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哥,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宝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他要起身,遂她才想要把他压下去。
谁知道她偏不倚地就往伤口上压下,肯定令他疼极了。
“你……”她是故意的,铁定是故意的,要不然有谁会笨得用手压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上头还覆盖着白布哩,她不可能没见着。
要他别走,他也不该这般心狠手辣啊。
“我……”她不知所错地睐着他。
“叫什么玩意儿?我在十里外都听见了。”毕纳珍端着一碗药汁,一脚踢开门板,抬眼眯着仿若交颈鸳鸯般亲密的两人。
“唷,这是怎么着,你们两个是什么德行啊?”
“有啥关系?他们都快要成亲了,亲密点有啥不好?”跟在后头进来的毕来银噙着笑意踏进门内,接过毕纳珍手中一直不放的药碗来到床衅。“宝儿,让他把药汁给喝下,伤口会好得更快。
“谁说他们要成亲来着?咱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底细,根本不知道他接近宝儿是不是别有用心?你们真要让宝儿就这样出阁?”毕纳珍喋喋不休地说着,双眼却直盯在那碗药汁上头。
“多相处点日子不就知道了?”毕来银把药碗递给毕进宝。
“那得要花多少银两啊?”毕纳珍痛苦地低喃:“我方才瞧了老半天,压根儿瞧不出一贴十文钱和一贴一两的药到底有何不同?”天晓得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外头招意上了一大堆冤家,说不准只要一踏出毕府,便又会有一大堆人等着要揍他,谁更说得准到时候还要花上多少银两?
哎呀,他是祸害,绝对有一堆仇家,光是这一点,毕纳珍就不允许他留下。
“瞩。那是我要大夫用最好的药,遂可能贵了些。”毕进宝缓慢地扶着浑身动弹不得的季叔裕,压根儿没发觉他疼得眼冒凶光,
更没听见他疼得紧抿双唇,忍下在暗地里咒骂的秽语。她只顾着把药汁往他的嘴里倒。“贵了些?这岂只是贵了些?”毕纳珍简直快要发狂了!“说,是不是城西那个蒙古大夫?我非要去找他理论不可,一贴一两银子的药他也开得出来,他以为他是狮子吗?想开口也要找对象!居然欺上咱们毕府,他是活腻了不成?”
话落,她似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整个房间霎时安静了下来。
“叔裕,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瞧见了笑话,三妹她就是这个样子,没什么恶意的,你千万别见怪。”毕来银也坐上床塌,拿起手巾轻拭着他的唇角,笑得极为柔媚。“宝儿,好生伺候着他,倘若有事就得赶紧告知一声,也好有个照应。”
“嗯。”毕进宝没仔细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反倒是她走出去之后,毕进宝的视线直停留在季叔裕睐向外头的双瞳里。“季大哥”
“她是你二姐?”他低问。
“你怎么会问我这事儿?”她扁起了嘴。她不喜欢,她很不喜欢他直盯在二姐身上的眼神。
“她是个好女人。”他模糊地回答着。
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甚痛,还是因为药汁极有效用,他昏昏欲睡地合上了眼。
“叹?”这是什么意思?“等等,你别睡着了,我有话要问你,你不能睡觉,季大哥!”
什么叫做好女人?她不懂、不懂啊!
几天后
“我不要吃了。”别过脸去,季叔裕是铁了心地拒绝毕进宝。
再吃下去就要吐了,真的不是他不给她面子,实在是这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原本以为她能做出最可怕的食物就只有包子,想不到她居然还能搞出如此骇人的东西来。
他现下可是虚弱得很,肯定没办法忍住干呕的冲动,她若是再逼他,只不过是让她自己难堪罢了。
“可是你才吃一口。”她拿起调羹的纤手停留在半空中,一双大眼一瞬也不用地直睐着他。
仿若感觉到她强烈的要求,他逼不得已地回过脸来。
“有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他很窝囊的道。
窝囊啊,他真的是窝囊到连自个儿都觉得唾弃自己了。
他是该要掀掉被子,然后大声地喊道:那是什么东西,给我端出去!然后再一掌甩开她手上的鬼东西。
但他于心不忍,真的不忍啊!
瞧,她那毫无娇气、毫不造作的态度,以及那灿亮的大眼,仿佛浮上一层薄雾,要他如何抗拒得了呢?
不过在这儿待了几天后,他觉得自己老是被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搞得自己身心俱疲,搞得他气血不顺!
更惨的是,他居然还起了邪念,尤其当她靠他靠得如此近时,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更是不断地吹拂到他的鼻息之间,送进了他的心坎里面,搞得他彻夜难眠;而她却又不知死活地和他夜宿在这床塌上。
她是欺负他动不了身吗?
