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婆,你说话客气点,中共那边的老头是要你来替我们找人,不是要你长这张嘴来损人,没你的事你嘴巴最好给我闭上。"玛瑙刚烈的湖南骡子脾气,皱紧的眉头永远都像是别人欠她什么似的。
朱雀往上头一瞧,坐在吊灯上的青龙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才不会去加入这种菜市场的聚会。"你妹妹被欺负了,你还在上头睡大头觉,快下来替我说她两句。"青龙平衡感极佳,纵使吊灯摇来晃去他也老神在在,修长的手脚配上一头有型的平头,让他看来一身练家子底的,只可惜那张脸有点冷漠,加上藏青色的中山装,再教人难以跟他亲近。
"烦。"他只丢下一句,又继续晃着他着吊灯,这中共几个老家伙也真是故意找他的碴,摆着白虎和玄武这两个高手不好搭挡,偏偏安排个朱雀这骚货给他,只求任务赶紧结束,他也好免得三天两头跑耳鼻喉科去检查耳朵长茧了没。
"你们别这样吵,我们有缘能在一起共事都是老天赐予的,记得在我安徽合肥老家,我就在后院种波菜,隔壁家一个叫春花的,她是我二伯父讨来的二房生的,她喜欢种的是马铃薯,我们两个常常在一块种菜,我们常打赤脚……"琥珀又开始说故事,这老毛病快把玛瑙惹毛了。
"说重点,没人有闲工夫听你鬼扯。""我是说我们就是合作得很愉快,所以有一年夏天,我们一同种了一种新品种的蔬菜,那时我们都很高兴,可是……"琥珀迷蒙的眼神陷入回忆,垂下的眼袋也正思索着这些陈年旧事。
"可是什么?"朱雀口中的口香糖吹成个大泡泡,说起听故事,她可比玛瑙有耐心多了。
"可是我们那时候讨论不知该叫它马铃菜还是波薯,最后还请里长来替我们命名,那一年,我们两个在村子里是最风光的一组农产品美少女。"琥珀喜悦的神色在脸上久久不散,现在朱雀才知道为何玛瑙那么痛恨她讲故事了。
没人有意愿为琥珀的故事详加讨论,这四个婚姑里,就属琥珀最爱说些少根筋的故事,常常一个人自说自笑。
"好了,走两步给姑婆看看。"好不容易才将晶晶腰上的裙子系牢,清汤挂面的清纯模样让她穿得这么惹火,不知玛瑙是做何想法。
晶晶觉得自己好可怜,被姑婆骗来参加什么"钓金龟婿"大赛,说穿了还不是要假公济私,让她去勾引公爵冷岩,那男的长得是潇洒倜傥还是青面獠牙她也不知道,听她姑婆讲得舌粲莲花,然后就傻呼呼的被她从乡下带到这大城市来,谁叫自己从小被姑婆带大,要敢忤逆姑婆,谁都会说自己是个没心肝的小孤儿。
"晶晶啊!朱雀姊姊真为你感到难过,拿自己的幸福给人买棺材本,将来你要有子有孙可别忘了多阐扬一下你这伟大的姑婆吧!"她看着晶晶一扭一扭的走高跟鞋,铁打的心肠也会不舍,玛瑙的心思可见一斑。
好一张伶牙俐齿,瞧得玛瑙真想将她的嘴塞进一颗大西瓜,让她懂得什么叫言多必失。"你主要是帮我找冷岩,其余的事你最好少管,怎么娶怎么嫁我有中英双方政府的授权,还有冷夫人的亲口付托,不需要你这后生晚辈来教我要怎么做。""朱雀姊姊……没关系的,我……我还撑得住……"晶晶被过紧的皮带和裙围束得快变成沙漏,还不忘居中调解。
"心疼喔!我说大姊啊!晶晶既然不适合,我们就找别人吧!说不定……晶晶还适合其他几位爵爷,犯不着非要她去配冷岩不可。"琥珀将晶晶带到一张波斯绒椅上坐下,还不忘替她按摩脚踝,看了真教人不舍,都扭伤了。
"冷岩的性子最稳重,也最具贵族的气息,更是五位爵爷中让我看了最满意的美男子,要我再年轻个三、四十岁,哪还轮得到晶晶,我早披挂上阵了。"她开始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辩驳,今天要换成是其他几位爵爷,她还不会这么积极,再说,他是公爵,将来的封地和权杖是凌驾在众爵爷之上,不选他还选谁?"姑婆,我不行的。"她一个乡下小姑娘,连进个庙里烧香拜拜都不敢抬头看神明,更甭提让她对着一位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抛眉献眼,揠苗助长也不是这种揠法。
