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风无垠继续道:“后来菩萨又冒着大雨,救起大柱子,唤醒柯婆婆,再去请简大夫帮大柱子疗伤,现在大柱子一家都平安无事了。他只是烦恼要帮新生的儿子取什么名字,是小小柱子呢?还是二柱子?”
“是儿子?不是女儿?”石泠略感失望。
“你很喜欢女儿?”风无垠抚着她的指头,感受她的柔弱,稍微捏了一下她的掌心,笑道:“如果你生下来的是小玲珑,我也一样疼她的。若生下小风无垠,可不准你不疼他。”
石泠不语,垂下眼帘。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会疼的。
风无垠又道:“今天镇上好多人到寺庙上香,昨夜大家以为是女鬼,后来才明白是菩萨显灵,这一感召,从此天堑镇做善事的人更多了。”
“那不是菩萨。”
“是菩萨。”风无垠定定地望她。“凡人皆能成为菩萨,只要心存善念,行了善事,就是一个活菩萨。”
“活菩萨?”菩萨还有死活吗?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她当然记得,刀光剑影中,她猛出狠招,他却苦口婆心劝说的模样。
“泠儿,你也有菩萨心肠,你爱惜生灵,不愿杀人,更何况你早已放下屠刀,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活菩萨了。”
“不是……”她流下眼泪,她不配这个高贵的尊称。
“你是!如果没有你,大柱子夫妻可能出事;如果没有你,绝命门会继续做买命生意,还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今天你有善心,就有善报啊!”
“我恶有恶报,你不也不想见到我,把我埋了吗?”她叫嚷了出来。
“你去过墓地?”风无垠一楞,随即轻抚她的脸颊,微笑道:“我埋的是你那把剑,也是你的过去。”
“过去……死了?”她的泪水滑到他的指头上,忍不住贴上他温热的手掌。
寒擎说的果然没错!他都能看出风无垠的用心,为何她还执着过往呢?
两人历经了生死悲欢,她知道她的心已紧紧系在风无垠身上,如今他为她埋葬过去,她是不是也该重新面对人生?
“我早跟你说过,现在你是玲珑,是我风无垠的妻子,知道吗?”
他的问句似乎在强迫她回答,她仍是不敢回答,却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
谁知这个动作牵痛了手臂痛处,她皱起了眉头。
他现出不忍的神色,怃着她的右臂,上面已经抹了膏药,缠上白布。
“当初情急之下,我折断你的手臂,没想到你也不让手臂复元,就带着这个旧伤,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右手成为杀人工具吧。”
他说中了她的心思,她含泪无语,这世间毕竟只有他了解她。
“泠儿,对不起!”他俯身亲吻她的手心。“真的很对不起你,我那时候没有办法讲明白,只能这样伤害你,你让我弥补过错,好吗?”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差点死掉……”她泪水进流而出,错的是她呀!
“莫哭,莫激动,会动了胎气。”他握紧她的手,贴上她的脸颊,仍是柔声道:“那你也弥补我,好吗?”
“唔……”她好像上当了,一步步掉人风无垠的言语陷阱里面。
“算了,我们也别弥补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们相伴一辈子,生养儿女,泠儿,你愿意吗?”他深情地望着她。
她真的好愿意长伴风无垠,倾一生的力量来爱他,可是……
“你的爹娘……”
风无垠笑了。
“昨夜,菩萨也到天堑山庄了,把我辛辛苦苦写的寻人告示丢掉,指示我不用出门找你了,然后又把你引到了佛堂。”
“那不是菩萨。”
“一个人行了善事,就会蒙菩萨保佑,你昏倒在佛堂里,让我娘救了你,也保住了我们的孩儿。”
“是风夫人?”石泠心中惊讶,在她昏迷中见到的慈蔼面孔,就是她所孺慕的风夫人?
风无垠微笑道:“娘知道大柱子一家的情况,便迫不及待到佛堂上香祈求,谁知道就看到你回来了。”
“我回头向风夫人道谢。”
“你也得向我爹道谢,是他帮你灌输内力,舒筋活血,这才让你恢复元气。”
“风老爷……”想到风山河的严肃脸色,她还是有些畏惧。
“你要怎么报答两位老人家?”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我———”她什么也不会啊!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当我风家的媳妇,喊他们一声爹娘!”
