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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师叔 page 6 作者:杜默雨

  柳湘湘舀起苦甜参半的汤汁,慢慢喝着。

  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今夜在风无垠的推波助澜之下,就像是这颗原本坚实的大黑药丸,一块块地崩开、化解,气味也更明显了。可这味道苦苦的,甜甜的,捉摸不定,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在搔动她呢?

  她昏昏然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凌鹤群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她。

  而风无垠看着这两个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  夜里,雨声淅沥,雨水沿着屋檐滴下,不绝如缕。

  他传送给她的热流,亦是不绝如缕,此刻在客店的小房间里,他照样怀抱着熟睡的她,给她最贴心的温暖。

  本来练完功之后就要离去,但怕天雨屋寒,她会睡得不安稳,于是又继续搂抱她,非得让她身体暖和,手脚温热,他才能安心。

  他似乎也打个盹,睁开眼一看,桌上的腊烛又短了一截。他不离开是不行了,今天说好和风无垠同睡一房,他再不回去,会坏了柳湘湘的名声。

  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掩了被子,再盖上她从不离身的皮袄,拉了拉被角,确定把她遮掩得密不透风了,这才悄声打开窗子跳出去,不忘回身把窗子关紧了再离去。

  风无垠房间仍亮着烛火,难道这家伙也点灯睡觉吗?凌鹤群推开房门,就见到风无垠坐在桌前喝酒,桌上摆了一碟辣萝卜,一碗红烧牛肉,还有一盘油炸豆腐。

  “你还没睡?”凌鹤群关好房门。

  “我等你呀!咱叔侄俩多久没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了?”风无垠为他倒上一杯浓厚的烈酒。

  “得了吧!风无垠,人前我叫你一声小师叔,人后你就别相心占我便宜了。”

  “也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了?”风无垠笑道:“明明是把人家点穴,还骗她是自己睡着了,然后抱着人家不放,这叫作偷吃香喔!”

  “你胡说些什么?”凌鹤群坐了下来。“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敢随便乱讲话,小心我剑下无情。”

  “师侄都敢喜欢师叔了,你若有这个勇气,师侄会砍师叔也不稀奇。”

  “风无垠,你闭嘴,”凌鹤群仰头喝了一口酒。

  “难呵!名分、辈分这一关就跨不过去。”

  “是啊!我们本来是一起打架长大的朋友,你突然变成长一辈的师叔,叫我一时之间怎么能接受?”

  风无垠知道他有意转开话题,仍顺着他的话道:“我那个时候快死了,又没有儿子,总希望有个晚辈为我送终呀!”

  “你意识都不清楚了,还拼命要我喊你一声师叔!”凌鹤群想起往事,又感伤又好笑。“幸好太师父把你救了回来,否则我还得为你披麻带孝。”

  “一千两银子拜师,果然有效。”风无垠吃起牛肉。“听说小师妹花了五百两拜师,如果她能把师父整套内功学全了,调养好身子,这也就值得了。”

  “太师父可好了,五百两银子入他自己的口袋,我当徒孙的每天教病娃娃武功,什么也拿不到。”

  “拿到美人芳心就好了。”风无垠笑眼眯眯,再为两人斟了酒。

  凌鹤群用力一拍桌子。“风无垠!你今天说的话最好马上忘记,否则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我被人家追杀的还不够吗?你慢慢排队吧!”

  “你呀!你真是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搞得武功全废,差点一命呜呼,如今在青城山躺了两年,还没觉悟吗?”

  “哈哈!”风无垠大笑道:“问世间,情是何物?凌鹤群,你又觉悟了吗?”

  “我活得好好的,觉悟什么?”

  “你刚陷进泥淖,我看一时也很难抽身……不!不!”风无垠饮了一口酒。“通常只会愈陷愈深,终究不能由b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鹤群也喝下酒,吃了一口辣萝卜。“我要睡觉了,你尽管吃吃喝喝,可别让我醒来看到一具醉死胀死的尸体。”

  “醉死、胀死,总比迷迷糊糊睡死,还被师侄偷抱好多了。”

  “风无垠!”这次眼睛瞪得很大。“你不信我杀了你?”

  “小师妹都说了,你这人是面恶心善。”风无垠面不改色,继续倒着酒。“你只是那张嘴巴爱唬人,否则从小到大,我也不知道被你杀过几次了。”

  凌鹤群神色凝重。“我帮她练功,你不要想歪。”

  “我知道你是真心对待她,我不会想歪的。”

  “你……”

  “不过,前途渺茫,困难重重啊!”风无垠举起酒杯。“来!我的师侄,为我们叔侄俩多舛的命运干杯吧!”

  “我才不像你那么命苦。”凌鹤群举起酒杯,用力一碰。“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谈小情小爱,前途光明远大。”

  风无垠一饮而尽。“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喔!”

