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可以就可以,这儿的环境不比台湾,人人有追求真爱的自由。”只要郎有情、妹有意,道德与规范在此只是理论,真正实行的人极少。
“可是我不愿意当个大米虫,有辱汪家列祖列宗。”怪不得这几天常梦到爷爷奶奶,两缕幽魂还在斐洛勒城堡内迷路。
“你想打工可以,不过要在我这打,不准去外头。”他不容许他的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尤其她的笑容那么灿烂,想吃她豆腐的男人肯定一大串。
“你限制人民自由。”这里的女仆佣人多得可组一车进香团,她凑什么热闹。
“别忘了你持的是观光护照,要是在外面打工的话,被处心不良的老板咬上一口,刑责轻的话关个一年半载,刑责要是重点……”
“怎么样?”她倒抽一口寒气。
“可能要打越洋官司,特别是在英国,要打这种缠讼官司是最辛苦的,一拖可能就拖上个七、八年,一旦刑责定谳,就要被送到苏格兰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天天在雪地里铲雪,铲到年华逐渐老去……”
“你这工资一个月多少?”算他狠,拿法律来吓她。
“包吃包住还包括添购衣服,工作包括得接受语言训练外加美姿美仪课程,更重要的还得陪雇主游山玩水,参加无数的大小宴会,至于工资嘛……我会存在你户头,你随时想要就可以提出来!”这条件够优渥吧!
嘿嘿,这样也好,她就一次给他提个精光,然后偷偷买张机票回台湾,最后再用口红在镜子上写上Bye-bye,她就能像只小麻雀飞掉了。
“喔,对了,忘了告诉你,每次提款前,银行都会联络我,太大的金额要我签名才能批准。”他的但书灭了她的美梦。
心机鬼,就会用这种下流招术。
“那至少要给我零用钱吧,不用买饮料还是照大头贴之类吗?”处处限制,什么小娱乐都没了。“大头贴?那是什么东西?”他听都没听过。
“那是……”反正解释他也听不懂。“你别问那么多了,那你会给我多少零用钱?”这才是重点。“一个月二十英镑,这总该够买饮料了吧!”纯粹买饮料的话是绰绰有余。
这外币换算很伤脑的。“你就直接告诉我折合台币多少钱?”
“大约……一千块出头。”他约略给她个数字。
“一……一千块出头?”妈呀,要存到足够的机票钱,她得保佑自己能长命百岁。
“好了,不要再去想那些恼人的问题,我先带你上街好好打扮一番,要在我身边打工,基本的行头一定要注重。”从今开始,他得加紧让她习惯上流社会的每个环节。
“现在百货公司有周年庆大特卖吗?”每次她都趁那几个礼拜才开始血拼的,平常时间她根本不敢多想。
贵得可以让她三餐吃泡面配开水。
“我买东西绝不会去百货公司买。”他执起她的手。“跟我来就知道了!”
“喂,我可不去大批发那种地方买的,跳蚤市场还可以接受……”
她的样子很像招财猫吗?
要不然每个专柜小姐看到她,怎么都笑得那么虔诚,仿佛大甲妈祖绕境,都向她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令她好奇的不止这些,为什么当他们踏进店里时,其他的顾客纷纷走避,还没买的只能明天请早,买好的也得赶紧结账离去,气氛诡谲到像是防空演习,所有人车必须避走防空洞,而她是惟一可以来去自如,通行无阻,甚至想翻筋斗玩滑板都行的人。
“发生什么事,女王有说要来吗?”还是任何一位皇室成员?
“女王不会亲自上街购物,摒除客人是为了要让你选衣服的时候不致分心。”他的身份足以令她轻松惬意,精挑细选。
临临摸着一件又一件的高级服饰,凭她这只对衣服有着相当敏锐性的巧手,当然知道件件身价非凡,以往她要踏进这种吃人不吐骨的店时,店员还会翻白眼给她看,要不就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哪像现在,个个和蔼可亲,笑容可掬,比起她们家隔壁的安亲班老师还要亲切可人。
好一副世界大同的画面!
她买衣服有个先决的习惯,就是会翻翻标签上的价格再作决定,要不这么做,即使看上自己喜欢的,上头多个零或少个零都是决定自己能否战胜败金小精灵的关键重点,就像现在,每件衣服都贵得离谱,买上一件可能要她两个月的薪水,而且……看来还不止!
