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匆匆忙忙的来了,在经过一番诊断之后,他陡然松了口气,“司空大人──”
“她会不会有事?”商康焦急地凝望太医。
“傅姑娘是一时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晕过去的,不碍事,只不过她的身子尚未大好,脉象还有些衰弱不稳,我开些补药给她,早晚三帖,如此服用十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太医微笑。
“可是她为什么还不醒呢?”商康的心揪紧着,慌乱地又问:“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毛病?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她真的不碍事了吗?”
“大人,真的没事,你让她休息休息,一会儿就会醒转过来的。”太医站了起来。
没有见到雪盈醒来,商康还是不能安心,但是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儒雅地回这:“劳作费心了。”
“不敢,卑织先告退了。”
“妙儿,送太医。”
“是。”
商康瞥见门口一堆人正在那里探头探脑,不禁低叹了一声,“大家都退下吧!等她醒过来,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张妈他们这才不舍地退开。
转头凝视她双目紧闭、苍白憔悴的脸庞,商康幽幽地低詻:“虽然你不是人类,你却掳掠了所有人的心……包括我的。”
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他心下滋味复杂极了。
在经历过刚刚差点生离死别的痛苦后,他陡然察觉到了一种新的情绪──他不能失去她,他无法想像以后没有她的日子。
只是……他该如何处理堆在面前的这些无可奈何和矛盾呢?
商康拉起她的手紧靠着额头,怅然长叹了。
慈君最初听到雪盈遇刺的消息时,整个人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翠玉,咱们成功了,那几个道长果然有一套!”她兴奋地叫道。
翠玉为难地苦着脸,小心地揪揪她的袖子。“小姐,可是傅姑娘并没有死。”
“没死?为什么?”她脸色一变。
在她求过那些道长后,他们已经答应要帮她对付傅雪盈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除掉她呢?
“小姐,听说大少爷人正好在场,所以她才得救。而且我听管家说,大少爷已经通令下去,要全力追拿刺客呢!”
慈君脸色发白,“什么?!”
翠玉怯怯地抬眼打量她的表情,“小姐,我很怕呀!”
“怕什么?”
“我怕大少爷一旦抓到那几位道长,就会知道是我们指使的,那……那怎么办?”
她吞了口口水,心惊胆战地说。
慈君被她说得心下忐忑,但她还是固执己见,“怕什么?表哥不可能抓到那几个道长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要除掉傅雪盈,怎么查?这桩没头公案根本就无从查起呀!”
“真的吗?”翠玉有点怀疑。
慈君眉毛一竖,气呼呼地吼道:“你是在怀疑我吗?好大的胆子!”
“奴婢不敢。”翠玉吓得低下头。
“哼,谅你也不敢,”她甩甩袖子,冷哼一声,“看样子我有必要再跑一趟道观,
好好的跟这长们再叮咛一番……无论要花多少银子,我一定要除掉傅云盈。”
翠玉迟疑地点点头,“嗯。”
雪盈终于苏醒过来了。
商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在看到她眼睑轻轻眨动时,差点狂喜地惊叫出声。
“雪盈。”但是他只能按捺内心的激动,柔声唤道。
雪盈缓缓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我在哪里?”
“在潇湘水榭里,”他温柔怜爱地牵起她的小手,轻轻吻了吻,“你现在觉得怎样?
身子哪里不舒服?”
她眨了眨眼睛,终于记起了一切。“不要碰我。”
记忆里的残酷画面又再一次割破了她的心,她深深忌惮着,浑身紧绷发抖。
商康脸色白了,心慌地紧握她的手,“雪盈──”
手软无力的她却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掌握,“放开我。”
“雪盈……”他无奈,喑哑地低喊。
雪盈记起了他所有的指控,也记起了他的冷漠,“你要我回去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我会的。”
“等等,你的身子还这么虚弱──”凝望着脆弱的她,商康陡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如果她真是人人口中的妖孽,那么为何会如此柔弱易伤?
但是雪盈挣扎着要下床的动作赶跑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急急地拦住她。
“我要回家,”雪盈神情憔悴,心伤难忍,“我不要再留在这个虚情假意的地方。”
“你要怎么回去?”他硬扶住她的身子,不愿她起身下床,“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回去?”
是啊?她要怎么回去?她回不去了!!
雪盈只觉得头剧烈的疼痛着,浑身忽冷忽热,刺激过甚的神经叫嚣着要断裂,威胁着要摧毁她所有的感觉……她的头昏昏沉沉起来。
“我可……可以回去,”她眼前发黑,喉头发烫,“我可以回去……我知道怎么回去……只要死了,魂魄就可以回去家乡了。”
商康仿佛被重重痛击般,心猛然一震,脸色瞬间苍白若纸,“你在说什么傻话?”
