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当然借,你可不可挤个笑脸啊?谁是谁非都还没有个结果,别老摆着晚娘脸,这样很难跟你沟通。”以恭暗忖,他先是伤了脚,后又碰到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看来他去年的坏运似乎还一直延续到今年来。
“我就是喜欢摆晚脸、你要不爽看没人逼你。”她从以恭手中接过手机,对于男人她早就一视同仁,管他是天皇老子。
他是招谁惹谁,平白无故弄得一刻也不安宁,看来今晚的稿子又没个着落了,以恭沮丧地想。
宝嘉开了手机后,脑袋却一片空白,惨了,忘记菜娣的私人手机号码,该死,原本以为她记就忘了抄在记事本上,现在突然间要从遥远的天边将号码拼凑成组。可真是一场密码大作战。
“喂!我手机有那么漂亮吗?看到出神了。”以恭向来是急惊风,看到她这慢郎中不免张口催了两声。
“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讨人厌的嘴,吵死人了。”她骂道,就已经想不起电话号码了,还在那边吵。
“怎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那位证人的电话突然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早料到你会演了这样的戏码,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到警察局,我会在警方面前替你说好话的,就像是……你喝醉跑错到我家了。”他对于美国人那套出神入化的骗术,早就司空见惯。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忘记了。”宝嘉紧紧握着手机,她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竟连莱娣的电话都给忘了。
“宾果,我还真的猜对了。”
以恭竟用一种嘻皮笑脸的小丑表情回应她,气得宝嘉原本不甚愉悦的脸更青绿了。
“你那什么口气,我是说真的,要不然,你也提出证明说这屋子是你租来的,如果提不出,就少在那边耀武扬威。”宝嘉也提出驳斥,看他能如何给她心服口服的答案。
“我?这有什么问题。”以恭拿回他的手机,也想拨个电话约冷嶙,可是手机一到手中,食指却在按键上停住,整个人跟具蜡像一样不动了。
“怎么,你该不会也告诉我说,你也忘了电话号码吧?”宝嘉总算吐了一口怨气,看他皱起眉峰停格不动,不免在心里暗笑两声。
以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颓丧感关掉手机,是的,他是该被眼前这咬着手指失节,斜眼睨视他的女人看笑话,跟冷嶙光顾聊些不着边际的屁话,一时之间也忘了把相互联络的方式交代清楚。
“咱们可真是天生一对,我刚好也忘了我朋友的电话,不如这样吧!我看天色也晚了,我就留你住一宿,不跟你收钱,”以恭大而化之地笑开了,他轻拖着脚步,耸肩盯视着宝嘉。
“笑话,这是我的家,我要住多久还要靠你施舍?还有,我要告诉你,我跟你天生就不是一对,少在那边乱攀搭关系。”今晚有些困顿,她不想再与他聊些瞎扯谈的对白。
他真是踢到铁板,想寻求个妥协也被排拒到千里远,看来,这女人上辈子稳是黑寡妇投的胎,见到公的就一口想吃掉。
话不投机半句多,面对这全身长满尖刺的女人,以恭也不想再跟多说些什么,既然自己也一时片刻找不到冷嶙,只有寄望朋友冷嶙能与他自动感应,前来替他公布真相。
“那你自便,我去睡了。”他抱起他的手提电脑。这是他吃饭的家伙,可不希望被那女人当成报复的工具。
当以恭正要往房间内走去时,宝嘉抢先一步挡在门外,一手还横放在整个门面上,脸色紧绷地说道:“我要睡这间。”
“你睡这间?有没有搞错啊,没听到先来后到这句话吗?外头客厅我还摆着一条毯子,不信我带你去看。就在这里还有一块座垫可以当枕头……”他边说边往客厅走去,却不见宝嘉跟随在后,“咦?人呢?”
当他觉得苗头不对时,后头传来一记“砰”的关门声,只见那道修长的黑色身影快速地闪进房间内,快到让他只感觉到一股凉凤,一个回头,门板如排山倒海般地朝他鼻头赐予热情一吻。
“我的妈呀!鼻骨稳断了……”以恭两手成擤鼻状护住鼻头,那道猛烈的撞击力拍得他眼冒金星,疼得他蹲在地上喊爹叫娘。
白天脚被刺伤,晚上鼻子又被撞伤,看来冷嶙介绍的这栋屋子,八成是跟他犯冲的鬼屋。
他站起身来准备要敲门求出个公道时,手却在门板上停下来,算了,一介女流之不足他跟个泼妇骂街一样气坏元神,以恭抱起他的家当,不情不顾地窝进沙发里、瞪着天花板直发呆。
明天,明天他怎样也要冲到冷嶙家,非要叫冷嶙把那女人赶出去,而且是马上!
