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喜欢我是什麽意思?是喜欢的意思,还是比喜欢更多?他是想追我吗?
他的旧情人住到他家,他们真的分手了吗?那女人看起来很漂亮,他不会又心动吗?他们现在共处一室,他们不会那个吗?
他会不会吻那女人?就像吻我那样?他们现在在干麽?
陈颖偏头失神想著。她正帮总经理添茶,茶水缓缓注满杯子。
她的上司梁振衣,她的同事温霞飞,他们也都歪著脸打量陈颖。眼见茶水满出来,溢出杯子,濡湿桌子,沿著桌沿淌落,滴湿地板,陈颖竟毫无警觉,还继续倾注茶水。这样的陈颖太反常了!
总经理梁振衣觉得有趣,撑著下颚打量陈颖--她还要傻多久?
霞飞瞠目,不知该不该提醒。陈颖怎麽了?
陈颖斜著脸想得出神,她还在想,想慕藏鳞这个人,他是喜欢她对吧?
「陈……陈颖……」霞飞仰著脸忍不住出声。
陈颖猛然回神。「嗄!?」满桌淹水,她不由地惊呼,赶紧收拾。
温霞飞帮著她,梁振衣早早把文件都拿起,他笑望霞飞收拾水渍,笑看从不出错的陈颖难得慌张的表情。
恋爱的人瞒不过他人眼睛,是吧!?
下午蔚茵茵跟霞飞窝在角落吃点心,两人讨论著新的香水企划案,登登登~~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肯定是陈颖。她俩抬头望向走道,看陈颖抱著一叠文件,歪著脸锁著眉头经过,她不知想啥,想得出神。
从没见陈颖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茵茵跟霞飞不禁多注意了几眼。
走道前同事正在钉玄关的书架,木板架在肩上横挡路间,那麽醒目,陈颖却没看见,她直直往前走。她又在胡思乱想--
下午了,他们在干麽?慕藏鳞在做啥?亲爱的有溜下去玩吗?他是喜欢自己的吗?是喜欢吧?要不怎会帮著喂猫?
可是……他也喜欢那个女人吗?他们以前交往过?为啥分手?她那麽漂亮……
「小心!」霞飞高呼。
「砰!」来不及了,陈颖额头吃痛,硬是撞个正著。她痛得弯身捂住额头,同时蔚茵茵「噗」的笑出声来。
霞飞呼嚷。「陈颖,没事吧?」她今天怎了?
陈颖弯身揉著额头,痛得皱眉。该死!好糗……
「你没看路啊?」蔚茵茵哈哈大笑。「你阿呆ㄟ,那麽大根木板杵著你还能撞上,你瞎啦?哈哈哈……」难得陈颖白目,她笑惨了。
是爱情让她看不清楚。
揉著撞痛了的额头,陈颖咬牙皱眉。该死,不要再想了啦!
可是下班时,那个害她想了一整天的人,却现身面前。
「我送你回去。」在V.J.大楼外慕藏鳞逮著她,抛下这麽一句就将她拉上车去。
她哇哇叫。「谁要你送了!?」
将她推入座车,绕过车头他进来发动车子,陈颖还错愕著,他已横身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漫入她鼻间。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车子驶上拥挤的马路。
「谁说要跟你吃来著,你别自作主张!」她板著脸,冷冷凶他。
「你非来不可。」
「为啥?」
「我朋友亲自下厨,昨日那位,你见过了,她请你一起吃饭。」
陈颖惊愕,嚷了起来。「是她要请我?不要!下车、我要下车!」跟她又不熟。
「哦~~」他笑了,好得意地瞥她一眼。「原来如此,你希望是我请你。」他得意洋洋。
「臭美!我跟她不熟,我不去。」她脸红,好像被他看穿了心事,别扭地撇开脸。
「你非去不可。」他说得笃定。
她转过脸来瞪他,从没人敢这样嚣张地命令她。「凭啥?」她抬高下巴。「我不去你能怎样?」搞清楚ㄟ,他以为他是谁?