又掉进陷阱了。石泠忐忑不安,即使她想喊,但他们愿意接纳她吗?
“垠儿,你又在唬玲珑了吗?”风夫人出现了。
“娘,你一夜没睡,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风无垠忙起身迎接。
“我不习惯白天睡觉,等晚上再补眠吧。”
风夫人虽是一夜无眠,却仍是神采奕奕。
把儿子赶到一边去,她坐到床沿,握起石泠的手,和蔼地道:“玲珑,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垠儿那两年学了一些医药,他会帮你调理,你就安心养胎吧。”
“风夫人,谢谢您。”她眷恋着风夫人的温暖,又涌起了孺慕之心。
“好孩子,别谢我。”她怜惜地道:“难为你这几个月在外面吃苦,唉!都是垠儿不好,都说要娶你了,还不把你带回家……”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走的。”
“傻孩子,天堑山庄就是你的家,留下来吧!不要再折磨你自己和垠儿了!”
折磨?石泠望向了风无垠,他依然是注目着她。
“你若不是爱着垠儿,怎会跑回来看他呢?可你回来了又不出面,这不是你折磨自己吗?垠儿也思念你,他体力不好,又要出去找你,这是你折磨他呵!”
“风夫人,是我不好……”石泠垂下泪水。
“玲珑,娘不是要责怪你,只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心。”风夫人拿巾子拭去她的泪水,慈蔼地道:“留下来当垠儿的妻子,让我们一家高高兴兴地团圆,你也安心生下你的小玲珑!”
她刚刚自称什么呀?娘?石泠震惊了,她有这个福分认爹娘吗?
“我……我可以喊您一声娘吗?”
“要当我的媳妇,自然要喊我娘喽!”风夫人开心极了。
“娘”这个字对石泠而言,实在太生涩,她喉头梗住,一时喊不出来,转眼看到风山河踏了进来,她更说不出口了。
“怎么?玲珑好些了吗?”
“爹,玲珑很好,请爹再帮她看看。”风无垠忙道。
“嗯。”风山河板着脸,走到床前为石泠把脉,又默不作声地为她导人真气。
感受到体内的热流,石泠垂下眼,低声道:“风老爷,玲珑不敢让您费心!”
“咳!”风山河轻咳一声,松开她的手。“这整个山庄只有我的武功最好,我不救自己的媳妇,难道还叫垠儿东奔西跑,到处张罗吗?”
语气虽然严厉,却透着一丝关切,石泠又泪眼模糊了。
“哎呀!山河,你怎么可以欺负我的媳妇?”
“爹,您吓坏泠儿了!”
好啊!这对母子把他当成恶人了?风山河索性恶人当到底。
“玲珑,你要赶快好起来,呃……帮风家生孙子,也要帮我看管垠儿,督促他练功,免得他娶了妻子以后,什么事情都忘了,将来我还得把山庄交给他打理……”
“山河!”风夫人笑着劝阻道:“哪有人这样子命令媳妇的?要是吓着了玲珑,她可不愿意当我们的媳妇了。”
“爹、娘,我愿意!”石泠脱口而出。
其他三人都吓到了。
“承蒙爹娘不嫌弃,玲珑难报恩情……”石泠想要爬起来跪拜,立刻被三个人按倒。
“好孩子,说什么恩情?”风夫人心里宽慰,含泪道:“都是一家人了。”
“咳咳!”风山河实在不习惯这种肉麻场面,摆摆手道:“垠儿,你们的婚事,爹交代下去办了,限你一个月之内让玲珑安胎,好赶上你们的婚期。”
“多谢爹!”风无垠欣喜不已,父亲真的接纳石泠了。
风夫人却埋怨了。
“我当年怀了垠儿,整整躺在床上安胎八个月,你一个月就要叫玲珑起来走动啊?”
“玲珑身体好,底子强,只要不操劳,保住胎儿是没问题了。”风山河喷了一口气。“再说他们不成亲,无名无分的———”
“死脑筋!玲珑身子才重要啊!”
