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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淑女 page 3 作者:典心

   

  “打量够了吗?今天忙得太久了,我又坐不惯飞机,所以很疲惫,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去休息了。”她急着逃开那双眼睛,冲动地想要回到镜子前,察看是否已经在那双深沉的黑眸下穿帮。

   

  “休息?大白天的休息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小倭寇,把精神提一提,大哥给‘你’洗洗尘去。”

   

  说完,杜丰臣便单手拎起安娴的衣领,罔顾她的奋力挣扎,像是拎着一只极为驯服的野生小动物,迈开优雅慵懒的脚步往门口走去,再度吃惊于莫安娴轻得像一根羽毛。

   

  “小矮寇,还没请教‘你’的大名。”他不当一回事地打开公寓大门。

   

  “莫安娴。”她咬牙切齿地说,人被提在半空中,四肢只能无助地晃着。

   

  “知道怎么写吗?还是要我顺便教教‘你’,自己的中文名字要怎么写。”

   

  “贤德的贤。”安娴考虑几秒之后,才谨慎地说出口。在说出这句话时,她也正好被杜丰臣像一袋行李似地丢进车子里。

   

  抛去了女人的身分,她也就没了让人怜香惜玉的权利。

   

  杜丰臣也钻进车子,在宽敞的驾驶座上伸展手脚,转过头来对“他”微笑。“很好,小倭寇,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你’只要记得,在征信社里老板是我,凡事听我的,这样大家都会相处得很好。”他跋扈地说。

   

  安娴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子已经以高速冲出,奔驰在台北的纷乱交通中,她整个人往后重重地靠上皮椅。原先的抗议霎时全都被吞回肚子里,她现在只能努力回想,自己在交通意外的那份保单上,填的受益人到底是谁?

  第二章

  “杜氏征信社”坐落在台北东区,一个老旧的大楼里,大楼之外招牌林立,各种灯红酒绿的招牌吸引去太多的视线,征信社小小的招牌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莫安娴差点无法爬出公寓大门,上班的第一天就顶着苍白的脸,修长的身躯晃晃悠悠的,像是一缕无依的幽魂。天杀的社丰臣!她还能有意志力来上班,完全是靠着咒骂他来支撑的,想到能够到征信社去,亲自拿武士刀砍他,那种甜美的复仇想像让她逼着自己来上班。

   

  她来台湾的第一个夜晚,是趴在马桶边度过的,被逼着吞下肚的大量食物在她胃里翻搅,令她因为饮食不习惯而不停地呕吐。

   

  她一边跨进大楼的电梯,一边看着其他人匆匆走向楼梯间,莫安娴很疑惑为什么别人情愿走楼梯?她带着疑问把电梯门关上。半分钟之后,她带着一颗几乎停摆的心脏,还有满头的冷汗找到答案。

   

  电梯摇晃得太厉害,跟神户大地震有得拚,能够锻炼搭乘着的心脏。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电梯存在,在日本,这样的建筑物早已被建设省划为危楼,就算不被政府拆毁,也会被频繁的地震自然淘汰。

   

  她走进“杜氏征信社”,脸庞比上过粉更加苍白。

   

  狭小的空间里挤了几张桌子,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阳光透过蒙灰的百叶窗,照射在一株万年青的尸体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握着电话,拿着笔的手一面在半空中挥动,聊得很起劲。

   

  而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则是斜趴在大皮椅上,修长的腿则在脚踝处交叠、轻松慵懒地放在桌上,手里拿着花生米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眼睛盯着电视上的足球转播赛。

   

  “台湾的弹簧床比榻榻米好睡吧?”他眼睛还是看着萤幕,分神丢给“安贤”一把花生米。

   

  她没有去接,迳自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椅,坐了下来,绷着脸开始整理垃圾山似的桌面。

   

  “喂,小倭寇,怎么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你’几百万似的。”他抬起长腿,踢踢“安贤”的手臂。

   

  “是有人欠我好几刀。”她语气不善地回头,渴望用眼神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他终于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打量着“他”苍白的脸庞,几秒钟之后露出那个招牌的慵懒笑容,还不怕死地在笑容里加进一些嘲弄与讽刺。

   

  “火气这么大,难道是昨晚的那顿洗尘宴‘你’吃得不够痛快?”