"没试看看你怎知道,别忘了,今晚我就要让你偷偷溜上'快乐公主号',你姑婆擅长易容术,冷岩旁边那小跟班的谅他也查不出来。"她也早打听好金镶儿和木须儿的背景资料,尤其是那金镶儿,贼头贼脑的才教人棘手,而她也颇为纳闷,木须儿能放心让冷岳一个人单独在外,不怕另一票的四人帮捷足先登,将冷岳来个手到擒来,真是大有把握,还是不将她们这些万年青放在眼里?不管了,冷岩的事是另一班人该头大的,现下,她管好她的晶晶和冷岩也就够了。
"那……姑婆,你要我做什么?"总不能叫她用花痴的方式去黏死冷岩吧!很丢脸的。
"你将会是个名扬世界的天才小音乐家,而我们则是你的经纪人兼管家。"玛瑙指着屋内的另外三人,大家一起下海才好玩。
"我……我只会弹小密蜂,前年才学会两只老虎,你要我当什么音乐家,姑婆,你别害我了。"晶晶将泪含在眼眶内,生平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骗人,可玛瑙姑婆却要她做最不想做的事。
"大姊,晶晶的意愿不是很高,我们就别强人所难,记得在我安徽合肥老家,就有一位牙医训练他养的猫剥核桃,最后……""闭嘴,琥珀,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有关你安徽老家的事。"玛瑙觉得她要是长命百岁,也算是奇迹了。
"姑婆,我今年才考上大学的森林系,系主任很常识我,要我多跟他到户外去做实景堪察,我不想这么快就把终身大事草草率率定下来。"晶晶将发尾往耳背上一勾,她说得心有余悸,要能说服姑婆的,也用不着装可怜了。
"你到船上去也能研究森林啊!上回我还看到他们大厅放着一盆绿油油的古松,厕所边还摆一盆迷你柏树,够你研究了吧!"这孩子怎老跟她唱反调,回得她快烦死了。
"姑婆,那只是盆栽……""我说那叫森林就是森林,你学会顶我嘴了。"反了、反了,女大不中留,姑婆的话也不听了,玛瑙气疯了。
"姑婆,你……你强辞夺……"晶晶嘤嘤抽噎起来,海上哪有什么森林好研究的,分明是欺人太甚。
玛瑙从没看过这么死脑筋的人,也惟有晶晶这种直肠子个性的才会有这样愚蠢的反应,这几年白养她了。
"呜……我是造了什么孽,你三岁失怙,五岁失恃,七岁失奶奶,九岁失爷爷,还不是靠我把屎把尿把你拉拔大,好不容易能供你念书了,就学会一脚把我踢开,把宗族亲友叫出来评评理,我这当人家姑婆的,这点要求算不算过分?"玛瑙唱作俱佳,怎样也要挤个两滴眼泪出来。
"要是今年金像奖报名还没截止,我一定跑去帮你报名。"朱雀真佩服这近耳顺之年的欧巴桑还能演得比大街泼妇精湛,开心得拍手称快起来。
"嘘!"从天花板传来一阵嘘声,青龙皱着眉要她节制点,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最好别敲边鼓看好戏。
"好嘛!姑婆,你别难过了,我上船去就是了,但你要答应我,要是那公爵要娶我,必须要等我大学毕业才行,还……还有,没毕业前我是不生小孩的,你知道的,上学挺个肚子怪难看的。"晶晶思想单纯,哪晓得成人世界的人心险恶。
"这是当然的,姑婆就是你的靠山,一旦你真让冷岩爱上你,姑婆什么都依你。"玛瑙在三秒内破涕为笑,连个泪鬼影也没。
靠山……这座山迟早说倒就倒,朱雀和琥珀在心里是压根不相信玛瑙的鬼话连篇,也只有没大脑的晶晶会把她姑婆的话奉为圣旨,可怜的小女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出了个这样不争气的姑婆来折她青春年华。
"姑婆,要是他不爱我,那我就要回学校去念书喽!"她还睁着大眼跟玛瑙讨价还价。
"行,你要念到硕士、博士姑婆都供应你。"想得美,她哪能让晶晶跟冷岩就差这临门一脚而擦身而过,未来她要用公爵夫人的姑婆身份跟英女皇喝下午茶,要不把握这次的良机,她这把老骨头还能再等上何年何月。
整个屋里除了晶晶还满怀感恩之心望着玛瑙外,其余三人的心早有了数,这种推入火坑的亏心事也只有玛瑙做得出来,不过,要是冷岩的人品还不错的话,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这点三人都不会反对,就怕碰到一个学识人品都不入流的丸夸子弟,那晶晶才真是冤大头,好好的清秀小佳人就这样被糟蹋了,玛瑙就算被判进十八层地狱也赎不了恶贯满盈的罪孽的。
期待晚上进港的"快乐公主号",有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来和晶晶谱良缘吧!