“你好像来挑标签,不是来挑衣服的。”陪侍一旁的恩斯特惊觉异状,为什么从头到尾都看她翻着领口的牌子猛瞧。
“我上个月差点刷卡刷到爆,你不知道循环利息有多吓人吗?要是你只缴最低额度,下个月的利息就够让你锁在家里吃吐司配开水,我看你还是带我去逛逛路边摊,还是你这里有仿冒的名牌……”
“你就安心购买,这些都算是你打工必备的制服,我有这义务打点你的一切。”要不以“打工”名义,这小有骨气的女人绝不肯乖乖添行头。
“我……不用出钱?”怎么一颗心像摩托车的排气管,轰隆隆地叫着。
“你大大方方拎着衣服走出去,而我保证这些小姐还会笑咪咪地恭送着你。”他的爽朗豪情与从容气度,足以令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那我就不客气,不过我顶多挑个一、两件,你也知道我对衣服一向不是很注重,能够保暖是最重要。”她得注意她的鼻子有没有慢慢在变长。
“要是你需要帮忙,这里的小姐会提供你很多意见。”他请两位小姐来帮她选配,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看着这位慢慢在蜕变的小公主。
约莫过了半小时,当临临换上最后一套珍珠白的缀饰小洋装,整个气韵全被烘托出来,典雅的滚边蕾丝配上鹅黄色的领巾,让她看来更具小淑女的风范。
映入眼帘的这一秒,恩斯特更能确定地告诉自己。
没错,就是她了。
“这更衣室是魔术箱吗?怎么走出一位纯真迷人的小公主?”他迅而起身,恨不得将她抱在半空,再旋个几圈。
“别嚷嚷,打工穿这样像话吗?”跟个音乐盒里的跳舞娃娃没两样。
“只要能让你舒适地与我跳上一段华尔滋,再让众人对你鼓掌喝彩,这套衣服就有它的代价。”真美,活似罗马假期里的陶瓷公主。
“不好啦,我从没穿过这么华丽的衣服,古人说要杜绝奢靡,崇尚俭朴,你会让我养成坏习惯。”由俭入奢易,她发觉这样血拼好容易堕落。
“偶尔为之不为过,人总得要对自己好一点。”就只对你一个人好。
“下次别再那么破费了,衣服够穿就好。”内心快乐地像是中了彩券,可她的脸还是温和如修女,谦恭如孝媳。
“等会还要去做个头发,晚上呢……”他正计划着要包下一处观景餐厅,再请组小提琴乐团替他们的烛光晚宴伴奏时,手机却突然响起。
他静静地听着里头紧急的喘息声,并且拉不杂丢地说了些并不能让他和颜悦色的话,紧蹙的眉峰像团打不开的绳结,如磐石般的扣住。
说得严重些,好比癌细胞扩散,让他不得不大刀一除以后快。
“小临临,等会做完头发,我先送你回去,今晚……我请莱司汀陪你,他会尽可能地满足你任何想吃的口味。”七色的彩虹已从他脸上蒸散,淡淡的黑云飘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家里遭小偷了吗?”像那种豪华城堡,一向是树大招风。
“你别担心,工作上有点小问题。”这事她也爱莫能助,说了只是让她更操烦。
她想再问时,恩斯特已拉着她朝门外走去。
跟在身后付钱的莱司汀拿起一袋衣服正要离去,岂料专柜小姐却急奔上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衣物。
“这里还有十件,请别忘了!”
望着几十纸袋的衣物,莱司汀才想起临临刚才的谦虚有点小奸。
衣服和保养品,永远是女人最可靠的终生伙伴。
第五章
雪茄的尼古丁味弥漫着整个书房,三个大男人面色凝重地沉思着,不过浓烈的烟草味,让恩斯特的心加速在浮动着。
“如果你仍无视于二手烟会造成别人致癌的严重性,我会先请莫曼雷寄封存证信函给你。”他手指不停在桌面点跳着,双目意有所指抛向身旁的家庭律师。
“恩斯特,看在老同学一场,你就不能认真思考我所提出的问题吗?”维克.尼尔森捻熄手中的雪茄,微秃的额顶不住冒着热汗。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就不信我跟白芮妮离婚,汤姆逊家族企业的版图就会缩水一半。”白家投资在汤姆逊家族企业上的股份不过百分之十五,就算他们将股份抽走,要找新东家来投资他们名下所有赚钱机构,挤破头的大有人在。
“话是没错,但伤了两家和气,间接使得大伙的友情全都变了样。”夹在两位好友中间,维克名副其实成了夹心饼干。
“大伙?”恩斯特对这两字颇有玩味。“那个女人在你嘴里是贬多于褒,自从她开了后门跟人跑了之后,你更没有说过她一句好话,怎么?现在又变成大伙了?”