一股强烈求死的欲望紧紧地萦绕在心头,雪盈闭上眼睛,陡然被一波剧烈的头痛攫住,她顾不得回答,意识再度被黑暗席卷。
灵魂就像快被无比的重力吸走了,她无力抗拒……商康死命地抱住她,狂声呐喊:
“雪盈!雪盈……”
第九章
大理东城巷内夜鹰七骑穿着道士服饰,静坐在道观内。
“老大,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名女子,为什么不立刻下手杀了她,回去向丞相覆命呢?”其中一员提出疑问。
“是啊,老大,我们还在等什么?”
夜鹰老大一张紫脸毫无表情,唯有眼神冷得像冰一样,“你们想拽漏身分吗?”
“老大,我们不明白。当时明明就只有那个男人在而已,如果我们下手,他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呼救的。”
“蠢才,你们的功夫都学到哪里去了?”夜鹰老大眼神森冷,怒喝一声,“难道感觉不出那个男人的实力吗?”
其余六人回想着各自避开他指力时的狼狈仓皇,大家的脸色顿时发白了。
“你们终于想起来了?”他冷冷地开口,“光是那随手弹射出的内力就如此椎厚凌厉,其人武功高深莫测,实在不可小覤。”
“老大的意思是……”
“看来我们不能明着来,只能暗地里除掉那女子。”他沉声回道。
“老大是说我们可以利用──”
“请问道长在吗?”慈君在翠玉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跨进道观。
夜鹰老大阴阴地笑了,不着痕迹地对着他们点点头。
就是她!
他转身面对慈君,“姑娘,我们到贵府之后,发现你所说的那名女子果然是狐狸幻化的妖女,”夜鹰老大一脸惋惜,“原本我们可以将她除掉的,可惜此撩妖术太高,她迷惑了一名武林高手来阻挡我们,所以我们恐怕──”
“道长,那就没有办法治她了吗?”慈君急死了,她心想,表哥果然是被那只狐狸精的妖法迷住了。
“办法是有,只不过可能要借助姑娘的帮忙。”他眸中冷芒一闪。
“我?那么该怎么做?等等,”慈君突然心生害怕,“那只狐狸精妖法如此厉害,万一她知道我要对她不利,那我──”
夜鹰老大暗暗一笑,“姑娘你请放心,那只狐狸精已经被我们废去伤人的法术了,所以你尽管听贫道的指示,绝对没事。”
“真的吗?”慈君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肯定之色,不禁大大松了口气,“那我该怎么做?”
夜鹰老大掏出一封黄纸包的物事来,交给了她,“只要你伺机在那妖女的食物上倒上这药粉,让她吃进去,那么我包管那妖女会立刻魂销魄散,再也不能为恶人间。”
“真的?就这么简单?”慈君紧紧控着那包药粉,不敢置信地问。
不会有危险吧?再怎么说,妖就是妖,总有几分通天的本领……但是她随即想起了几番与传雪盈冲突的情景,傅雪盈好像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嘛!
这让慈君稍稍安心了些。
“记住,要把这药粉倒入她吃的东西里面,切记,切记。”夜鹰老大叮咛着。
“谢谢,我该付你多少银子呢?”慈君欢天喜地的看着那个黄纸包,随即迟疑地问道。
“这是为民除害,贫道怎么好再收姑娘的银两呢?”夜鹰老大微笑,“事实上贫道还要感谢姑娘,如果不是姑娘来通报道妖女的落脚处,贫道恐怕还不能那么快就找出方法来治她呢!”
“道长你太客气了。”慈君轻轻一福,一副愧不敢当的模样。
“除妖结果如何,可能还要请姑娘再过来跟贫道说一声,否则贫道恐怕不能安心。”
“小女子明白。”慈君眉飞色舞地离开了道观。
“老大,咱们能信任她吗?”
“一半一半,”夜鹰老大细眯起眼睛,“不过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我们夜鹰七骑除不了的人。”
“那么……”
“我们伺机而动。”
“是。”
太医又被紧急召人司空府,雪盈的再度昏迷除了引起司空府上下难飞狗跳之外,就连保靖帝与钟原、高离也对这件事抱持高度的关切。
雪盈依旧昏迷不醒,整个人像是沉沉地睡着了,无论是谁在耳畔呼唤,都不能将她叫醒。
商康夜以继日地守在她身边,片刻都不愿离开她。
这样奇怪的病症就连大医也束手无策,药煎好了也灌不下,就算强行灌人口中,也没有任何效果。
“司空大人,傅姑娘的情况恐非药石可医,这应是心病所引起,然而心病却需心药医,恕卑职……无能为力。”太医愧疚地退去。
商康面对这样的情况,心碎神伤之余,更是强烈的痛谴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锗……”他眼眸紧紧锁住她寂然的脸庞,沉痛喑哑地喃道。
高离站在他身边,只能回以叹息,“阿康,不要这样,我想雪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啊!”