  “等我送她上山,就一刀两断,没有瓜葛了。”

  “是吗?只恐怕枝枝蔓蔓,缠得满身挣脱不开了。”

  “风无垠,你今天晚上非常讨厌,讲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凌鹤群又倒了两杯酒。“我非得把你灌醉不可,省得听你 嗦。”

  “来灌吧!为世上的痴情男人干杯,好生对待我师妹。”风无垠大喊。

  “不必你 嗦。”举杯相碰,尽在不言中。

  雨夜里,两个男人喝酒吃肉,各自抛却了心事,大谈男儿豪情,雨声愈大,他们的谈笑声也愈大。

  隔了好几间房的柳湘湘却惊醒了,她是被寒冷的夜气给冻醒。

  今夜,他不在身边,她仿佛失落了什么。没有那温热的胸膛,她觉得格外寒冷,单调的雨声更让她难以入眠。

  她拢紧了棉被,侧过身看着腊烛,微弱的光晕似乎带给她一点点暖意,她口里低低念着:“鹤群、鹤群……”

  眼皮也渐渐沉了。

  第五章

  “为什么十一师兄走了?他不跟我们上青城山吗?”

  柳湘湘照例在头上扎好了方巾,穿上一件外衣,爬到凌鹤群的身边。

  “他才下山,要去办他的要紧事。”

  “他有什么要紧事?我看他从容不迫,好像不会很紧张呀!还有,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拜师父为师?你们过去常常比剑吗?他真的打不过你吗?那么他跟师父学了功夫以后,会不会赢你?你们……”

  “喂!你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凌鹤群揉了揉额头。“头痛死了。”

  原本缩到一边的柳湘湘听了,伸出小手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

  “我哪像你这个病娃娃一天到晚发烧!”他又敲了敲头。“是酒喝多了。”

  “早上我请厨房把大白菜切细,再腌拌了糖和醋,你吃了以后不是感觉清爽许多?怎么现在又醉了?”她担心地问着。

  “不是醉,可能昨夜和小师叔聊得太晚,睡眠不足……”

  “原来这叫作‘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平常不爱和我讲话,一旦遇到十一师兄这样的知己,心里高兴,话匣子一打开,再喝千杯也不够……”

  “你别吟诗了,好不好?”凌鹤群停下马车,继续揉着额头。

  “你真的很不舒服,要不要到车子里躺一下?”

  “不用了,我们要赶路。”

  “不行,你生病了怎么办?难道我要让你自生自灭吗?”她学着他的口气,讲起来却没有那股凶劲,反倒像是温柔的哀求,眉眼里也是关切。

  凌鹤群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边说边钻进马车里。“唉!看在要照顾病娃娃的分上,我还得留点体力。我睡了。”

  话刚讲完,酣声就响了起来,柳湘湘回头一看,他已经四平八稳地躺在车板子上,她不觉噗味一笑。“爱逞强!”

  再看马车停在路中央也不是办法,她轻轻挥动缰绳,想要赶马到路边歇息,谁知那匹马又走了起来。

  “哎!别走呀!”她轻声呼喝着,马又怎懂人话?仍是慢吞吞地踩着蹄子,一步步地往前走。

  既然行车速度和平常差不多,她也就放下惊慌,反正凌鹤群说他们走的是官道,路大而直,慢慢走着总比停留原地好吧!

  可是她心里又不太想走,她私心盼望走得愈慢愈好,那么她就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吃更多的佳肴,还有更多的时间和凌鹤群相处……

  柔风吹拂着她微红的脸颊,她想到他那双温热的手臂,手上的缰绳也不住地轻轻晃动。

  沿途景色如诗,山峦叠翠,白云飘荡,远处人家炊烟袅袅,河畔绿柳垂荫。她极目原野,再仰头晒着和暖的回头,脸上笑靥如花,她这辈子长这么大,就属今天最纵情快乐了。

  马儿依然慢吞吞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要停下来休息,就让疲累的马儿拖着马车继续前行,眼睛依然游目四顾,贪看风景。走着走着,她还是难忍倦意,不知不觉低下头打起瞌睡。

  身边吹过一股冷飕飕的风,她蓦然打个冷颤,人也清醒了,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马儿正在低头咬青草,四周则是一棵棵的树木。不知是否浓荫蔽天的缘故,天色似乎有点暗了。

  她抱紧手臂,想要回头拿皮袄,凌鹤群正好也醒来了,伸个大懒腰道:“哇!睡足了。”

  他见到柳湘湘慌张的神色,忙问,“怎么了?不要坐在那儿吹风。”

  “我……”

  “你又有什么事?”他钻出车厢,眼睛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我也不知道。”她低下头。

  他表情变得严肃。“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马儿自己走了,我就让它走……”

  “你若不赶马,它怎么会自己走?”他跳下车张望附近地形,再看了天色,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里根本没有路,你不会驾车,为什么要胡乱走呢?”