不苟言笑的他向来严肃,一板一眼的态度像极守钟楼的老怪物。
“好歹我们三个也是剑桥的同窗校友,芮妮的父亲在死前曾再三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她,我实在不想看到结果会是这样。”他又想再燃起一根雪茄,但莫曼雷在一旁比手划脚提醒,生怕等会要马上递给他一封存证信函。
主文曰:公开制造致癌物。
“那女人天生淫荡,没有一根骨头是安分的,要不是那个卖游艇的痞子玩腻了她,她不会想要回心转意的。”知她者,莫过于他。
“但你别忘了,她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过世而精神错乱,目前诊断出有轻微的躁郁症,只怕她要是知道她的女儿离婚,不会出什么乱子。”有些病禁不起二度刺激,若是恩斯特硬要与白芮妮劳燕分飞,早晚会再捅出楼子。
“可你也别忘了,当初是她先对不起我!”他的忿怒转为嘶吼,这维克到底是怎么了,使劲在帮她当说客。
“可她认错了,后悔了,你一次机会也不给她?她可是名族后裔,堂堂的伯爵夫人,你这一纸签下去,无疑是加速她的死亡!”曾几何时,他的心成了西伯利亚的霜雪,终年不融。
“我就是要她死,我不可能让她再享有任何尊荣。”叛心的女人最不容赦,她的劣根性早已被他洞穿、破解。
“这样吧,你慢点让莫曼雷去逼她签字,我去请她写份切结书,甚至要她写份悔过书也行,要是她将来再不守本分,所有的一切将化为乌有。”他得缓和一下双方情绪,毕竟离婚这种事双方都不光彩,上流社会的八卦在英国舆论界颇具地位,能否受人民爱戴,道德与婚约同等重要。
“我看你别白费心机了,就算要牺牲汤姆逊家族企业的资产,我也在所不惜。”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
“如果她要求清盘,并串连其他股东一起退股呢?”这可会加速这企业集团的瓦解。
“我随时奉陪到底。”他按了桌上金铃。“莱司汀,备车,送客!”
“结果啊,那唐三藏和他的三个徒弟,就被铁扇公主的大扇子一挥,全飞到数千公里远的国度,被玩弄的孙悟空当然很不服气啊,就坐着筋斗云准备去理论,谁知铁扇公主的老公牛魔王突然出现,他用力往地上一蹬,整个地当场裂成两半……”
不远处的橡树阴下,两位聘请来的家庭教师,以及五六个女仆和两三位半百的老管家全聚精会神聆听临临用简单的英语讲述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这对于从未接触过中国文化的英国子民来说,可是件相当新鲜的事。
“爵爷,没想到那些老师课没教成,倒让临临小姐给上了一课。”站在恩斯特身后的莱司汀,与主子一同站在二楼阳台观看底下状况。
“这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她确实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天使。”纯真、善良、又甜美。
“每次只要一见到她,再坏的心情也会突然开怀起来。”说她是开心果一点也不论过。
“她是斐洛勒城堡的小太阳,野地里随风轻扬的小白花。”那种舒服感,不带有半点杂质。
随口捻来的赞美,若非有情人,难以颂扬得如诗如画。
从这些时日以来,恩斯特对临临所付诸的情感,一点一滴都看在莱司汀眼中,他的眼神很少离开过她的视线,甚至在两人独处时,他都会试着想去亲近她,摸摸她的如丝秀发,要不捏捏她婴肤般的红颊,否则就想尽办法要沾吃那丹红般的唇瓣,那份执着与矛盾,都让人看得出并非玩玩而已,认真的态度像是科学家在做实验,一刻也马虎不得。
“爵爷,你在担心还无法跟伯爵夫人结束婚姻吧!”这两天眉头深锁,如影随形的他,滴滴看在眼中。
“错误的婚姻就像一盘曝晒在烈日下的腐肉,令人为之欲呕。”视婚姻如儿戏,就数他了。
“尼尔森先生身为您的好友,却一心袒护着伯爵夫人,真不知他意欲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受委屈的是爵爷,哪有人替坏人说话的。
“维克向来以大局为重,汤姆逊集团他最近也一直想要投资其中,只怕我这婚姻一结束,对方发狠抽了股,或是散播一些不实谣言让咱们的股票下跌,这将会引起全球子公司的恐慌,到时所有银行团不再支持我们,甚至要我们提前清偿债款,你说,他能劝离不劝合吗?”他明了维克,至少他理性看待此事。
经恩斯特一分析,他才明白自己见识浅显,只从事情的基本面看起。
“可是如果爵爷您不跟伯爵夫人做个了结,对临临小姐来说,会不会太吃亏了。”一直把人家留在英国也不是办法,纵使两人真的相爱,顶多赚个情妇头衔,但这两个字冠在她的头上,未免太糟蹋人家了。
“回头替我打个电话给莫曼雷,要他转告白芮妮,如果在三天内她还不签字的话,休想从我身上拿到一毛钱,还有,发封电子邮件给所有的股东,如果敢跟白芮妮一起撤资的话,将永远被汤姆逊集团以下的各个关系企业视为拒绝往来户,若不相信的话,大可试试看。”他会和她力拼这场割喉战,他就不信,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签字。
“爵爷,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只怕会两败俱伤。”自家人打自家人,就算打嬴也毫无战绩可言。“能无牵无挂娶临临的话,我无所谓了。”钱、名,都是身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