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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珍纳福 page 5 作者:丹菁

  既然一匹布只要五百文钱,那她全都买回去,可以经手再赚一笔。

  “啊。”

  此言一出,大伙儿全都静了下来,甚至当场有几个人认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毕府三千金,大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但是我瞧这些布匹没有个百来匹,至少也有个八、九十匹,一倘若我一次吃下,”价钱得再低一些。她压根儿不管那些人怎么谈论她,退自出着价。“一匹布四百文钱,只要你点头,我立即差人把银两给送过来。”

  “一匹布只消四百文钱,这话……大概也只有毕府的三千金说得出口!”讥讽的言语自铺子外传进。

  毕纳珍不悦地回头,“宫上衡!”

  不会吧,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从洛阳来的商贾?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他缓缓地穿越人潮,凑近她的另边,小声地道:“我还以为排上哪儿去了,原来是巡铺子生了,让原本想带你归宁的我,在大厅等了你大半天,还以为你下不了炕哩。”

  “你!”她粉颊霎时潮红,瞪着他可恶的笑脸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忙转移话题。“我要买你铺子里的所有布匹,虽说这些匹都有些小很疲,但是看在你初入京城,就当是帮你吧,一四四百文钱,一口价。”

  这个混帐家伙,他以为他在言语上占她便宜,她便会退却吗?

  “亏你说得出口……”这种鬼话,她如何能够说得胜对红、气不喘的?“倘若这布匹有很差,你买回去又有何用?”

  这些布匹全都是“隆兴织场”自行织出的布匹,织法多变,而这种布匹更是京城没有货,所以他现下算是先用这些布匹替自个儿打下基础,往后想要在京城行商,还怕没有客人?

  如此精美的布匹,唯有她会说有吸疵。

  “我买回去给下人制衣。”她答得十分顺畅。

  宫上衡眯起眸睐着她许久,“不卖,本铺的布匹只卖给乡亲,不卖给本地布铺,而你……马上跟我走,你尚未做完宅里的杂事,是谁允许你到外头抛头露面的?”

  “吸?原来三小姐出阁,是嫁人了隆兴……”

  “该不会是隆兴字号要同毕府合作了?”

  “你!”她紧咬着下唇,佛着周遭的人们,见他们先是一愣,而后开始大声地议论,教她恼怒地丢下手中的布匹,推开一干看热闹的人,快步离开。

  第五章

  “要用膳吗?”

  毕纳珍气呼呼地跑回宅子,怀着满肚子怒火经过大厅外的走廊,却见敞开的大门内,有一个教她极度厌恶的人,尤其是那人还笑得十分得意时,更是教她气得咬牙切齿,直想扔烂他可恶的笑脸。

  混帐东西,他真的同她杠上了!

  “你不饿吗?”宫上衡夹了一块鱼肉塞人口中,挑眉地笑脱着她。

  能见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怒颜教他满意极了,就连一天奔波下来的辛劳也消去了一大半。

  真教他舒畅极了,满意透了。

  “饱了!”她没好气地吼着。

  混帐东西,她真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以“隆兴布庄”打压毕府,但他偏又娶她为妻……他到底想做什么?

  今儿个一天下来,她光是生气,就气到可以三天不需用膳了,还吃什么?

  “太可惜了,你找来的厨娘手艺极佳,把这道蹄膀卤得极为人味,这皮儿人口即化,你若是不尝尝就太可惜了。”宫上衡露出满意的笑。

  然而这笑容看在她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挑衅。

  真是欺人太甚!

  原本不想睬他,但听他这么一说,她便觉得自个儿不用走,甚至非得吃光他桌上的食物不可!

  她撩起裙摆,快步冲向前,没拿竹着便伸手一探,抓起一块蹄膀吃着。喷,果真是不错,表示她确实没有选错人。哼,不吃白不吃,横竖不是她付的银两,她何必同他客气?

  况且她现在若是避开他,岂不是表示她怕他来着?

  啧,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个人罢了。

  “要不要坐下来一块用膳??见着她吓人的吃相,他拿起拐在一旁的竹着给她。“既是饿了,就坐下来一块儿吃,咱们是夫妻,又不是外人,犯不着那般客气是不?”

  这种几近用鬼投台般的吃相,他记得在多年前曾见过,但当他被带回薛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居然能有此……豪迈的吃相,真是太“不同凡响”了。

  “哼,你也知道咱们是夫妻用?”她没好气地拿起手巾拭手之后,才拿起竹著夹菜,坐在他的对面用餐。

  倘若他不说,她还以为他和她是仇人哩。

  别同她说他不知道毕府经营了些什么,而他们在毕府的每一家铺子对街开新铺子,这意图太过明显了,分明是他蓄意的,要不然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打死她也不信。

  “可见得你还记得昨儿个的事。”他意有所指地道。

  毕纳珍闻言深红了粉颜,将竹箸一丢,不客气地拍桌,指着他大骂:“我不是在同你说那件事,你别给我扯到那上头去!”可恶,倘若不是这批木桌实在太重了,她可真要彻桌子了。

  他明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件事,为何要扯到那件事上头?

