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啊,怎样?你决定上哪家饭店了吗,我一定会安排得很浪漫……」
「我……」霞飞握紧话筒。「你在哪?好吵喔!」
少钦低声说:「有吗?我家来了客人,音乐开太大声了。怎样,凯悦还是远企?」
他就只惦着这事,霞飞头更痛了。「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不妥,所以……」
「什么?!」晴天霹雳,徐少钦很失望,对住话筒就吼。「有没有搞错?我期待了很久了,我就要出国了ㄟ……」他哇哇叫,霞飞本来是想听男友安慰她几句,忽然什麽话都不想说了。
「我有事要做,你去招待客人吧……」她仓促收线。
霞飞揉揉红肿的眼睛,好累,好想回去,外婆本来说好今晚要煮火锅给她吃的,结果她忙得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方才外婆还在电话那头失望地直说已经准备好火锅料了。
还是干脆放弃回家算了?反正又没希望。霞飞拾起被踩得烂烂的企划本,又拾起散落的汉群资料,手忽然揪紧咬紧牙。
「不,我不甘心啊……」她起身,虽然怨梁振衣的严酷,却不由自主地踱往他的办公室,似往常一样,一缺乏灵感就躲进他专用的桃木大桌底,躲在那里蒙头思索对策。
这小地方依然那么温暖舒适,可是没有梁振衣淡淡的古龙水味,没有他一双长腿的温度,霞飞合上眼睛,难过地回忆下午他冷漠的话语。
「明日要是没成功接下案子,就回去做执行助理。」
霞飞鼻尖一酸,眼眶又湿了。不懂,她真不懂。他曾经那么温柔地在她出糗的时候拉她一把,但为拭瘁,今日她惨跌,他却把她推得更深,冷眼旁观她的失足?就连组长都帮她说话,为什麽他却残酷地打击她?!霞飞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猛然惊觉,真正令她伤心的,不是企划被盗,而是他不谅解不原谅的话语,真正令她内疚自责的,原来不是她丢了汉群案子,而是她让他失望……
泪水湿了企划本子,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点子,她完了……梁振衣对她一定非常非常失望了,霞飞啜泣,她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茵茵对着梁振衣摇头道。
他们代表V.J.出席饭店办的财经酒会。茵茵想不明白,问起身旁的梁振衣。「我一直以为你喜欢霞飞,是我错觉吗?你怎么会对她那么残忍,你知道她下午哭得多伤心吗?」
梁振衣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哭了?他深邃的眼闪过一抹忧郁。他低声对蔚茵茵说:「你太偏爱温霞飞了。」
「你不是吗?」茵茵没有否认。她的确喜欢霞飞,霞飞有时虽笨,反应不够机巧,没心眼又莽撞,常惹得她又气又好笑;但她赏识霞飞,一直认为这丫头够努力,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只要改改脾气就好。
梁振衣将空了的酒杯交给服务生,漫不经心道:「霞飞还太嫩了,她有才华,但不懂人情世故,你明显地偏爱她,已经惹来不少嫉妒的耳语。今日我若轻易原谅她的错,将来,不论她表现多出色,背后都会让人讲得很难听,无论她的努力都会被流言抹煞。蔚茵茵--」梁振衣目光沈郁,望着地困惑的表情,语重心长地道。「我不会永远待在公司,哪天你高升,或是我离开,你能想像届时温霞飞要怎样在同事嫉妒的目光中自处?」
「所以你才……」茵茵明白了,恍然大悟,梁振衣一番苦心,刻意苛求,为的正是帮霞飞防堵流言。茵茵捂住嘴,想起下午那些一向和霞飞处不好的企划专员,在听了经理的处置,全反过来帮霞飞说话,这才明了梁振衣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只是这一番苦心,都让她和霞飞误解了。望住梁振衣看似冷漠的脸庞,这刹才惊觉,在那样冷漠的面容底下,原来藏着的是怎样温柔的心思。
茵茵失笑,他是这样为霞飞着想,如此地深谋远虑。呵,梁振衣果然非常喜欢霞飞。「我真正受益匪浅。」她微笑地举杯致敬。怪不得他可以当总经理,而她却只能当组长,梁振衣确实比她想的周全。
梁振衣眺望窗外昏暗的天色。「今晚好像特别冷。」他若有所思一句。
「冷气团来袭啊,冷死人了。」茵茵故意强调。「可怜的霞飞,一定还窝在公司想案子。那丫头整天没吃东西,又急又哭又饿,真惨。」她故意说得好像霞飞多委屈。
梁振衣深吁口气,低沈道:「希望……她能记取教训。」
「就怕还来不及记取教训,她就先阵亡了。」她笑眯眯满意地看梁振衣不自在地扯扯领带,眼中闪过一抹不安。呵呵……看样子他粉心疼ㄟ。
酒会进行到一半,梁振衣交代茵茵打点一切,便提早离开。
行经饭店大厅,他被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停了脚步。
柜抬前一男一女正办理投宿登记,男的搂紧女人腰身,状甚亲密,女的一身清凉打扮,举止轻浮暧昧,很像是欢场女子。
令梁振衣震惊的是那男人,他不会忘记那一张脸,削瘦的面孔、细长的眼睛,他见过这人,而且印象深刻。
他正是温霞飞的男友,那个令他嫉妒到死的幸运男子。
和警卫打过招呼,梁振衣在午夜时分回到公司。