第二章
"快乐公主号"的头等舱房里,流泻出气势磅礴的贝多芬惊愕交响曲,坐在名贵气派的百万钢琴面前弹奏,当然要配的是高傲自恃的尊爵气质。
那琴音像是不把世间万物看在眼底似的,仿佛这地球是为他而转,这空气是为他而流通,连花草树木都要因他的琴音而荣或枯,每道音符所要酝酿而出的澎湃节奏,让有幸听到此天籁的生命体,绵因他的恩泽而舞雀,若是音乐神童莫札特再世,相信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冷岩兀自陶然在自我的琴瑟领域间,修长的手指如曼妙的芭蕾舞者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恣意纵情,钢琴架上并无琴谱,狭长的眼纹轻轻双抿,似山中冥思的得道高僧在摸索着棋盘上的对弈,每个高低起伏的转折点皆有柳暗花明的欣欣向荣世界,让人心跳随着音脉强弱而激荡或消沉,他自有皇族先天优势的尊傲血统,天赋异秉他自是当之无愧。
正当曲调渐趋柔缓,接近收尾边缘时,湛蓝的珠眸徒然绽朵,眼尾的余光扫向窗边的一道小黑点,如斧削尖般的挺鼻冷哼一声,琴音顿然停歇。
"镶儿,又不走大门,老毛病还是没改。"天窗上有个小洞,闪闪发光的金发就算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也还是熠熠绽着麦光,谁叫金镶儿头探得太过外面,让眼尖的冷岩逮个正着。
金镶儿这回又被冷岩一下就拆穿了,上回藏在烟囱里也一下子被找出来,真不好玩,没一次他赢的。
他从两层楼高的天窗一跃而下,脚上穿的那双麦克乔丹篮球鞋让他平安降落,身手矫健如同七龙珠里的孙悟空。
"你又欺负木须儿了?"冷岩从钢琴椅上站起,拔硕的体材像是蓝球员加上拳击手的身材。
这臭小子扮猪吃老虎,早他一步到他大老爷面前告他一状,金镶儿只叹自己太过轻敌,被这小鬼算计也不知。
"别噘着嘴,人家也是有主子的,到时人家找上门来,别叫我替你去收拾这烂摊子。"公私分明的冷岩绝不私袒金镶儿,家教甚严,让心虚的金镶儿只能苦苦的哈笑。
"冤枉啊!岩哥哥,你也晓得这次所要面临的处境有多棘手,四大婚姑来势汹汹,加上老共那边也派四大追踪高手来凑热闹,我也不想他们随便给你搪塞个阿狗阿猫当太座,虽说我是够聪明的了,可你也知道猛虎难敌猴群,所以才让木须儿也来帮我,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碰上,先让他暖身暖身也不为过。"金镶儿四两拨千斤将冷岩踢给自己的皮球又踢了回去,要推卸责任就推到不在场的人身上是最聪明不过的了。
冷岩冷笑着,有其主必有其仆,金镶儿这种狐狸般的头脑不是他一手训练成的吗?"你倒是懂得拔擢良才,虚心纳下起来了,我该替木须儿谢谢你了。"
"其实也还好啦!谁叫我就是这种愚忠的死性子,不想看到岩哥哥你受苦受难。"金镶儿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他听出冷岩夹枪带棒的奚讽如乌云般飘过来,要想不死得太难看,最好适时将嘴缝上。
金镶儿这么做也是为了要替冷岩多加层保护网,冷岩太明白要是被带回英国的冷璇宫,又要看母亲冷夫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冷家兴亡史给他听,要不靠他绵延香火,将来断了皇脉,别说是封爵赐禄,说不定被丢到路上当平民百姓也找不到个落叶归根处,谁叫他是老大,当其他四人还在悠哉游哉过他们老太爷的舒服日子时,他就要面临这种平庸俗套的婚姻枷锁,去他的鬼传统,他就要逆天而行,就不信靠传宗接代才能富贵绵延。
"今晚就要靠纽约港了,你招子要放亮点,那几个婆子和土匪的特征你都有底了吧!"婆子和土匪是冷岩对他们鄙夷的称呼,这班人要不是看在他们是顶头上司派来的,早能杀能剐就铲除干净了。
"我早就调查详细了,只是……"他的这"只是"两个字,不免让冷岩锋棱的眼角又闪出冷芒。
"还是有漏洞查不出来,是不是?"金镶儿最怕的就是冷岩这种威中带笑的声音,就像拿刀割玻璃教他全身痉孪不已。
"我忘了……要他们的近照……"这下他再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猪喔!他养的是一头金头发的猪吗?没照片光有资料有个屁用,那班土匪婆子长得是圆是扁也不知道,这下子不束手就擒,等着被瓮中捉鳖。
"岩哥哥,你别气,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悲观,至少我查出这次上船的受邀来宾只有七对高龄的老夫妇,要是有两名同是老太婆或是太过年轻的男女上船,我和木须儿一定能一眼就查出,还有……听说那班土匪们是音痴,我只要仔细观察座上的来宾哪个像鸭子听雷的表情,就能将他们揪出来,我们这回的行踪这么保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安啦!"金镶儿一张粉饰太平的脸,益发让冷岩的下巴不住的颤动,这小子做事愈来愈打马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