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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回春 page 9 作者:段小楼

  “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夏侯虎眨了眨眼。“不碍事的,你……是准备替我上药,是吧?”他闻到那药草的淡淡香味。

  “刚起针,现在上药会疼些,怕你……”

  “来吧,都砍出这么大一个口,还怕这些药草的刺痛?”他一副大无畏惧的样子,在战场上,男人哪有说痛的道理。

  “可是起完针后,疼痛最是敏感,我不希望你……”望进他深不见底的深眸,只怕看到他忍痛皱眉的样子,她会不舍。

  “只要让我看着你,什么痛我都不在乎。”他握住她的皓腕,温暖且踏实。

  这句话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说,都没有在这时候说得令人动容,她羞怯地将头儿一低,自顾自地替他上药包扎,等到手臂包扎好了,她眼波一转,心更是跳得乱了谱……

  “还有别的地方也要上药,对不对?”

  探兰赧颜,纤细的身子愣在当场。

  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直在那床被子上打转,要怎么掀开他下半部的被子,将药草敷在他大腿处,这样轻而易举的动作,如今好比湖中捞月,显得困难重重。

  “该上的药还是要上,你该不会要我自己亲手来吧?”他见她犹豫再三,只怕他要再不出声,两人可能就这样对看到天亮。

  身子是他、自己的,他感觉得出来,下半身的经络血液运行得乱七八糟,滚烫的殷红一片,即使是下针来阻断毒性的蔓延,还是得靠外敷,才能收得双管齐下之效。

  他自动将被子掀开,并且脱去内衬的长裤,两双粗壮隆起的大腿可是她生平第一回见到,刚才隔着内衬的长裤下针还不觉得像现在这样局促不安,哪知现在她却彷徨不知所措,就连要做什么也都忘记了。

  “药膏看起来好像要凝固了。”夏侯虎适时点醒着她。

  “喔。”她回应一声,然后再拿起一旁的药布,慢慢接近他的大腿。

  一些轻微的毒已经扩散到大腿,使得肌肤里出现蜘蛛网状的静脉膨胀,看到这一个状况,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医术,是不是能够暂时止得了毒蛙的毒性,这向狨好狠毒的心,竟然用这种泯灭天良的剧毒,要是他坚持不肯给解药,那她在时间之内,一定来不及调配出解药,就算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做,却也得要老天爷配合才行啊……

  “好……好了,我没给你包得太紧,免得皮肤给闷坏了。”

  任何一个小细节,她都很注意,生怕把夏侯虎.这具完美的胴体,添出一些难看的疤痕。

  越看手臂上那遭又深又大的伤口,探兰越是难过,要不是他为了要救她,失神让向狨偷袭得逞,他今天也不会面色槁灰地躺在床上,还得忍受身体上疼痛的煎熬。

  夏侯虎感觉到手背上突然有种温湿的感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滴滴圆亮亮的泪水。

  “不过是小伤,何必难过成这样,等过两天伤好些,我带你上黄山看云海、赏晚霞。”夏侯虎用指尖抹去探兰的泪,还摸摸她粉嫩的小脸颊,这是他头一回发现她像个小女生,还是个爱哭的小女生。

  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所受的伤,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轻微,想当然耳,她更不能让他知道,为了找解药她必须亲赴贼营,想尽办法也要从向狨那拿到,所以她更要守口如瓶,绝不能漏半点口风。

  “你在想什么?还在为我过去所说的话、做过的事,而怀疑我现在的态度吗?”他跟中迸发的光彩,让探兰不敢过于直视,怕让对方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让我回苏州,我就能拿同德堂里头最好的金创药,经过我独家精心调配的配方,一定很快就让你的伤口愈合。”她必须要为自己制造一段不在的时间。

  “这点小伤,用不着还让你跑那一趟路。”他不想太长时间看不到她。

  “那伤口不是平常的金创药就能医治好的,要是你准备拖个一年半载,等到马贼卷土重来,你还无法上场打仗的话,我倒无所谓。”

  “你该不会一去就不回来了吧?”她的存在,已不是他个人的因素,整个太平城的百姓都需要她,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

  探兰笑笑,说道:“现在不赶我走了?”

  “逮到机会就挖苦我?”

  探兰娇俏地说道:“不报点仇回来怎么行?”

  夏侯虎将手穿过她的黑发,放开心地问道:“准备去几天,我让邵威陪着你去。”为了不让夏侯虎起疑,她点头,“也好,这一趟来回大概需要十天,这段期间,药方子和药膏我都会交由叶影,你可得听她的话,好好喝药、敷药,听到了吗?”

  她像在交代小娃儿,不厌其烦,再三叮咛。

  “要我喝药敷药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像个讨糖的孩子般无赖的说着。

  “你说吧!”

