「少、少爷……息怒啊……」惠安连忙晃到主子身旁示意她别动怒。「倘若让他知道少爷的真实身分,那可真是糟了。」他小声地凑在她耳畔低声道。

  「难道你要本宫同他下跪?」她瞇起慑魂的丽眸问。

  「可是……」惠安也慌了,直觉眼前已看到牛头马面提手铐脚镣前来;公主的身分曝光,第一个要见阎王的便是他。「好歹端弋将军也是公主的额驸,同他跪安也不算什么。」

  「你在胡乱喳呼什么!」她几乎是咬着牙怒道:「他不是本宫的额驸!」

  「可不同他问安,咱们的行踪可要曝光了。」惠安努力劝着璧玺。「倘若被押回宫,公主可真的是非嫁不可了,难道公主愿意把自个儿的一生托付给这个男人?」

  利害关系一点明,璧玺登时冷静下来。

  说的也是,她千方百计地往外逃,为的便是要逃婚,尤其在得知他是一个如此无耻之人后,要她如何能接受自己竟要把下半辈子委给他?

  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咬紧牙根,瞪向一派优闲的端弋,正打算忍痛向他跪安时,却又听到他说:

  「唉,能搭同一艘船便是朋友,我又何须在这时刻用身分压人呢?」端弋慵懒地笑着,魅眸直瞟的她怒红的俏颜。「过来这儿坐吧,我不过是同妳开个玩笑罢了,犯得着气得脸红脖子粗吗?」

  璧玺忍住欲冲过去将端弋掐死的冲动,缓缓地走到他身旁坐下,直瞪着矮几上的卤牛肉。

  他分明是个擅用权势压迫人的污官!

  「不过这么近一瞧,倒觉得妳真是挺向女人的。」端弋蓄意逗弄璧玺。

  「你……」璧玺一忍再忍,几欲忍无可忍。「你说这句话未免太失礼了!」

  倘若不是怕被押回大内,她何必如此忍气吞声,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是失礼了一点,不过愈看愈是觉得妳是女人。」端弋轻叹了一声,大手放肆地摸上璧玺滑腻的玉脸。「尤其这张脸,怎么看都像极了女人,而这玉脂凝肤更是像极了女人。我总算知道京城里的大官为何有兴致豢养娈童,倘若是我……我也不在意。」

  他的指尖似风般轻抚过她羊脂半的颈项,令她瞪大了眼。

  耳边听着他放肆而猥琐的话,身上传来他微温的指尖挑逗,她只觉得心中刻意压下的怒火再次焚烧。

  她要忍吗?事到如今,她还要忍吗?

  她是众人都得下跪问安的公主,如今待在这舱房里,她彷佛成了一只逃不出笼子的鸟儿,又像是人尽可夫的娼妓……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敛下双眼,想要无视他流连在自己身上无耻的拨弄,然而当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背脊慢慢地往下游移时,她杏眸不禁圆瞠地瞪是着他。

  「你是把本少爷当成什么了?」

  她一字一字、不疾不徐的道,话中却盛满了怒气。

  无视于惠安在一旁慌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璧玺仍是直瞪向碰触她身体的下流男子端弋。

  「我猜妳八成是从某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娈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这面貌是如此的姣好,真是令人……」

  接下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已经听得不真切了,响在她耳边的是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是气血逆流的嗡嗡声,是忍无可忍的握拳喀喀作响声,是牙齿互磨的声音。

  好一个只看皮相不看心性的愚昧之人,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毋需再忍了!

  既然引人注目的是她这一张脸,既然众人对她有兴趣的不过是她的身分和她的容貌,那她倒不如……

  璧玺猝不及防地抽出端弋插在靴子上的匕首,随即往自个儿的俏脸上划下──

  第四章

  「啊──」

  惠安瞪大眼,拔尖惊叫。没想到公主竟然毁了自己的脸……他耳边好象真的听到牛头马面的拘提声……

  公主的脸毁了,血不断地淌出,彷佛他的生命也随着她的血不断地流失。

  不过,他再定睛一看,登时发觉公主脸上的血彷佛是……

  「将军!」

  惠安连忙赶到端弋身旁,双腿一跪,立即撕下身上的锦衣,将他手上喷出血水的伤口裹住。温热的血仍是不断地涌出来,吓得他目瞪口呆;而一旁的璧玺手上仍拿着匕首,却已经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不碍事,只要一压这个穴道,待会儿血便会止住,犯不着这么惊慌。」端弋不以为意地笑道。

  璧玺呆若木鸡地瞪着他,不懂他为何要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下这一刀。

  「你为什么要替本少爷挡下这一刀?」她不懂。

  「唉呀,这么一张娇俏的脸蛋要是多了一道刀疤,那多令人心疼。」端弋仍是勾着笑,彷佛这道伤口对他而言压根儿不算什么。

  「为的亦是这张脸?」她不禁有点失笑。

  她的脸真有这么美?甚至让他以手挡着匕首,亦不以为意?