  以为她会害羞吗?哼,夫妻情事是天经地义的,她有什么好羞的?别以为她会在这当头因羞怯而无法与他应对。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又怎会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一桩?”

  他缓缓地把身子往后挪了一点。待会儿要是他说的话她不爱听,说不准她会把桌上的磁盘丢向他。

  以防万一,闪远一点总是比较完全。

  “姓宫的,不要一到好像吃定我的样子,你别以为娶了我就可以拿毕府的大笔嫁妆打击我!”一想到爹把大笔的田产和数箱珠宝送进了这宅子里,她就恨得浑身打颤。

  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银两,为何要白白给人?尤其当他亦经营同样的铺子,把她铺了的生意都抢走了。

  “谁拿了你大笔的嫁妆打击你?难道你不知道隆兴原本就同你毕府作一样的生意吗?”他可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指控。“自个儿作生意不老实,让人给抢了生意。你要怪谁呢?”

  他想过了,毕府可以至今屹立不摇,有一半人的原因是因为毕纳珍贪婪又强硬的买卖手段,要不然,依毕老爷子挥金如土的个性,毕府不可能仍是京城首富。

  然而,她那种作生意的手段,只有在京城才行得通,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但是,她贪归贪,至少她所卖的布匹都是上等的布匹,是一般百姓买不起的,跟“隆兴布庄”所卖出的布匹全然不同,只是……那布价也实在是高得太吓人了。

  光是一匹布就足够让一家三口省吃俭用的过一年。

  如此吓人的价格,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她毕纳珍敢这么卖。

  “我作生意不老实?”他是哪一只眼睛瞧见了?“你倒同我解释解释,你既然知道毕府以这些布织品为主要生意,你为何偏要在对街开铺子,甚至以低廉的价格同毕府竞争?你是毕府的女婿,居然这样打压我的娘家……”

  她已经够忍让了,倘若不是他蓄意挑起话题,她才不会同他理论这些话题。

  “我还想问你哩,今儿个是你归宁的日子,你不在房里待在着,反倒是上街去巡视毕府的铺子。”他让着她,她还真以为她成了大周皇帝,道理由着她定论不成?“还有,你昨几个骗我,你要负责宅子里大大小小的杂务,但是你收了我的银两人却没有依约办事。”

  她的贪财,已经到了偷拐抢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

  “哼,你本来就没打算要雇请下人,我自个儿伺候我身己,为何还要把银两还给你?”这太没道理了吧。

  “可总要有个人来伺候我吧。”

  这天下已无天理了,所有事都由着她瞎说成章,任何道理一到她眼前都不是道理,她不只是贪,而且相当蛮横。

  “自个儿雇请下人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吗?”她冷晒。

  别作梦了,他是她的敌人,是商场上和私底下的仇人,必怎么可能会帮他?相反的。她还会不断地从他身上赚钱,就算没法子把全部的嫁妆给拿回来,至少也要拿回一半。

  “那你把银两还给我,让我雇请下人。”想坑他的银两,是把他当呆瓜吗?

  “你讲不讲道理。”她不禁翻了翻白眼。“你之前给我的银两,是给要伺候我的下人的,你若是需要下人服侍,就再拿银两去雇啊,怎么能同我要银两呢?”

  “伺候你的下人的炮银?”他可是拿了三十两给她哩,她到底需要多少下人?“可我却不见你把自个儿伺候得极好。”

  一头长发随意绑着,一身胡服,再披了件披风,哪里像是一个已出阁的女人?

  “今儿个一早醒来,我全身酸疼不已,可我也是靠自己起身的,这不等于伺候了我自己吗?”她答得理直气壮,不容他反驳。

  “身子酸疼?”他猛地想起昨夜的事,忆起她另一个弱点,唇角勾起狡桧的笑容。“你怎么不唤我一声,好让我去伺候你起身呢?”

  毕纳珍光火地瞪着他可恶的笑脸。

  她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然他以为他说得暖昧,她就该为他的一字一句而感到羞惭吗?

  “你要伺候我也成,但我可不会付你银两。”

  “嘎?”他一愣,笑容但住。“你胡扯什么!”

  敢情她把他当成下人看待?