  柳湘湘低垂着头,也爬下车子。“我找看看……”

  “你找什么?待会儿连你都迷路了!”凌鹤群把她扯回车厢边,走去解开马儿。“你在里头乖乖坐好,不要乱跑,我骑马四处看看。”

  这次他真的生气了,柳湘湘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呆呆地杵在马车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打个瞌睡……”

  “你不打瞌睡照样会迷路,快进去别吹风。”凌鹤群跨上马匹,嘴里仍然抱怨着:“早知道你是个小麻烦!要是今晚找不到客店,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给野狼当晚餐。”

  “你去哪里?”她跑上前追问。

  “我去找路。”马儿跑得快,很快就不见人影。

  周围立刻恢复了安静,柳湘湘靠在车厢边,两脚踏着泥地,不住地用鞋子画着圈圈。

  地上的圆圈就是她混乱的心情,连日来她和凌鹤群形影不离,近在咫尺,从来没像现在突然分开,她一下子失去依赖,心里觉得非常、非常不安。

  冷风如野兽狂吼,乌云掩住夕阳,天空立时阴暗如晦,她躲回车厢,摸索到皮袄披在背上,却抵挡不住心头一阵阵的寒意。

  天好暗,树林好黑,她不喜欢黑暗,她要看到一丝亮光,于是又在几个箱子里摸呀摸,好不容易摸出火摺子,打开一看,火星却早已熄灭。

  是了,这些日子来,凌鹤群会随时帮她注意腊烛或灯油,如果火光将熄,他就立刻点亮,或者叫伙计添油,所以她已经好久没用到自己的火摺子。

  可是在这个黑暗的树林里,她看不到亮光,也没有人为她点亮烛火。

  “好暗。”她咬着嘴唇,就像回到那一个无灯的夜晚,她整夜躺在黑暗中啼哭,却是没人理睬她。

  她跳下车子,抬头看着天空,尽是漆黑一片,连星光也看不到。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瞎子,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不顺。

  “好暗哪!”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这么暗,这么冷,她不能呼吸了。

  她失去理智,开始盲目地在林子中乱走,但不是撞到树木,就是被树根绊倒,她全身冒出冷汗,力气耗尽,却仍然走不出这片无止境的黑暗。

  她无力地蹲了下来,全身蜷曲成一团,想要摆脱黑暗,但不论睁眼闭眼,却仍是黑暗,她惊恐地哭了出来。“不要啊!好暗!好暗!”

  “病娃娃!”林子的深处有人在喊她,是谁?是鬼魅?是野猪?还是野狼?

  “柳湘湘!湘湘!”是谁在喊她的名字?家里每个人都喊她大小姐,爹从来不喊她,会是谁喊她呢?难道是索命的鬼差?

  “不要!不要!好暗!救命啊!”她几乎是发狂地哭喊着。

  “湘湘,你在哪里?”声音愈来愈近了。

  “不要抓我,救命啊,我看不到了,好暗!”她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昏厥。

  “湘湘?病娃娃,你怎么了?””双大掌抱住了她,身后立即罩上一股暖意。

  “你是谁?不要抓我呀!”她拼命的挣扎,汗水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是我凌鹤群,你到底怎么了?”

  “鹤群?”她仍是哭叫着。“好暗,我看不到东西,不要抓我,好暗……”

  “不要怕,我在这里。”他紧紧箍住她的瘦弱身躯。“我是凌鹤群,我不会抓你,你不要乱叫啊!”

  “不!你是鬼差,是地狱来的鬼差。救命啊!”

  “我是凌鹤群,不是鬼。我是鹤群,喊我的名字,快喊!”

  “鹤群……鹤群……”她扯紧他的衣服,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再地念过他的名字。这是让她安心入睡的名字,只要不断念着,她就感到平静,渐渐地,她身上的颤抖缓和了。

  他拍着她的背。“叫你不要乱跑,害我到处找你。哎呀!你哭得满身大汗。”

  那双拥抱她的手臂,就是梦中熟悉的温暖,她偎紧了他的胸膛,泪流满面地道:“不要走……不要走……”

  “你把我抱得死紧,我还走得了吗?”

  “不要走。你走了我就睡不着,半夜会冷醒……”

  “奇怪了,你站在这里也可以睡觉吗!真是说梦话了。”他扶着她往前走一步。“我们回马车,你要赶快把湿衣服换掉。”

  脚步还没踏出,她几乎软倒在地。“我……我走不动。”

  “我怕了你!”他脱下外衣,罩住她湿冷的身子,再微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知道你撞了什么邪,回头带你去烧香拜拜,求个平安符。”

  “好暗,你看得到吗?”

  “眼睛会慢慢习惯,至少不会去撞树。”

  “你不怕黑吗?”

  “有什么好怕?又没有鬼……”他感觉怀里的人儿颤动一下,立刻闭了口。

  将她扔进马车车厢,他动作迅速地放下布帘子。“快把衣服换了。”

  车里传来哭音。“好暗,我看不到,你没有火摺子吗?”

  “很不幸地,我的火摺子灭了,你的八成也灭了吧?”

  “我找不到衣服……好暗,我怕……”那声音又在颤抖了。

  “小麻烦就是小麻烦,”凌鹤群跳上马车,和柳湘湘挤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摸到一口最大的箱子,打开就随便掏了几件衣服。“快点换上。”

  听到他又要离开,她忙道:“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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