  “等你回来,我要娶你。”

  第七章

  两天过后,众人在城外向探兰与邵威送行。

  除了夏侯虎以外,所有人都晓得探兰是要深入敌营,用利益和向狨谈判,好换取夏侯虎受伤的解药。

  “记得,到了苏州,别忘了替我跟陆老爷问候一声,说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正式向他通报一声,等这回伤势好了,我定当亲自登门赔罪。”夏侯虎交代了邵威,可他只顾着搔后脑勺,对于夏侯虎交代的话,可一个字也搭不上来。

  “我爹云游四海去了,所以你用不着交代了。”这也是事实,自从陆家的事业交给大姐后,她那老爹不知又到哪个城、哪个镇逍遥快活去了。

  “那跟你大姐说也是一样,听说现在是由她在当家,咱们俩的事,还是得提早跟她知会一声。”

  “等到你伤势全恢复了,我自会让我大姐好好跟你谈谈。”

  夏侯虎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凤姑后头的聋嫂。“你确定不一起回去吗?”他感到怀疑,既然要回苏州,为何聋嫂执意不愿同行。

  “我想她是还不想见到哑叔,你就让她再多留一会吧!”即使她是很想念哑叔,可千万不能挑在这时候。

  大伙都心知肚明,这一趟路,目的地绝对不是苏州。

  “是啊,他那个杀千刀的要是不亲自来接,聋嫂绝对是不会离开的,对吧?”鸾姑在一旁打腔。

  聋嫂一脸为难,可为了大局,她哪能不跟着演戏。

  只见她点了点头,笑容有一丝丝牵强。

  为了不让夏侯虎瞧出某些人的脸色生变,探兰不得不就此话别。

  “那我先走了,你们可要保重喔!”

  谁知这话才说完,凤姑就不争气地啜泣起来,尴尬的场面让鸾姑和探兰及其他人脸都绿了,就连夏侯虎,脸上也出现狐疑的目光。

  “凤姑姑,你怎么哭了?”夏侯虎同道。

  “我这是……”

  “她这是喜极而泣,一想到探兰为了你,无私无我,还得忍受长途跋涉的辛苦,那是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凤姑姑,是高兴也哭、难过也哭,有事没事就拼命哭,你别管她,等会哭完了也就没事了。”鸾姑忙跳出来打圆场,还把凤姑那庞大的身躯,整个用身子挡住。

  “凤姑姑,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吗?”他绕过鸾姑身边,来到凤姑面前。

  所有的人都为她紧张,纷纷流出一桶的冷汗,只见她看了左右前后大伙一眼,这才神色惊慌地点了点头。

  “是……是啦,我……我太感动了,呜呜……没看过这么感人的画面啦……”为了不让夏侯虎对她穷追猛问,凤姑掩着面先跑离开来。

  “真是的,这么大个了,还哭成这样,我看时候不早了,你就快上路吧!”鸾姑甩了甩手臂,要探兰别再迟疑,到时夏侯虎要是察觉出来,那就完蛋了。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在邵威的搀扶下,探兰这才登上马车。

  马儿长长一记嘶鸣,车子这才缓缓向前推进,漫天扬起的风沙很快便将马车隐没,此时的夏侯虎,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安,四周的氛围怪得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此事必有蹊跷,以他敏锐的感应,看得出有不寻常的地方。

  他决定找出真相,而最快的方法就是……凤姑。

  鬼愁栈道。

  由黄山经谭家桥,再经过伙县,不用多久便来到湘、赣边界。

  此处有一条自古便是西南至江南一带,往来商旅活动最为频繁的一条商业栈道。

  由于皖南一带峰高水湍,许多马队为了节省成本,不愿绕行太大一段路程,放必须借助此栈道,如此一来,即能避过曲拆路转的山路,又能减少人力物力的开销,因此绝大多数的商旅,都会选择此处做为通行往来的最佳捷径。

  然而这条栈道在五年前却被一群占地为王的马贼所霸用。

  马贼行径相当嚣张,不仅劫货掠银,有时还会将人给押回营中,当奴隶使唤,直到他觉得这些人表现良好,又被他们折磨得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将他们放走。

  就是因为恶名昭彰,所以朝廷才会派夏侯虎前去镇压,几年下来,倒是收到不少吓阻作用,但这班马贼始终不愿接受招降,并且顽强抵挡,所以双方人马老是在这种你舍我打,我逃你追的情况下,共处于丛山峻岭之间。 

  这条鬼愁栈道.平常只有夏侯军所护卫的马队会经过,以及偶尔杭州杜家二公于杜烈火护卫的车队外,其余时间,根本就杳无入迹,静得让人觉得毛骨惊然,不寒而粟。

  “邵威,我们已经到了吗?”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探兰马上掀开布帘,将头往外一探。邵威目光深沉地看向四周,慎重地说道:“不仅我们到了,而且迎接我们的人也到了。”