  他不懂她心里的悲苦,身为皇室中人,众人瞧见的是她的身分和她绝伦的外贸,却没有人懂得她要的是什么。只要拥有这些外在的因素,她永远也得不到她的想望。

  「可以这么说,可也不完全如此。」端弋示意惠安将束带抽出,再将束带捆在他的伤口上,眉头连皱也没皱一下。「美之物人皆爱之,不过即使妳长得不美,我也不允许妳在自个儿的脸上划下一刀。」

  啐,她真把他当成肤浅的人看待。

  「为什么?」

  「这位大少爷,难道妳会不知道匕首划在脸上会很痛吗?」他简直是无以言对,看来他心怡的佳人是被养在深闺不知愁。「这皮相是不能改变的,无论美丑都是双亲给予的,妳为何要如此伤害双亲给予的身体?」

  她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看她为了他的伤口而吓白了脸,他倒觉得自己伤得很值得;由此看来,她的性子还算是良善。

  然而,她真实的身分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是哪一个王爷的格格吧?

  「我真的十分抱歉。」璧玺微垂下眼,望着仍握在手中沾血的匕首,愧疚得无以复加。她真的是气疯了,才会拿起匕首……

  可她想划的是自个儿的脸,熟知他却为了她而挡下这一刀。听他一席话下来,想来或许他并不是那么糟的人,也许再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她可以更了解他的为人。

  「用不着抱歉,只消妳愿意为我裹伤口,照料我的三餐便可。」端弋灵机一动,笑得益发深沉,彷佛一只狡黠的老狐狸,阴险的计画正在进行中,而美丽的猎物也即将落入陷阱内。

  「你的三餐?」她瞬地瞪大眼。

  她是想了解他,可不代表她想要同他如此亲密地相处。

  「我的右手受伤了,不方便啊!」端弋傻笑着,刻意引起璧玺的怜悯;让一个女人怜悯有什么不好?只要可以得到她的芳心,即使要他扮乞丐,他也不会有二话,就怕得不到芳心。

  沉吟了半晌,璧玺总算勉为其难地应允。「好吧,我就照顾你到你的伤口好的时候。」

  这是她的让步,当然也是为了要补偿他,毕竟他的伤是她造成的。

  「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端弋得逞地笑道。

  「不客气。」

  此情此景看在惠安眼底,直觉得公主占了下风。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子公主是输定了。

  假使他没猜错,端弋将军必定是已经猜出公主为女儿身,只有公主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装扮天衣无缝,唉!

  其实想想,这两人原本就该成为夫妻,倘若在他巧妙的安排下,两人能结为真正的夫妻,说不准回京的时候,他还可以将功折罪。不过,他是伺候公主的奴才,他真这么做的话,公主一样会赐他死罪……

  怎么好象当奴才的都特别歹命?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

  算了,他还是管好自己就好,别再乱想些馊主意了。

  ※※※

  愈往南走,天候益发温暖,险些让璧玺头上的雪帽戴不住;不过不戴也不成,毕竟只要一拿下帽子,一切就都泄底了。

  「我说璧玺,这舱房里有点闷,妳不拿掉雪帽吗?」

  端弋怡然自得地躺在席榻上,侧首睇着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的璧玺,唇边的笑一直没停过。

  「不用了。」她抬眼瞄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道:「难道你压根儿都不觉得冷吗?」

  事实上天候已经不怎么冷了,但她仍是裹着厚重的半臂,就是怕一旦脱下这件半臂,女儿身的体态便会毕露,故尽管热得直冒汗,她还是得穿著半臂。

  相较之下,他赤裸着上半身,恣意地在她眼前袒露完美的体魄……他到底是何用意?受伤的明明是手,他为何老要裸露着上身?

  算算日子,都已经快十天了,他的伤口也早已结痂,眼看着就快要愈合了,他干嘛老是在她面前提旧事,彷佛他为她受了这伤,是受的多大的委屈。

  又不是她求他为她挡下那一刀的,是他自己多事,压根儿不关她的事。

  「冷吗?」他挑眉问道,咧嘴笑得十分暧昧。「我现下可是热得很。」

  端弋低哑的嗓音带着性感的蛊惑,有点暧昧地意有所指,不禁令璧玺不动声色地闭上双眼,羞红了粉颊。

  天啊,她收回先前对他的看法,彻底地认清他的真面目。

  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有点不一样的,孰知他不只游戏人间、对女人献殷勤,甚至对男人亦有兴致。

  在大内,她已经看过太多荒唐事了,想不到走出宫外,荒唐事还是多得很。

  她现下可是男儿身,那完美无瑕的装扮,正看、侧看皆是标准男子,想不到他居然意图染指她……

  别说她会错意,毕竟她还不至于傻得不懂这些明显的暗示。

  「倘若你真的很热,倒是可以到甲板上走走、吹吹风,说不定会觉得舒服一点。」她侧眼睐了他一眼,随即又敛下。

  真不知道自己该把视线摆在何处。

  他这个混帐、登徒子,她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和他搭上同一艘船!而令人恼怒的是,她居然和他有婚约。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得和他纠缠不清。

  「可妳又不陪我一同上去。」端弋装得一脸无辜,看似个天真无邪、想讨糖吃的孩子;然而实际上,他骨子里却像狡狯的狐狸,步步算计的她的反应,等待她落入陷阱。

  「我会晕船。」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几日来,她已经非常勉强地屈就于船的摇晃了,腹中能吐的东西大概都已经吐光了,她也慢慢适应了。

  「倘若妳会晕船,更应该到甲板上走走,这样妳会舒服一点。」他笑意深浓地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建议。「要不让我陪妳一道吹吹风?」

  她算得上挺异类的,居然不会泅水,甚至还会晕船。由此可见,她并非皇室中人,极有可能是某位大学士的千金,抑或是哪家大户人家的闺女;毕竟据他所知,皇室成员的泅水技巧都是一绝的,而她却不会泅水,因此屏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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