他手上拎着一袋食物,企划部的灯还亮着,但是没见到霞飞人影。他转身出来,步往走廊底的办公室,果然,灯亮著。毫不意外,他在桌底找到已经睡得迷糊的温霞飞。他扶著桌沿,弯身望住底下那个可怜的人儿。
她显然哭惨也累惨了,缩着身子,手底还揪着烂烂破破的企划本子,文件散落一地。一边睡,还一边冷得打颤。看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梁振衣心痛得一塌糊涂,他皱眉,为自己下午对她的严厉感到内疚。
他弯身小心地将她抱出来,霞飞呻吟,下意识便偎进那片温暖胸膛,喃喃胡说了几句梦话,便又睡傻了。
他将她轻轻搁落墙前的黑色长沙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覆盖上她发抖的身子。温霞飞很自然地缩进大外套里,满足地叹息一声。
「……汉群啊……」她迷迷糊糊说着。「……唉……我完了……」皱眉,又累得睡去,浑不知顶上有一对多么深情的眼眸正望着她。
梁振衣心疼她的疲惫,蹲在沙发前审视她熟睡的表情,他抬手,指尖轻轻摸过她眼角已干的泪痕。她的眼睑浮肿,显然哭得很惨。他想将她抱进怀底安抚,又怕惊醒她。梁振衣坐落沙发,他的重量令沙发深陷,霞飞身子陷入沙发,挣扎了一下,弓起身子,抱紧温暖的外套。
他微笑,凑身过去俯望她熟睡的表情,满意地看见她原本因寒冷而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她逐渐泛红的小脸多么可爱,她柔润的唇瓣好诱人,特别是霞飞那一副毫不设防的睡容,简直可爱得教他想侵犯她。老天,他的身体因渴望抱她而疼痛,情不自禁地低下脸,他炙热的嘴唇贪婪地擦过她颊畔,他一阵心悸,是多么柔软的脸,身体瞬间热烫。该死,他该死的热血沸腾。
「什么!」她忽然喊着转过脸来,两人的唇霎时碰上。梁振衣蓦地瞳孔一缩,以为她醒了,但没有,她只是蹙拢眉头。怕她睁眼,他欲抽身,霞飞却忽然伸手揽住他颈项,抱住他。她满足地逸出一声叹息,害得他身体绷紧,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多么甜蜜又残忍的折磨!
好温暖喔……霞飞以为捞到抱枕,迷糊地将他整个人揽入怀。
梁振衣苦涩地笑了,身体绷紧,欲望亢奋,这刹动弹不得,他痛苦地绷紧面孔,握紧双手,心跳如擂。她柔软的胸脯结结实实贴住他的胸膛,他忍不住低身,压住她,霞飞呻吟,将他楼得更紧了,两人身体重叠一起,他灼热的亢奋抵在她最柔软的地方。
如此近,如此贴近。要命,他亢奋至极,心火燃烧,他的呼吸变得低沈急促。
梁振衣痛苦地紧闭双眼,不管了,他放弃挣扎,身子一侧,干脆将它整个人揽入怀中。他叹息,为这亲密美妙的感觉。他这一抱原是豁出去的,霞飞若醒了,他只好认错;没想到睡糊涂的霞飞非但没醒,毫不矜持便将冻极的脸埋入他温暖胸膛,她顶上的发擦过他下巴,她的身体紧紧挨着他强壮炙热的身躯,梁振衣只好绷紧了身体,忍耐那被欲望折磨得痛苦的身体。该死,他热得流汗。
他苦笑,是霞飞太不懂保护自己,还是白痴得太彻底?竟这样住他抱着也不醒。是太累了吧?今日够她受了。
长长沙发上,他们面对面,他强壮温热的臂膀就横抱在她腰上,她却浑然不觉是谁正呵护着酣睡的她。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她也没感觉;他的心跳那么大声,她却没听见,她只是傻傻地睡得好满足,忘了自己在公司,梦中还以为睡在温暖的床上,揽到了温热的羽毛被,哪知这羽毛被竟是梁振衣。
梁振衣很压抑地紧抱她。要不是怕吓坏她,真想冲动的扒光她衣服埋进她体内好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搂着霞飞,闭上眼睛,痛苦呻吟,老天,他可以想像赤身露体的她有多迷人,她的皮肤白哲,他想像她浑圆可爱的胸脯,想像她美丽修长的大腿,想像她纤细的颈项,美妙的腰身,柔润的小腹,他想像自己尽情地抚遍她的身体,想得浑身发烫,口干舌燥,简直快变色情狂了。
可怜的霞飞,浑不知这温暖的抱枕已经热得快爆炸,还伸长腿,跨上梁振衣的腰。他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欲望亢奋,再下去他真会不顾一切要了她。
冷静,冷静!硬是隐忍欲望,只是紧抱她。汗水渗出背脊,理智与欲望拔河,他痛苦又欢喜。享受着短暂又亲昵的深夜时光,忽然希望她永远别醒,就这样让他尽情抱拥。梁振衣悲哀地想。
他真正傻,她的男友不忠,他却还谨守分寸,不敢造次。不,搂紧霞飞,他这么小心翼翼只是因为太喜欢她,乘人之危,只怕她惊醒了,会被她憎恨嫌恶。也许是太喜欢、太爱了,人难免就变得特别软弱吧?益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在很爱的人面前,梁振衣也只是个忧郁的傻瓜。
望向落地窗外,夜色美丽,新月如勾,玻璃窗倒映他们身影,他看见凄惶胆怯的自己,面对真正锺爱的女人,他小心得可笑至极。但她也糊涂,浑然未觉他的情意。即使蔚茵茵察觉了,方俊泯也发现了,唯独她却是傻傻忽略。
她的发梢柔软地缠绕他颈项,梁振衣热血沸腾,脉搏飞驰。环抱着她,他有些不知所措,该怎样将感情传递出去,才不致吓坏她?该将她男友的事揭穿吗?该不该冲动地表明心意?