“保重。”钟原低沉地出声,眼底尽是关心。
“皇上知道雪盈的情形,命我带了千年何首乌和老参过来,希望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高离将手上的两只锦盒递给他。
“多谢圣上恩典。阿离,请你代我向皇上谢恩。”商康面容憔悴,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你们两个请坐啊!别站着。”
“阿康,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高离问。
他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刺客捉到了吗?”钟原突然想到此事。
他又摇了摇头,眼神倏然变得騺猛。
“阿康,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高离缓缓地开口,眸光深沉,“为什么有人要刺杀雪盈呢?而且根据你的描述,那七名杀手武功十分高强,绝非泛泛之辈……究竟是什
么事情那么严重,要出动七名杀手来刺杀一个弱女子?”
“傅姑娘对此事知道多少?”钟原问。
商康再度摇头,凄楚地回道:“我还来不及问她,就将她逼到这步境地了……我该死!”
“先不要责怪自己,让我们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高离神情认真地劝道。
商康盯着事盈,眼睛一瞬也不瞬,“还记得狐害之事吗?”
“你是指最近喧腾不休的那个流言?”高离皱眉,“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雪盈就是那个狐妖。”
“什么?!”高离着实吓了一跳,“怎么可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他凄然摇首。
钟原不解,“如何确定是她?”
“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雪盈就是狐狸精?难道她曾经在晚上现出原形,或者是把你们司空府壮丁的阳气都吸了个精光?”高离挑眉,不满地质问。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但是她亲口承认了。”没有人比他更心痛于这个事实。
钟原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是呀,她怎么可能会是狐狸精呢?”高离点头如捣蒜。
钟原提出了一个疑点,“若真是狐妖,怎么可能会亲口承认自己的身分?”
“嘿,阿钟,你讲话居然超过十个字了。”高离捧着心脏,惊吓地叫道。
钟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斥道:“请正经一点。”
商康想笑,但是泪意却陡然冲进了眼眶,“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我也不希望,但它就是这么残酷的发生了……她的的碓碓亲口跟我承认了她的身分。”
“可是……”高离仍有疑惑,“如果她真的是外头传言的妖孽,那么为何还差点被杀?她又为何会病得人事不知?如果她真是狐狸精,那么一定是一只可怜又倒楣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狐狸。”
钟原点头赞同高离的话。
商康倏地惊觉,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你说得有道理。”
此事的怪异之处统统浮上他脑际。
“我看你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高离拍拍他的肩,“你素来思绪敏捷过人,怎么对这件事偏偏看不透?我看你还是从头到尾跟我们说说吧!说不走这件事另有真相。”
商康轻轻执起雪盈的手,低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我已经不管她是不是孤妖了……只要她能醒来,教我做什么都愿意。”
“你真的爱她?!”高离眸光一闪。
他重重点头,语气深情却苦涩,“我真的爱她,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听不到了,这都是我的错。”
“你的意思是,她今天这副模样都是你造成的?”
“是。”
“可是她不是被刺客吓的吗?”
“他们没有伤到她分毫,是我,是我伤了她的心。”商康回想着她苍白欲死的神色,心都碎了。
“我这下可其的不明白了。”
商康深深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高离和钟原两人仔细地倾听着,专注且用心。
“当她听到我坚决要赶她走时,脸都白了,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在那七名杀手出现又离开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晕了过去。”商康叙述到最后,再也难忍心伤,喉咙都哑了。
高离和钟原相覤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重重疑云。
高离首先开口,“阿康,怎么我听你们的对话,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到雪盈是狐狸精嘛!就连雪盈承认自己的身分时,也都没有提到自己是只狐狸……你想,你和她是不是相互会错意了?”
“但她确实是举止异常,思想和寻常人不同,这点又该如何解释?她曾经说过,她的家乡在大宋南方一个名叫台湾的地方,你们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但不表示就没有这个地方呀!”
“没错。”
商康微微拧眉,“换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想?”
“就因为一个流言,你就怀疑她呀?”高离还是不能理解,“如果没有其他的实证,你如何确定她身分堪疑?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