“没有。”她颇带歉意的低喃:“但明儿个,我会一早起来帮你准备包子。”
她的低语顿时让他拉回自个儿脱轨的思绪,教他赶忙别开眼再次调整自个儿有些急促的气息。
“嘎?”他一愣,瞪大眼望着她那犹若天仙般无邪的美颜。
她打算换种方式毒杀他吗?犯不着这般麻烦吧。
倘若她够仁慈的话,她就该直接捅他一刀,让他死得痛快些。
“包子啊,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包子吗?”她把特制调理的粥给放到床榻边的茶几,再拿出手巾轻拭着他的嘴角。
“谁……”他方要拉掉她的手,却率地发觉她手上布满了伤痕。“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伤口是被刀子划到的?”
“不是。”她想要抽同手,反倒被他握得更紧。季叔裕直瞪着的那纤瘦的手上布满伤痕,不由得拧赶了眉。“宝儿,你不需要待我这么好,虽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我不足以让你这样待我。’就算是要报恩,这方式也大过了吧。
她可是千金小组,而且还是富甲一方的毕府千金耶,她需要亲自下厨折磨自个儿吗?在她的院落里至少也有十来个丫环可以差使,她何必要亲自下厨呢?这岂不是要他内疚来着。
“喔,你若是不说,我又要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怎么老是不小心给忘了?
“嘎?”要不然她以为还有什么?
“我待季大哥好,自然是希冀季大哥能够迎娶我。”她羞赧地拿起手巾微遮笑脸。“季大哥,我近日来的表现,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呢?”
至少有一点点像了吧?
近日来,她除了照顾他,或是下厨之外,其余的时间便偷偷地跟在毕来银身后学习她的一举一动。
几日下来,学不得十成,但至少也该像个六七分了吧?
“好女人?”他愈听愈是摸不着头绪。
这是哪儿门子的意思?为何他听不懂她所说的半句话?
“那一天,你不是夸二姐是个好女人吗?”她微恼地扁起嘴来。
“有吗?”他拧眉思付着。
“有。”
虽然毕来银在外头的风评不佳,但就他所见,他倒觉得她具备了女人的美德。
这就是个好女人了,不是吗?
“宝儿以为只要能当个好女人,季大哥就会想要迎娶宝儿为妻了。”话落,她更是娇羞地拿起手巾,将整张脸都给遮了起来。
季叔裕眯起想眸,微挑起眉,盯着她造作又不自然的举止,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行为怪异、举止扭捏,全是为了这一桩。他要不要好心地提醒地,她根本就误会了?
第九章
沉默了好半晌,季叔裕才淡淡地开口:“宝儿,你知晓吗?咱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你压根儿不识得我这个人,根本不了解我到底是人是鬼;说不难我根本就是一个山林大盗,说不准我也是一个教人闻风丧胆的采花贼,你啥都没搞清楚,居然就说要嫁与我,你难道压根儿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
他抬眼直看向毕进宝被手巾蒙住的脸,正等着她别再故作淑女的将手巾拿下,好让他知道她到底有何想法。
毕府的名声之大,在长安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毕府千金更是出了名的强势逼人,作风大胆。
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传闻罢了,想不到如今亲眼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自古向来素有男子向姑娘求亲,然她毕府千金却恁地非凡,反其道而行,吓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吗?”毕进宝缓缓地放下手巾。
“啊?”
“倘若你真是山林大盗,你明知我身分高贵,为何未同我索上半两银子;倘若你真是采花贼,为何你压根儿没强逼我?”她分析着他话中的疑点。
但边回想着,再见他一张稚气未脱的俊雅面容,她立即打从心底否定了这种说法。
有哪一个山林大盗抑或者是采花械,会多此一举地救了她,甚至还任她差遣来着?
唉,季叔裕撒谎的本事真是差,可见他功力不足。
她见不多、识不广,更不能分辨好坏,但他是如此在洒又热忱的好心人,教她怎么会相信他的谎言。
“你又知晓了?”他从现下开始当不就成了。
早知道她会如此多情又难缠,他打一开始就该当豺狼,一口把她给吃掉算了。
不成,倘若真把她给吃了,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被绑在毕府里了?还好他是个君子,没因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真是阿弥陀佛啊!
“我就是知晓啊,要不你告诉我,你是何许人氏,又是出自何方,为何会一人独居在山林间?”她反问。
横竖的也挺想知道他的事,趁机问个明白也好。
“我是什么人……”
他苦笑着,“唉,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独居山林不过是因为我喜欢游山玩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活;我爱好随意走到某处,就找个适意的地方暂居一阵子,若是腻了,再换个地方。一个人过着惬意的日子多好,你说是不是?”