「你非来不可,因为……」他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回给她一个潇洒至极、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因为--我绑架了你的猫。」一口白牙闪烁。
ㄏㄡ`~~陈颖凑身盯住他问:「它又跳到你家啦?」
「是。」看她一眼,他认真道。「跳得好。」
她哼他一声,撇过脸去望住车窗外飞逝街景,低骂一声。「孽子ㄟ……」忍不住笑了。
慕藏鳞贪看她微笑的表情,他笑著又问:「你额头怎麽了?」发现那上头有一点瘀痕。
陈颖摸住撞伤的地方。「喔,撞到。」她皮肤白,瘀音特别醒目。
「撞到什麽?」他又问。
「木板。」
「怎麽会撞到木板?!」
因为想他,当然,打死她也绝不承认。她不耐烦地凶他。「嗟,你问题真多ㄟ!」
「疼吗?」他继续问不休。
「你专心开车好麽?」不习惯被人注意,她尴尬了。
他看她一眼,她气恼著的模样害他好想闹她。「陈颖?」
「ㄟ……」
「陈颖……」
ㄏㄡ`~~她眉头揪起。「干麽啦?」一直叫!
他无赖地笑著,忽然喊道:「亲爱的。」
蓦地她脸红,耳根子也红了。「猫……猫不在这,别乱叫!」她嗔他。
他仰头大笑,然後敛住笑容,故作严肃状。「我不是叫猫。」他意有所指道。这会儿陈颖连颈子都红了,被他闹得说不出话。他哈哈大笑,要命!怎会有这样可爱有趣的女人?
这样爱生气,却这样可爱得让他好想一直逗她。
慕藏鳞好愉悦,光是看著她生气,光这样让她坐在身边,就满心欢喜。
他忽然单手操纵车子,右手摸上她额头瘀育处。「我帮你揉揉。」她缩进位子,踢他一脚。
「神经,你开车!」骂他。
他笑惨了。
「陈颖……你脸好红……你生病啦?」他明知故问。
「你废话真多。」她冷骂。
「我关心你。」
「多事。」
她不习惯人家对她好,他却越是想闹她。
「陈颖,你为啥那麽爱生气?」
「要你管。」
「陈颖?你说说话,我们聊天。」
「你专心开车。」
「陈颖,你最爱吃什麽?」
「吃人肉。」
「哇哈哈哈哈……」他笑岔了气,呛得直咳。
她忍不住也笑了,不敢想像自己有这样幽默的时候。她竟也能逗得人哈哈大笑,真意外。
他开心极了,问不休。「那……那你平时作啥消遣?」
「平时忙著跟楼下邻居吵架。」
「哦~~」他笑嘻嘻地问。「是我吗?」
「是,就是你。」瞪他一眼。
「小心!」他呵呵笑。「打是情骂是爱,你小心吵出感情来。」
「……」她举白旗、她投降,说不赢他,真拿他没辙。真是她克星ㄟ!
车内一阵静默,可是两人心底都感觉到了,一种暖昧的情愫在发酵。
「陈颖。」他说,很认真的口气。「有人说你好可爱吗?」
她不吭声,抿住嘴。
有人说陈颖冷血,有人骂陈颖没感情的,有人抱怨她冷漠,有人投诉她难相处。没有人说她可爱,除了他。
到底是情人眼底出西施?或者是……她的好只有他看见?
不论怎样,陈颖是感动的。偷偷观他一眼,他很帅、长相性格。
他条件很好,根本没必要讨好她啊,更不需谄媚她。
为什麽对她那麽好?
陈颖好困惑,她没啥可以回馈他,也没有好处给他。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更不可能缺女人青睐,究竟为什麽他三番两次讨好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但愿如此,但是……
陈颖感动又惶恐。自己的条件有那麽吸引人吗?她认定人类的情感都是自私的,人们常说「我爱你」诸如此类的屁话,可是说到底人们最爱的往往都是自己。
好比她的父亲,好似她的母亲。无条件不求回馈的爱,她至今未曾见过,母亲拿到了慕藏鳞的钱就消失无踪,父亲偷走母亲的一切,然後去过他逍遥快活的生活。
只有她的猫一直跟她相伴,忠心相随。
真的、真的会有人无条件、不求回馈、不要甜头地喜爱她吗?