   

  “我吐出来的比我消化得更多。”她啐道。

   

  “太可惜,暴殄天物是会被雷劈的。”他笑得事不关己。

   

  昨天下午他硬是带她去了一间脏兮兮的餐厅,每个餐桌上都摆着乌黑的、脸盆般大小的泮锅,每口锅下都燃烧着旺盛的火。杜丰臣大概是常客,在高棚满座的餐厅里,店主硬是清出一桌来,热络地请两人上坐。

   

  板凳还没坐热,一盘盘的生肉片、牛肚还有一堆叫不出名称来的生食就往桌上端。莫安娴原本还以为东西就这样食用,生牛肉挟到嘴边,却被杜丰臣讥笑为蛮夷倭寇。

   

  他慎重其事地把肉片放进汤锅里,泡了几下,趁那牛肉熟而未老时塞进嘴里,然后一脸陶醉地闭起眼睛几秒,接着开始大肆攻击,完全不将她看在眼里。

   

  她僵硬了几秒,只能瞪着铁锅里滚动翻腾的憷汁。汤汁不知道加了什么材料,鲜红艳丽,上面还浮着一层油脂,正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安娴小心翼翼地学着他,将肉片在汤锅里抖动几下,捞起后放进嘴里轰!

   

  她脑子里像是突然间被投下一颗原子弹,许多脑细胞争相喊着逃命,泪眼蒙间像是还看见发黑的眼前,浮现蕈状的云朵。

   

  无法形容的热辣席卷她的味觉,破坏了她习惯清淡口味的味蕾,只吃了一口,她就猛烈地咳嗽,恨不得将那一小块牛肉挖出食道,安娴咳得几乎蹲到桌子下去。

   

  杜丰臣只是挑起浓眉,继续悠然自得的吃着嫣红的肉片,还顺便将一大盘乌黑的、像是凝结血块的东西倒进汤锅,津津有味地拿调羹搅动那锅鲜红的热汤。

   

  “那是什么汤?”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泪眼模糊地问。

   

  “麻辣汤,加了花椒、辣椒、胡椒等等,反正够辣、够劲的都在这一锅里了。”他拿起一块冒着烟的肉块,关怀地放进“他”碗里。

   

  “你要谋杀我!”安娴指控着。

   

  “用麻辣锅谋杀‘你’?未免太浪费了吧?台湾人还没有阔气到那种程度。快些吃,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入口了。”

   

  她以看妖魔鬼怪的眼神瞪着那锅汤,开始思索明早第一班飞回日本的飞机,究竟是几点开始划位的。

   

  “放我回去。”她喃喃地说,想要拨腿逃走。

   

  杜丰臣轻而易举的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回椅子上坐好,又舀了一杓的食物进“他”的碗里,还雪上加霜地、挑衅似地淋上热辣的憷汁。

   

  “这样就怕了吗?‘你’的胆子跟‘你’的身材一样,都还没有发育?”他讥笑着,存心试探这个男孩的勇气有多少。

   

  安娴神色一凛,看了他一眼。对于别人丢下的战书,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她莫安娴别的没有,就是胆识过人,面对这样的泗战,她怎么能像缩头乌龟般地逃走?