月儿在夜空中亮得刺眼,梁振衣忧郁地叹息。但是……怎样将爱说出口?成长的记忆里有的只是父母指责怒骂的话语,要怎样对心仪的女人表示爱意?温暖亲爱的情感他不曾感受过,自然也不会表达心底那温暖情意。他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她能明白吗?她能体会吗?
梁振衣忐忑,霞飞有多喜欢她男友?他无从知道,此情此景,他枰然心动的同时,又伤感地隐隐意识到自己的无助。只怕真正恋爱了,他将避免不了,受伤的滋味。
天色蓝紫,灯亮着。一杯咖啡冒着蒸气,静置桌上。霞飞仍睡在温暖外套底,柔软沙发上。她蜷缩著身体,轻轻打鼾。
梁振衣坐在桌前,一夜未眠,守护着温霞飞。翻阅她的企划案,审视她的进度,发现每一个点子都被画上大叉叉,显然她已经掉入死胡同里,找不到对策。
点燃一根香烟,冉冉烟雾中,他提笔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清晨,霞飞猛然惊醒,望见窗外青紫的天色。惨了!抱住脑袋跳下沙发,该死,她睡着了!怎么回事?猝然发现身上的西服外套,她抓来打量,这是?
等等,她又瞪住沙发,我怎么会睡在这?跑回桌前,看见冷掉的咖啡、菸灰缸上捻熄的菸管,恍然明白,惊呼出声。「Shit!」
梁振衣来过了,而她竟睡死了。又瞥见桌上一只袋子,她狐疑地打开,里头有冷了的面,还有很多零食、饭团、饮料,连补充体力的蛮牛都有。
霞飞愣住了,忽然喉咙酸涩,泪涌了上来,望向紧闭的门扉,他已经走了,他待了多久?!
她恍惚地坐落桌前,傻傻拽着他的外套,看见原先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现下被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颤抖的手摸上摊开的企划本子,看见他的字迹,端正地落在她混乱的杂记旁--
还记得应徵V.J.我对你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他说广告就是骗,不论商品好坏,就是骗过消费者眼睛,骗?!霞飞眼一睁,对啊,干么要因为没有周全的市场调查就怕得想不出企划?她可以骗啊,骗那些汉群主管。猛然惊醒,豁然开朗,霎时各种点子涌上心头。
霞飞即刻振作精神,坐在梁振衣位置,扭开蛮牛灌一大口,又拿起饭团猛啃,霎时胃酸激涌,好饿!她真的好饿,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下来。她哽咽,抱紧他的外套,一边吃一边啜泣,直抹着泪湿的脸。
她真笨,她错怪他了,他的温柔教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哭得唏哩哗啦。
商业大楼内,汉群主管听着蔚茵茵讲述企划。她慷慨陈词,说得神采飞扬。
「我们要为贵公司争取各个年龄层客户,不论小家庭、单身贵族、雅痞,或是苏活族,我们推出业界震撼性的改革,结合各大连锁卖场,提出买家具免费装潢的构想……」蔚茵茵生动解说着由杂志上剪贴下来、拼凑而成的图案,于投影机放大。「消费者不需要亲临贵公司,只要到大卖场挑选想要的装演风格,便可透过卖场人员接洽,由汉群派专员至府上估价,用汉群的家具及搭配的饰件,免费装潢,消费者不用花大钱请设计师,就可以透过购买家具的单一消费,享受无限的附加价值……」她最后好自信地总结一句:「估计至少有两亿市场。」
两亿?汉群主管们听得瞪大眼睛,有人发问:「你们做过市场规划?接洽过哪些卖场?」
蔚茵茵瞥了霞飞一眼,她瞪大眼睛,恐惧地刷白了脸。当然没有,一个晚上ㄟ,和鬼接洽啊?蔚茵茵当然知道手中的资料全是霞飞臭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