“谁叫垠儿沉不住气,不等洞房花烛,就跟人家睡觉!”
“你还不是一样?”风夫人在夫君耳边轻声说着。
风山河脸色一绿,摇头大叹,他是愈来愈没有家长尊严,连他的小雁也转性了。
“爹、娘,您们别在这里吵架了。”风无垠忙着推走两位老人家,笑道:“您们一夜没睡,火气上升,快回房睡觉,降降肝火啦!”
“走了!”风夫人掩嘴笑道:“别打扰你们小俩口。”
风山河仍不忘正色交代道:“垠儿,你好生照顾玲珑,爹晚上再过来看看。”
“多谢爹娘!”风无垠声如洪钟,脸上堆满笑容。
送走爹娘,他转身一看,石泠仍是神色不安,心事重重。
“泠儿,在想什么?”
“其实……其实我留下来,只是想报答你们的恩情……”
“你报不完啦!”
“啊?”石泠惊讶地看着笑眯眯的风无垠。
“我知道,是我们对你好,所以你才要报答风家。”他笑着握紧她的手。“让我想看看,你该怎么报答呢?呃……你可得把一辈子给我,然后我要你天天陪我睡觉,为我暖被,帮我生孩子,协助我练武,护卫我的安全。还有啊!你也要服侍爹娘,晨昏定省,做一个贤慧的大少奶奶,做我弟妹的好长嫂。”
“我都做!”她咬着下唇。
唉!她仍是那个听话的石泠。风无垠不忍心再开玩笑。“泠儿,有时候你也不能完全听我的话,要学着和我斗斗嘴。”
“我不会———”
“等到我们变成爹娘那样的老夫老妻,你就会了。”
老夫老妻,长相厮守?石泠交握住他的五指,感受到他的热烈。
她还在坚持什么?她早已脱胎换骨变成玲珑,而玲珑是个被大家接纳的好姑娘呀!
石泠已死,过去已矣,她也该走出心里的迷障了。
更何况她需要他,小玲珑也需要爹,她绝对不忍让小玲珑孤单长大。
“无垠,我不要和你斗嘴,我要听你的话。”热泪流出,是喜悦与宽心。
“想通了?”他俯身亲吻她的嘴,汲取了她的泪珠。
“嗯!我要报答你!”
“你还是要报答我?”风无垠啼笑皆非,又是怜爱地吻她。“你爱我就好,别提什么报恩了。不然你曾经饶我不死,我也应该报答你,咱们报来报去,永远也报不完。”
“什么抱来抱去?”石泠脸颊现出红晕。
他轻笑着。
“夫妻就是抱来抱去喽!”
哎!好难为情的话。想到曾经与他亲密接触,她的脸蛋更红了。
风无垠满足地捏捏她的掌心。曾经冷硬的像块石头的她,如今变得温柔婉约,眼神也是柔和羞怯,真像是个初解人事的小姑娘。
他疼爱地吻了又吻。当初挽回石泠,也连带救回自己,现在两个人一起重生,结为夫妻,这是他们牢牢相系的命运呵!
“你……你又挖我的嘴……”她闭起眼呢喃着。
“你可要乖乖听我的话喔!专心亲嘴!”
“唔!”她果然亲得更卖力了。
天!他娶了一个唯命是从的妻子吗?照她这种亲法,恐怕又要动到胎气了。
“你真的好听话!”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低回着道。
“只要是你和爹娘的命令,我一定要听。”
“泠儿,你怎么又变成一块石头了?”太乖了吧?他还得继续点化她才是!
“我不是石头!”
“是!你是!”
“不是!”
“这不就和我斗嘴了吗?”他微笑地点着她的鼻子。
又中计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还有好多事情要学,首先,应该要学会和他斗嘴吧?
“你那么会说话,又会唬人,我学不来和你斗嘴。”
“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学,急什么?”他又吻住了她。
石泠醉在甜蜜爱意中,隐约想着:对了!她已经学会欢喜,学会悲伤,接下来还要学着当风家的媳妇、风无垠的妻子、也要学会当小玲珑的娘亲……
一辈子……她可有得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