  “忘了告诉你,我同我二姐不同,她身边的男子伺候她,她是得付银两的。但我不同,我虽等着人伺候,但我不会花上半文钱,你要伺候便来,若是不肯就躲远一点!”她放声说着,神态做得很。

  哼,想在话头上占地便宜?先到街坊上去问问,毕府三千金从没在言语上输人,想同她较劲?再磨个十年吧!

  “你……”气死他了、一个晚上的好心情,让她简单的三言两语给破坏了。“你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分,居然拿我同面首比。”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地打倒她?省得老是被她用话激得他火冒三丈。

  “是瞧得起你,我才会这么说。”她向前倾。“可不是吗?一个大男人长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活像是桃花眼,像个姑娘家似的,不当面首岂不是可惜了?不对,该去男圈才对!”

  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这话好熟啊,好似曾经说过……她抬眼睐着他,却他一脸寒势,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头似乎还带着一点杀气。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到底打算同我说上几回!”

  他暴喝一声,一掌击在桃木桌上,霎时扬起一阵木屑,吓得她倒退几步。

  “我何时同你说过了?”怎么,拿气力吓她吗?

  仗着他的气力,就能随乱给她一个罪名吗?她何时同他说过。了?想给她罪名也该聪明一点。

  “你!”他要吐血了。

  想不到她不只忘了七年前的事,就连新婚之夜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亏他还在等她想起哩。

  “我什么我。”比大声吗?她不见得会输。

  “你现下立即给我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倘若她现下不赶紧离开,说不准他会亲手格死她,但他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桩婚事、这项计划,他不知道已计划了多久,怎能因为她的毫无印象就全盘放弃?

  他不会这么简单便放过她的,他要慢慢地折磨她、凌虐她。她喜欢的就是银两,他便彻底地将毕府所有的铺子都击倒;她喜欢钢珠必较,他便要让他没半点机会计较,但任地把她困在这座宅子里,让她哪里也去不得。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我?”地瞪大水眸,毫无惧意地吼回去。

  “凭我是你夫君!”还问他凭什么……刁妇、泼妇,再多的词都不足以让他骂她。

  “我不从!”夫君了不起?

  “你懂不懂三从四德?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该读过一些书,不至于连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知道吧!”她千万别再回盼了,他真怕自个儿会一时按捺不住脾气,一个不小心就毁了多年来的计划。

  “我就是没读过书,就是不修那些道理广可恶,别以为大声就可以压过她,她不过是昨儿个没睡好,今儿个的嗓子有点哑罢了。

  “你怎么当女人、怎么当娘子的?”他快要受不了了。

  “倘若不满意,你可以休妻,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要休妻的话,你得把我的嫁妆一分不少地还给我。”她正等着他开口哩,别客气,只要他写休书,她马上整装回府。

  这年头,女人的清白算什么,把属于她的银两还给她,她可以靠自个儿生活,压根儿不需要他这种想左右她生活的男人,况且,她到现下还不知道他迎娶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的目力可是好得很,没遗漏他眼中所显露的嫌忌。哼!既然嫌恶她,又何必迎娶她?贪图她的嫁妆吗?可倘若他真是贪图她的嫁妆,就不该笨得拿南海夜明珠来当聘礼,这样她也就不用为了一颗裂缝的南海夜明珠出嫁。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打击她?会不会太过大费周章了?况且她可不是头一天在京城作生意,想要打垮她?还早呢。

  算了,她才不管到底是怎样,重要的是,她该怎么把尚未在京城站稳脚步的隆兴给彻底击垮,把她原来的大饼给抢回来,那才重要。

  “我今儿个回毕府,我等你把休书送来,当然我的嫁妆更是得还给我,要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她等着他回话,但等了好半晌,却等不到半句话。最后她挥挥衣袖,打算先回毕府和一干姐妹共商大事。

  宫上衡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轻盈快步地离开他的眼前,耳边;却依旧充斥着她无情的话语……恼得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

  混帐,她居然真的一夜未归……

  更混帐的是,也居然在大厅里守了一整夜,除了一夜的风雪,放任自个儿在未起炉火的大厅里枯守一夜。

  他居然坐了一夜……

  而她也真是有种,说走就走,压根儿不管他这个夫君,说到底,作何感想,换言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

  是因为她不曾在乎过他,才能如此无视他的存在。

  而他却像是个傻瓜,这七年来一直想着的,而她贪财的程度,更比他七年前所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般视财如命的女人?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毕府已经够富有了,然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回馈乡里的义举。

  她是准备抱着那些金银珠宝入棺吗?

  要他如何受得住她?原本是想要击垮她,让她一无所有。没想到她却是愈挫愈勇,压根儿没打算放弃自个儿的铺子。他羞辱她,她更是反唇相稽,他被攻击得体无完肤、无力招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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