  “迎接我们的人……”她朝上望去,原以为强烈的阳光是被什么巨石大树所遮蔽,想不到遮住阳光的,竟是在悬崖峭壁间,排满密密麻麻的马贼。

  一记清脆明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向狨骑在马背上,颇有一代枭雄的架式,探兰心中不禁想着,这家伙可惜了明珠暗投,若是他能走向正途,朝廷无疑是多了一员大将。

  “呵呵,我早料到你会来讨解药。”向狨阴恻的眼细细地眯看,对于这样一位如花似玉,又家世渊博的奇女子,他早巳有所耳闻。

  “我也早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拿给我。”面对人人闻之色变的马贼,探兰毫无惧色,一旁邵威一手紧紧握着剑把,好见机行事。

  向独一踢马腹,马儿又朝前走了几十步,接着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所以你今天来,是来跟我交换条件。”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用不着拐弯抹角。

  “你应该清楚与苏州陆家做生意,绝对是让你宾主尽欢。”探兰直视他凶狠的目光,却仍泰然自若。

  向狨利落地从马上跃下,徐徐走向前去,邵威本想提剑阻挡,却被探兰一手拦下。

  “我相信盗亦有盗,向寨主是个说理道情的人,不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的。”探兰从容不迫,自谦说道。

  向狨听了哈哈大笑,两眼进出精锐的目光。“呵呵,我打家劫舍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喊我—声向寨主,好,冲着你这句话,这笔买卖我跟你做了。”

  他让两名手下顶着探兰的马车,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峡谷之地,几间用简单棚帐搭建的营房背山而居,营房外圈架着坚固牢实的篱笆,只留前后两处出口,出口处一座高五尺左右的观望台,是用来防止其他马贼,或是夏侯军的突然侵犯。

  向狨引她至主帐营地,沿着营圈行走,探兰发现此处也有许多女眷及孩童,可见得这批马贼为了养家活口,有时还是得要做出情非得已的事采,若是能给他们一些经济上的好处,应该可以让他们改邪归正,引向正轨。

  从栈道到营房,向狨都目不转睛地直看着探兰;探兰有自知之明,她坐直身子,态度落落大方,不让对方有感到任何暖昧不明的绮思。

  “向寨主……”她率先出声,点醒正看她看得痴迷的向狨。

  “喔,对了,陆姑娘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解药而来,只是……”他走了下来,低头思吟了会,说道:“我千盼万盼就是要夏侯虎死,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你把解药拿走,如此般纵虎归山,对我面言,是荒天下之大谬啊!”

  “向寨主所顾忌到的,我已经为你设想到了,皖南栈道自古以来就是商旅经常往来的道路,商业交易热络频繁,你会固守此处,自有你的见地,然而,这并非长治久安之计,只要向寨主愿意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我愿意为你奏请朝廷,划出一块沃土,让你们自给自足,并且将陆家所需的药材,全都教授你们来栽种与培植,你以为这块大饼,够不够你们这所有的弟兄,图个温饱呢?”她的一番见解,立刻引起—旁众贼寇的欢声叫好。

  “老大,这样不错啊,如此一来,我们就用不着老是去抢人家的东西,过过安定日子,还有现成的生意可以做,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做生意?”他轻蔑地看了那傻大个一眼,不屑问道:“你是那块料吗?你看过算盘?兑过银票?怎么去收租纳税,这些你都清楚吗?”

  这话可堵得对方哑口无言,只好鼻子摸摸,不再多发一语。

  这班在穷山恶水劫掠惯的马贼,从小就没念过什么书,要他坐在案头打拨算盘,或是拿笔记账,无疑是要他们的命。

  “做生意我是不懂,这样好了,将来陆家所有的药材运送,交由我们来负责,并且教这些弟兄家眷们种植药材,该给我们的,你老老实实给,其他的我没意见。”

  “向寨主快人快语,这样的要求我可以立即做主答应。”探兰原本以为这件事很棘手,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我就在此先向寨主道谢了。”

  她起身,准备向向狨索讨解药,不过,对方却淫淫贼笑,又补上一语;“还有一点,如果陆姑娘也能够这么爽快答应,我立即将解药奉上,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打劫商队。”

  “向寨主但说无妨。”

  “那就是……”他越走越近,望着她盈盈秋眸道:“那就是你呀!”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次。”邵威瞬时怒火中烧,抡起拳正要给他点教训,不料却被探兰给阻了下来。

  “向寨主所言,探兰不明白。”

  向狨狂笑说道:“陆姑娘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陆姑娘愿意跟随向某,我定当将解药双手事上。”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要人不要钱,她辟了这么大的一个商机给他,他竟然只是轻描淡写求个基本温饱就够,原来,他真正在打量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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