第三章
妈呀!腰快要断了。以恭被一道媲美炼钢厂里的热焰给热醒,那火辣辣的阳光毫不客气地把他当秋刀鱼似地两边剪烤,使得他翻来覆去的夜晚也没因白天的到来而暂缓,反而是更累了,那两泡指望他消肿的眼袋,如今更是像长针眼似地让他睁得更艰辛,撑开眼皮比教他去死还要痛苦。
背上的龙骨在他起身时还发出咯咯乍响,以恭真想打些神经毒剂在自己的体内,让自己快点暴毙身亡还来得快活些。
他在沙发上转头扭颈兼耸肩,觉得骨头又重新组合一遍后,才得以起身走动,他终于觉得,能够走路是件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绕到昨晚舌战的战场,不经意瞥见那扇两人争夺的门如今已微微开启,门板还因为风的吹动而咿咿呀呀地叫着,以恭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跟个偷窥狂似地朝里头望上一眼。
咦?里头没人!平整的被子上并没有隆起的人形,小浴室里也没灯亮着,他环视整个房间一圈,甚至于还走进里头浏览一番,果真是静得像千年酒窖一样。
哼,果然是个女骗子,恐怕是怕我会揪她到警察局才会乘机溜走,算她有自知之明,也好,这样晚上就不用再睡那要人命的鬼沙发了。他在心里自言自语,觉得昨晚那场梦靥能结束,此事也算是圆满落幕。
他随意盥洗了一下,看着外头艳阳高照,远方的海滩上还有几位穿着比基尼的曼妙女子在打沙滩排球,那样养眼的画面,或许是老天在弥补他昨晚受苦受难的回馈与代价吧!
他穿起一双海滩鞋,套上一件印有两条海豚的花格子T恤,太阳眼镜用花绳系在脖子上,头上一顶洋基队的棒球帽,这下,让他看起来颇有青春朝气,这下,配上他这傲人的身材和俊美的脸蛋,迷死一卡车的洋妞看来是唾手可得之事。
以恭拿起照相机径自往海滩走去。这迈阿密可真是男人的天堂,到处是乳波荡漾的女人,有些女人还真如冷嶙那家伙说的,躺成一排晒木瓜,乖乖,这明摆着就是要让男人犯罪的嘛!要是能在此长住下来,或许他会考虑当救生员,而非苦哈哈的穷作家。
他拿着单眼相机在四周梭巡,说是要拍些山光水色,不如说是掩耳盗铃,拿着相机偷瞄一些火辣的喷血女子才是真的,当他将眼睛停在一位浅棕色发的洋妞身上时,却发现一团乌漆抹黑的影子挡着他的镜头,整整三十秒的时间过了,也不见那影子离开。
“妈的,那个缺德鬼挡着人家拍照了。”以恭拿下照相机,对着镜头前的那团黑影破口大骂。
黑色的背影转了过来,那人不是男人,正是宝嘉。
“怎么又是你,你还没走啊?”以恭觉得她有病,这海滩上最多也只有人披条浴巾在身上,这已经是最奇异的了,哪像她,密密麻麻裹得跟寿司卷一样,只有露出颈子上的那段肉色肌肤。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吧?”宝嘉朝他走来,再就他站的位置放眼看去,马上便啐他一句,“下流!”
这两个字就像两片锣铙在他耳边用力一拍,震得他脑血逆流,他是怎么惹她不悦了,老想找他的麻烦。
“我哪里下流?哪个女人在指控我非礼了?”她若拿得出证据。他就心服口服。
“思想下流。”宝嘉一想起汤尚南也是对洋妞情有所钟,使将一般怒火往以恭身上烧去。
她的话对于任何有修养的男人来说都有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很吞忍这个恶女了,他都没怪她昨晚让他睡得快硬得变僵尸,一大早还要被她当成管训中的犯人般羞辱。
“女人。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脾气好你就可以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以恭也是在感情的这条路上摔得极重,他发誓不再对女人轻声细语。
“男人,我叫赛宝嘉,请你说话嗓门喊小点,很容易让人家看出你没修养的样子。”宝嘉说这话时,一群老外男男女女刚好从两人侧边而过,自是将焦点聚集在张牙舞爪的以恭身上。
他收敛起夸张的肢体语言,心平静气、心平静气,绝对不能被激到,他永远相信心急吃不了热稀饭的道理。
“赛小姐,我叫隋以恭,那也请你好言好语用个适当的称谓来称呼我,既然你非要住在那间房子,而我也是绝不可能搬出去,所以最好是和平相处,要不然势必有一方会先精神崩溃。”以恭拿出懦家的修为,这女人的亲和力是零分,所以他要拿出两百分的热情来中和一下。
“希望你这态度不是装出来的,”宝嘉看他还有张谦冲自牧的脸,多少也信了他七成的话,她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晓得夏都别馆怎么走吗?”她要赶紧找莱娣,否则她天天会有被不同的新鲜事给烦死。
“你也晓得夏都别馆很出名啊?”以恭兴奋地想。重点,两人找到重点,这下好办事了。
“我只问你知不知道,你不用问那么多废话。”她照样给他一种距离感。
以恭觉得这赛宝嘉比冰块还冰,至少冰块会有溶化的时候,可是这女人像是跟男人结了八百年的深仇大恨,老是对他没啥好脸色。
“我至少可以知道你找夏都别馆做什么吧?那地方可不是像你这样平民百姓能去的。”连他要去都没办法去了,何况是这名不见经传的怪女子。
她要是再摆着高姿态,隋以恭会懒得理她,这样要跟莱娣联络,或许还要兜一大圈子,为了早点解决住所问题,她选择妥协。
“那就是我所说的朋友,她会替我证明这房子的所有权是我的。”宝嘉简明扼要地解释,但讲得甚是不情愿。
“朋友?”他绕了她身子一圈打探她,气质是够啦!不过,这一身素朴的全黑束装,就像是参加葬礼的穷亲戚,让他很难将她跟上流社会联想一块,“你有什么朋友在那里?”会不会是打杂的?他猜想。
“住在里头的女主人就是我的朋友。”宝嘉自豪他说,心想,跟他说了他也不一定听得懂,光看他全身的衣服加起来不到十块美金,就晓得他跟伯爵一家扯不上什么边边。
“你是说……伯爵夫人石莱娣?”以恭怀疑地问。这不是冷嶙他老婆吗?