   

  她强迫自己坐下来,略过那烫得嫣红的肉片,她挟起一块方才看见他倒进汤锅里乌黑的一块冻体,冒烟的冻体在她筷子上抖动。她深吸一口气,凝聚毕生的勇气,然后硬着头皮一口咬下。

   

  “那块是鸭血,知道吗?鸭子的血凝结成块,味道不错吧?”他嘲弄地问,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安娴打定主意不让他看笑话,硬是吞下那块热烫的鸭血,好在辣味已经掩盖了腥味,不然她恐怕会吐出来。

   

  “继续用吗?”他用眼神挑衅“他”,心里有几分佩服这个男孩的骨气。

   

  “那还用说。”安娴以超人的胆识说道,举起几乎要发抖的筷子,捞起汤锅里的肉块,放进已经没有味觉的口里。

   

  两个人就这样子,毫不相让地在短时间内解决了四人份的麻辣锅。回公寓时,莫安娴几乎是直冲向浴室的。

   

  现在她恨死了自己不服输的性格,更恨死了眼前这个在短时间内就看穿她的弱点,把她辣得几乎要昏厥的社丰臣。

   

  她发誓,有朝一日绝对要买一桶上好的芥末,请他吃一顿芥末大餐!

   

  “那些辣椒连‘你’的脑子都辣坏了吗?一大早就在发呆。”他讽刺着,好不容易站起高大的身子,在窗前伸伸懒腰。

   

  “不是发呆,是思考。”她没好气地回答,发泄以地整理桌面,却激起一大片的灰尘,呛得她直咳。

   

  “不用忙着翻什么东西了,这里没什么值钱的,有值钱的东西也不可能放在这里。”他把花生米一丢,倒了一杯即溶咖啡。

   

  “至少把窗子打开,这个房间闷得像是仓库。”安娴走到窗边,奋力将窗户拉开。孰料,用力过猛地一撞,纱窗被拆卸下来,笔直地往大楼外落下,下面的行人发出咒骂声,纷纷争相走避。

   

  “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里原本是仓库。”杜丰臣拍拍手。

   

  安娴转过身来,怀疑能否在这个老鼠窝似的房间里待上三个月,她现在热切地怀念起宽广的舞台,要是能马上让她回去日本,即使要她一晚上连背三本剧本,她都甘之如饴。

   

  “我不应该答应爸爸的。”她用日文喃喃说道。

   

  “不要用我们听不懂的话在一边嘀咕,就算要说我的坏话,也请用国语。”

   

  他拍拍她的肩膀,手劲可是一点都没有减轻,拍得安娴几乎扑倒在积着厚厚灰尘的桌面上。

   

  原先捧着电话聊沆的女孩总算收线,站起身子晃了过来,手上捏着一张写满字句的便条纸。

   

  “喂,老板,情报搜集得差不多了,饭店的服务生说案发的那晚,那个太太跟情夫晚上八点就进去,直到十一点才出来,而医生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在晚间九点,那件谋杀案不可能是她做的。”女孩叨叨不停地说着,拉过一张板凳跨腿坐好。

   

  莫安娴的眼睛发亮,津津有味地听着。

   

  在日本侦探剧与漫画小说盛行,而她从小又是个道地的侦探迷,看遍了“福尔摩斯全集”与“亚森罗苹”。会答应父亲回来一践赌约,还有一个附加原因是,因为她也很好奇征信社究竟在做些什么?

   

  “或许她跟自己情夫串通好,从饭店后门跑出来,动手勒毙之后才又回到饭店。”杜丰臣说着,视线没有离开“安贤”。

   

  矮小的身材,却有着倔强的眼神,这个男孩拥有无法估计的勇气,还有探求谜底的求知欲,别的不提,光是昨晚咬着牙干掉半锅麻辣锅的气势,就让杜丰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小倭寇,说起来还挺合他的脾胃!

   

  “凶杀案吗?”安娴小心翼翼地问,眼光直往那张便条纸上瞄。

   

  “是啊!”杜丰臣点头。

   

  “有受害者?”

   

  “遭到勒毙,现场遗留一条粗麻绳。”他继续点头。

   

  莫安娴提振精神,清秀的脸上除了严肃的表情,还充满兴趣与好奇。“有嫌疑犯吗?”