能像他师父一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多好,何必强要在自个儿身上套上枷锁,甚至还带着拖不动的老牛?
他没有手足,父母早已不在,仿佛这世上就他这么一个人。
他爱往哪儿走,便往哪儿走、压根儿不需要在意身旁是不是多了个人,也不需要在意自个儿若是走得太快了.身旁的“老牛”就会不见。
他一个人惯了,不想多带个包袱在身上。
“真是好惬意,我也想要过那种生活。”她天真的说着,双眼直凝视着他,神态也是无限向往。
“依你来说,可是很辛苦的,一点也不惬意。”他立即对她浇下一大桶的冷水。
“有你在身边,怎么会辛苦?”她粲笑如花地道。
季叔裕回了个白眼,无奈地合上眼。
“我累了,我要睡了。”
早知道会勾起她的兴趣,他就什么都不说。
他怎么会忘了她是个迷糊千金,根本就不在意居所有多破旧,日子会有多辛苦。
“等等,你还没用晚膳呢。”见他把被子拉上,她反将被子给掀开。
“我方才吃过了。”他抓紧被子。
“才吃一口。”
“那就算吃了,我要睡了,不要吵我,要是伤口好不了,那岂不是要折磨我?”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下床走动了。倘若再不让他的伤口好得快些,害他下不了床塌,那他一定会闷死在床上。
“对了,你的伤口……”她倏地想起忘了看他的伤势,于是直想要拉开他的被子。
见拉不起被子,她索性把小手探进被子里。
“你在作啥?”他尖叫着。
有没有搞错?难不成她是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或来个木已成舟的卑鄙手法?那怎么成?他怎么能让她坏了他的清白?
“让我瞧你的伤口啊。”她理所当然地用纤手迅速地拉开他仅是覆盖于身上的粗衣,随即爬上他拥着重重布纱的胸膛、腹部,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俨然当他是死尸一般。
“瞧我的伤口也犯不着这般胡来吧,你这样子……啊——”他粗暴的吼声才刚一出口便化为凄厉的尖喊声,最后更是化为无声,就连喘息声都没听见。
“到底是怎么啦?杀猪不成?”听见骇人的尖喊声,一干人立即从外头冲了进来,双眼直盯着床塌上的两个人。
“到底是怎么了?”毕来银不解地看着一脸惨白的季叔裕,再际向一脸茫然的毕进宝。“宝儿,你该不会又弄痛他的伤口了吧?”
“不是跟你说了,尽管要替他换药,也得要轻手些吗?”毕招金轻声道。
“真是的,你不只迷糊又粗鲁。”毕纳珍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并没有碰到他的伤口,是他自个儿……”毕进宝面对一连串的指责,根本没有机会解释。
而且话未说完,她已被季叔裕一把给拉进怀里,用大手她的嘴。
一干人睐着季叔裕把脸埋进被子里,更眼尖的发现他发红的双耳,于是极为有默契地挑眉对视了一眼,不怀好意地勾出笑来。
“大姐,咱们毕府又要办喜事了。”毕纳珍笑得极暧昧。
“可不是吗?”
“那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毕来银纤手捻巾笑道,随即领着一干人往外走。
“我可没答应!”一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季叔裕立即把埋在被子里的脸给露了出来,尽管满脸通红,他仍是无所畏惧地反对着。
笑话,她们把他当成什么了,竟不问问他的意见,就替他把事情给决定好。啧,什么跟什么嘛?
“你别忘了,你现下可是在毕府啊。你以为你作得了主吗?”毕来银的话语间有着不容置喙的成份。
“咦?”难不成,他现下是陷在她们设下陷阱里了。
这是陷阱,铁定是陷阱,而且打从他救了她之后,陷阱便已自然成形。
是他自个儿没发觉,这一切就只为了要他成毕府的女婿。听说毕府的千金是无人敢上门提亲。而她们或许是因为如此,才要设下陷阱引他入瓮。
“季大哥,你答应了?”虽说毕进宝听不但到底发生作么事了,但姐姐们说得如此肯定,那就代表是有这件事了。
“谁答应来着,胡扯!”他怒声道,但见她小脸一沉,即撇了撇嘴,无奈地降低声调:“我累了,我要睡了,你别吵我。”
“嗯。”毕进宝不吵不闹地坐在床塌边。
“那你还不下去?”见她像是利了根不走,他更是没好气地赶着她。
这蠢事到底还要持续多久?难道她真不怕他会吃了她吗?
“我想要等着你入睡,倘若你身子又有哪儿不舒服,我便可以赶紧差人来。”
季叔裕闻言,蓦地想起,打从他被人抬进毕府后,她似乎每一夜都守在他的床榻边,而且她的身影瞧起来,似乎纤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