“想不到你还阅厉丰富。”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句赞美。
“那冷嶙你认识吗?”他也回她一个显赫的人名。
“不就是那五爵爷中最怕老婆的伯爵吗?”她不但认识,还了解甚彻。
两人对视几秒,内心都在打着算盘,原来一个认识伯爵,一个认识伯爵夫人,难怪彼此之间会没有交集。
但在宝嘉的心中就有点不懂了,既然她把钥匙交给了莱娣,冷嶙又怎会有办法给这隋以恭钥匙?这里头一定有着重重打不开的罗生门。
相反的,以恭在揭开一层层面纱后,再想起冷嶙曾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这一个串联衔接……难不成她就是那个杀男友的女凶手?
“喔!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位爱钻成痴的拜金女赛宝嘉,曾经在美国法律界喧腾一时过,听说还被判无罪开释,真是天理何在。”以恭整个思绪豁然通达,想不到站在他面前,昨晚还让她睡在舒服床上的女人,就是他深恶痛绝的拜金女郎。
本来他前面说的那些长篇大论她全都当狗吠,但听到“天理何在”四个字时,宝嘉就认为他没那资格这样主观地责斥。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坐上电椅死很不公平喽?”她阴冷冷地凝着他看。
“这是当然的了,像你这样把物质看得比情感还重的女人,在以前的社会,是会被带到街上让街坊邻居丢石头扔杂蛋的,我真是不明白现今的法律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还能让你无罪开脱。”以恭毫不留情地批判,他内心一座正义的天平,正用道德的议事捶来细诉宝嘉的罪状。
他是她见过对她最凌厉羞辱的人了,纵使是汤尚南的父母亲,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块多坏的胚子,对她误杀他们儿子的事也只是低调处理,更是没有苛责过她只字片语,无奈眼前这……这算是什么来头的低等生物,拿着道德的尺规在装腔作势,就算她该下地狱。上刀山,也用不着他来对这般不实的指控。
“你凭什么说得这么武断,事情的内幕你抽丝剥茧查过了吗?还是主审法官是你的好友,他通盘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你了?”宝嘉两年前的旧伤疤,在即将痊愈之时,又被他痛剐一刀。
以恭知道有关她的事,也是从风言风语中节略精要出来,不过在他的心灵深处,不也是烙下一抹丑陋的旧疤?他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下场,诸如她这样的女人自是容易成为他发泄的出气筒。
“你们女人不也常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所以我认为爱慕虚荣的女人基本上是没两样的。”他仿佛见到前女友的影子,受了那么久的窝囊气,如今总算是能找个人来开开刀,平衡肚里的那股怨气。
“隋以恭,我受够你的侮辱了,我要你马上跟我说道歉!”宝嘉火冒三丈地吼,她怎么都碰到这种无耻的下三滥,一个汤尚南还不够折磨她吗?
“说道歉?你认为你值得我这么做吗?”以恭对她不用再多客气,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细胞有恨之入骨的因子,赛宝嘉。原来她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捞女。
“过分!”宝嘉气得大吼,她为什么要受这种无赖的气,还继续当良家妇女让他蹂躏,那才是笨女人。
一个巴掌震得以恭头顶闪着满天星斗,这帖药还下的真猛,出于一点也不留情分,是说中她的痛处还是挖到她的痛脚?他心想,反正不管如何,他的话确实有激怒她的功效,她的冷静全塞进冰箱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