   

  “据报是那家的主妇跟丈夫不合,吵完一架之后气愤不过,与情夫串通好,拿着粗绳行凶。”

   

  她几乎屏息,双眸发亮。“嫌犯收押了吗?”

   

  “为什么要收押?”女孩不明白地问,灵活的眼睛嵌在小脸上,年轻的表情显得古灵精怪。

   

  “你们这里的嫌犯都不需要收押的?”安娴惊讶地问,头一次与女孩面对面。

   

  久闻台湾的治安糟糕,但是莫安娴没有想到,这里的嫌犯竟然都不需要收押,行凶之后还放任其四处游走。

   

  女孩倒抽一口气,像是捡到了什么金银财宝般惊喜大喊:“哇,帅哥耶!”她凑得更近。

   

  “没那个必要。”杜丰臣说道,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又开口。“杀了一只狗何必收押?”

   

  “狗?”她的脸色变得难看。

   

  “我有说被杀的是个人吗?”他反问,很是享受耍弄这个正经少年的趣味。

   

  杀千刀的男人!莫安娴在心中咒骂,要是手中有武士刀,她一定扑过去给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一刀。

   

  “嗨,帅哥帅哥,理我一下。”女孩在她眼前挥手,眼睛里带着笑。“我叫杜雪绘,这间征信社的首席工读生,今年十七岁,目前没有男朋友。”她流利地介绍自己。

   

  “没有男朋友?昨天你还在排这个星期的约会流程表,嚷着说男朋友太多没办法分配时间,怎么这会儿反倒变成没有男朋友了?”杜丰臣挑起一边的浓眉,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些庸脂俗粉算什么?在看到眼前这位绝世大帅哥的那一秒起,他们就集体被我打入冷宫。”雪绘高兴地握着安娴的手。“‘你’真的好帅,我一定要先把‘你’预约在身边,几年之后‘你’变成超帅男人时,我就可以好好享用成果。”

   

  安娴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停留在杜丰臣的身上,那男人还抱着看好戏的眼光,毫不畏惧地回望她。

   

  他会有什么畏惧的事?这么漫不经心,却又隐含着无穷危险魅力的男人……

   

  突然,大门再度被打开,两个高大的男人缓慢地走入堆满杂物的办公室。杂乱的办公室里挤了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莫安娴皱着眉头往旁边躲去,只觉得好拥挤。躲在墙角,她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由杜丰臣对他们的熟稔态度看来,似乎是熟人。

   

  “你的征信社还是如同往昔,乱得连张椅子都找不到。”雷霆摇摇头,脸上尽是放弃的表情,高大的身形给人无限的压迫感,一看就知道是锻炼过的,似乎是个身手不凡的男人。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看见一张沙发的,怎么这次只剩下沙发垫?”商栉风温和的口气没有改变,困惑地用指尖挑起一块破烂的厚棉布,怀疑它是否可以称为椅垫。

   

  “那张沙发因为付不出房租,被房东搬走了,临走前还嫌椅垫太破烂,所以好心地将椅垫留下来。”杜雪绘幸灾乐祸地说道。

   

  她一直跟在“安贤”的屁股后跑,跟着挤在角落里。瞧见“他”的视线始终绕着老哥,杜雪绘有些吃味了,不明白这个清秀帅哥为何直盯着老哥看,却对她不给几个正眼?

   

  “为什么要窝在这间仓库里?你的才能用在抓奸、追查狗儿命案上面是浪费了,老板跟你提过好几次,要你到‘太伟’里去上班,你却老是拒绝,这间仓库真有么大的魅力?”雷霆皱眉。

   

  杜丰臣抛了一把花生米给好友,脸上尽是微笑。“我散漫自由惯了,坐不住办公室的。再说,我几年前就是因为过不惯太拘束的生活,才从警界逃出来的,怎么还能去窝在‘太伟集团’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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