陈颖困惑,又偷偷觑他。这次她看仔细了,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鼻骨高挺,他的嘴吻过她……
感觉到她迷惘的视线,他专心驾车,没有回视她。
「这麽喜欢看我啊?」他问。
被逮著,陈颖尴尬忙撇开脸。
他微笑,由著她去别扭。
第七章
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注满艳红酒液。古褐色餐桌也被细心地铺上华美的深蓝桌巾,一只一只美丽碟子,一道一道色彩鲜艳的菜肴,正中央摆放一盆盛开的水仙。
这一切透露出这女人的品味、手艺,这女人高贵又无懈可击的细心体贴、温柔妩媚。她宛如这家女主人那样,穿梭在慕藏鳞屋内。
她细心打扮过了,浪漫性感的波浪发发,昂贵贴身的低领高又粉红洋装。
她亲切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惜「沐」不到陈颖。
她热情招呼陈颖,可陈颖一样淡淡然。
几乎是被慕藏鳞硬架来的陈颖,一身黑套装,刚下班,她苍白的脸庞有点疲态。本来话就不多,更何况是面对陌生的女人。
「尝尝我的手艺。」关念慈拿碗帮陈颖舀汤。「不要客气,尽量用。」
「哇~~」慕藏鳞笑呵呵。「看不出来你还真的会做菜啊。」
「废话!」念慈喧他。「我是女人啊,当然会。」
慕藏鳞听了,笑望陈颖一眼;陈颖知道他笑什麽,回瞪他。
既来之则安之,陈颖低头用餐。
念慈努力跟她热络,当陈颖尝了一口炸花枝,她便问:「好不好吃?」
「嗯。」
当陈颖啜饮红酒,她又问:「好喝吗?这牌子酒精浓度比较高,但是很甜,像果汁似的……」关念慈善於应酬,她试著让用餐气氛轻松。
「喔。」可惜陈颖一样话少。关念慈一直注意著她,令她食不下咽。她不习惯被人盯著用餐,关念慈则是不习惯用餐时这样沈默。
「陈小姐在哪高就?」她还不死心。
陈颖缓慢地切起牛排。「在V.J.广告。」因为不安,开始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慕藏鳞发现了,他笑了。当念慈问起陈颖家庭状况时--
「小慈。」慕藏鳞转移她注意。「服装发表会在什麽时候?」
「怎麽,你想来啊,我留一份邀请函给你。」小慈喜悦。
「好啊。」慕藏鳞好自然地就说。「我带陈颖去开开眼界。」
关念慈敛住笑容,陈颖听了抬头望住慕藏鳞。他对她笑,陈颖瞪他。
「别老自作主张。」她嘴上虽这麽说,可心底好甜蜜。
看著陈颖盘里排列切割整齐的牛排块,他提醒道:「快吃吧,都冷掉了。」
关念慈脸色很难看,他们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眉目传情吗?他对陈颖的关怀是那麽的明显。
慕藏鳞主动帮陈颖添菜。「你吃太少了,应该要长点肉。」又擅作主张给她挖了一大杓马铃薯泥。
陈颖瞅他。「我说要吃了吗?」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薯泥,恶作剧地抹上她鼻尖,陈颖惊呼闪躲,他哈哈笑。「你吃不吃?」
「你好幼稚啊!」陈颖骂他,用纸巾擦鼻尖。「你几岁啊!?」骂归骂,她倒是笑了,那样容易地就令她轻松起来。
关念慈反倒插不上话,看著他们俩好默契地打情骂俏。
「三十二岁啊!」慕藏鳞回答。
陈颖板起面孔训他。「三十几了别这样幼稚!」
「是,陈老师。」他玩笑地说。「我最喜欢师生恋了。」
陈颖哧地笑出来,拿餐巾扔他。他耸肩,她低头叉了一块肉,冷冷一句。「记你大过一次,慕同学。」听他哈哈笑,她也开心地笑了。
关念慈很想哭,很想陈颖消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慕藏鳞真喜欢陈颖。关念慈注意陈颖的一举一动,注意这情敌的眼角眉梢--她长相清秀,但没有自己五官出色;她打扮单调,没有自己性感;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好冷漠,不像自己那麽美丽讨喜;她就连胸部也没有自己大,身材纤瘦得过分,不像她曲线玲珑。究竟怎麽回事?她做了什麽,可以令藏鳞从非常讨厌她到一下子就爱上她?
关念慈想不透,好呕啊!这晚餐本来是属於自己跟藏鳞的,她偏偏来搅局!
铃~~电话骤响,慕藏鳞起身去接。
陈颖胃口大开,把他舀的马铃薯泥全吃下腹。
「他真能逗你开心。」关念慈酸酸一句。「没想到他说几句,你食欲立刻变好了。」
陈颖默不作声,隐约感觉到她不友善的目光,乾脆低头不看她。
「真糟糕!」慕藏鳞踅返。「我要调件货去店里,有个客人急著要。」
「那我走了。」陈颖立即想逃走,关念慈令她不适,可慕藏鳞按住她肩膀。
「别走。」他弯身注视她。「我很快就回来,你多吃点,等等我。」那麽温暖的口气,害她无法拒绝。
「小慈,我很快回来。」他拿了钥匙出门。
他走後,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
关念慈打量著陈颖,陈颖感觉很不舒服。
「你们好像很熟了。」关念慈笑嘻嘻,说的话却都像带著针。「他这人就是这样,大学时就很受欢迎,都是因为他的个性,怎样?他很温柔吧?他对女人很有一套的。」关念慈说得好像很了解慕藏鳞似的。「他家教好,温文儒雅,很多女人误解了便自作多情起来,常常莫名其妙地倒贴他,让他很困扰。」
陈颖不想回应,频频饮酒掩饰她不悦的情绪,然而关念慈却自说自话,不肯罢休。
「对了!」关念慈看一眼趴在客厅地板打盹的猫。「你的猫真有趣,下午自己跳到院子来,还巴著藏鳞撒娇,真够逗了。你怎麽训练的?真聪明,本来藏鳞好气那只猫,天天打电话跟我抱怨,说它吵得他不能睡……」
她到底有完没完?陈颖冷著脸,乾了一杯又一杯酒。干麽说得好像她很卑鄙,故意让猫来讨好慕藏鳞?陈颖听的不舒服,但懒得解释,关念慈毕竟是他的客人,不想给她难堪,要平时早就……
陈颖目光闪烁。要平时她早就掉头走人、早就冷语回骂,可是现在……她几时这样迁就人了?陈颖呆了。都是因为他!陈颖赫然发现自己是这麽的在乎他。
「啊,对了。」关念慈笑问。「你知道那家伙最喜欢什麽吗?」
这个陈颖倒有兴趣了,抬起脸来望住关念慈。「什麽?」
「砚台啊……」关念慈帮陈颖倒酒,轻描淡写道。「他啊,好喜欢收集砚台,简直著魔,为了喜欢的砚台,无论多少钱、再怎麽困难他都要拿到手。」
「喔。」也对,他好像很喜欢书法。
关念慈忽然摸著下巴沈思道:「他一直在找一只砚台,叫什麽……镶尘砚的,形状可怪了,据说像一本被截去一半的书,他有盖子却找不著砚台。那砚台可值钱了,听行家说一只要近千万,真不知谁幸运,有那宝贝肯定发财了。」
关念慈一边说著,一边暗暗打量陈颖表情。陈颖没啥反应,只是喔了一声,低头啜酒,表情也很平静。关念慈於是继续说:「我想,要是让他发现了镶尘砚,倾家荡产也会设法买来吧?」